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灰白之裔
桂堂东接话:“于是,他挑起了本地人与外来移民的矛盾,挑起了男修和女修的矛盾,挑起了不同行业的矛盾。
用矛盾转移注意力是统治者常见的战术,然而,其中的界限却难以把握,一旦做过头,就容易引发群体的撕裂,而撕裂往往难以弥合,甚至会在那些并不需要你死我活的问题上,撕裂的双方展开你死我活的斗争。
同时,谭九河需要定期清洗肮脏的事业留下的肮脏证据,所以,他需要张宫保,需要刚弼,需要玉佐臣这样的‘清官’为他服务。
这一切罪恶的根源,是因为走私,除非打掉地梁宗与四时宫的利益集团,不然,谁在历城,最后都要走谭家的老路……八大门派也不会允许一个散修家族安逸的统治一块地盘。
争斗并不总是能提高自己,兵甲门的争斗属于一种,而散修们的被迫争斗属于另一种。历城并不孤独,这世间有无数个历城,散修们在无止境的内耗里永无天日。
更悲惨的则是凡人,因为散修的悲惨,至少还可以留下只言片语,而凡人,例如今晚牺牲的凡人,散修不会记得他们,而在八大门派的概念里,对凡人的保护是一个整体性的概念,若非那些涉及凡人整体灭绝的事件,他们同样冰冷无情。”
“尽管如此,你还是杀了谭九河,解除了谭九河亲族的战斗力,把他们打回凡籍。”云晓镜说。
“因为谭氏下台后,传统派与改革派填补空缺,地梁宗不会让他们立刻残杀,而是引导他们联合起来稳定历城的秩序,然后谨慎的观察,从中挑出新的代理人,然后接手走私生意,再休养生息几年才开始新一轮的搏杀。
地梁宗在历城的暗桩默许了我的行动,由我这样身份不明的外人,来解决谭九河再好不过——谭九河所受的诅咒,就是他的幕后之人渐渐厌弃他的证明。
我的能力不足以让我治本,我的所作所为也不是正义,只是,如果一桩我有能力改变的悲剧在我眼前发生,我却无动于衷,事后我会非常悔恨……所以我宁愿加入其中,成为别人的一把刀。
我救下了一些人,他们不必在今晚死去,最近几年里,也不会有刚弼,张宫保或者玉佐臣这样的官员去折磨他们……我这样的庸医,也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
江纤尘一觉醒来,得知谭九河死了,她的第一反应是欢呼雀跃,终于不用装作名医给谭九河解除诅咒,但桂堂东还是拖着她去医馆义诊,因为昨晚产生了不少伤者。
出乎意料的是,大明湖剧团仍在此处,他们已经从被迫zheng变接管权力,并联手的传统派与改革派那里拿到新的工作,最重要的是,历城新的主事者们为了避免树敌过多,同意支付谭氏引入的外来修士的雇佣费用,并把他们尽快遣散出城。
“呃,我和家师是直接治疗谭九河的人,之前谈好的条件恐怕不太好兑现吧。”桂堂东说。
“不试试看又怎么知道呢?”
黑妞摸了摸桂堂东的脑袋,她的指缝夹杂着隐秘的功法波动,桂堂东察觉,而现在的人设要求他一无所知,但是……就这样让黑妞夹杂着功法的手直接覆盖他的皮套吗?他可以信任云晓镜为他进化的皮套吗?
“喂,小屁孩学什么男人,和别的女人随便调情!”
江纤尘扮演的沉睡名医老残大叫道:“华生,没看这里有那么多病人等着吗?”
桂堂东朝黑妞歉意的笑笑,躲开黑妞的手掌转身向江纤尘的方向跑去。黑妞遗憾的叹了口气,回去找班主,彼时,白妞正在发呆,一只粉色的小章鱼在她脚边爬来爬去。
见黑妞只是一个人回来,白妞问道:“怎么,你放弃了?”
