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念头不通达
……
“妈的都是这孙子蹦出来搞事,我看根本就是不认识,看那小妹长得还行出来玩英雄救美的。”怒气冲冲的混混围了上来,“那小妹好像还有点钱的样子,长得也够意思,妈的!全给他搞砸了!”
他们抬脚踩在被踹在地上的年轻人脸上。
被踩在地上的年轻人双手抱头,数不清多少脚落在他的身上。
他觉得自己被踹得要吐了,五脏六腑颠倒了位置,脑子里昏昏沉沉的,却忽然想起什么电影里的英雄人物被人打得遍体鳞伤都没动正格的,最后对方一脚踹向他的脸,被他一个翻腕接住,轻声说……
“我最讨厌别人踩我的脸。”
低沉的声音响起,蜷缩在墙角的年轻人愣住了,因为这声音听起来就像是他自己的。
是谁代他说出了心里话?
他疲惫地抬起头,目光茫然地落在挡在他身前的人身上。
那人轻笑着翻腕接下了混混踹来的脚,他简简单单的一拽一推,刚才还下狠手的混混就摔成了狗吃屎,在地上滚了几圈。
男人活动了活动手腕,伸手勾了勾,含笑道:“一起上呗,我赶时间,还要去下一场呢。”
混混们对了对眼,目露狠辣,从四周围了上来。
年轻人愣愣看着男人随意地面对他们的围攻。
他随手一巴掌赏在了某人的脸上,将他直接抽的凌空转了几圈方才落地,又抓住第二个混混的小臂,以肩头撞击在他的关节背后,使其小臂脱臼,抬腿把哀嚎的混混踢飞。
男人吹了声口哨,一记勾拳从下而上,将第三个混混送上了天空,可以清楚听到骨裂的声音……
他手段干脆粗暴地解决了所有混混,然后走到自始至终都站在一旁的小男孩身边。
他牵着男孩的手,来到了年轻人身边,将他们的手搭在一起,口吻严肃道:
“兄弟间不准吵架。”
“乖,都给我听话。”
俨然是长兄的姿态。
……
……
“最后一个问题……你现在真的是夏弥么?”男孩抬起眼睛,漆黑的眼睛,瞳光黯淡。
“是我啊,”女孩歪着头,甜甜地笑了,“我就是夏弥,什么都别想啦,你刚才只是做了一个梦,梦里遇见多吓人的事情都是假的。我一直守着你不是?就像那次你足足睡了十天……”
男孩凝视她许久,缓缓地张开了双臂把她抱在怀里。
女孩没有反抗,她把脸贴在男孩的头顶,一手轻轻抚摸他的头发,另一手四指并拢为青灰色的刃爪,无声地抵在男孩的后心。
但最后什么也没发生。
男孩悄无声息举起的折刀被人握住。
来人单手轻轻压在女孩头顶,仅仅是这个举动,就彻底压制了女孩的龙化现象。
路明非站在相爱却又不得不相杀的两人身边,轻轻哼着歌,依然是那首熟悉的Falling slowly。
这世界有时候真让人难过,残酷地压得人喘不过气。
我们总是在还没来得及下定决心前,就永远失去了触摸远方天空的机会。
无能为力的事好像随着我们的长大不但没有减少,反而越来越多。
我们究竟该如何守护我们心中的正义?
……
……
“……哥哥,这就是权力,虽然是最渺小的一种权力,可是依然透着那股醉人的味道。”
路鸣泽嗅着自己的指尖,瞥着路明非,“其实你已经嗅到了,对么?此时此刻陈雯雯对你而言是唾手可得的猎物,你掌握了权力,再也不用仰视她,相反你还会拿她和诺诺比较,她没有什么地方比诺诺强,她只是个普通的女孩。但是诺诺距离你太远了,高不可攀,你现在握在手中的权力还不够,你还是需要仰视诺诺,但是不需要仰视陈雯雯了,甚至你可以俯下身……”
路鸣泽一顿,桌上一页纸巾无风而起,飘落在地上。
他刚要俯身捡起这张跌落在地的纸巾,可路明非却比他更快一步。
路明非捡起纸巾,捏在鼻前狠狠哼了一纸巾鼻涕,他吸了吸鼻子,不好意思道:“你还要吗?”
路鸣泽愣在了原地。
路明非随手将纸巾扔进了垃圾桶,低头切着羊排,轻声道:“鸣泽,你说我们究竟为什么要握住权力?”
