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今令冷泠
“他在楚地大规模的禁绝楚国的典籍，摧毁楚国的传统，他要的不仅是天下，更深奴仆，他要的不仅仅是天下，还是永恒的秦国，他要让秦国古往今来的唯一。”
“曾经的我以为，天下大乱五百年，死于战火的人不计其数，如果有一个国度，有一位王能够终结这场持续了五百年的战争，那是一件好事，也是一件顺应天道的事情，但在我看到秦国占领下的楚地后，我却发现，秦王政要做的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他所要打造的天下不是我想象中的天下。”
“我曾经以为一统是天道所趋，是顺应天道之势，是天下的发展之势，但到了楚地后，我才发现，秦王政要的天下不是发展的天下，他是要将一统天下的秦国变成唯一，斩断过去，禁绝未来，只为了他秦国的万世之基。”熊启说着说着已经是近乎声嘶力竭。
“你说，这样的秦王政我能不反吗？”熊启说到最后向杨明质问道。
“你说的我不知道，也许是对的，也许是错的。”杨明道，秦王政所创造的大一统只是一个开始，是其后其后的历代皇帝们的共同努力才有了完整的意义，那有了那个被冠以神圣而自豪的意义，但只是秦王政的话，还不足以冠以神圣，因为其中本就有着许多弊端。
神圣的是大一统，而非秦王政，秦王政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而已。
“他就是错啊。”熊启道。
“如果他错了，会有天下人纠正他的错误。”杨明道。
第571章 秦国的脚步不该停下
熊启最后得到了一个自己体面的死法，杨明不可能放熊启一条生路，也不想拿着他的人头去咸阳请功，所以熊启主动赴死，葬身于火海之中，对于杨明与熊启来说都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至于秦王政，他恐怕也不想再看到熊启，哪怕只是熊启的人头。
毕竟熊启对他的伤害实在是太大了，不仅是现实中所造成的破坏，还是在感情上的暴击，都是巨大的，秦国的右丞相，在自己即将一统天下的时刻，竟然造反了，这种对自尊上的伤害，打的秦王政估计在晚上睡觉时都会念叨熊启的名字了。
随着熊启的死去，睢阳彻底被平定，至于平定之中秩序的重建，杨明一时间还顾不上，眼下他最重要的事情打通睢阳城与王翦率领的秦军之间的联系，只有如此，秦军主力才能真正的与楚军决战，决出未来天下走向的大势。
随着一支支龙骑禁军来往于睢阳城与秦军主力之间，前线的决战已经成为必然之事，不过那与杨明没有什么关系，因为他的视线已经转向了北边的方向，在那里，烽火依旧，韩魏两国贵族最后的狂欢，要走到终结了。
秦王政八月间的时间中，杨明走遍了韩魏之地所在的秦国颍川郡与砀郡地区，以龙骑禁军为主力，地方守军为辅助，以不到一个月的时间荡平两地叛乱，并重新构建起属于秦国的秩序，在这个过程中，有着大量的反抗力量在被杨明粉碎后，被强行流放到燕地辽东地区和云中郡、陇西郡这样的秦军边境地带。
杨明这般做的原因，一方面是因为他从未打算过彻底禁绝韩魏故地间有着反抗心思的人，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壮大亲秦国边郡的力量，为以后秦国的对外扩张做准备，秦国需要更大的世界，天下之人也需要更大的世界。
否则秦国这个相对于整个世界来说分外早熟的国家，只会让他未来的百姓在他所创造出的基本领域中陷入到无休止的内耗与内卷之中，而不是走向世界，让内耗内内卷的精力、战力去做真正应该做的事情，秦国的脚步不应该终结在森林与草原，也不该终结在荒漠，更不该终结在海边，他应该有着更大的世界。
新郑城中，韩王宫的大火被及时的扑灭了，只是还是有着几座大殿被烧毁了，连皇宫都是如此，新郑别的地方更是可想而已。
红莲站在往日的寝宫前，一时无言，饶是她早已经接受了韩国的命运，但当真真切切再次看到面前的一切时，依旧有着一种伤感的感觉。
“如果仔细算起来的，这里已经是第二次被攻陷了吧？只不过这一次是师父你。”红莲说着下意识地抱住了自己的双臂，她的四周是火焰将要熄灭的余烬，但她的心却感觉到一种深深的凉意。
