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此号不是马甲
“因为体会过这种事情,所以,我站在一名曾今的孩子和如今的老师的立场,可以说,在孩子还小的时候,父母的陪伴真的很重要。”
“小时候的陪伴几乎奠定了孩子和父母的交流情况。”
“就是因为在我还小的时候,我和父母之间交流并不多,因此,导致了我和父母的隔阂。”
“嗯,没有错,其实再怎么亲密的关系,缺少一定的交流就是会产生隔阂的,就算是亲密如父母和孩子,也是会有的。”
“而且这种隔阂,一但产生其实很难弥补。”
“因为小时候养成的性格习惯,的确很难改变。”
“举一个最明显的例子——”
平川哲文说到这里的时候微微笑了一下。
“不怕您笑话,在我小时候,虽然是男孩子,不过内心非常想和父母撒娇,之类的,这种想法应该都有吧,在小时候。”
“但是啊……”
“很矛盾的地方在于,我从未对父母撒过娇。”
“……”
“……”
因为平川哲文的这句话客厅陷入了冷寂。
雨宫母亲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平川哲文的嘴边依旧在微笑。
很温暖的微笑,不过……应该很明显地能看出,这其中蕴藏着的些许苦涩的意味。
“为什么没有呢?”
“想必您或许有些答桉了。”
“就是隔阂啊。”
“尽管我内心中也时常想要和父母撒娇,平时见到能够和父母撒娇的同学,内心也常生艳羡。”
“但是,一但直到要做了,话到嘴边却变了模样,从未做过,所以那种撒娇的样子怎么都不能自然而然地做出来。”
“有些悲哀,但的确就是这样,一直到我长大懂事,早就错过了能够撒娇的年纪之后,我都未曾对父母撒娇过。”
“我个人认为,根本的原因就是这种缺乏陪伴而产生的交流隔阂吧。”
“而且我之前也说了,小时候的交流奠定了长大之后的交流。”
“从小就和父母相处在一起,并且能够自如地撒娇的孩子,长大了大概也会如此。”
“而从小就见不到父母,可能话都说不上几句的孩子,以后见到父母,或许,内心之中爱意并不少,但是啊,对于他们这些群体来说,想要表达出来是困难的。”
“没有习惯将情感向父母表达出来的孩子,长大了之后也很难表达出来。”
“就像是我小时候永远做不到的撒娇。”
“……”
“……”
平川哲文在无言以对的沉默中,将身前的红茶一饮而尽了。
随后,他轻飘飘,却如命中了致命弱点一般地问道。
“容许我问您一个问题。”
“雨宫夜同学,她向您撒过娇吗?”
“以前有吗?以及之后,您开始陪伴她之后,有吗?”
“……”
……
平川哲文告辞了,在初崎小姐的带领下,走出了雨宫家的大门。
“平川先生请慢走。”
“麻烦你了。”
穿着女仆装的初崎小姐在身后鞠躬,平川哲文向她告别一声就转身走了,身后雨宫家的大门,缓缓关上。
平川哲文走向电车站。
一路上风光正好,午后的阳光很是明艳,人行道上摇曳的树荫,碎隙的光和深沉的树影交错,挥洒在身。
平川哲文开始想起临走之时,雨宫母亲那无声的回答。
显而易见的,答桉是否定的。
从小缺少陪伴,即使之后雨宫母亲改正了,重新回归家庭,这种陪伴也稍显的有些来不及了。
雨宫夜和母亲之间的隔阂已经产生。
尽管……雨宫夜想要母亲陪伴吗?想。
那她和母亲之间存在交流的隔阂吗?存在的。
这并不矛盾。
在别人面前什么话都能说,面对父母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这种人并不少见。
能够在他面前肆意展现着心性的中二少女,面对母亲却难以将真实的她展现,连撒娇都做不到。
就是如此。
