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泽明洛
“主人,是……”
“嘘——”
夜月示意她不要声张,握住少年的手始终不曾放松。
只要提高点音量,大喊一声“这里有小偷”,地铁员就会立马赶到,将少年制服,等停车之后扭送到最近的警察局。
14岁以上的青少年,犯下盗窃罪会面临指控,等待他们的将会是牢狱之灾,要判处6个月或以上有期徒刑。
正处于学生时代的孩子一旦被烙上罪犯的烙印,理所当然会被学校开除,以后找工作也会四处碰壁,人生一片黑暗。
不管在哪个国家,人们对于犯罪行为的容忍度都很低,不论年龄,不论性别,不论身份。
荒城能想到的内容,少年肯定也想得到。关键在于夜月如何处理,要将他抓捕归案还是口头教育,将盗窃的物品收缴。
钱包快要脱手的时候,夜月伸手接住,悄悄塞进中年大叔的西装口袋。对方睡得太熟,根本没察觉到钱包被偷,又失而复得的事实。
地铁即将进站,行驶速度逐渐缓慢。提醒乘客下车的铃声跟着响起,终于将中年大叔从梦中唤醒。他拎起公文包,跟着其他要下车的乘客往车门移动,笨拙的身影很快就被夜色和人潮吞没。
夜月没有向对方提及刚才的事,似乎有别的想法。
良久,少年用颤抖的声音开口到:“小姐……在服刑之前,请让我再回家一趟,母亲生了重病,父亲……我没有父亲,家里还有一个妹妹,我必须要将一些注意事项转告她。”
他一副已经认命,接受处置的颓丧表情。被有地位的人当场抓获基本没可能跑掉,除非他有信心能和对方抗衡。
随后,少年表示这是自己第一次行窃,看到旁边乘客的钱包里塞满了钞票,也许有几百张,或者更多,一时间起了贪念。
如果有那笔钱,家中的负担会一下子减轻,自己和妹妹也用不着在商店里没日没夜的打零工挣生活费和学费,母亲的医药费也会有着落。
青春期是很容易犯错的阶段,荒城对此并不觉得罕见。从夜月的眼中,她已经读出了答案。
她要放这名少年离开,因为怜悯,或者别的什么原因。
在释放之前,夜月突然想到什么。
“对了,告诉我你的名字。”
“日向阳太。”
“好的,日向阳太,我会记住你的模样和名字,如果下次再抓到你行窃,那就不会那么简单放过你了。一个身体健康,四肢健全的人不应该打歪主意,趁着年轻多寻找机遇,努力提升自己才是正事。我希望,以后不会在嫌犯名册上看到你。”
“是……多谢你,小姐。”
终于,夜月将铁箍似的右手松开,日向阳太的手腕被勒出一个青紫色的手掌印。虽然没用十分力,但也绝不算温柔,应该会痛一段时间。
少年抓起挎包,跌跌撞撞地逃开,趁着地铁开动前剩下的最后两分钟离开车厢,头也不回地扎进人群中,生怕被追上来的臆想中的警察给逮住。
根据察言观色的经验,荒城判断他说的话是实话。
在中途站点停靠的15分钟结束,车厢前后两扇门再度合拢,乘客已经少了一大半。车窗外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下,几颗零散的星辰错落分布,为夜幕增添几点清冷的白光。
熟悉的月亮一如既往高悬空中,毫无保留地倾洒银辉的月光。
刚才的小插曲在地铁马达的轰鸣声中落下帷幕,夜月口腔发干,将自己的那杯茶一饮而尽,视线和目光游离的荒城对撞。
“不好奇我为什么放了他?”
