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威严
越是意识到人类处境的绝望，人们越是会将期望投射给可能破局的存在。
于是，黑海之上，白月之下。
盘旋飞行着的黑王和白王，还有两人身下、劈开黑潮游弋的环绕中庭之蛇，便成为了人类最后的希望。
几乎淹没全球的黑潮，带来的唯一好处，或许就是夏弥不必从挪威海或者丹麦海峡经过，更不必从白令海峡绕路，而是直接就能在水中横跨欧亚大陆，抵达她们目标地点。
太平洋南部，也就是决战的地方。
当屏幕画面移动到太平洋南部的时候，所有人的视线，立即被那一棵贯穿天际的巨树给吸引到了。
那是一颗高度至少数万米，几乎要从极深的海渊，一口气戳破苍穹，哪怕在卫星视野中都无比显眼的巨大树木。
它的根须扎在最深的黑潮中，树顶却仿佛要企及头顶的明月一般，去天三尺。
没人见过这么庞大的树，哪怕在神话中，也少有这种规模的存在。
若不是曾见过世界树的照片，恐怕不少人在第一瞬间会将其看作是世界树，亦或者神话中的建木。
可如果在现场感知，亦或者仔细观察一下这颗巨树里面不断蠕动的树瘤和生命气息的话，绝大多数人都会立即明白，眼前这东西绝对不是植物！
那是兼顾了动物和植物特性的，只能冠以生命为名的存在。
“这便是神的敌人，它是末日的化身，它是生命树的魔王。”
“其名为尼德霍格，其意为——绝望！”
在神之巫女诺诺的介绍下，人们终于知晓末日的正体为何。
无论是人类还是混血种，在看到生命树的魔性姿态后，都感受到了一种发自本能的战栗。
这种战栗不只是生理上的恐惧，还伴随着某种病理性质的诱惑，正如同站在悬崖边缘的人、偶尔会产生一跃而下的冲动一样，绝大多数人都感受到了某种想要和生命树合为一体的原始冲动。
回归吧，回归吧，回归生命的初始，回归母亲的怀抱。
从此再无无明烦恼，六根清净，纤尘不染。
直到诺玛及时给生命树的形象打上马赛克，人们这才从危险的冲动中脱离，心有余悸的大声喘气，相互对视中，所有人脸上都写满了惊惧。
如果仅仅隔着屏幕观看就如此可怕，那战场之上，又该是何等的凶险？
……
战场之上。
似乎是察觉到了敌人的到来，已经彻底完成了进化的生命树，也终于改变了姿态。
如同蠕动的橡皮泥一般，巨大的生命之树几经变化。
龙、蛇、鼠、鸟……千万种生命姿态同一时间在各个枝丫上不断显现，生命目录记载的各种基因在生命树之内被随意调用，成千上万种神兽姿态也陆续生成，那些都是黑潮中已经确定有效的基因搭配路径。
可到最后，尼德霍格居然并没有使用任何一种已经试验过的神兽路径，而是在统合一切力量后，塑造了一个十分常见却也十分特殊的姿态——万物之灵长。
“人类形态？”
看着眼前那高达数万米的巨人身姿，尘世巨蟒从漆黑海潮中竖起巨大地身体，遮天蔽日的黑影立即劈开了天空。
“哼～没我高！”
低头俯视着不到自己一半高度的尼德霍格，夏弥小姐心中得意的哼了一声。
这还是她只探起极小一部分身体的结果。
要比体型，她还真不怵任何人。
面对尘世巨蟒的俯视，巨人的眼眸中闪过一丝疑惑，但没有太过在意。
尼德霍格平静的扫了一眼眼前的三个敌人，确认黑白双王力量一如之前后，心中彻底安定了下来。
于是，他首先将目光投向夏弥。
“你不该来的。”
敌人的力量对他来说已经不足为虑，比起对方那堪称可笑的威胁程度，对方无脑的策略更令他在意。
虽说尼伯龙根的位置仍在北极圈，可其毕竟还是和尘世巨蟒所绑定，如果夏弥出事，尼伯龙根内部也会受到影响。
以她的身份，本不该前来参战。
“可我还是来了。”
夏弥小姐故作深沉道。
和尼德霍格不同，她没有什么额外的意思，也不太明白尼德霍格为什么这么问，她之所以这么快接话，只是觉得这样说话很帅气而已。
装逼是龙类刚需。
而对她的表现，尼德霍格并不意外。
他微微点头。
“正常。从小，你的智慧就不是最出色的那一批。”
不是所有生命都会按最佳策略行事，这一点他十分清楚。
“……”
夏弥小姐瞪圆了眼睛，张了张嘴，却彻底噎住，完全说不出话来。
你TM什么意思？！
