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念头不通达
五天前他们还控制着大阪十八个黑道帮会中的十一个,效忠蛇岐八家的七个帮会始终保持着克制,可一夜之间世界全变了。
源氏重工的大门轰然打开,黑色的厢式货车依次驶出,蛇岐八家的高层干部倾巢出动。
他们到达大阪的同时,大阪的七个帮会同时对猛鬼众旗下的帮会发起了进攻。
历史上从未有过如此高效率的黑道战争,不亚于希特勒扫平波兰的那场闪电战,猛鬼众所属的帮会还来不及组织起来就被接二连三地粉碎。
十一个帮会中的七个宣布转而效忠蛇岐八家,剩下四家中,三位“若头”被人用球棒活活打死,最后的那个帮会宣布解散。
一夜之间大阪就变成了蛇岐八家的大阪。
不仅是大阪,从南部到北部,效忠蛇岐八家的帮会都行动了起来,不遗余力地进攻效忠猛鬼众的帮会。
要么屈服要么横尸当场,那些没见过世面的小混混都被吓傻了。
他们终于意识到黑道的本质是残酷的,而不是上门讨要保护费不给就耍无赖的可笑行径。
很长时间以来猛鬼众都觉得他们已经扬眉吐气,跟蛇岐八家形成了“均势”,所以蛇岐八家才不得不对他们保持克制。
但当蛇岐八家真正认真起来的时候,他们才明白彼此间的差距究竟有多么悬殊。
他们之所以能幸存到今天不是因为他们自身的强大,只是因为家族一直在怀柔,毕竟是同族,在此之前八姓家长们不想对他们赶尽杀绝。
这场战争的范围之广,波及之大,已经震撼到了国会。
这几天来死者数以百计、伤者数以千计,不亚于一场小型战争的规模。
如若战火继续蔓延下去必然殃及无关的人,造成巨大的社会问题。
因此国会议员们通过不同的渠道勒令蛇岐八家停止战争,再三申明政府绝对不会姑息犯罪,再不停战自卫队就会介入,但是蛇岐八家却关闭了一切对话通道,一意孤行。
樱井小暮很清楚蛇岐八家的用意。
只需要在国会推出新的反黑法案之前彻底消灭猛鬼众就好了。
这就是所谓闪电战,在他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战争就已结束,快的仿佛从未发生过。
传承自龙族的战争欲望从古至今都流淌在混血种的身体里,龙族的战争从来都是如此。
……
朱红色的窗也被火焰吞没了,木材弯曲变形发出咿呀咿呀的声音。
“只能陪您走到这里啦,以后的路上还请自己多多珍重。”
樱井小暮看了一眼窗前衣架上那件血红色的和服。
和服在火风中招展,仿佛有人穿着它起舞,衣角被火苗点燃了,火海中和服飘舞地着像是翩翩起舞的蝴蝶。
她低垂眼帘,好似那个男人如往常一样站在那里。
直到那熟悉而温和的声音从身后的火海中传出。
“女人,你要离开我吗?”
樱井小暮猛然回身,目光迷蒙而不敢置信。
她在失神中微微一笑,如往常那无数个清晨与夜晚一样,款款行礼。
“您回来啦。”
她笑容是那么美好,在燃烧的火光下明眸善睐,顾盼生辉,足以让见者解去千愁,忘却烦恼,拥有一天的好心情。
火色的光芒与男人莹白色的皮肤交相呼应,男人走到她的面前,抬手轻挑起她的下巴,俯身忘情般的长吻。
楼下沸腾喧哗的吵闹声像是水沸时的蒸气般升起,无数惊慌失措的身影交替浮现在窗户上。
樱井小暮踮起脚尖,搂住了男人的脖子,忘情地回应着,沉醉在了这温柔的一吻中。
那些惊慌、喧闹的嘈杂声都成为了这一幕的背景板。
过了不知多久,他们才慢慢分开。
樱井小暮目光迷离地轻抚男人的面庞,心道这难道是临死前的梦吗?
男人的吻总是凶猛得如一只野兽,每一次都是那么突如其来,如狂风暴雨,如狂狼咬断猎物的喉咙吮吸鲜血。
可这一次他却温柔地过了头,小心翼翼地好像面对着失而复得的珍宝。
你曾经对拥有的东西毫不在乎,因为你知道那是你的东西,谁也夺不走,直到失去后才发现原来“失去”是这么简单,却又永恒的事情。故而当你再次拥抱失去的女孩,你怎能不小心翼翼,视若珍宝?
