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桃咕
『帝王』没有犹豫,他就安静地来到了迪亚戈隔壁的房间,躺在了床上合上双眼。
对于一名义体植入者而言,睡觉的第一步,就是切断操作系统,让其处于离线状态,这么做的后果也很明显——在操作系统离线的过程中,他将失去一切自主防卫系统。
但如果能直面低语的源头,这些风险便都是值得的。
在奇妙的感觉之中,黑暗很快笼罩了他。
他不知道自己在这漫长的黑暗之中徘徊了多长时间,他的耳边万籁俱寂,意识和思维却处于高度活跃的状态。
直到,他觉得自己的意识进行了一场旅行,在那黑暗的深处涌现出了别的声音。
那是海浪的声音。
他明明躺在床上,却产生了颠簸的感觉。
仿佛随着一艘老旧的帆船,飘浮在汹涌的海涛之上。
紧接着,微弱的光亮透进了这个世界,『帝王』深吸一口气,钻进鼻子里的是咸湿的空气。
他睁开眼,看见了这间屋子里唯一的光源。
一盏蜡烛。
蜡烛的烛火也随着海浪不停摇曳着,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这是他从未有过的经历,但奇妙的是,他似乎知道自己身处什么地方。
那些低语的源头并未露面,在重新获得了身体的第一时间,他便翻身下床,推开了房间的门。
狭窄幽暗的走廊上空无一人,下一个火把距离这间屋子大约有数十米远,犹如路标般为他指引着方向。
在船舱的尽头,『帝王』终于遇到了这艘船上的船员,他们身穿灰色的长袍,既是船员,也是海潮之主最虔诚的教徒。
教徒们忽视了『帝王』的存在,他们正专心致志地完成着手头上的工作。
他们需要向海潮之主献上祭品,以确保他们能够安全地在这片海域上航行,这次的祭品也如往常一样准备妥善了,他们押着一个瘦小的身影走上了甲板,她的身材看起来就和那些孤儿如出一辙,一个麻袋罩在了她的脸上。
祭品没有发出一丁点声音,她的嘴巴似乎已经被教徒们堵住了,从她轻颤的身子足以看出她正处于强烈的恐惧之中。
『帝王』并没有阻止教徒,因为他已经猜测到了这个孩子的身份。
迪亚戈的同伴曾经提到过的人——一位疑似觉醒了灵能力者的孩子,她在作为祭品被潮汐教会的教徒们丢进波涛之前,曾通过梦境将自己看见的画面传达给了还在港口的朋友们。
但这也就意味着他现在所看见的一切,都是已经发生过了的事。
纵然他有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穿梭时间,去阻止一场已经发生了的悲剧。
『帝王』跟在队伍的最后,随着潮汐教会的教徒们登上了甲板,外面的天空也正被黑暗所笼罩,人们手中提着的油灯勉强照亮了前方的道路。
他抬头望了一眼天空,乌云仿佛停止了流动,就这么被定格在了天上。
船只的前方并不是一望无际的海洋,而是一个在黑暗中若隐若现的山峦,当他望向群山之时,竟产生了心悸的感觉。
教徒们将祭品带到了船边,他们的嘴里念念有词,仿佛正在完成某种古老的仪式。
他们围成了一圈,虔诚地跪在了地上,面朝着黑暗深处的群山。
也正是在这时,『帝王』隐约看见了群山的真面目。
它们拥有生命,还是活着的。
这就是未知海域的真面目,他也终于明白了联合政府曾经的远征舰队在这片海域遭遇了什么,以及为什么那些训练有素的海军军人永远地迷失在了这片海域之中,再也没法回到陆地上。
高耸入云的山峰正注视着他,也唤醒了『帝王』熟悉的感觉。
当他抵达银月港,站在码头眺望远方时,就觉得有某种视线在海洋深处注视着他,现在他知道那些视线的主人,是体型如同一个小型城镇般庞大的未知生物,在人类迄今为止的历史之中,还从未有过任何对于这类生物的记载。
它们甚至要比他在深海中遇到过的海怪还要庞大得多。
甲板上的教徒们完成了祭祀前的仪式,他们中的两人拖着女孩儿瘦弱的身体,将她缓缓举过了头顶。
然后,将她抛下了船,让她坠入了汹涌的浪涛之中。
在她坠落之前,一个从海浪中窜出来的触手接住了她。
触手上长满了眼睛,密密麻麻的。
面对这令人头皮发麻的一幕,教徒们却无比崇敬地匍匐在了它的面前,目送着它卷着女孩儿的身体,将她沉入了海底。
海面是漆黑的。
『帝王』看不清在那黑色的波涛之下究竟隐藏着些什么,但是他能看见的是,在祭品消失之后,翻滚着的海浪明显的减弱了,天空中的云层似乎也重新恢复了流动,那黑暗深处若隐若现的身影正在远去。
这似乎说明,它对于教徒们呈上来的祭品非常满意。
呈现在他眼前的,似乎就是通往迷雾群岛的唯一途径。
老旧的帆船依旧在海面上缓缓行驶着,一股无形的力量引导着他们,将他们引向了目的地。
『帝王』忽然间意识到自己并没有随着这艘船一起远去,他也被抛下了船。
或者更准确地说,是被整个世界所抛弃了。