“如果再仔细一点的话，这已经是第三次了，当年郑国人也在这里点燃了一把相似的火焰。”杨明安抚着红莲现在过分敏感的心思道。
“我知道师父你在说些什么，你是要告诉我，一个国家也像人一般，是有着生老病死的，世间并没有长存不灭的国家，但是，师父啊，你要知道，哪怕是一个人的死去，她的亲人也是会伤心的，韩国对于红莲来说，也是如此。”红莲将自己软软的脸贴在杨明的心口，这里能够让她听到安全的声音。
“你倒是真正的长大了。”杨明看着明明早已经褪去了青涩，但此时却让他看到成熟的红莲道。
“明明早已经长大了，只是师父你一直将我当作是小孩子而已。”红莲道。
当年从大梁到新郑的道路上，一个意想不到的人以红莲不能反抗的方式出现在她的世界之中，从那以后，在她简单的生活中就多出了一个人，那是从那个时候，她的命运发生了改变。
红莲不知道这样的变化对于自己来说是变得更好了，还是变得更坏了，但她知道，此时此刻，有着杨明站在自己的身边，一定是自己想要的。
“如果可以的话，我甚至愿意让你永远天真下去，可惜，这样的事情我还做不到，走吧，我们还要去见一个人，见到他之后，我们才算将这件事情彻底了结。”杨明道。
“你要去杀小良子和卫庄？”红莲问道。
“这个天下需要不同的声音，张良也有着张良存在的价值，至于卫庄，他不行。”杨明道。
“为什么卫庄不行，他是鬼谷高徒，无论是兵法谋略还是个人的武功，都是天下间一等一的存在，他可要比小良子厉害不少。”红莲不解道。
无论怎么看，卫庄的威胁都要比张良更大，但杨明为什么卫庄不行，反而说张良有着自己存在的价值，这就让红莲有些不理解了。
“卫庄太傲慢，又放不下自己的矜持，这样的人，从来都不了解天下，更不知道真正的天下是什么，也绝不可能创造他自己想要的天下，走吧，这个时候，卫庄还能为我送来一件礼物。”杨明道。
上一次卫庄是如何逃脱秦军与罗网的追杀的，杨明虽然没有真真切切地看到过，但能够逃脱秦军与罗网追杀的力量却并不多，尤其是罗网中那几个赵高辛辛苦苦招揽的高手竟然被人以一击剑气毙命，哪怕是宗师也不能做到，那具尸体与断裂的真刚剑所指向的谁，杨明要想到并不困难。
天下间能够做到这件事情的只有两人，除了杨明之外，就只有鬼谷子了。
天下间大宗师或许还有几位，但能够将剑术修炼到如此境界的人，却是少之又少。
这一次，杨明不相信鬼谷子不会出手，现在，他已经看到了卫庄逃走的方向。
“他那样的事情，是太傲慢了，但是傲慢就真的不能撼动天下吗？”红莲好奇道。
“要知道，这个世界上的贵族，很多都是傲慢的，只要有足够的实力，那并不算是什么缺点。”红莲又补充道。
莫说是卫庄这样的人，哪怕是她的兄长韩非，父王韩安，甚至是咸阳宫的那一位，哪一个不是傲慢之人，但他们都是曾经或是现在有着绝对掌控力的人，傲慢与矜持，在这个世界上真的不算是什么事情。
“那是从前，从前是一个讲究血统的时代，但以后就不一样了，那是一个……”杨明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那句话现在说出来真的合适吗？
“那是一个什么？”红莲追问道。
“那是一个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的时代。”杨明说着，揽起红莲的腰肢已经消失在大殿前，只有声音在红莲的耳边回荡着：“再不去，人就要逃走了，想逼那个老家伙就范，眼下的时机若是错过了，想找到下一次的机会就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
新郑北郊，大河之畔，卫庄狼狈的逃至此处，又败了，而且这一次败的更彻底，根本就没有给他一丝机会，当年王贲率领秦军攻打韩国，他还能依靠自己的能力与之周旋一二，但在杨明面前，所谓的算计都是那么的不堪一击，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所谓的智慧真的只是无畏的挣扎而已。
“明明都是大宗师，为什么他所展现出的力量比师父还要厉害？”卫庄听着远方的河水声，嗅着只有流水才会带来的腥气，心中稍安，在休息间恢复气力的同时，也在思考着之前的遭遇。
失败固然可耻，但连失败的原因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就实在是说不过去了，也是一种更大的耻辱。