“女人,别急着从我的身边离开,我还没有对你厌倦。”
斩破了今夜风雨来到此间的男人,低头看着怀中的女孩,女孩的眼中流淌着清水般的光。
他俯身,再度在樱井小暮的耳边呢喃着。
“即使要死,你也该与我一同死去。”
第196章 兄弟、姐弟
黑色悍马沿着山路驶来,在尖厉的轮胎摩擦声中刹车。
乌鸦从车上跳下,一手提着加消音器的手枪,一手拿着文件夹,戴着细框眼镜显得相当衣冠禽兽。
“事务性工作真是烦死人了,不能让我跟夜叉一样去打打杀杀么?”乌鸦疾步走到源稚生背后,先抱怨一通,然后打开文件夹,“我们抓到了十七个,还缺三个,就是龙马、龙王和王将。”
执行局在出山的路口设了路障,那些从极乐馆中逃离的车都被稽查,山路上也有持枪的人巡逻。无关的人可以自由离开,执行局对他们彬彬有礼绝不为难,但如果是某份名单中的人,就会被套上黑色的头套塞进一辆货柜车。
那份名单上的所有人都是“鬼”。
是拥有危险血统的混血种,蛇岐八家决不允许这些人脱离掌控。
“他们会不会逃往山里?”樱说,“或者那间赌场有地下通道。”
源稚生没去接乌鸦手中的文件,他望着山下燃烧中的极乐馆,“听见了吗?有人在唱歌。”
乌鸦和樱一愣,集中精神去听,果然在山风和木材烧裂的声音里有人在轻声歌唱,
听上去应该是个极其妩媚的女声。
“是那个叫做樱井小暮的女人?”乌鸦问道,他是个俗人,听不懂这种高雅艺术,而且对方虽然唱的是歌舞伎的调子,却是用的中文,他更听不懂了,他的中文仅限于“吃了吗”的程度。
“应该是。”源稚生慢慢起身,“一个人在快要塌的楼里唱着这种歌,应该是在想着什么人吧?你们留在这,我去看看,也许能问出些什么。”
……
源稚生用手帕裹手,推开了烧得滚烫的紫铜大门。
只见处处都是火焰,纱质的帷幕在燃烧、木雕的仕女在燃烧、满地的纸牌燃烧着卷曲起来,如果不是建造极乐馆的木材用化学药剂处理过,有很好的耐燃性,这栋楼早就烧塌了。
源稚生拾起一张燃烧的纸牌,点燃一支烟,漫步在火场中。
火场中极度缺氧,正常人这么做可能几秒钟就会晕厥,但对他这种血统极其优异的混血种来说还算能忍受。
楼梯上响起了脚步声,雍容华贵的女孩缓步走下台阶,眼睛映着火光亮晶晶的。
樱井小暮看着下方的源稚生,笑容甜美地鞠躬行礼:“欢迎光临。”
执掌着极乐馆的日子里她经常在门口迎宾,对每个熟客鞠躬说欢迎光临,同样的话说着千百遍难免厌倦,可此刻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心情却是格外的好。
因为她清楚这是自己最后一次说这句话了,她其实早已疲惫不堪,是时候放下沉重的担子,和身后的人远走高飞了,即使他们要去的是比这里更深沉的地狱深渊。
而源稚生则沉默了几秒钟。
因为歌声并未随着女孩的出现而停止。
他错判了!
这间燃烧的馆内不仅只是“龙马”一人,还有另外一个人。
可名单上的人被抓的只剩下三位……
是“龙王”,还是“王将”?
他不由握紧了手中刀柄。
“是本家的大家长源稚生先生吗?请随我来,有人想要见您。”樱井小暮款款行礼。
她穿着古雅名贵的十二单,眼中闪烁着明亮的光,今夜的她显得格外雍容华贵,简直散发着万丈容光。
不等源稚生答复,她转身便向楼梯上走去。
楼上的歌声忽然变了,从清婉明艳一转变为幽怨苍凉,源稚生突然悚然,这种歌声让人情不自禁地联想到孤魂在井中哭泣……
他看着面前的阶梯,心中涌现出骇人的猜想。
他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纯正的日本歌舞伎只有男子才能出演,在歌舞伎中饰演女人的男子被称为女形,女形们用一生的时间观察、研究和模仿女性,他们比女人更了解女人的美,他们必须表演出女人的性感色诱,那是一种凌驾于真实女人之上的、无与伦比的虚幻魅惑,人世间最绚烂的妖艳。
无须靠美色,只以歌声和举手投足就能颠倒众生。
因此这听上去妩媚动人的女声,实际上却是一个男人!
他在沉默声中踏上了楼梯,这间极乐馆已经快要崩塌了,但幕后之人盛情邀请,他没有退步的理由,他来此就是为了揭开猛鬼众的秘密,为此不惜身犯险境。
他走上二楼,樱井小暮站在了一个男人的背后,低眉垂目,就像日本传统的大和抚子一样温婉。
她身前的男人盘膝而坐,缓缓合上手中的白纸扇,发间的春桃坠落,一头长发披散,仿佛黑色的瀑布。
火光中,他慢慢抬起头,露出了一张与他相似仿佛的脸。
时隔多年,那个男人又一次露出了笑容,流露出源稚生最熟悉的眼神。
他说:
“真是一个美好的夜晚,重逢总是让人心醉神迷。”
“哥哥,你又来看我啦。”
他抬起头盈盈一笑,婉约秀美,便如贵族少女藏在袖中的怀剑。
而握住蜘蛛切的源稚生却是凌厉挺拔,像是武士腰间的长刀。
他的面庞紧紧绷着,一眨不眨地死死盯住眼前的男人。
那个早该在当年就死在井下的男人。
恍惚间,记忆中被他抛入古井的尸体重新站了起来,他且行且唱,歌声恍如一张斑驳的古画,上面刻印着多年来的怨恨与痛楚,惨白的月光下他抬头,原本明媚照人的双眸却是漆黑如墨,流淌着血色的泪……
见鬼!他想起来了!他想起来耳边的歌声出自于何处了!
这首古歌出自歌舞伎的名剧《鸣神》,是传世名剧中最妖艳的作品之一,而他之所以能记住……
是因为他最后一次回到小镇时,稚女就在神社中唱着这首古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