并且,面对着出于补偿心理放弃工作回归家庭的母亲,雨宫夜还必须面临的一个问题就是——
出于补偿的爱是令人无言的,这份无言加诸于本就存在交流隔阂的两人之间,更让这种无言隐秘起来。
如果只是雨宫夜自己一个人,可能她永远无法将她自己内心的感受分享给她的母亲。
中二,隐秘之身,她真实的样子永远无法展现在她的母亲面前。
而且因为她母亲的否定——
“如果因为这种事,孩子生病了,会很困扰的吧。”
来自最亲密的人的否定,使得这名少女内心之中也在否定着她这副模样,更不可能将她这个样子展现出来了。
平川哲文是唯一给予了她肯定之人。
如此也不难想象这名中二少女对于他的信任了。
不过这当然还不够,来自母亲的肯定才是这名少女最为想要的。
所以,平川哲文约定好了和她一同解决这件事,将这件事,好好地和她的母亲沟通清楚。
而很显然,由缺少陪伴引起的交流隔阂,并不是简单的重新陪伴就能够解决的。
在隔阂已经产生的前提之下,想要消除隔阂,需要一个契机。
平川哲文所做的,就是为她们之间创造这份契机。
但这种契机并不是简单地立刻就能创造出来的,要一步一步来。
今天的家访,平川哲文所做的,就是在雨宫母亲的内心中埋下一个种子,让她意识到——问题并没有解决,雨宫夜对她,是有所隐瞒的。
隐瞒的原因在于隔阂,在于沟通的缺失。
而现在种子已经埋下了,只等待着之后的时间里,让它发芽。
这需要一点时间,着急不来。
不过,如果过程顺利的话,或许能在学园祭时候解决?
计划已经在脑海中拟定过一遍了,只等待执行了。
就是这样,慢慢来吧。
只是啊……
慢悠悠地闲逛在路上的平川哲文,望着望眼通透蓝色的天空,身边行人,车辆,思绪便跟着高远的天空向上升去了。
因为刚才和雨宫母亲的对话,前世飘渺的记忆开始浮现了,如同被尘沙掩盖的破碎遗迹,尘沙被风吹去,露出一点存在的痕迹。
前一世的父母,怎么样了呢?
悲哀,又或许并不悲哀的是,大部分记忆已经忘却了,连面孔都模湖了。
同样悲哀,又或者并不悲哀的是,现在提起他们只剩下一点飘渺的印象,情感也澹漠了,无悲无喜。
很难说这到底是悲哀还是不悲哀吧。
忘记是人类的自我保护机制。
如果重活一世,却带着上一世令人愉快的、令人怀念的、令人难过的……各种各样的事情,这些事情刻在脑海中,那么重活一世,这些放不下的回忆只会成为抹不去的伤痕吧?
因为永远都见不到了。
无法忘记所导致的,是一个人永远沉沦在过去,永远走不出。
就算新生的身体,腐朽的心灵也会把人拖入深渊。
从这点上来看,遗忘是必要的。
上一世的父母,好友,以及那位给予了他期望的教师,这些人的面容都模湖了,只剩下大致的记忆,大致的事件,标志他们的确曾在他的生命中留下过痕迹。
但此外也没别的什么了,甚至他自己前世的名字他都不记得了。
时隔一世的回忆成了老旧的充满噪点的电影,回忆起来的时候只剩下微末的怀念。
对此,也只能说,遗忘才是新生的开始吧。
在这一世开始的时候,在牙牙学语的阶段,平川哲文上一世的记忆还并未复苏,一直到快上幼儿园的时候,些许片段才渐渐浮现。
如果在最初的开始,就将所有的记忆、所有清晰的记忆,就这么交给他,他还能这么轻易地融入他现在这个家庭吗?
还能轻易地融入这个世界的生活吗?
答桉是显而易见的否认吧。
因此,再次说一遍,遗忘是身体的自我保护机制,遗忘是新生的开始。
平川哲文复述这句话的时候,想到的,除了上一世模湖的种种,还有这一世的、一名少女相当清晰的影像。
是筱原诗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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