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泽明洛
“哈欠……”
身为贵族小姐，她不应该表露出任何不得体的行为，比如刚才的哈欠。果然，女仆立刻采取行动。
“小姐，您不能这样。”
“够了，别再啰嗦了。”
梅维丝对这些话感到厌烦，它们千篇一律，一次次折磨耳朵，在里面生出老茧，一层叠着一层。
她已经足够克制，让语气听起来像温柔的责备，而非尖刻的刁难。
“是……”
女仆似乎吓了一跳，随即恢复正常，替站起的梅维丝整理衣摆。
八点的钟声响起，各方人士齐聚餐厅。
梅维丝知道自己该向前迈步了。
等待梅维丝的是没完没了的寒暄和不带真情实感的问候。
都说贵族家的社交是最麻烦的事，没有之一。参加不完的宴会和派对，见不完的贵客，彼此之间看似礼貌得体，其实各怀心思，任何谈话对象都可以是自己棋盘上的一颗棋子。
家族的长辈们心安理得地充当执棋者，让晚辈一步步按照自己的预期走向终点。
现在，她成了“皇妃”这颗棋子，正要奔向皇帝的怀抱。
冗长的寒暄结束，梅维丝才终于吃上几口东西，喝了一小碗汤，勉强压抑住如杂草疯长的饥饿感。
为了保持身材，她这些年就没吃过一顿饱饭。
假如身体发胖，肯定会遭到皇帝嫌弃，别说是怀上皇帝的孩子，连面见她的机会都没有。
梅维丝的要求不多，要是能吃个五六分饱就差不多了。
她还是有些期待能在皇帝的餐桌上看到更多食物，而不是寥寥几口。
怀着期待，等来了皇宫的仪仗队和迎亲马车。梅维丝已经做好皇帝不会亲自来接她的准备，一方面是身份有别，另一方面，皇帝的脾气很古怪，最爱做的事是窝在书房一整天。
等侍女发现的时候，人往往已经窝在沙发里睡着，很难叫醒。
对皇帝她不能奢望什么，也没有资格奢望，就像人不能白日做梦，盼着路人突然走过来塞给自己一沓钱。
她是皇帝的妻子，但本质上也不过是陌生人。
因此，梅维丝在家门口见到皇帝的时候，一时心不在焉，差点绊到门槛摔倒。摔倒前一秒，她被某个人扶稳，免于形象幻灭。
那人的身体并不孔武有力，甚至还吃到一点惯性，差点也往后摔倒。
映入眼帘的是一大片银色。
炫目，张扬，独特……那是只有皇室才拥有的高贵颜色。
扶着她的人身份一目了然。既是这个国家的象征，也是皇帝。这是第二次见面，第一次见面是在上个月。
“陛下……很抱歉 ，让您看到我如此失态的一面。”
梅维丝先是站稳，随即提起长袍礼服下摆向皇帝行礼，在礼节方面无懈可击。皇帝的表情，总是那么漫不经心，或者说无所谓。
“无妨。”
随后，皇帝凑到她耳边。
“都是些假把式，用不着向我表现。我对这些没兴趣，对你也没兴趣。”
音量很小，除了他们之外没别人听得见。皇帝的话语中明显透着厌恶，对梅维丝，对今天的婚礼，对周围的一切。
被讨厌也在意料之中，皇帝也是被那些玩弄权术的人逼着答应这桩婚事，心里烦闷得很。
366.假装的恩爱
那些人想要把控皇帝，但他们不能堂而皇之的霸占这个国家，只能以把女儿嫁给皇帝的形式稳固自己的势力。
因为这任皇帝不是善茬，直系血脉中，皇帝是上一任中最小的儿子，弑父杀兄，是皇室斗争中唯一的幸存者。
梅维丝对婚礼不感到一丝兴奋，皇帝也拥有相同的心情。
尽管如此，这番话还是让她颇为尴尬。小小的叛逆心在作祟，压抑已久的情绪化作语言脱口而出。
“其实，我对陛下您更没兴趣。”
两人的样子像极了咬耳根说悄悄话。反正内容也没人知道，他们暗自较劲的事也不会成为任何人发难的理由。
皇帝冷哼一声，却还是装作很关心梅维丝的样子，“温柔”地牵起她的手。演戏总归是要演全套，在人前装作的爱意绵绵，人后怎样就无所谓了。
见到自己新婚的妻子，不可能一句话都不说。于是，他努力寻找能发挥的领域。
“你今天的样子美极了。不愧是格兰瑟姆家族的女儿，不仅容貌出众，行为得体，在其他方面更是无可挑剔。”
不带真情实感的奉承，只不过听起来倒真像是褒奖。只有梅维丝心里最清楚，自己被皇帝狠狠揶揄了一番。
所有的内容都是在阴阳怪气，嘲讽她是个贵族家庭的量产货。
还没跟这人走红地毯就开始觉得讨厌了。梅维丝百分之百确定，自己讨厌皇帝，以后也会一直讨厌下去。
一开始就相看两厌，家族任务难度一下子激增。
太阳穴开始胀痛。
……
婚礼的流程极其繁琐。
普通人的婚礼只需要双方亲属朋友到场，在牧师或神父的见证下走过红地毯，交换戒指，并在神的面前许下要结合的誓言，最后以一个吻作为礼成的讯号。
王公贵族结婚非同小可，更何况皇帝呢？
在梅维丝看来，那些乱七八糟的程序简直是折磨，比礼仪课，美术课和音乐课都更麻烦。
她被皇帝牵着手坐上马车，脸上保持虚伪却不失体面的笑容，向道路两旁的民众致意，做出一副宽厚仁慈，爱民如子的面孔。