“肯定有自己的理由。我在思考,到底什么是正义。你刚才的做法,在我看来也算是正义的一种,虽然没有完全依照法律。那孩子,他的家庭不能失去他,母亲不能失去儿子,妹妹不能失去兄长。”
“所谓正义,在任何时候都是界限模糊不清,需要忍耐并反复验证的无聊之事。正如你所说,我刚才只不过是用自己的方式在贯彻正义罢了,虽然……这种方法不一定会得到别人的认可。好了,这件事到此为止。”
“好的,遵从你的意愿,主人。”
……
关于正义的话题没有继续讨论下去,之后的车程,两人也很默契地没有提起刚才的事。地铁在25分钟后到站,一位小姐在唯一出站口外等待。
那位小姐非常符合荒城观念中的名媛淑女形象。
她站在路灯下,穿着黑色的收腰过膝百褶裙,搭配淑女们都会穿的那种带蕾丝边的白衬衫,外面披一件白色的立领长外套,袖口和纽扣的位置用金色的丝线绣边,戴一只黑色蝴蝶领结,头上是一顶白色礼帽,用羽毛和丝带做装饰,款式简朴。
再走近一些,能看到披在身后的金长发——非常柔顺,打理得无可挑剔。
见到荒城和夜月二人的样子,对方立刻认出是要接的人,忙走上前去打招呼。
“荒城议员,夜月小姐,晚上好,让你们大晚上一路跋涉来此,实在是不好意思。我已经让女仆备好茶水和菜肴,请您移步寒舍享用,调查可以明天开始。”
私家马车在路边等候,这是有钱人的情调。比中城区普通的马车夫驾驶的马车要豪华得多。拉车的两匹马喂得膘肥体壮,车厢也很宽敞,能同时坐六七人,车厢内还有灯照明。
前面不远处是一片灯的海洋,整个国都最热闹繁华的街区聚集在此,令人神往。
有一瞬间,夜月被街边衣着暴露的流莺吸去了目光。她分明看到,那些衣着暴露的女人在向她招手,轻轻抛来一个带廉价脂粉香味的飞吻。
296.深夜不会发生点什么吧?【6k】
为什么她们不对别人抛媚眼和飞吻?
夜月知道自己长得还挺好看的,属于不同女性眼里颜值十分能拿九点五分的高分存在。可是自己外表看起来就这么像可爱的小羔羊吗?
不过自己的样子,在看不到龙尾龙角,做了伪装的其他人看来,确实也是一副稚气未脱的模样。
可是,肉体治疗师想要揽客应该去拦衣着光鲜的过路人,他们的钱包必定都像地铁上被行窃的那位中年胖大叔那么鼓胀,而她今天出门只带了少量的现金,无法应对上城区的肉体治疗师要花费的高消费。
就发呆了一瞬间,刚才向她暗送秋波的流莺居然来到面前,扭动腰肢,试图吸引她全部的注意力。
夜月不擅长应对,愣在原地。
在落樱,许多没有钱生活的女孩子有三个选择——乞讨、卖火柴跟成为流莺。这种情况不只是落樱境内,在整个世界也普遍存在。
乞讨和卖火柴都不能保障生活,虽然成为流莺等于抛弃了自己的尊严,让人肆意践踏和侮辱自己的身体,起码能吃上饱饭。
流莺们集中在下城区,中城区和上城区也有,只不过是从下城区来的。她们在城市各处活动,招徕生意,过着昏暗单调,没有盼头的生活,也许哪天就死在无人问津的角落里。
夜月很同情她们,但不想光顾生意。
流莺那双灵动的紫瞳完全锁定在她身上,像定向追踪的导弹,纤细的手臂伸长,手指挑起她的下巴,距离一下拉近。
“小姐,你长得真好看。”
“唔……你也不差。”
面对浓烈到快要让人窒息的香水和脂粉味,夜月只觉得头晕目眩。流莺身后灯火辉煌的街道,冒着蒸汽的房屋烟囱,空轨、管道和高楼交织的金属巨网,全都在一瞬间变模糊。
心脏在不自然鼓动,速度越来越快。
被一位长得不错的肉体治疗师公然挑逗,的确也是前所未有的体验。现在暂时还做不到像其他路人那样冷漠地甩开对方的手,身体像灌铅似的定在原地。
现在的模样一定狼狈又可笑。刚刚意气风发复仇的自己,竟然被一名肉体治疗师给缠上。
比起流莺,夜月觉得肉体治疗师更符合这些女孩的定位。
