作者:爱丽丝威震天
他叹了口气:“我倒是可以召集船员给你问,这个不难……但你要求再雇一批岸上的居民,这个嘛……”
“你们常年在血海上漂泊,我认为你们和岸上居民对气味的敏感程度是不同的。”希茨菲尔坚持道,“总督不是你们这种人吧?这个实验我一定要做。”
她的态度太坚定了,那种骨子里的自信又太逼人。当修德船长意识到他做了什么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居然被这女孩的气势所迫,谈话全程都被压着。
这些人就算不是贵族出身也绝不是普通人……
站在船上,盯着晦暗的码头有一群上晚班的劳工被召集过来,修德船长顿时释然了。
也是,反正没有别的法子。如果只有相信她才能过这关的话,我的纠结好像全无意义。
放下了负担,选择把一切都交给命运,他眼中的一切都变得和蔼起来,甚至能做到像个没事人似的在边上看戏,为那些劳工被臭到呕吐而开心大笑。
忙了一夜,天快亮的时候希茨菲尔终于算好了问卷。
数据表明她的谨慎是对的。
就拿第三级的实验物,腐尸毒液来说,按照人类的标准给气味分为10个区间,从特别好闻到特别难闻,她自己的区间在6.5左右,属于“恶心难闻”级。
她给夏依冰和玛德琳也试了,结果差不多,浮动不大。
但拿去给船上的人闻,这个数据就小得多,除了极个别人突破了5,大部分都在3~5这个区间浮动。
岸上的劳工比他们弱,给出的数据在3.5~5.5浮动。可以明显感觉到他们对臭味的耐受性不如船员,但又比希茨菲尔三人更强。
这也是符合逻辑,符合科学的。因为伊妮安港再怎么说也是一座港口城市,它几乎也是泡在血海里的,虽然城中不需要忍受那么浓烈的臭味,但时不时的会有海风把气味送来,没点耐受能力的人不可能在这生存下去。
这样一年接一年,一代接一代……可能未必会多明显,但希茨菲尔认为他们对臭味的耐受能力会越来越强。
那以这种人为目标开发的香水,肯定就不能按她自己的标准。
香味是很主观的东西,是一种感觉,甚至可以称为任性。她不止一次在那些笔记中读到细节的重要性,所以一开始她就决定要杜绝能想到的所有隐患。
第二天,天亮。
玛德琳因为搞到水擦拭身体和洗头发,被臭味激发的狂躁症状好转了不少,昨天晚上睡的很舒服,一大早就伸着懒腰从房里出来。
必须提到的是,她现在单独享有一间卧房。
刺魔号上从不缺空房,这是好事,也是坏事。
就比如分配给她的那间房吧,她明显能从一些摆件细节上看出那里原本属于另一个女人,但当她问带路的水手对方去哪了的时候,那人回头瞥来的眼神……嗯……
总之玛德琳后悔问了这个问题。
走到原来房间的门口,玛德琳没敲门,而是眯眼盯着地板。
走廊现在是没挂灯的,大多地方都漆黑一片。门板和地面的缝隙透出显眼的昏黄灯光,这说明里面有人工作了一夜。
或者在一夜的工作中睡着了。
不等玛德琳犹豫要不要敲门确认一下,房门打开,披散头发的夏依冰出现在那里。
“你来干嘛?”
“来看看情况。”玛德琳条件反射道,然后皱眉抽了抽鼻子。
她闻到一股神奇的味道,乍一闻是臭,但气味转到鼻腔后部的时候居然开始朝香味转化,让她产生了“这臭味还蛮好闻”的奇异错觉。
“这是什么味道?”她惊讶开口。
“臭袜子味。”夏依冰故意这么说,不出意外看到下属露出一副便秘表情。
“你真可爱,尼昂人。”她大笑着拍拍对方肩膀,随意回头看了眼,“当然啦……我不怀疑她真能做到,但她现在在弄的东西是很复杂的,我也说不清她添加了多少材料……”
制香师是这么恐怖的人吗?
玛德琳浑身绷得紧紧的,她之前向来是看不起制香师的,觉得不就是把香香的东西混合到一起,这弱智工作她也能干。
但现在她发现制香师居然如此离奇,居然能改变常人审美,让他们觉得原先是恶心的味道散发异香。
玛德琳可不想爱上一款真用臭袜子味当卖点的香水香膏,但她刚才那一瞬间的陶醉让她明白——制香师就是有这种能力。
她决定以后一定要更谨慎的对待希茨菲尔。
……如果让希茨菲尔知道这番对话,她会告诉这两个人,有些时候不需要经过制香工序,多得是有人喜欢那股味道。
这就是为什么她之前想吐槽那些人是真正的变态。
一直忙碌到灰雾翻腾,不靠灯光也能依稀看清码头的轮廓,整体工序才宣告结束。
夏依冰进来的时候看到她已经在收拾残局,把一些罐子、瓶子从临时用金属丝制作的架子上拿下来,而最边缘、最拐角的位置则摆着两个类似墨水瓶的玻璃瓶子,里面都装有一些透明液体。
她还看到桌子中间有个滴着液体的小盖子,猜测房间中的浓烈气味一定就是源于这个,上去把它拿起来,放到鼻子下深吸一口。
……差点没把她直接送走。
“你确定这个可以用?”
