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人突破下限便无所畏惧
皇帝眼里闪过一丝惊异，但转瞬即逝。
依苏拉的话还在继续：“星夜可以和帝国开通贸易，但进口的关税由我们主导，贸易由金银结算，星夜的货币在贸易中享有和帝国货币同样的地位，汇率由公证的贵金属含量决定。”
到这里，皇帝的神情已经重归平静了，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听依苏拉继续说下去。
“星夜不会将帝国语言作为官方语言，此外，魔女教绝对不会成为圣教的下属教团，承认命运女神为侍奉至高神的天使的要求，将视为对我国传统的亵渎。”依苏拉每一个字都说得斩钉截铁，“然后，最重要的，我们绝对不允许帝国在我们的领土和边境驻军。”
沉默笼罩着这片梦境。
许久，皇帝开口了：“魔女预知未来的能力名不虚传。”
早在一天前，依苏拉就对会谈的内容做了占卜。
正常来说，对于同为第二位阶的帝国皇帝所干涉的未来，她是不可能轻易看破的。
但她意图占卜的内容的正是皇帝准备主动告知给她的帝国的条件，在“对方预备的干涉不会阻碍未来被揭露”的前提下，她成功利用占卜成功破除了遮挡在未来前的迷雾，知晓了帝国将要提出的要求——和疯帽子预测的并无太大出入。
于是在皇帝开口前，她提前做出了所有的回应。
“这些是我们的底线，炎阳方面准备怎么做？”依苏拉反过来提问。
“恕难从命。”皇帝直截了当地拒绝，“我也实话实说吧，星夜的女王。对于征服你的国家，我个人并无太多兴趣，对星夜的远征，是由教会主导的。但事到如今，无论是我还是教会，都无法在这件事上轻易让步。”
如果放任星夜王国独立，之前付出巨大代价远征星夜的帝国将血本无归。这个结果将会和对蛮族远征的失利形成双重打击，大大动摇帝国在神圣同盟中的领头地位。
偏偏在这个时候，凛冬王国开始逐渐摆脱帝国的影响，同时死亡国度已经开始展现出再度和帝国开战的意向，如果帝国失去针对死亡国度的战略布置，又失去动员神圣同盟其他国家的影响力，下一场战争开启的时候他们将非常不利。
“无法让步，为了什么？国家利益，扩张霸业？凭什么仅仅为了满足你们深不见底的贪欲，就要牺牲我们正常活在这个世上的权利？你们甚至将允许我们在自己的土地上自由活着，视为一种让步？一种施舍？”依苏拉的语气明显沉了下去，“你们对我们的傲慢贯穿始终，即便和你们结盟，你们也依然会这样对待我们,只不过是换了一种钝刀子割肉的方式。听好了，这里没有你们想要的东西，如果一定要伸手抢，就做好手砍断的准备吧！”
皇帝盯着依苏拉，最后叹了口气：“说实话，你觉得自己面对帝国，能有几成胜算？”
“问题的关键不在于几成，而是有或没有。”依苏拉认真地回答，“对我们而言，只要有就足够了！”
6.亏本生意
帝国皇城，异端审判所总部。
第二皇子克莱曼，和自己的入门老师异端审判所所长尼古拉相对而坐，隔着一张圆桌一起用餐。
“到头来，仗还是要打。”克莱曼心不在焉地掰着面包。
“其实也不算太意外，上一场远征，星夜王国也是顽抗到了最后。这一次血红女王带着仇恨卷土重来，又怎么愿意轻易罢休？魔女教和圣教太大了，倘若异端如此容易开化，也就不需要我们存在了。”尼古拉用餐刀割着盘子里的肉。
克莱曼看了自己的老师一眼，尼古拉的想法其实是相当典型的帝国思维。
帝国对异教国家的高压政策已经持续了很多很多年，早已变成了一种潜移默化的惯例。
信仰魔女教的星夜王国一直都是帝国眼中的异端，征服他们用圣教的思想教化他们对帝国而言是最优解。然而这个最优解却遭遇了一些现实的阻力，为此帝国本打算退而求其次，吸收星夜进入自己主导的联盟。
以惯性的帝国思维看这无疑是一种巨大的让步，破天荒地接纳一个异端国家成为盟友，不惜修改教典为异端的神明提供一席之地，然后投入资源建设这个国家，让它拥有更高的战略地位。
在稳健派的眼中这简直是对星夜王国的恩赐，这种恩赐算是一种投资，将来自然是要以星夜王国未来的作用做交换的，而在激进派的眼中这甚至可以说是一种委曲求全的屈辱，但现实如此，星夜王国的抵抗如此棘手，他们也不得不接受继续征伐要付出的代价，很可能会超过招揽星夜王国为盟友。
然而星夜王国却软硬不吃，顽固地抗争到底。在帝国的公开宣传中，现在星夜王国的形象，已经变成了拒绝了帝国释放的慈悲善意的冥顽不化的野蛮异端。
但克莱曼的想法截然不同，从星夜王国的角度看，帝国无论哪种举措都是将星夜卷入帝国和死亡国度的直接对抗，抗争也是理所当然。