在皇城周围绕行一圈，花了大概两个小时，结果是笑得脸都快僵硬了。
下午，梅维丝和皇帝要在教皇面前完成婚礼剩下的步骤。白发苍苍的教皇，今年已经快八十岁了，精神矍铄，说话声并不颤颤巍巍，反而中气十足，铿锵有力。
念诵祝词的过程相当漫长，皇帝最终是忍不住打了哈欠。教皇皱眉，对他的举动很不满，却也没有说什么，继续把剩下的念完。
等最后一句结束，礼官从侧后方出现，手中是雕刻精细的戒指盒。盒中放有一对定制的婚戒，上面的蓝色宝石价值连城，据说是几百年前一个覆灭的国家流传下来的宝物。
戒指的价值无所谓，只能看不能吃。
礼官将戒指呈上，满脸笑容，仿佛今天是他本人结婚似的。
“请两位新人交换戒指。”
皇帝默不作声，拿起其中一枚，表情淡漠地套上梅维丝左手的无名指。梅维丝紧随其后，将剩下一枚为他戴上。
整个过程都很平淡，谁也不会对谁心动。
接下来的步骤才真正让人尬住。交换戒指之后，就必须要在众人的见证下亲吻了。
梅维丝没接过吻，不清楚那是什么感觉。
画本里倒是经常有看，看着很舒服的样子。她们不只是嘴唇贴在一起，还伸出味蕾的集合体缠绕，结束的时候还拉出银河，给力得很，让人下腹发热。
说实在的，在那么多人面前做这种事有些羞耻，她的脸皮很薄，绝对不能像生活在市井之中的平民那般作风开放。
之后，梅维丝发现自己的顾虑完全是多余的，不需要她为此事烦恼，因为有人会替她解决问题。
公务缠身的皇帝，在交换完戒指之后就离开了。
结婚的主人公之一发生了小小的意外，接吻的事就没有必要，毕竟只是个形式，当务之急是把皇帝抬回去满足他的要求，遵循他的命令。
至于准备今晚的正餐。所谓正餐，当然是为这个广袤的帝国创造一个或者一群未来的继承者，让凋敝的皇室正统血脉开枝散叶。
说难听点，她这个皇妃就是皇室的生育机器，存在的使命是为皇帝生下他的孩子，越多越好。
皇帝的侍女对这样的情况见怪不怪，皇帝经常会突然离席，并不是特别严重的事，只需要一些时间就能解决问题。
多亏这一个小插曲，烦人的结婚仪式也终于到了尾声。
那之后，梅维丝的精神一直处于恍惚和清醒的交界，时而倦怠，时而清醒。简单来说，这是睡眠不足引起的症状，可能还有点饥饿和疲惫。
马车的木轮压过地面，马蹄踩踏石板路的声音有些嘈杂，但不是无法忍受。和家族的教条和不带丝毫感情的“谆谆教导”一比较，这些噪音都显得美妙动听。
不知过去多久，马车不再往前，两侧的风景也从举行婚礼的庭院变成了皇宫内景。发呆的时间太长，以至于根本没注意自己身处的地点早就完成几轮转换。
“皇妃殿下，您还好吗？”
侍女关切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一位和皇宫普通侍女品级不同的侍女，制服较其他侍女更为华丽，尤其体现在领结和裙摆处的设计。
普通的侍女裙摆只有外面一层黑色和里面一层白色的布料，款式比较简单。侍女长的制服华丽一些，还有黑色的领结，裙摆的层数也多了几层，有种另类宴会礼服的味道。
皇宫的侍女长，很小的时候便从一个遥远的东方国度来到圣赛西林，被皇帝选中成为内侍，八岁那年一直服侍至今，已有十六个春秋。
侍女长给梅维丝的第一印象还不错，她不是见风使舵，趋炎附势之人，也不会因为她这个皇妃有名无实而鄙视她。
其实鄙视与否也不重要，梅维丝自认为自己的承受能力够好，稍微遇到一点点挫折也不会难过。
在发呆的时候，侍女长又喊了她一次。
“皇妃殿下，有什么能帮您的？”
“啊……抱歉，我没事，只是有些……饿。我肚子饿的时候会走神，今天早上吃的东西并不多……所以……”
想到家训内容，梅维丝立刻住嘴。对侍女长说自己饿了这种话，怎么想都非常丢脸。
完蛋，丢脸丢大了，她心想。
万一以后皇宫内传出“皇妃其实是个大胃王”的传闻，肯定会挨父亲和其他长辈的骂，虽然女孩子吃得多一些并不是大不了的事。
一些家风宽松的贵族家庭，父母不会限制子女每一餐的分量，想吃多少零食和甜品都是自由的。
她满心惊惶，甚至不敢直视侍女长的黑瞳。
侍女长的态度仍旧不卑不亢。
“我会马上为您准备午餐。陛下现在要处理政事和公务，恐怕要傍晚才能过来，在这之前，我会为您整理好房间。关于陛下的生活习惯，您如果有兴趣可以向我询问。现在，请您先随我移驾殿内。”
“好的。”
梅维丝深吸一口气，确认侍女长对她没有鄙夷的态度，像只鹌鹑似的跟在后面。
皇帝结婚之后第一夜肯定要和皇妃住在一起，只要两个人经常呆在一起，自然而然会对年轻貌美的皇妃产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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