“因为他的力量本就在我之上，只从个人战力而言，早在数年前，他就已经是天下第一了。”在卫庄的疑惑中，鬼谷子的声音从黑暗深处传来。
“师父？”卫庄猛然抬头看去，只看到一个灰衣老者从对面走来，在卫庄的心中，那是一道划破黑暗的光。
“他与我们这几个靠悟、靠时间才修炼到大宗师境界的人不同，他在自己还不曾达到巅峰状态之时就已经成为了大宗师，而且是没有短板的大宗师。”鬼谷子道。
“师父，难道大宗师也有短板？”卫庄不解道。
“是人就有缺点，大宗师也逃不过这样的定律，诸子百家，修炼的法门没人能够数清，但归根结底，出不了三种变化，那就是锻体、练气、修神，阴阳家的东皇太一是将练气练到了巅峰，而我则是练气，修炼剑气，儒家荀况那家伙，血气不盈，气息不长，在常人看来就是一个不懂武功的人，但他能够被成为大宗师，哪怕当年他在儒家之中算是一个离经叛道之人，儒家还要捏着鼻子认下他儒家大宗师的资格，你真以为只是儒家那一代掌门是心胸豁达之人不成？”鬼谷子悠悠地叙述着。
“儒家的人……”卫庄一时间倒是不知道该如何评价了。
“儒家固然有着君子，但即使是君子，该小心眼的时候还是小心眼的，儒家之所以对荀况又恨又爱，更是因为荀况是以修神之道晋升大宗师的人，儒家即使想要清理门户也做不到啊。”鬼谷子道，世人只知儒家多君子，但谁又会知晓，荀况当年又是何等的离经叛道与古怪。
第572章 秦风掠江东
在鬼谷子向卫庄科普着天下间的大宗师区别时，两道身影已经悄然间出现在他们的身后，夜色很黑，却不曾遮挡着他们的身影。
“鬼谷先生的确可为良师，难怪能够教出盖聂与卫庄这样的弟子。”从黑暗中走出的杨明看着面前的师徒道。
跟在杨明身边的红莲此时也在打量着不远处的鬼谷子与卫庄师徒，卫庄他倒是不陌生，但对于鬼谷子，红莲却是很好奇的，毕竟，从红莲幼年之时开始，就听到过太多关于鬼谷子的传说，尤其是这一代的鬼谷子，不仅延续了纵横家的名望，更是在这层名望上多出了神秘。
当然鬼谷子并未对任何一个国家效力，但却从未有人质疑过他的实力，这本身就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如今见到真人，红莲自然要好好的打量一番，看看鬼谷子这个老家伙到底有什么不同之处。
“终究比不上先辈了，眼下的天下已经没有太多鬼谷弟子纵横的余地了。”鬼谷子长叹一声，随即目光尽数放在了杨明的身上。
“已经不错了，鬼谷的纵横之道虽然是以天下为棋局，但说到底还是以人心为棋子，只要棋子在，棋局就在，纵横亦在人心之间。”杨明道。
“好一个纵横只在人心之间，杨太师，请了。”鬼谷子抽出腰间的长剑，此时的卫庄才意识到多年不曾配剑的师父竟然再次带上了自己的佩剑。
师父他是不是从一开始就预料到了现在的局面？卫庄的目光随着鬼谷子的剑移动着，他感觉到了一种熟悉的气息，亦感觉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压力，他从未见过师父流露出此时的气息，一个精通剑道的大宗师又是是何等强势？
但是杨明了？卫庄下意识地向杨明看去，他又看到了那柄他熟悉的剑：天问。
在多年前，在卫庄刚去新郑没多久的时候，曾经遇到过这柄剑，那时的他还能与这柄剑较量一二，但现在，他竟然连出剑的能力都没有了，这柄剑竟然已经是只有他的师父才能对抗的剑了。
而且这柄剑已经不同了。
卫庄按着自己的剑柄，他感觉到了来自鲨齿剑的悸动，那似乎是一种悸动，来自剑的悸动，它若是人，此时的它当要臣服？
那是剑中之王！卫庄猛然间想到了一种不该存在的可能。
“纵横剑术虽然千变万化，但不出纵横之道，纵横之剑又可化为一剑，即是此剑。”鬼谷子说话间手中朴实无华的长剑挥动，一道并不宏大，也不曾有着什么杀气的剑气豁然而出，它是那么的朴实无华，也不曾有着极速，更没有凌厉的杀气，只有普普通通，甚至连一个一流高手所发出的剑气霸道。
但杨明却看到了其中的玄妙，这一剑崩裂空间、离合人心，是纵剑与横剑的完美结合，所以杨明的剑也挥动，面对鬼谷子挥动的这一不是最强却是最精妙的一剑，杨明回应的则是天问的最后一剑：登立为帝，孰道尚之。
鬼谷子的剑是礼乐崩坏之剑，而杨明的这一剑则是凝聚世间之剑，两种截然不同间豁然间碰撞在一起，没有撕裂开来的剑气，更不曾有什么惊天动地的场面，有着的只有平平无奇，在限制到方寸之间的争锋。
