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类就不可以吗 第49章

作者:花妖梦

“……就不能等我过来吗?”,疲惫的跪坐了下来,苏尔伸出手接过了欣可手中撕扯好的布带。

这个女人对于她自己未免也过于狂野了些,当苏尔来到她的身边时便看到她已经将那根刺入自己大腿的锋利触肢直接拔了出来甩在了一旁,正努力的想要用撕扯下来的布带为她自己包扎,却因为双手不可避免的颤抖而始终绑不上去。

虽然这样说听上去有些变态,但是苏尔的确在看到这个女人因为疼痛而无法为她自己包扎的模样时感到了一种……真实感。

原来你也会痛啊?

“呵~”,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苏尔的心声,欣可只是诡异的轻哼了一声,没有回答。

欣可本身的衣物早就已经破烂的不成样子,此刻也就能勉强遮住一些身体的敏感部位,更多的是在靠着罩袍的遮挡,殷红的鲜血不断从她大腿处的伤口中流出,划过白皙的肌肤时竟莫名有一种奇异的美感——该死!

苏尔觉得在与那只吸血种所异化而成的怪物产生联系成功后,他竟然也开始对于鲜血感到亲切了起来,远远达不到被反向影响的程度,但的确好感度上升了……指对血。

没有什么多余的旖念,说实话在两个人一同逃亡的这段旅途之中,就欣可那种近似于完全没有防备的视他为一块石头或者是无智力的野兽一样的态度,哪怕苏尔说他什么都没有看到就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只不过是完全没有那种心思罢了。

紧缠的布带束缚在软弹的肌肤之上,将被切开的伤口挤压在一起,不断向外流出的鲜血终于暂且被止住了。

“走,快走!”

几乎是在粗略包扎好后的下一瞬间苏尔便急躁的催促了起来,哪怕两个人都已经因为疲惫与身上所受的伤痛而几乎快要无法行动,但他却依旧努力的撑着自己——还有欣可的身躯从地上站了起来。

就算要休息也绝对不能在这处森精种的岗哨附近休息,这里因为之前的屠杀而产生的鲜血气味浓厚到仿佛在漆黑的夜里点燃了一团冲天而起的篝火一般,耀眼而醒目。

会有东西过来,绝对会有东西过来。

所以……必须动起来才行。

从身体里压榨着所有的力气,已经没有那份力量将欣可背在背上,从受伤的肩膀处不断传来的疼痛竟变成了不断刺激着苏尔的神经让他不至于昏死过去的良药。

拖着自己那条受创的大腿,欣可与苏尔彼此支撑着,两个人缓慢而又磕磕碰碰的向着欣可之前所说的那座废弃的城市逃去。

狼狈不堪,这种鼓起全身的力气却只是为了逃命的挣扎对于欣可来说是一种无法言说的屈辱,尤其是这种弱小而脆弱的姿态,将自己的生命寄托在一只猴子的身上。

可以欺骗着是两个人共同扶持着前进,但事实却不会欺骗自己——更多的支撑着两个人没有倒下的却是那只软弱的猴子,而不是她。

向前所迈出的每一步都是拼尽全身力气的挣扎,无论是他还是她。

突然,苏尔的脚步停了下来。

来不及解释什么,他只是快速的扶着欣可暂且坐在了地上,示意她保持安静,随后便直接趴倒在了地上,将自己那只听力还算正常的耳朵紧贴着地面——用心静听。

不够。

转而将缠绕在自己胳膊上的布带解开,苏尔直接将那处伤口贴紧在了冰冷的地面上,清凉,但比起这份清爽的感觉,由伤口处所传来的隐约的震动与敏锐的疼痛却告诉给了苏尔他的判断并没有出错。

有大家伙来了。

从地下而来,穿行在岩石之中,伴随着它移动的是大地的震动。

轻手轻脚的直起身,苏尔重新将布带缠回了自己的胳膊上,没有选择支撑着欣可两个人加快速度逃离,他在寻找着周围可以掩身的地方。

但苏尔知道这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

它知道他们在这里——苏尔的目光扫过欣可露出罩袍外的脚腕上的那只锁环,还有自己与她身上那些被渗出的鲜血染成深棕色的布带。

哪怕拼上了全身的力气也没有逃出太远的距离,甚至此刻回过身还可以看到那处森精种的岗哨,并没有在视线的尽头模糊成无法看清的小点,苏尔隐隐约约还可以看到那些倒塌的墙壁与装饰着花纹的树楼。

