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念头不通达
他必须得说,这是第一次他感觉时间飞逝,半个小时在他恍若未觉中悄然过去了。
他拉起绘梨衣的手,向着山上走去,樱花混杂着落叶飞旋在他们脑后。
这个点观光电车本该早就停了,但当他们来到电车前时,观光电车却仍处于运转中,不用说也知道是保姆团的手笔。
车厢里空荡荡的,只有路明非和绘梨衣两个乘客。
绘梨衣把头探出窗外四下眺望,在路明非看不到的死角中,女孩的眼中流露出朦胧的怅惘,而后便是宛如星星般闪烁的光芒。
她的眼睛就像倒映着天上的群星,闪烁着不一样的光彩。
登山电车在山顶的石地藏庙前停下,路明非牵着绘梨衣下车,车站前站着一尊半人高的石雕。
他领着绘梨衣沿着矿车的轨道一路来到了山巅,在山崖上一块突出的巨石前,他拉着绘梨衣缓缓坐下。
“你看那里。”他指向脚下与远方,对着身边的女孩轻声说道。
数千万吨海水在她脚下缓缓地荡漾,潮水在黑色的山崖下碎成白色的水花。
风吹着数万公顷的森林,深夜的树林远看也像海,漆黑的大海。
小城小镇沿着曲折的海岸线分布,路明非给绘梨衣一一地讲那些小镇的名字,山崖下方就是梅津寺町,稍远处的是山前町、月下城町和松隆町……
与上一世一模一样的画面再次重演,路明非原本滔滔不绝的介绍突兀地终止。
他沉默地望向远方天与海的交界线,有种巨大的悲伤和强烈的酸楚充斥着他的鼻腔,他发自肺腑地再度生出了感激之情。
能够重来一次,真是太好了。
绘梨衣就坐在路明非的身边,在路明非发怔的关头悄悄侧过头,偷偷打量着身边的男孩。
她微微歪着头,往常呆萌而澄澈的瞳孔中多了一丝无法言喻的色彩。
恍如黑白的画卷上涂抹上了一重彩色。
如梦似幻。
在路明非回过神前,绘梨衣就收回了目光。
路明非回过头,绘梨衣似乎也恰好回过头望向他。
他们目光交汇。
舒缓的潮声回荡在天地间。
女孩清泓的眼眸中倒映着今夜所有的星光,以及男孩的身影。
路明非嘴唇嗫喏着。
其实他有很多的话想说,他们上一次在这山崖边聊了很多,可此刻间他却不知该如何展开话题。
绘梨衣歪着头望他,似乎在等他先说。
“我们回去吗?”路明非憋了半天,却憋出这么一句话。
当这句话出口他就后悔了。
“我的意思是……天色不晚了,我们应该……”他神色局促,说话有些吞吐,最后挠了挠头一脸放弃挣扎的意思,“好吧,抱歉,我没想好要说什么。”
绘梨衣薄唇微微抿起,拉着路明非的衣角站起身,乖巧听话的让人心疼。
下山之后路明非和绘梨衣在那条点满灯笼的长街上遛弯,等到晚上九点半才往镇子外走。
这个时候街上的商家也大多关门了。
他们没有去管露天停车场的重型摩托,而是买票进了车站。
大海正在涨潮,偶尔有背壳反光的小虾或者小蟹爬过碎石滩,这些小东西被浪头拍得东倒西歪,但恢复平衡之后还是努力地爬着,碎石滩上星星点点都是这些小东西在反光。
路明非蹲在月台上,有些懊恼而无力地叹了口气。
这次旅程和他想象的不一样,很多地方都和上次截然不同,他其实精心准备了很多话,却最终没有一句出口。
天上下起了濛濛细雨,路明非对碎石滩上的绘梨衣招手。
雨一下子就下大了,绘梨衣双手抱头从雨里跑了回来,把缩在贝壳里的小寄居蟹放在路明非的手心里,小寄居蟹不敢露头,但是吐着泡泡。
路明非望着和手中的寄居蟹无声而笑,没有和上一世一样将它放生,而是反手放进了口袋中。
唔,希望这小家伙不会这么快死。
列车从远方而来,掀起的风把细雨吹得凌乱,灯火通明的夜班车在他们面前缓缓地停下。
车门缓缓打开,路明非和绘梨衣走进车厢,车厢里空无一人。
这个点没谁会跑来梅津寺町旅行,也就没什么人会坐晚班车回去。
很多年过去了,这列火车跟《东京爱情故事》里赤名莉香乘坐的那种列车一模一样,被磨得很光的塑料长椅反射灯光闪闪发亮,墙上挂着东爱的剧照。
路明非带着绘梨衣坐在了空着的座位上。
出乎他意料的是,绘梨衣没有和上一次一样趴在窗前惦记着她的小虾小蟹。
她安静而乖巧地坐在他的身边,右手放在大腿上,左手却紧紧拉着他的衣角,似乎生怕他跑了似的。
“亲爱的乘客们,本次列车终点站松山市,现在我们即将离开梅津寺町站,列车即将关门,现在为您播报预计抵达各站的时间……”