路鸣泽目光一凝:“不抓住权力,任何人都会自卑,就像没有鹿角的雄鹿,在鹿群里没有它的位置。”
路明非摇头道:“人类情感的复杂,是不能用鹿这种动物来比拟的,我们也不需要用权力武装自己,以此来耀武扬威,凸现存在。”
“这世界这么大,可真正属于我们的又有多少呢?曾经我们以为自己拥有着全世界,可后来我们才明白,这是错的。”他慢慢张开双臂,而后低下头,凝望着路鸣泽的眼睛:“我们需要的不是冰冷的王座,而是一个属于我们的温暖港湾。”
他站起身。
“鸣泽,我走了很远的路,去了很多的地方,干掉了无数的敌人,可我的心中并没有喜悦,反而满是疲惫。我孤独地重返王座,却对这份将整个世界踩在脚下的权力嗤之以鼻,因为这份权力并不能让我找回我所珍视的事物。”
路明非缓步走到了落地窗前,轻声道,
“即使是再度重归,我的心中依旧有茫然,但现在我终于彻底明白了,明白了我归来的意义。”
“我再度手握权与力,却不是为了重登王座,而是为了我爱的人。”
“我不希望我的人生再度出现‘无能为力’四个字。”
“撕碎一切限制枷锁,砸碎固有的命运屏障,打破那些让人感到无力而沉痛的事物,这便是我重握权力的意义。”
脚下的餐馆开始分崩离析,画面破碎重启。
这一次,路明非去了更远的地方。
……
他看到了乌鸦瘫坐在落地窗前,慢慢抽着最后一根烟,被鲜血浸透的一叠纸巾从腹部滑落,还有那支没燃尽的烟。
佐伯龙治,死亡。
……
他看到黑龙扬起的膜翼遮天蔽日,坚持了一百多年的老男人缓缓风化成沙,只留手中的折刀掉落在地,那是最后的余响。
昂热,死亡。
……
他听到枪声响起于死寂的山谷中,金发的男人拥抱着暗红色头发女孩,他们安静地死去,希冀着下一辈子能够再次相遇。
恺撒,死亡。
陈墨瞳,死亡。
……
他看到挺着啤酒肚的老男人昂首阔步地背着背包,走进了神的殿堂。
伴随着震耳欲聋的爆炸,曾经嘲笑昂热是复仇女神的老男人,真的变成了复仇男神。
副校长莱昂纳多,死亡。
……
曾经相爱相杀的男孩凝望着复苏的女孩,女孩也凝望着他,两人依旧是谁也不输谁。
直至都流尽最后一滴血。
楚子航,死亡。
夏弥,死亡。
……
……
他走啊走,走啊走,在黑暗中走了不知多远,路过了无数场葬礼。
他将死去的人一一埋葬,而后踏上新的旅程。
不知不觉中,他似乎又迷失在了漫漫长夜中,天上天下都是雨。
这时浑厚的发动机声由远及近,一辆拉风的敞篷跑车风驰电掣地碾过积水,以一个极为潇洒的飘移摆尾停靠在他面前。
首先跃入他眼里的是那对银色的四叶草耳坠。
副驾驶位上是暗红色长发扎成高马尾的女生,她趴在车窗上,笑吟吟喊道:“要不要搭顺风车啊帅哥,我们载你一程啊。”
一旁戴着墨镜的金发男人单手把控方向盘,两指并拢抬起致意,冲他笑着耸了耸肩。
路明非低头看着积水中头发乱糟糟的男人,笔挺的西装皱巴巴的,又变成了狼狈的模样。
他抬头看向前方,只见又是暴雨连绵,黑夜铺天盖地降临的一段旅程。
他突然无声而笑。
原来是这样啊。
原来他又一次来到了人生的最低谷,前方等待他的,似乎是看不到尽头的黑夜。
而这种时候,可不就该罩着马仔的大哥大姐顶着闪光灯华丽登场吗?
他车门也没开,直接跳进了后车厢,指着前方大声喊道:“GOGOGO!让我们冲破这场风雨!”
驾驶位上的金发男人大笑着发动挂档,猛踩油门,雪亮的大灯刺破雨幕,咆哮的引擎声中,跑车化作一道红色的幻影横冲直撞地冲进满天雨水中。
后座的路明非没有坐下,他迎着瓢泼大雨而立,冰冷的雨水打在他的脸上,带着冷意的空气钻进他的衣领,可他不觉得寒冷,因为胸膛中有火焰在熊熊燃烧。
他迎着风雨纵情狂呼,仿佛在宣泄着压抑许久的情绪,副驾驶上的女人挥舞双手人来疯般为他鼓掌,驾驶位上的金发男人打开了车内音响,激情四溅的摇滚回荡在天与地之间。
明亮的车灯照亮了空荡荡的街道,时空在这一刻发生了错乱,他们穿过了老旧的旧宅区,跨越了满是风雨的高架桥,将CBD区镜面一样明晃晃的玻璃全部甩在尾气后,连同时光、命运也一同甩在了身后。
当跑车冲上最后一个高坡,他们披着风雨飞跃向天空,冲破了这漫漫长夜!
“我回来了!”
路明非大声呐喊着,他在空中张开双臂,拥抱整个世界,瞳孔中倒映出天光的色彩!
那一刻无可阻挡的天光洞穿了黑夜,从天而降笼罩着他的身形!
小时候路明非总听人说“往事如烟”,觉得这话酸了吧唧的,可此刻间他忽然觉得这个词是那么地有道理,往事岂不就像那些雨点打在地面上溅起的、烟尘般的东西吗?
你在风雨中缅怀它们,它们在风雨中目送你的远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