反倒是从帝国的角度看，远征星夜早已注定一笔亏本生意，在这样的前提下，皇帝和教会竟然都丝毫没有动摇地将再次远征星夜提上了日程。
“我只是在想，我们已经失去了这么多，再去啃星夜王国这块硬骨头，有多少意义？”克莱曼盯着自己盘子里吃剩的骨头说道。
尼古拉抬起眼睛，目光锐利：“你质疑远征的意义可以，但对外绝不可以说出口。”
“我不说，不代表别人心里不会想啊。”克莱曼又露出自己惯用的笑脸，打起打哈哈。
“但你说出口的影响完全不同，你现在的地位今非昔比了，你的兄长失去支持的现在，你就是未来的帝国皇帝。”尼古拉认真地说道。
“真可惜，我还以为有朝一日能顶替老师你的位置。”克莱曼挑眉。
“你的血统决定了你不可能止步于此，就算克劳狄殿下还好好的，你至少也是要成为枢机卿的人，就算要当所长，对你而言也不过是个中转站。”尼古拉一脸严肃，“至于现在，你连这个中转站都不需要了，这个讨人厌的位置，还是让我这个老东西坐到死吧。”
克莱曼不想谈论自己如今代替兄长被人视为皇位接班人和圣徒后补的事情，便赶紧将话题拉了回来：“但远征星夜确实是个亏本生意没错吧？”
“确实，是亏的。”尼古拉点头认同了克莱曼的说法。
“应该说完全是亏出血来了。”克莱曼摇摇头，说得更加不留情面，“为什么我们不想办法止损，还要继续一条路走到黑。”
“因为我们已经走太远，回不了头了。”尼古拉插起最后一块肉吃进嘴里，细嚼慢咽之后才开口，“以你的情报收集，应该有刺探到凛冬王国疑似和蛮族人勾结的事情吧？”
“与其说我刺探到，不如说那边根本没有隐瞒吧？”克莱曼耸肩笑笑。
“上代凛冬国王因为对你父亲有成见，一直都有和帝国割裂的倾向，但那人是个废物，成不了什么气候。问题在于他的女儿，自从晋升再即位以后，凛冬的冰雪女王就显得非常强势，凛冬王国的行事风格，简直就像是要脱离神圣同盟。”尼古拉分析。
“不是脱离同盟，而是脱离帝国的影响。我那个好堂妹期待的是取代帝国当话事人，我了解她。”克莱曼还是微笑，“短短一年间她成长得如此飞速，应该是碰上什么‘好事’。”
异端审判所其实有查到过去雪公主在帝国疑似参与了什么异常活动，但很快他们就放弃了调查。
“这方面没什么好查了，查到了也没意义。如今的帝国，甚至腾不出手和她翻脸。”尼古拉叹了口气，“偏偏在这个时候你的兄长吃了败仗，这一次远征，中央向盟国发起过集结，结果只有圣晖公国响应，凛冬王国直接拒绝，其他都在观望——他们在怀疑，在怀疑帝国是不是衰弱了。你现在该明白了吧，我们在同盟中的地位，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在这种时候星夜王国出现了这样的变故，而我们无法解决的话……你明白了吧？”
“简而言之就是骑虎难下了。”克莱曼若有所思地点头，“但我也听到了消息，相信老师肯定不会不知道——星夜王国击退了死亡国度的王牌舰队，而且疑似和月之国的独立势力联手。”
“这消息我们对外封锁了，之所以封锁就是因为是真的。”尼古拉端起了餐后的咖啡。
“那远征岂不是要下血本？”克莱曼问。
“当然，这一次教会和军队都没机会扯皮了，因为皇帝和圣徒会都达成了共识，帝国这一次将全力击溃星夜王国，这不仅是为了保住上一次征伐星夜的战果，也是为了向盟国展现我们的实力。”尼古拉说。
“这样的话，我还真有点同情要被委任去带兵的人了。”克莱曼也端起了咖啡。
尼古拉突然死死盯着克莱曼不说话。
克莱曼呷了一口咖啡，过了两秒才察觉到不对：“老师你为什么一直盯着我？”
7.星夜的征服者
尼古拉还是看着克莱曼，不说话。
以克莱曼的脑子，自然不难察觉到尼古拉在话题到达这个点上突然盯着自己的含义。
但他还是用自己的招牌假笑应对：“我还不知道老师您居然会有一天跟我开玩笑呢。”
“我的字典里不存在‘幽默’，你了解我。”尼古拉淡淡地回道。
这一点克莱曼还真是知道的，尼古拉是一个极其一板一眼的人，几乎不会跟人开玩笑——这种做派倒是非常契合异端审判所所长的职务。
“不要吓唬我啊，我可从来没听说过。”克莱曼脸上的笑变得苦涩起来，“我分明只是一个异端审判官，在军队里没有任何职务的。”
光是想象一下自己要参加针对星夜的远征，克莱曼就感觉心头压了块石头一般难受。
从星夜击退死亡国度的舰队这点看，星夜王国必然拥有超乎想象的抵抗能力，这场远征多半会是场苦战。
但最重要的是，就个人意愿而言，克莱曼对这场远征是持反对态度的，要委派他参加远征，让他有种被按着头喝泥水的感觉。