“这是对力量控制到了极致，剑气的极限原来可以如此。”卫庄看着面前的一幕，恍然间似乎明白了什么。
在两道剑气的交锋之中，属于鬼谷子的剑在被侵蚀，在被抚平，属于它的凌厉在逆转，化作是另外一道剑气，将其壮大，但那却不是吞噬，而是一种聚合，那道剑气像是剑中的帝皇一般，在统合自己的遇到的一切，将其化作自己的力量。
万剑归一？此时，在卫庄的意识中只想到了这样的一句话，随即就陷入了更大的震惊之中。
若是剑有灵，当有剑中之皇，灵中称帝。
“杨太师已经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了，我们师徒是不是可以走了？”在卫庄的震惊中茫然中，鬼谷子的声音将他拉回了现实。
“你的剑让我很满意，你们可以走了。”杨明道。
“所以，我这是被赎走了？”听到师父与杨明之间的对话，卫庄只能认识到这个现实。
“原来他就是鬼谷子，似乎也没有那么厉害。”从始至终只是观众的红莲看着已经彻底只剩下黑暗的前方，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这和红莲想象中的不一样，红莲想象中的大宗师交锋应该是剑气肆虐，霸道纵横，乃至于毁灭一切的恐怖场面，但方才，那似乎连一流高手间的争锋都比其激烈。
“鼠目寸光，夏虫不可语冰也。”杨明嘲笑道，心情还算不错的他想要逗逗红莲了。
“我吗？”红莲指着自己的鼻子，一副无辜的样子道。
“难道这里还有别人？”杨明反问道。
“所以，我是只大老鼠了，那你还不离我远点。”红莲退开一步，似乎想要拉开与杨明之间的距离，但拉开的这份距离，未免太短了一些。
“所以我是属猫的。”杨明玩笑道。
相对于杨明在调戏红莲，离开的那对师徒则是另外一种心情。
“秦国的这位杨太师比我想象中的更加可怕。”在沉默中，鬼谷子突然开口道。
“师父此话何意？”卫庄下意识地问道，能够被师父称之为恐怖的人，那就是真的恐怖的，在卫庄的认知中，杨明虽然已经展现出了不可战胜的的力量，但也只是不可战胜而已，想要让人恐怖，尤其是还是让鬼谷子这样的人恐惧，似乎还不至于了。
“这个人与我想象中的不同，从他之前所做的事情中，我只觉得这人是一个真正的人，比我们这些人都像是人的人，但现在才发现我错了，不对，更准确的说是我没有完全理解‘像人’这个词真正的意思。”鬼谷子道。
“像人，像人，那不就是说他根本就不是人，或者说不是这个世界的人。”鬼谷子自语着，说着让卫庄都感觉到莫名其妙的话。
“像人？”卫庄自语着。
“他只是让自己看着更像是这个世界人，但实质呢？在他的眼中，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是一样的，秦王政是如此，下边的那些百姓也是如此，这才是世间最傲慢的那个，不过现在的他还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这一点，所以他只是像人，他让自己遵循这个世界的规则，但实际上他根本看不上这个世界的规则，他所做的一切，只是让自己融入这个世界，当他产生这个念头的时候，就说明他根本就不属于这个世界。”鬼谷子神神叨叨道。
听着鬼谷子的自言自语，卫庄索性放弃了思考，现在这道题已经超纲了，莫说是解答，连去理解都是问题。
在杨明平定着韩魏两地的局势之时，在淮泗之地，秦军与楚军的决战终于开始了。
在正面的决战中，可以说，秦军只要不犯致命的错误，楚军根本就没有取胜的机会，但是秦军会犯下致命的错误吗？根本不可能，因为秦军的统帅是上将军王翦，是秦国历代以来堪称最稳的大将。
之前出现的动荡不是因为王翦的无能，而是因为熊启这个超出王翦掌控的因素，但即使是后方全线崩溃的情况下，王翦已经能够最大限度地撑住局势让楚军一时间无机可趁，坚持到了杨明的出现。
所以，决战对于楚军来说没有哪怕胜利的机会，但楚军却不得不赌，因为他们没有别的机会，只能放手一搏，推下去，楚军只会败亡的更惨，放手一搏，或许还有一丝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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