“老残防我太深,而他那个徒弟,也有说不出的古怪,姐姐,我想……”
“不,你不想。”白妞断然拒绝,“在我们这行,搞钱第一,真相并不重要。知道太多并不是好事。
我知道你有一个猜想,老残便是昨晚那位银面具怪人……正因为如此,你才不能去想,因为我们犯不着去揭开那样强大的人的秘密,又没人给我们开赏金。”
“姐姐教训的是。”
黑妞回头看了看桂堂东一眼,摸了摸自己被迫扎起的单马尾。
桂堂东白天义诊,晚上则用另一个皮套潜入城中,每一次,黑妞都会跟踪他,然后因为个人能力不足丢失目标。看来,她还在自己-1的马尾耿耿于怀。
桂堂东前往的地方是谭府,现在则是接管城市的咨政会的总部,脑袋肿成猪头的任三郎与他的爱人云逸,正和传统派的领头人物激烈争吵,而为他们做仲裁的则是地梁宗修士。
地梁宗修士出现的信号,让桂堂东彻底安心下来,至少,他不用担心取代谭氏统治的人会立刻变成下一个谭九河,不然地梁宗修士不会光明正大现身,而是暗地里进行联络。
他心满意足的回去,看到江纤尘把补给送进仓库里,持续到3日的义诊结束后,咨政会送上谭九河曾经承诺的物资。
“辛苦你了,江道友。”桂堂东说。
“最忙的不是你吗,桂道友?我可不敢贪功。”
江纤尘的表情和声音可可爱爱,或许会让人误会她在和桂堂东亲昵,但想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桂堂东无奈道:“难道你帮助弱小,施予救济的时候,就没有自我陶醉式的喜悦吗?”
“那又是什么东西,我为何要帮助别人?”
“你和冬白雪应该很有共同语言。”
江纤尘脸上浮现一丝红晕:“不哦,要说做朋友的话,我喜欢桂道友这样的朋友。”
你刚才还是要狠狠爆我金币的眼神!
即便在反复无常的人眼里,江纤尘也太过反复无常,令桂堂东想起另一个若即若离的角色——阴山盟的前真传勒花天,他的道侣(因为他夺走了她身体的贞操),他的义女(基于南轻絮)。
一束月光在桂堂东眼前爆开,桂堂东抬头,看到江纤尘露出恶作剧的微笑,随后,她正色道:“桂道友可真是花花公子,我随便说句话,都能让你回想起九个和你不清不楚的女人。”
桂堂东断然否认:“不,我刚在想一件事:你想和我做朋友,是为了蹭吃蹭喝蹭蹭资源蹭我太太的家政服务……下一步,你不会要蹭我的衣服吧。喂,我怎么感觉你有点心虚?”
江纤尘生硬的转移话题:“你知道吗,我看到一个熟人。”
“谁?”
“逸云,一个秃头女人。”
“人家不能算秃头女人,她是尼姑,必须要剃度,还俗之后头发还能长出来。所以,你为什么认识她?”
“因为很有趣啊,我也是游遍五岳名山的。她所在的那个什么斗姥宫里孤零零的,尼姑们既不种地,也没有把土地包给佃户,她们却有钱搞出细粮和上等斋菜,这些都要花不少钱,而有些珍贵的食材用钱搞不定。
我悄悄的进去,花了一天搞明白了,她们那个地方的物资来自香客,通过与香客春宵一度,她们从香客那里获得所需的物资。”
桂堂东皱眉:“原来斗姥宫是如此淫邪的地方吗?”