虽说她和尼德霍格关系并不好，几乎从未被这位太古龙皇召见过，就算刀剑相向也没有什么道德压力。
可正如同两军阵前斗将时刻，敌方一个不熟的远房叔父突然扯着嗓子开口说“你这小娃十岁还在尿床，现在也敢拿刀拿枪”一样。
就算你把对面挑翻了，把敌人挫骨扬灰，你都没法反驳对方用长辈身份说出来的话。
“你想死是吧！”
急了，夏弥小姐急了。
连苏墨都不敢这么光明正大的小看她！
而面对夏弥小姐的威胁，尼德霍格连看一眼的意思都欠奉，毫不在意的将平静的目光转到绘梨衣的方向。
见到这种动作，夏弥小姐不由得紧咬牙关。
气抖冷！都已经成为尘世巨蟒了，居然还被这个老毕登这么小看……还有天理么，还有王法么！
而实际上，尼德霍格注视的并非绘梨衣，而是白王爪子中捏着的神器——朗基努斯之枪。
面对这柄几乎秒杀了伪神帕西的神器，尼德霍格脸上没有丝毫忌惮，依旧是平静如水一般的表情。
“逆臣。”
他喊出如此称呼。
绘梨衣微微一愣，这才意识到他是在招呼白王。
“白王阿姨，他找你！”
她立即给予了热心提醒。
“闭嘴！用得着你说？”
本来打算装死的白王活灵恼羞成怒地怼了这个笨蛋一句，而后，不得不直面自己的造物主。
“谁逆臣！骂谁逆臣呢？会不会说话？这么多年了还不会说话，怪不得变成这个鬼样子！”
“我什么时候逆臣了，按照预言赢得明明应该是我，你才是违背命运的那一个，造反的是你才对！”
白王背叛黑王，也不是脑子一热才这么做。
实际上，按照记载，她是进行过预言，知道自己必胜之后，才发动的叛乱，不然也不会有三分之一的龙愿意跟随她。
可谁知道，预言最后居然没有实现，自己被挫骨扬灰了不说，好不容易复活还被做成了活灵，简直不要太惨。
长久以来积累的委屈，让她此刻越说越理直气壮。
“如果预言是对的，那以后我必然可以翻盘，你现在尽管嚣张，赢的肯定是我。”
“如果预言是错的，那肯定是你在用权柄试探我，说明你根本不信任我，那你活该被我推翻！”
这一拳，一万年的功力，听到绘梨衣脑袋嗡嗡的。
这么没道理的话，白王阿姨是怎么能这么理直气壮说出来的？连苏墨哥哥都做不到这种程度吧？
可惜，对于已经进化到全新境界的尼德霍格来说，这些言论没有任何意义。
“贪婪的背后是恐惧，恐惧的目的是生存，曾经的我赋予了你力量，却没有赋予你爱，以至于至今你仍被生物的基础本能所胁迫，无法领会真正的爱和自由。”
没有任何仇恨或者抵触，尼德霍格的眼眸中同时蕴含着佛陀一般的悲悯，还有天道一般的漠然。
他静静地对朗基努斯之枪伸出手，对已经成为活灵的白王说道。
“放心，你终将加入伟大的进化，加入我们，成为我们。”
“届时你将明白，我们便是你，你便是我们，生物本能再也无法阻挡我们分毫，我们将拥有永恒的生命与爱。”
已经超越了个体、作为群体精神的尼德霍格，显然已经跨越了过去。
在他看来，恐怕无论是眼前的活灵白王，还是耶梦加得、乃至尼伯龙根中的七十亿人，在未来都将成为自己的一份子。
无论他们此刻如何抗拒，等真正成为所有人之一后，他们必将明白过去自己的可笑，必然会欢欣鼓舞的拥抱这一神圣的进化。
至于白王曾经的反叛，那些生物本能支配的行为根本不值得记恨。
不得不说，此刻的尼德霍格的确展现出了极大的包容，与其说不记仇，不如说，你会自己跟自己记仇么？
然而，他越是冷静，白王的活灵就越是战栗，甚至隐隐有些瑟瑟发抖。
“该死！苏墨以前说他疯，但没说他这么疯啊……尼尼、尼德霍格，你都成什么样子了，你真的还清醒么？”
怂了，白王是真的怂了。
不怕楞的，不怕横的，就怕不要命的。
本来光看到生命树她还没觉得有多吓人，可感受到尼德霍格那慈爱的目光后，她是真的觉得有些毛骨悚然了。
苏墨呢，来救一下啊！我害怕！
在白王的活灵瑟瑟发抖，恨不得逃离战场钻到地心的时候，尼德霍格将视线移到了最后的黑龙身上。
白王的反应对他来说很常见，不值得在意。
相反，黑王的表现让他十分在意。
“我们曾畏惧过你变强的速度，担心你会干扰这场神圣的进化，没想到这么久你居然没有什么成长，是我们多虑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