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人突破下限便无所畏惧
“负责主持审判的异端审判所和教会的其他部门态度不同，比较倾向于定你的罪，换句话说，审判会将会是反对派的主场。”克莱曼皇子缓缓说道，“如果反对派能抓住某个关键的痛脚，还是能定你的罪，让你在神怒铁狱蹲个几年的。”
事实上克莱曼提供的情报也是有所保留的，他没有告诉贞德一个更坏的消息。自古以来，皇室和教会就在争夺国家的权力，二者相互制约，此消彼长，最终形成了一个很复杂的平衡状态。
在教会大多数人考虑尽可能大事化小的同时，效忠皇室的军政高层，也在考虑以打击教会名声为目的给贞德定罪。只是因为这件事涉及到身为帝国将领的阿朗松公爵，皇室势力暂且不想闹得太僵，还没有明显的动作。
但如果反对派逮住机会，这些大人物也跟着落井下石施压的话，后果恐怕会比设想的更严重。
“审判会的主持方难道不应该是绝对中立的吗？”贞德很是诧异。
“这个嘛，其实异端审判的案件审判的时候基本上没几件是客观中立的，大多数异端审判在开庭前基本上就是默认有罪的，虽然你的案件确实有点不一样。”克莱曼皇子有些尴尬地笑笑，“正常来说，涉及军政和教会高层的权力纷争，异端审判所不应该有太明显的立场倾向，但这次的事件，异端审判所这边产生了一点私怨……”
“因为这里的审判官不喜欢我这个圣女？”贞德问道。
“确实有不少人嫉妒你年纪轻轻就那么风光体面的，异端审判官算不上什么好工作，这里的人不是每个人都喜欢自己的岗位的，但这不是最主要的原因。”克莱曼用手指点了点桌子，表示强调，“最主要的原因，其实是你之前接触的那名魔女！”
贞德瞪大了眼睛，她未曾想到这里竟然会提到那个女人。
“我接下来说的话，会涉嫌一些异端审判所不太想为人所知的事情，但鉴于你也算是当事人，我就跟你讲讲吧。异端审判所在调查‘开膛手事件’的时候，有猜测到开膛手可能是从某个地下组织叛逃出来的，而那个组织为了清理门户，很可能会采取行动处理开膛手。事实也证实了猜测，你碰上的那名魔女，应该就是来自那个组织。”克莱曼皇子压低了声音。
贞德听马上就想起昨天那名上级异端审判官当时说过的话，当时那审判官好像说过，大审判官带了一队人马前去伏击……
她还因此为那魔女的安危担心了一把。
“昨天，异端审判所的人马发生了什么？”贞德认真地问道。
“他们遭遇了那名组织的主力，最后溃败撤退。伤者四人，死者五人，其中两位精锐的上级审判官。”克莱曼皇子平静地说道，“毫无疑问，这件事让异端审判所跟那个组织结下了血仇，而你却偏偏拿命救下了来自那个组织的成员，疑似跟那个组织有瓜葛……剩下的，不用我多说了吧。”
贞德吃了一惊，能让异端审判所吃这样的大亏，那个组织的力量确实不容小觑。
然后惊讶之余，她竟在心里松了口气。
既然那个组织赢了，那么那魔女跟玛莎大概率会没事。
这一刻，就连她自己也没察觉到地，比起异端审判所的伤亡，她更加优先地考虑了魔女和玛莎的安危。
“老实说，就连我也很难预料你的结果，我只能祝愿你能平安无事地离开这里。”克莱曼皇子说。
“为什么我感觉您的立场……这这里其他人完全不一样？”贞德有些疑惑地问道。
既然异端审判所因为昨天的伤亡迁怒于有通敌嫌疑的她，这名副所长竟然还有胆子顶风支持她，还把内部不适合被外人知晓的事情透露给她，这实在有点匪夷所思。
“因为我的身份确实有那么一点特殊，这个身份让我没必要顾虑太多。”克莱曼皇子不好意思地笑笑，“支持你，只是我的个人行为，但实际上除了告诉你一些情报，我也做不了什么。”
“已经足够了，我很感激，谢谢您，先生。”贞德由衷地道谢。
“我带你回牢房吧。记住，你现在能做的只有忍耐，不要轻易动摇，千万不能做出可能在审判会导致自己不利的事情。”克莱曼皇子告诫道。
“我明白了。”贞德点点头，“最后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异端审判所是否有为了钓出那个组织，才迟迟没有全力追捕开膛手的？”
她依然记得那天来学院的异端审判官拒绝她参与抓捕开膛手的事情。
克莱曼沉默好一会儿，说：“会这么问，你应该已经知道答案了。”
听了这话贞德默默捏紧了拳头。