好不容易缓过劲来,夏依冰捏着鼻子把那玩意丢掉,“确实不臭了……但这个味道也太浓了吧??”
“对我们太浓,对他们正好。”希茨菲尔抿唇一笑,“你不是都和你解释为什么要做问卷了,被臭到也是你活该。”
“你这么说……现在我倒觉得挺好闻的。”夏依冰站在原地回味了一下,“变淡了……但是凝而不散……好像有很多种不同的香味混合在一起,但有一个主调,其他香味不会喧宾夺主……”
“你有当闻香师的天赋。”希茨菲尔点头,“确实,昨天买的东西基本都用上了。”
“这样能行吗?”
“我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那我的艾苏恩真厉害哦……”
“本质是取巧吧……不是纯粹的靠技艺,而是依赖超出理解的制香理念。”希茨菲尔在这方面向来比较谦虚,她不觉得这种事很值得夸赞,“利用当地人的制香理念落后而已,等他们反应过来气味的本质是这个,一定会有人在技艺层面上超越我的。”
“那也很厉害了。”夏依冰绕到桌子后面,又学昨天那样和她后背贴前胸,双手搂紧少女的脖子。
“夏……很重的。”
“我喜欢嘛。”夏依冰低声嘟哝一句,“我可不当闻香师……我这辈子只想闻你。”
她特别喜欢这么抱着希茨菲尔,一个是手感太舒服了,少女身子软乎乎的,两人的身高差正好让她贴着头发,吸一口就是满满的芬芳。
在维恩港的时候这种体验还没那么明显,但在血海上嘛,她每天就指望这个活了。
她怎么……总是能憋出这种怪话……
希茨菲尔有些愣神,从内心到身体都有点麻麻的,类似过电一样的感觉。
夏依冰敏锐察觉到气氛变化,她尝试着偏头去嗅少女的脖颈,没有被拒绝,那就得寸进尺,张开嘴想咬她的耳垂……
“你们在干什么?”
两人触电一样分开,纷纷抬头,看清是比莉目瞪口呆的站在那里。
“你们刚才在干嘛?”比莉显然没有这方面的常识积累,一副非常震惊的样子。
倒不是说没见过,但问题是,她从没见过同性之间能这般亲密。
“大人的事小孩少管。”夏依冰缓过气来了,恶狠狠的瞪她一眼,从桌上推过去一个存量更少的瓶子。
“拿去!”
“不是说要先送去总督府验货?”
“别说我们没上心啊——”
……
伊妮安港的白天是看不出时段的,无论清晨、中午抑或下午,大都是那副压抑的氛围。
穿过一层厚重雾霾,一辆枣红杉木打造的马车被引导进入总督府,停靠好后从中下来一位身形挺拔的老中年,仅看眉眼就能瞥见他当年的风采。
仆人们恭谨走上来给他披上大衣,两名小女仆更是跪伏下去,用自己的围裙给他擦拭皮鞋……最后有人端着一个长木匣前来,任凭男人上前开启。
开启之后,木匣里露出一根黑木手杖。
底端包裹白银金属,中段有金属圆环作为点缀装饰,头部则雕刻着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生物的兽头,这东西居然能开口说话。
“老东西你终于回来了……要不是收税,你打算把我丢在这多久?”
“别吵好吗。”男人叹气,把手杖拿出来,轻柔抚摸着兽头脑袋,“我下午才到已经晚了,总督一定等急了,你可别在这时耍小脾气。”
“我看你就是为了验毒才来找我!”兽头继续抱怨起来,“你在外面有女人了!嫌弃老伙伴骚扰你了!”
“那我又能怎么办呢。”男人微笑,“毕竟谁让你不能变成女人,否则我何苦去外面遭罪。”
“哈!说的好像你吃亏了一样!”
这对神奇的组合走一路吵一路,很快来到一个堆满各种礼盒的房间。
“都在这里了,先生。”仆人说道,“这是香水和香膏——都是外面送过来的。”
“你们可以出去了。”
挥手驱散所有仆人,男人先把外套脱掉,松开领口给自己放松,开始挥舞着手杖,一个个拆包装盒检验礼物。
这是必要的工序。
有句话叫一切看起来奇怪的工序,那个背后必有原因。
必须这么做,而且是必须由他带着兽头手杖这么做的原因,是之前有人用这种方式谋害总督。
……上任总督就是这么死的。
“这个没问题!”
“这个也没问题!”
说是他干活,但实际上男人要做的不过是拆开盒子,把香水、香膏瓶子拿出来,在不打开其密封的情况下拿到兽头跟前让它品鉴。
嘿,他只是驱使这家伙的工具罢了。
“质量都很低啊!”兽头闻了十几个瓶子又开始抱怨,“什么低档货色都拿来送!神国的官宦是一年比一年品味差了!”
“这东西还能怎么高端。”男人听了不以为然,“能用就不错了,你根本不懂,这里随便一瓶货都能卖出上万骨索……”
一边说,他又拆开一个包装盒,从里面拿出一个小玻璃瓶。
咦了一声,因为他发现这个礼盒无论是从包装还是实际的容器,看起来都过于寒酸。
“我收回刚才的话。”他沉默了一会,“他们档次是变低了。”
兽头手杖哈哈大笑,督促他把瓶子送来,然后它用力在那吸了口气——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