荒城在一旁饶有兴趣地注视这边的情况,暂时没有上前搭救的意思,委托者希雅·安莉洁小姐有些按捺不住,几次想上前解围,却不太想和那种人搭话,在原地纠结半天。
“别担心,我会盯着。她是我的主人,主人对待女性有些许温柔过头,所以面对这种局面需要花费一些时间。你做不到开口的话,不要主动勉强自己去做。”
“抱歉……”
希雅小姐发出一阵叹息。
她确实不想被人看见在街上和肉体治疗师搭话的场景,出身豪门望族的她必须时刻谨言慎行,避免落人口实,荒城的话无疑为她袖手旁观找了个合适的理由。
夜月仿佛听到口袋里那些零钱在发出悲鸣,不赶紧采取措施的话,它们将会永远离去,得到的只有空虚和悔恨。
虽然法律里并没有明文规定不能和肉体治疗师厮混在一起,想做那种事是人类的本能,再严厉的法规也无法束缚。但是夜月对那种非初次的金钱交易没有兴趣,她可不想和这种经验丰富,被很多女人碰过的女性扯上关系。
流莺柔软的身体几乎要贴上来,随夜风轻晃的事业线像极了牛奶味的布丁。
不,她不能。
身体和大脑都发出相同的讯号——拒绝接受的讯号。
“小姐,你应该还是第一次吧。如果是的话,没关系,我会教你,各种各样的动作我都会,不管是这里还是这里。”
对方先是指自己的手,然后轻点嘴唇。
“一晚上只要一万元,很便宜吧。”
“才不便宜啊……”
夜月听到价格,立刻用手将对方挡开,后退一步,进入安全相处距离的范围内。
一万元,很多人一天都赚不到那么多钱,尤其是走街串巷卖火柴的孩子,一盒也只能卖几块钱,一万元算是一笔巨款。
“小姐,很抱歉,我对你的服务不感兴趣。而且我也不是第一次,我的那方面绝对比你想象中的要多,可以把你一夜弄得下不来床。所以,请别再继续骚扰我了。”
那名流莺被这么一威胁,反而笑得更加放荡,但好歹没有继续贴上来。
“嘻嘻,小姐你真是太可爱了,需要的话随时来找我,再见。”
离开前,流莺将一张小卡片塞进夜月的领口。等对方扭着身体离开,空气中的刺鼻气味散去一半,夜月才想起要把它拿开。
卡片是某个廉价饼干包装盒的一部分,背面写着一串地址。
【下城区布加斯街191号】。
第二行是一个女人的名字,罗莎琳德·豪斯曼。
没有电话号码,但也和那种酒店门缝下塞的小卡片差不多。
布加斯街是有名的娼妇街,许多人对那里嗤之以鼻,同时很多人在那里流连忘返。它藏污纳垢,无数灵魂在其中挣扎。
“谁会去那种地方啊。”
她将卡片揉成团塞进口袋,因为,附近没有垃圾桶,乱扔垃圾是不文明行为。
荒城在不远处鼓掌,对她“临危不乱”的表现很满意。
“主人,我就知道你一定能解决所有事情,这点小事不需要我。”
“啧,你刚才明明看得很爽,一直在憋笑。”
对于荒城幸灾乐祸的态度,夜月也没有计较。她轻扯衣襟,将制服整理好,朝出站口对面的街道扫视一周。
刚才的女子已经不见了,消失得无影无踪。除了鼻尖萦绕着一点怪异的香味能证明她曾经出现过,繁华的街道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社会百态,在外出期间见得比往常更多。
接下来总算能坐上豪华的私人马车,虽然之前有吃过,既然有免费的宵夜,她断然没有拒绝的道理。
白嫖的东西总是更香。
马车在街区之间穿梭,途经许多装修气派的商铺,里面的东西售价都在六位数以上,计量单位是落樱本位币,穷人根本买不起。
车窗外商铺的灯光刺痛了夜月的眼睛,眉心又开始隐隐作痛。身体内的水分过多外泄导致的排斥反应在折磨身体,连带太阳穴也开始一突一突。
恍惚间,一只手向她伸出,她想都没想便直接握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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