“有的时候，越是凝视这个国家的黑暗面，就越觉得这个国家……似乎有哪里，病了。”克莱曼皇子叹了口气，“我明明是为了寻找让这个国家变得更好的方法才投身到这一面来的，只是到现在，我反倒更加搞不清楚了。”
61.两姐妹的安置
茶会据点，老羊的店。
地下赌场的一间房间里，爱丽丝跟疯帽子说明了莉娅被异端审判所带走的消息。
“意料之中。”疯帽子的回应很平淡。
“意料之中？”爱丽丝怔了一下，“你早就猜到她会被异端审判所找上吗？”
“我搞地下活动已经十多年了，异端审判所的做法我还是有一定了解的。”疯帽子耸了耸肩，“一旦确定了某个异端嫌疑犯，他们下一步就会盯上对方的家人来搜寻那人的踪迹，而且有时候，这个手段会有那么一点强硬。”
爱丽丝吃了一惊：“那你为什么——”
“没有早点告诉你？”疯帽子替她把话接了下去，“因为没有意义，以你要隐藏身份的立场，你没办法直接通知那女孩，通知了也没用，而且既然知道异端审判所会去找她，我们也不会冒这个风险去接触她。昨天的善后就够让我们焦头烂额了，你不知道我带着那姑娘东躲西藏了多久才摸到藏身据点的。”
“那莉娅会被怎么样？”爱丽丝微微皱眉，“异端审判所不会直接判她异端罪吧？”
“放心不会，异端审判官虽然吃人不吐骨头，但他们很快就会发现那女孩没有审问的价值。”疯帽子平静地说道，“以我们的经验，她可能会吃点苦头，但最后会被释放的。”
“异端审判所会放人？你就这么肯定？”爱丽丝有点怀疑，她所知晓的关于异端审判所的传言，都是突出一个有去无回的。
“‘茶会’里自己或者亲属接受过异端审判所调查的人多了去了，对你来说那里是个恐怖的传说，对我们来说却是日常打交道的对手，这方面我们才是专家，麻烦你相信我们好吗？”疯帽子轻描淡写地回道。
爱丽丝一时语塞。
也是，这方面她确实没必要怀疑茶会的经验。
只是就算莉娅会被释放，她恐怕也没法再回学院读书了。圣堂学院对学生的履历要求极其严格，无论是家人有异端罪重大嫌疑还是自己被异端审判局调查，都足以让莉娅失去圣堂学院的学籍。
至于玛莎就更糟糕了，她变成了“深渊”的被祝福者，在教会眼中就跟魔女、血族、狼人以及死灵法师是一样的，都是必须肃清的“亵渎者”。而且，她的情况还已经被异端审判所知晓了。
“放心吧，这对姐妹的遭遇，跟茶会并非完全没有关系，所以我们会负起责任给她们想办法的——这方面我已经安排好了。”疯帽子看出了爱丽丝心事。
“你已经有解决的方案了？”爱丽丝有些意外。
“那个叫玛莎的小姑娘早上就醒了，我跟她做了交涉，大致告诉了她她遭遇了什么。我邀请她加入茶会，她答应了。”疯帽子说。
“玛莎加入了茶会？”爱丽丝更意外了。
“不仅是她，她也提到了她妹妹的安置问题，我也准备邀请她。我们准备等那个叫莉娅的小姑娘被释放之后，就想办法把她带走，让她们姐妹团聚。不过，那孩子就算被释放，多半还是会受到异端审判所的监视。”
“那该怎么办？”
“没关系，姐妹俩的住所，在一个移民比例相当高的郊区村庄，那里遍地都是茶会的眼线，是我们的主场，异端审判所的监视者反而不好活动，我们有信心成功在对方的眼皮子底下把她神不知鬼不觉地带走。问题的关键在于她们已经不能留在皇城了，玛莎主动提出愿意去北方边境的分部——在那里，中央异端审判所追捕的力度会大大减小。”疯帽子回答。
“原来你已经打点好一切了啊。”爱丽丝听完松了一口气。
疯帽子办事，比她想象得要靠谱很多。玛莎和莉娅遭受了这样的劫难，已经没法回到过去的生活了，但有茶会支持，她们至少还能找到一条活路。
“姐妹俩现在一个人是被祝福者，另一人是最高学府法学院的学生，熟知帝国法律，都是我们需要的人才，组织会给她们相应的待遇的。”疯帽子微笑，然后话锋一转，“比起她们，我觉得，你那位圣骑士朋友的情况恐怕更值得关注一下，我打探到的消息，她应该已经进了神怒铁狱。”
“果然……”爱丽丝的脸一下子沉了下去。
贞德，果然还是被异端审判所扣押了。
“你，有试着占卜过吗？”疯帽子问。
爱丽丝点头表示肯定，接着又摇了摇头：“但我什么都占卜不到。”
她跟贞德的命运交织程度，应该是足以占卜出结果的。但魔女占卜的问题，如果碰上会被更高位阶的人干涉的情况，结果将变得模糊。
“这也不奇怪，因为你那朋友的情况，老实说，有点复杂呢。”疯帽子说。
“复杂？”