“我认为那不是淫邪,因为秃头女人们并不是随意和香客们交媾,他们是固定的,只有被她们选中的香客才能与她们行房,而有时候,香客们带来物资并不与她们行房,而是叙话。
这些人都是恋人,世俗的压力让香客们不能聘娶尼姑,而戒律禁止尼姑们去爱。为此,斗姥宫成为躲避世俗压力与清规戒律的幽闭之所,为此,尼姑们自我堕落为chang妓,这样,香客们不必聘娶,而尼姑们不必去爱,情侣们的故事被一种你觉得肮脏的行径覆盖。
逸云的香客就是任三郎。当时,任三郎已有妻妾,他是个花心的人,逸云愿意献身给他。然后,他不甚暴露给自己的妻妾,而无法忍受自己的丈夫被尼姑夺走的、充满嫉妒心的女人,选择向任三郎的上司举报他。
然后,我就稍微帮了下忙,因为那样更有趣。我想知道,爱情在担心追兵,惶惶不可终日的生活里会消散吗,还是变得更加紧密。
今天我又遇到他们,他们用身体告诉我答案,他们的关系变得更紧密了。”
“那么,任三郎抛弃的妻妾呢?”桂堂东问。
“她们瓜分了任三郎的财产,各自改嫁,任三郎的老母哭瞎了眼,又中风倒在床上,直到她尸体发臭了才被街坊邻居发现,大家伙儿一起料理丧事……这是我编的,我才不关心凡人死活。”
桂堂东看向窗外,玉佐臣的尸体从曹州加急运来,他的尸体已经被生石灰腌制。在城中,他的尸体先经历了愤怒的居民第一波洗礼,而后,挂满菜叶的他被丢进站笼里,用刑具固定。
他的旁边,是谭九河、张宫保与刚弼等人,他们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换来咨政会仁慈的判罚,至少,他们死的时候只承受了几秒钟的痛苦,而那些被丢进站笼的凡人,要承受一到三天的折磨才能死去。
历城的事告一段落,加满补给的明月楼号重新出发,桂堂东坐在驾驶舱里,把他制作的地图扫描后接入舰船的资料库,等待了五分钟,更新的3D投影在地板上铺开。
“堂东,我们具体要在南疆哪座城市落脚?”南轻絮问。
“是日升渡的大泽城,因旁边有一湖泊而得名,那是我们的盟友掌控力最强最安全的地方,但是,也有不好的地方。”
“啊,被包围了。”江纤尘说。
地图上清晰可见,围绕湖泊而建立的据点共有四个,除日升渡的外,还有地梁宗、四时宫和一处散修势力据点,但那散修势力据点已被桂堂东标识为阴山盟常活动之所。
“月华苑的修士也在日升渡的据点活动。”江纤尘补充道。
“也就是说,我们遇到老熟人的概率很高?”云晓镜说。
桂堂东望着地图,慢慢点点头。
此时,一艘外形如同山石的飞行法宝正在前往南疆,那是少廪君的新座舰,它以赶山鞭驱动,而内部凿空装修,以供人员居住,设备容纳与物资储备。
少廪君与历晴川坐在里边,和几个地梁宗修士打牌,历晴川输多赢少,一副心神不宁的模样
“修士的再会常以年计,你不过与你师弟分开一个月,就变成如此模样。”少廪君慢悠悠的说道,“说不定,桂道友会有新的邂逅,新的艳遇,正在逍遥快活呢。”
“那是不可能的,因为他曾向我许下承诺,而他言出必行。”历晴川回答。
少廪君自嘲的指了指自己:“言出必行?人设罢了。我也曾是言出必行的人,如今却变成这幅样子。”
你不是自找的吗?原来是兄弟,如今却连兄弟都做不成了。
历晴川想了想,把话吞回去,因为她自己没资格说少廪君。
“我们的目的地是地梁宗在湖泊北面建立的据点,然后我从中抽调部分人手,跨过河岸向三十六方国所在的区域进发,完成地质勘探任务,顺带寻找桂道友。”
“你为何会确定他在哪里?”历晴川问。
“我不确定,但总比你我都呆在门派里强,就算找不到,出来玩玩,见识见识这偏僻之地的独特风情也是好的。”
历晴川赞同这句话的前半部分,而对后半句持保留看法,少廪君正色道:“这只是我一个猜想,根据你我拼凑的时间线,桂道友离开的时间和月华苑战舰离港的时间是重叠的,或许他与月华苑有关,而月华苑的确有能力遮掩他的行动轨迹。”
“月华苑……月华苑能有什么事?”
“江纤尘,后续月华苑长老通报她回总部修养,修养,就意味着她做错了事,或者……真的受伤。”
少廪君神秘的笑了笑:“之前,我那百人后宫里有和月华苑有些牵扯的人物,据她所说,月华苑女修受伤后,需要特定的条件才能恢复,所以……”
“可是,这与堂东有什么关系?”