远去的船只与无尽的海洋都成为了布景,实际上他从来都没有到达过甲板之上。
他是坐在一个剧院里。
以观众的身份见证了一场发生在过去的祭祀。
而现在,演出结束了。
第七百五十七章:灵光剧社
『帝王』环顾四周,发现观众席上只有自己一人。
舞台上的潮汐教徒们的形象不知何时发生了变化,他们脱下了灰色的长袍,换上了古怪的剧组服饰,他们每个人都戴着笑脸面具,在演出谢幕后,诚挚地向『帝王』这唯一一个观众鞠躬致意。
就连不久前被抛进了浪涛之中的女孩儿也回到了演出舞台上,她和周围的人一样都戴着面具,只能从体型依稀辨认出她的性别。
“现在,请你鼓掌,这是最基本的礼仪。”
低语近在耳边,或者更准确地说,它正如旁白一般充斥着这个怪诞的世界。
“啪、啪啪啪啪——”
当掌声响起之后,舞台上的演员们终于开始了接下来的动作。
那艘通往迷雾群岛的帆船并不是他们准备好的唯一一场演出,『帝王』还看见了更多。
他看见了更加光怪陆离的世界。
被植被所笼罩着的世界,在那里,人类沦为了被饲养的储备粮食。
还有沉入了海底的城市,海底的居民们在长久被人遗忘的过程中发生了变异,身上出现了海底生物的特征,他们有着深蓝色的皮肤,面容看起来如同章鱼一般。
最后,是一座冰冷的机械之城,那里看起来和第一区十分相似,似乎正是由第一区演变而来的,在那个机械之城里,就连人类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成为了可以被交易的货物,绝大多数人的身体都被机械所替代,仅剩的大脑被储存了下来。
『帝王』逐渐意识到,无论在哪一个世界,人类的命运都无比惨淡。
他们再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主宰,成为了待宰的羔羊。
“这里是什么地方?”
『帝王』不需开口,他的思绪便传达给了对方,他逐渐理解了低语的身份——他是这个剧院的管理者,那些戴着面具的演出者便是他手下的员工。
“这里是记录过去与未来之地……灵光剧院,这是它在第三次战争前的名字。”
旁白恪守了自己的职责,为『帝王』解答着疑惑,“你没有被父神选中,本不该出现在这里。”
“你就是在这里扭曲了那些孤儿的思想。”
『帝王』恍然道。
即使他的内心无比坚韧,也难免被他们所呈现的绝望的世界所影响,就更不必提那些心智尚不成熟的孤儿了。
“扭曲?我只是向他们展示了未来,让他们明白一个毋庸置疑的事实,只有父神才能改变你刚才所看见的一切,至于你,你则是一个背离了信仰的堕落之人,瞧瞧你现在的模样。”
“旁白”的语气中满是怜悯。
这一刻,『帝王』终于明白了“堕落之人”的真正含义。
改造身体,不停地进行义体植入,直到将他身体的每一个部分都用机械所取代,成为一个彻彻底底的机械造物,这就是“堕落”的过程。
他也忽然意识到,这与是非善恶无关,而是他们前行的方向。
就如每一个救助者在进入部门前所了解到的知识。
灵能、义体、肉体,他们每个人都会沿着三者中的某一条道路而前进。
在此之前,他曾坚定地走在灵能的道路上。
“我想,你把我叫来这里,应该并不是只是为了批判我的选择。”
“你需要到迷雾群岛去。”
面对“旁白”命令式的口吻,『帝王』没有开口。
这本就是他千里迢迢地从第一区来到银月港的目的,但现在以这种方式从对方的嘴里说出来,总让他觉得有些莫名的不爽。
那“旁白”仍在继续着他的命令,“你要记录下你所看见的一切,成为见证者。”
“然后你再像刚才那样,把我所看见的东西编排成剧目?”
“我说了,这里是记录过去与未来之地。”
“旁白”说道。
尽管心生不快,『帝王』却对此无可奈何。
因为他知道存在于此的只是他的意识,而他的身体现在还躺在银月港医院里的病床上,实际上灵光剧社是否真实存在都还是未知之数。
但至少,他知道了这些低语的身份与目的。
他们同样也是“神”的布道者,宣扬只有他们的父神才能拯救这个绝望的世界。
与此同时,『帝王』对于信仰产生了新的理解。
他正在经历着的,并不仅仅是名声与权力的争斗,那些低语的真正目的,似乎是在争夺这个世界未来的道路,而灵光剧社无疑希望最终由灵能力成为衡量这世间万物的标杆。
他曾经也是一名灵能力者。
但现在,他早已不再纯粹了,他的义体改造程度甚至和『荒骨』这个机械造物不相上下,属于他的部分,也在一次次义体植入的手术中被替换掉了,如今仅存下来的就只有他的大脑。
『帝王』知道自己注定无法立刻在此寻觅到低语的源头,并直面“旁白”所提到的父神,因为他已经在一切演出结束后,被赶出了这个剧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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