“既然是征讨异端，异端审判所这一次也会协助远征，就和上次一样。你忘了嘛，上次我们派了谁去协助远征？”尼古拉说。
“我当然记得，那个倒霉蛋在枫林城被红女王变成了石头！”克莱曼摇头。
“你不得不去，虽然正式的委任还没下来，但那位大人已经向我透露了，皇帝陛下和圣徒会已经将你列上了名单。”尼古拉说。
克莱曼皇子一阵无语，消息来源是第九圣徒的话，那必然是极其可靠的。
他那个皇帝老爹和圣徒会这两大帝国权力巅峰在这种地方达成共识，那他被绑上这趟远征基本上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没有任何人会提出反对意见——除了他自己。
最后，他像是认命了一般，无奈地叹了口气：“为什么呢？”
“理由要说的话可以列出很多，你自己肯定也想得到。当然归根究底，还是因为你被寄予厚望。皇室那边，都希望你能代替一蹶不振的克劳狄殿下成为皇储，但相较克劳狄殿下，您有一个巨大的短板，就是缺乏指挥出征的经验。克劳狄殿下虽然在北方吃了败仗，但至少在上一次征伐星夜的时候，是有成果的。至于圣徒会，希望你能接受历练，找到晋升的机会。毕竟按照经验，在战争中永远是最容易凑齐晋升条件的。”尼古拉缓缓说道。
克莱曼刚准备说点什么，尼古拉又补上一句：“除此之外，你从北境空手而归也是其中一个理由。”
“呃……”克莱曼听到这里只能尴尬地干笑一下，“那是因为敌人确实太棘手了，当时那个组织的主力可都在北境呢。”
“但据我所知，你在局势还有斡旋余地的时候轻易地选择了撤退吧，这对你的评价是很不利的。”尼古拉的表情变得有些严厉起来。
克莱曼这次没有反驳，只是挠了挠头。
他始终觉得当时的情形选择撤退是最合适的，北境公爵也认可了他的决策。
但在中央评价，他的任务执行得并不算好看，甚至有怯战之嫌。
“这不是坏事，认为你需要磨练，至少说明他们对你的期望还在。”尼古拉又安慰了一句。
可我不需要这种期望啊……克莱曼在心里叹气。
“那看来，领导远征的人选已经决定了？”克莱曼皇子端起了咖啡，他心里已经有点放弃了，如果尼古拉说的是真的，那他应该是没有拒绝的机会了。
看起来远征的领导层人选已经是差不多定下来了，他自己自然是不可能扛得起统帅的大旗的。
“放心，这一次领导远征的，是第二和第三圣徒。”尼古拉平静地说道，“我们上面那位大人也会同行。”
克莱曼皇子送到嘴边的咖啡突然停下了。
“这阵容，还真是豪华啊。”这一次，就算是善于管理表情的克莱曼皇子也难以掩饰自己的讶异。
为了征服一个小国，帝国竟然一次出动整整三名圣徒，过去大概也只有死亡国度享受过这般殊荣。
“星夜的女王已经晋升到了第二位阶，从他们和海拉舰队的战斗情报看，说不定还有其他同一水平的强者，这个程度的阵容是有必要的。如果条件允许的话，圣徒会大概还希望出动更多。毕竟这是一场展现帝国有底牌的表演，自然越盛大越好。”尼古拉淡淡地说道，“但我们终归还是要提防死亡国度趁虚而入，如今大事多了，也得由圣徒们决策。”
“这架势，是打算将星夜赶尽杀绝啊。”克莱曼说。
上一次帝国征伐星夜，为了保留星夜王国的价值减轻抵抗，还采取了扶持傀儡红女王的做法。但其结果，就是红女王卷土重来。
这一次帝国以梦幻阵容发起二次征伐，恐怕不会再像过去那样手软了。
被征服的星夜王国，恐怕就名义上的自治都不会存在，彻底沦为帝国的殖民地。
“本来我们也不想，但现在没办法了，血红女王领导的星夜已经成了一个危险到我们不得不赶尽杀绝的目标。那个女人太危险了，无论如何都得除掉。反正都要进行二次镇压，不如就干脆做的彻底一点。”尼古拉看着克莱曼缓缓说道，“这是你的机会。征服了星夜，如果你能立下功绩，你应该会有机会成为枢机卿，接管星夜王国。”
“我来……接管？”克莱曼吃了一惊。
“自然而然会变成那样吧，这一次征服了星夜，皇帝陛下必然会直接将星夜的土地纳入统治，自己取走星夜国王的封号。你既然将成为皇位的继承人，那你迟早也会有一天成为那片土地的国王，要任命当地的总督，你是不二人选。”尼古拉说。
克莱曼这次沉默了下来，一股难以言喻的不适感开始在他心底扩散。
成为皇帝，意味着成为征服者，成为那被征服民族的王，也就是意味着……
他要亲手奴役那些人？
8.帝国的第二位阶
一个月后，星夜王国边境，茶会据点。
爱丽丝一行人离开了绒草镇，回到了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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