“他先天元阳丰沛,看起来不很像一味补药吗?而且,这次你们和日升渡闹得那么僵,那么他去卖个月华苑的人情,和月华苑联手针对一下日升渡,也是合情合理的。”
历晴川想了想,月华苑女修虽然貌美,好的却是日升渡那口,所以桂堂东即便在那里,她也可以安心。
“还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他们离港时间重叠只是一个巧合,那么桂道友的神隐只能让我想到另一件事:他境界晋升将近。”
历晴川摇摇头:“我知道他的心魔,如果为了晋升,他不必非去南疆不可。”
“他去过我的后宫,从她们的描述来看,我多少能猜到他突破心魔的条件……很离奇,但涉及到桂道友,似乎一切神奇都是合理的。
我们能接受,不dai表世人能接受,暴露的话甚至会让自己置身于危险中,所以桂道友前往南疆,那里的修士弱小,道德观念相对淡薄,桂道友能更快的凑出足够的牺牲品,完成自己的晋升。
我说,那位与你关系甚深的元长老,真的就一点都没说?”
历晴川点点头,她和元静仪同在临淄,直接见面的次数与时间却不多,元静仪每天花五分钟处理业务,其他时间多半在清修,若有事会通过通讯符箓交代。
尽管接近闭关,但元静仪的胃口比以往更好,历晴川注意到,新鲜水果、蔬菜与肉类被源源不断的送进寒鸦号,而元静仪以往不吃的动物肝脏与偏酸口味的水果也被拓展到新食谱里。
历晴川查了一下,查完之后笑了笑,因为元静仪的食谱完美契合了怀孕女修前三个月的食谱……但怎么可能,元静仪都二百岁了,她怎么可能还有生孩子的念头,又有哪个男人能如此幸运,做元静仪的入幕之宾。
历晴川觉得自己会想歪,全赖桂堂东对她的影响。两人一开始交往的时候,是她红着脸讨论这些事的频率比较高,但两人熟识之后,就是桂堂东在教她比较多,每每历晴川都在感叹,桂堂东年纪比她小,怎么比她还懂。
所以,她变得污污的,妄想元长老怀孕这件事,全赖桂堂东。
她的手不自觉的放在胸口的位置,那是她自己尚未察觉的索情咒的所在,而在千里之外,冬白雪时隔半个月睁开眼睛,她已经修养好身体,但十二时炉与她掌握的异域之神的根须暂时无法使用。
而且,桂堂东留给她的索情咒仍在。
她已经平静如水的心产生小小的波动,波动让她无法继续清修,于是风雪推开门窗,冬白雪如同素白的幽灵飘向甲板。
桂堂东的座驾寒鸦号是真传当中唯一一艘风帆战列舰,因此,其他真传飞行法宝的光辉便被寒鸦号夺走,其他真传也极少在八大门派集会的场合驾驶自己的飞行法宝露面。
如今为了赶路,冬白雪出动了自己的座驾,并将其设定为自动驾驶,便进入船中清修。她走的四时宫的专有航路,因此可以放心大胆的把自己的注意力从旅途中挪开。
这艘船没有名字,仅有的特征便是四分之一甲板上的雪花图案。因为冬白雪没有为稀疏平常的器物命名的习惯,但在她登船之时,有一样东西拥有了名字,那就是她床前的小踏垫,它被命名为桂堂东,每一次,冬白雪素白而肤质细腻滑嫩的脚掌踏在上面的时候,她都会感到心情愉快。
冬白雪站在甲板上踱步,如果可能,她想在南疆完成晋升元婴境,同时解除索情咒,一想到改变了她意志的东西寄宿在她的胸口,她就感觉不愉快。
这时,燥热的风从后方吹来,冬白雪回头,一艘漆成红色的船高速接近,在两船即将相撞之时,那船停下,保持当前距离,而冬白雪的通讯符箓响起。
冬白雪接通,夏奇峰的声音从里边传来:“我在你后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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