第一百一十五章 蠕虫

大地的颤动逐渐明显起来,就连欣可也察觉到了这种变化,突然,在她的视线之中,两个人刚刚艰难跋涉过来的这条道路另一边的地表被异样的被拱起了。

并非是地精种的潜陆舰那样仿佛出水的游鱼般平滑的分开了岩石与泥土,而是非常粗暴的突破,将环绕在自己周身的大地暴力的揉碎,溅起的泥土与岩石在轰隆声中堆成一座小山。

仿佛一条放大了几千倍的巨型蠕虫,浑身长满了锋利的尖刺,还有整齐的密布着闪烁红芒的圆点,肉眼可见的红色肌肉如潮水般涌动着,推动着这条巨型蠕虫钻出的地面。

妖魔种。

出没在这片大陆上的最普通的妖魔种之一,不需要使用太多的能力,仅仅依靠着巨大的体型所衍生而来的力量就足以碾碎所有弱小的生物——苏尔,以及此时的欣可。

明明拥有着如山般的体积,行动起来却是超乎想象的迅速,这只巨大的妖魔种穿破了地面,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便来到了森精种的岗哨那里,如蟒蛇捕食盘盘旋环绕着那处岗哨。

似是那些尸体与鲜血的芬芳刺激到了它,这只妖魔种迫不及待的猛地张开了它的口器,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的锐齿一圈又一圈的向着内腔延伸着——轰!

猝然向下砸了下去!

溅起的灰尘淹没了它所在的区域,这只妖魔种扩张至极限的口器直接将这处岗哨全部吞噬进了嘴里,一点都没有放过。

那里什么都不存在了。

看着那庞然大物在大地的轰鸣声中再一次钻入地面之下,只是普通的进食行为所造成的影响却如同天灾,苏尔不禁为这份伟力而后怕着——如果刚才贪恋那一点点休息时的轻松,恐怕现在一同死在那里的就是他与欣可了吧。

为那一串颅骨做了陪葬。

不敢停留下来,不仅仅是因为那只吸血种所异变而成的怪物还没有真正死去,更是因为这块区域实在是太过于显眼了,甚至直到现在,之前由那只怪物所散布的猩红血雾都没有彻底散去,仅仅只是被刚才这只妖魔种的大动静给吹散了不少罢了。

然而却也将这些血雾扩散的更远了些,饱含着精灵的鲜血让这里化作了一处甜美的狩猎场,邀请着许许多多注意到这里的怪物们前来。

“……走吧”,艰难的从地上爬了起来,苏尔收回了看向远处的视线说道。

浑身都在作痛着,就仿佛受伤的不是他的肩膀,而是他整个身体,仅仅只是刚才坐在地上看着那只妖魔种摧毁岗哨的短暂时间,苏尔的肌肉就好像凝固住了一样,无法动弹……不想动弹。

只想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它还在吗?”

“在,只不过距离被拉远了,我无法再命令它。”

知道欣可所说的不是那只妖魔种,苏尔简短的回答道。

欣可的状况同样不是很好,然而这个女人却仿佛自己所受的伤不存在一样,想要仅凭着自己的力量再次从地上站起——无法做到。

“呵,不是说那种联系很容易被挣脱吗?”,最终还是借着苏尔伸出的手从地上站了起来,欣可微微的喘着气说道。

“……因为想要我的血肉与灵魂吧?我猜的”,目光落在了欣可额头上因为疼痛而渗出的汗水,连那四颗漂亮的魂石都在微微的闪着光,没有点明这点,苏尔只是如之前一样想要继续前进,与欣可互相支撑着身体。

卡住的臂膀微微向外偏移了下,却又在下一秒重新放了回来,不明白这个女人又在计划什么,苏尔咬紧牙关鼓着气力向前迈着步。

他还可以支撑下去。

“贪婪……吗……”,嘴里轻声念叨着,腿上不断传来的痛楚,欣可努力的想要让自己行走的更正常一些,就好像她还没有彻底受伤的时候。

天空中有黑灰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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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世界可以很吵闹,彼此轰击时的爆炸,撕心裂肺的呐喊,连续几天,几月,甚至几年都不停息的鏖战,仿佛在演奏着死亡的交响乐,不存在停歇的时候,神灵种都乐在其中的喧闹便是它的主旋律。

然而这个世界又可以很安静,没有虫鸣,没有人语,没有生命活动所会产生的声音,仅仅只有风声,无穷无尽的风声,还有一成不变的灰色地表,以及被红色的天空所侵染的一切。

单调而又乏味。

咯吱,咯吱。

在莹绿色的黑灰上踩出深深的脚印,这样的声音永远不会改变,仿佛催眠的摇篮曲,然而却没有人敢在这样的地方入眠,留下来的只有四行歪曲的脚印,却也在最远处的尽头被新落下来的黑灰所抹平。

“……黑灰落进去了吗?”