车厢里回荡着甜美的女声。
绘梨衣抓着他衣角的手愈发用力,青筋凸显在如雪的手背上。
直至列车门关闭合拢,身边的男孩也没有起身的意思,女孩才暗自松了口气,紧攥着衣角的手悄悄松开。
而这一切路明非都没有注意到。
他还沉浸在感伤中。
这趟夜班车九点四十五出发,在松山市换新干线,抵达东京的时间是凌晨三点钟。
上一世他瞒着师兄和老大,在旅途的最后将绘梨衣送上了这般列车,独自站在月台上,隔着车窗对视,目送列车喷出浓密的白色蒸汽,带着绘梨衣驶向远方。
却没想过这便是他们最后一次的相见。
而直到最后这个女孩都在焦急地追问他的名字,追问该去哪里找他。
直至灯火通明的铁龙在夜色中远去,发出呜呜的汽笛声,绘梨衣一直站在窗口,抱着轻松熊,抓着毛茸茸的熊爪向他告别。
路明非后仰着头,缓缓闭上眼睛。
他曾经觉得那一刻的自己真是太男人了,可现在他却决然不这么想。
真正的男人,无论何时都不会放手。
……
……
源稚生怒火中烧地捏碎了手中的手机。
乌鸦心疼看着老大手中短短时间内报废的第三台手机。
“赤备的人呢?”源稚生猛然回头,低沉问道。
乌鸦心中为那个叫赤备的暴走团默哀了一秒钟。
老大现在明显处于即将暴走的状态,正愁无处发泄,而可怜的赤备军团即将沦为替罪的羔羊。
啧,真可怜。
“已经找到了,少主,情况有些不对劲。”樱神色严肃道。
源稚生神情微滞,看来恺撒这次没有忽悠他,如果连樱都觉得有问题,那问题显然不小。
该死,他现在不想回忆起“恺撒”这两个字!
“什么情况?”
“这个叫赤备的帮会,成员多数都是16到20岁的孩子。他们没有什么固定的营生,主要是抢劫和偷车,但那帮家伙非常有钱,买得起名牌跑车,最糟糕的是赤备里的死孩子们都嗑药,在嗑药的状态下他们跟神经病没区别……他们中的几个人可能杀过人。”
“只是这些?”源稚生皱眉,虽然听上去挺严重,但这是黑道,不是过家家,如果只是如此远远称不上“不对劲”。
“他们在几天前购买了大量弹药和枪械,时间恰好就是恺撒等人抵达日本的前后。”樱继续说道。
听到这里,源稚生神色有些不对了起来,“继续。”
樱接着道:“此外,我们从为首之人身上搜到了一支药剂。”
源稚生猛然抬头,沉声道:“是不是莫洛托夫鸡尾酒?!”
“是的!”樱神色严肃道。
源稚生深深吸了口气,神色冷凝了下来。
第188章 取消的家宴
站在高处俯瞰脚下新宿区繁华的景象,高楼大厦间有蛇形的高架公路隐现,车流不断。
恺撒站在窗前,眺望着这座灯红酒绿的城市。
“这就是东京?”
他低声自言自语。
这座城市似乎早已习惯了暴雨与灯火酒绿,即使是这样的雨天,透过铁黑色的玻璃幕墙望去,无数霓虹灯招牌堆叠,交织着纸醉金迷的光彩。歌舞伎町的长街上出没着各色人等,喝得烂醉的上班族才从酒吧里走出,沿街走了没几步又互相拉扯着走进下一间酒吧,衣着性感的少女蹬着高跟鞋在街边招揽客人……
这座城市就像不知疲倦的青年,彻夜通明。
“坏消息,路明非也上通缉榜单了。”楚子航从屋外走了进来。
他赤裸着上半身,白衣的双袖在腰间扎了个结,肌肉线条分明,和恺撒豪迈的胸大肌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风格,有种竹枝般的筋节感。
他刚刚结束表演,从场上退了下来,主要负责挥舞长刀庖丁解牛般分割金枪鱼。
表演还未结束,客人们就已经纷纷下单购买他手切的鱼生了,其中最昂贵也最肥腻的那块鱼腩肉以拍卖的形式出售,出价不断的翻新,最后这块长方形的鱼肉被拍出了七十万日元的高价,赢得拍卖的女人站起身来,骄傲地接受了全场嘉宾的掌声。
情景就类似于号称在少女大腿上搓出来的古巴雪茄,客人们吃的不是鱼生,而是艺术。
而按照店长的说法,他赤裸上半身的打扮,以及挥刀的姿势,很艺术!
完美诠释了美少年武士的孤寂之美,很符合日本武士在少女们心中的遐想。
店长甚至建议他去参加《浪客剑心》真人电影版的角色选拔,认为他会很有市场。
“哦,这可真是个坏消息。”恺撒耸了耸肩,口吻遗憾,脸上却写满了幸灾乐祸,“他拐走了源稚生的妹妹,蛇岐八家没有对他进行黑道悬赏吗?”
“黑道悬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