“北境公爵的养女，教会刚遴选出来的执旗圣女，这身份足够掀起一场政治斗争了，既然有保送她走到这一步的势力，那应该也有反对她的势力——帝国如今的政治形势就是如此，现在就只看想支持她跟反对她的人怎么掰手腕了。”疯帽子摸着下巴分析。
“这么严峻吗？”听了这话，爱丽丝的脸色愈发阴沉起来。
利德尔公爵家在南方拥有大片领土，但跟有着将领头衔的阿朗松公爵不同，完全没有足够影响中央地区的权势，就算以公爵夫人的人脉，恐怕也影响不了这种等级的审判会。
“你现在担心也没用，只能祈祷你那朋友没事了。”疯帽子伸手拍拍爱丽丝肩膀。
“我知道。”爱丽丝叹了口气。
她也明白这个道理，但这种担心，是挥之不去的。
“好了，你这次出色……应该说超额完成了任务，分部里有不少人都想认识一下你呢，我带你认识一下主要成员吧。楼上那杂货店的店主，代号就是他在外界的外号，叫‘老羊’，他今后将成为分部的新负责人。”疯帽子试着换了个话题，“你今后在皇城活动，他们会全力给你提供支援的。”
62.新的证据
一周后，异端审判所教会法院，犯人看押处。
阿朗松公爵坐在铁栏窗前，看着栏杆另一头的贞德。
“对不起，父亲。”贞德低下头去，“给您添麻烦了。”
“这一次，你太冲动了。”阿朗松公爵一脸严肃地教育道，“虽然你的初衷是好的，但做事，还是要多考虑下后果。战场上如果仅仅为了拯救一人冲动行事招致了严重的后果，是不会有后悔的机会的。”
“您教训得是。”贞德平静地回答。
阿朗松公爵看着她，又叹了口气：“不过这也确实是你的作风。”
“审判会，怎么样了？”贞德小心翼翼地问道。
就在两个钟头前，教会法院举行了针对贞德的第一次审判。
为了这场审判，阿朗松公爵特意从边境的封地赶了回来。
“到目前看来，形势还是可控的。只有证实了你跟异端有所勾结，异端审判所才有权定你的罪。只要我们咬死那天发生的事情只是你因为想救人质遭受了蒙骗，而异端审判所拿不出更多证据，那这过失就跟异端罪无关。只要这一点盖棺定论，异端审判所就无权管这事了。只要能让你从教会法庭被移交到军事法庭，这件事就能变成一个简单的处分。好在，事实也正是如此。”阿朗松公爵认真地看着贞德的眼睛。
贞德点了点头。
“放心吧，外面的事情，我会给你想办法的。”阿朗松公爵的语气变得温和了一些，“你在里头没受苦吧？他们有没有诱导你说什么？或者逼迫你承认什么？”
贞德摇了摇头：“再怎么说，他们也不敢直接在这件事上对我动手脚。”
“说得也是。”阿朗松公爵点头，“接下来我可能没法经常见你，但我会每天派一名值得信任的部下探视，有任何情况不用怕，直接告诉她就好。”
“我明白。”贞德说。
这时，贞德背后的铁门被打开了，一名灰袍的执行人走进来，对着阿朗松公爵郑重其事地说道：“很抱歉，时间到了，公爵阁下。”
“好吧。”阿朗松公爵站起身，又对贞德说了最后一句：“照顾好自己。”
“您也是。”贞德恭顺地回道。
随后，在执行人的监视下，贞德离开了会面室。
阿朗松公爵走出教会法庭的时候，迪努瓦伯爵已经在外头等候了。
“怎么样了？”公爵开口问起了自己的老朋友。
“西区的大主教也答应出面了，有五位大主教联名，应该差不多了。”伯爵说着跟公爵并肩走下法庭广场的台阶。
“反正也起不到关键作用，只是用来证实一下贞娜平日的品行罢了。”公爵说。
“要定罪是他们拿出证据，现在他们什么都拿不出来就光在那里指控，见招之前我们也没有招好拆的。”伯爵叹了口气，“贞德怎么可能跟异端有勾结？明摆着的事情他们居然还不当场撤诉。”
“他们只是在拖罢了，背后搞鬼的人真正的目标说到底还是我。”公爵一脸严肃。
“蛮族人才安分多少年他们就想针对北境的守护者，这些混账是不是吃得太饱了？”伯爵骂了一句。
“正因为蛮族人表面上安分了他们才肆无忌惮。”公爵说着沉默了好一会儿，压低了声音，“北境，一直都有人偷运奴隶，光这个月我们就抓到了两次。”
“皇城里偷偷买卖奴隶也没断过，关键怎么查都查不到上家。”伯爵面色凝重起来，“果然是这里有人在偷偷从北境运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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