确认了自己刚才听到的那声闷哼不是幻听,苏尔沉闷的发问着,没有停下脚步,唯恐停下来就再也无法抬起腿,只是机械的重复着同样的动作。

“……不。”

仅仅只有一个字的回答就再也没有了声音,然而苏尔也没有在意,两个人又恢复了之前的沉默。

与身穿着柯儿亲手缝制的靴子的苏尔不同,过去从未考虑过在黑灰上行走问题的欣可所穿的鞋子根本无法抵御黑灰的侵袭,因此苏尔只能用撕扯下来的罩袍为她简易的包裹了一层双脚,只求不会被天空中越下越大的黑灰触碰到皮肤就可以了。

两个人从海峡那处安全点里拿取的罩袍已经被撕扯的不成样子,化成了各自身上缠绕着伤口的绷带,仅剩的最多也只能勉强将欣可的身躯保护起来。

不知道行走了多长的时间,也不知道到底前进了多远,在这片连绵到不会断绝的黑灰之雨中苏尔已经模糊了距离与时间的概念,他只知道他们还没有到达。

那座存在于欣可口中的废弃城市。

只要到那里就可以了。

可以用残留的术式保护自己。

可以寻找当年森精种种植在那里的食物。

可以依靠着残留的布置联系其他的森精种。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只要能够到达那座城市。

第一百一十六章 稚嫩

寒冷,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肤已经快被冻成了冰块,若是敲击上去也许还能听到邦邦的脆响,然而被衣物包裹着的身躯也没有积攒多少温暖,苏尔觉得自己身体中还拥有温度的恐怕也只有那些最里面的内脏了……然而就连内脏也逐渐变的冰冷起来。

如雪花般飘落的黑灰不断洒落在两个人的身上,几乎快要将他们给淹没,每行进一段距离苏尔与欣可就要耗费已经不多的体力将身上积累的黑灰抖落,精灵的尸骸们就好像无穷无尽一样。

还没有到形成死之暴风雨的程度,但按照这样的趋势发展下去真的形成那样的死亡风暴也用不了太长的时间。

这样的天气下本应该寻找一处可以遮蔽的山洞进行躲避,然而从逃出那片红雾开始,直到现在苏尔也没有找到一处可以容身的地方——或者说就算找到了也不敢停留。

没有可以生火的木柴,那些可爱的易燃物已经被埋在了厚厚的黑灰下方,根本没有多余的力气去翻找。

而若是不能在寒冷阴森的山洞里升起一堆可以带来热量的篝火,恐怕等到第二天能够收获的也只有两具冰冷的尸体了……也许只有苏尔一人的尸体。

因此……只能机械的迈着步向前行进着,就连自己都会诧异从哪里来的力气,整个世界都在顺着一股奇异的惯性前进着,而只要这股惯性没有被打破,一切都将会顺着它们最后的姿态进行下去。

这大量飘落的黑灰反倒成了两个人的保护色。

身形突然被拉动了一下,是从两个人彼此支撑搀扶着的地方所传来的力度,前进的惯性被突然的打破让苏尔差点摔倒在地上一头栽进黑灰里去,还好欣可及时的拉住了他。

缓慢的聚焦着视线,苏尔从恍惚中醒来,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了那个阻挡在两个人面前的物体,大部分已经被厚厚的黑灰所掩埋,只需要再过一段时间就将被彻底的掩盖在黑灰之下,却又有着一种无形的熟悉感。

摇晃着身体靠近了过去,苏尔卷起罩袍的一角将那些黑灰扫落,随即呆愣住了——整个身形歪斜着靠倒在地上,几根微翘的触肢还在前伸着,仿佛想要触碰什么一般,那两颗丑陋的头颅上面残留的表情已经无法看清,仅仅能从那些呲出的牙齿上感受到几分疯狂,还有未尽的遗憾。

是那只由吸血种异变而成的怪物,即便已经死去却依旧是让人不由得寒毛耸立的模样,被黑灰覆盖已久的它连浑身的皮肉都被融化了个干净,仅剩下焦炭碎末似的粉末黏连在骨骼之上。

它已经被黑灰掩埋在这里许久,若是再过一段时间,恐怕就连骨骼都会被消融殆尽。

“……死……了?”,僵硬的脸庞微微抽丨动着,苏尔错愕的喃喃自语道。

他这才发现原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一直存在于自己脑海里的小点已经消失了,连带着消失了的还有那条纤细而又切实存在过的无形丝线,那股神秘的联系。

有些无法接受,大脑也因此而陡然混乱了起来——这只怪物,这只吞噬过他的血肉,足以称得上是他与欣可逃亡大敌的怪物……就这样死了?

没有什么最后的爆发,也没有什么不甘的话语,它就这样戏剧性的消失在了茫茫的黑灰之中。

甚至是从与苏尔的那股无形联系里探知到了什么,这只怪物冥冥间来到了两个人前进的方向上,就连死去前的最后一刻都将触肢伸向了苏尔所在的地方,似乎想要再一次触碰。

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这只怪物也依旧没有主动断去与苏尔间的那根脆弱的联系,哪怕它只需要轻轻的一个用力就可以挣开,却因为自己的贪婪与渴求而止步……

“这样一来,紧跟在身后的威胁也终于消失了啊”,心底同样有所感慨,欣可的声音里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