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乐羊
「“八幡先生！”」
「奥托先是露出不甘心的表情，但他还是不情不愿地点了下头，比企谷八幡沉声说：“我们避开它。”」
「重新迈起脚步的两个人加快速度，可他们还没来得及离开这片区域，就赫然的愣住了…兔子，无穷无尽的兔子，外貌和大小一模一样的兔子。」
「不知何时，就在他们短短交谈几句话的时间，成百上千，成千上万的兔子已经填满了周围，它们都双目散发赤红的微光，发出无数的唧唧叫声，像是天灾的浪潮海啸一样，漫山遍野的扑过来。」
「——撕拉！」
「先是看见最接近的兔子到达脚边，比企谷八幡下意识的抬起脚要远离，下一秒，小腿的肌肉纤维与神经被撕裂啃咬，露出白骨的伤痕断面喷出鲜血，在看见之后，在察觉之后，难以忍受的剧痛才通过身体蔓延，诱发着人类的喉咙耸动，发出尖锐的惨叫。」
「不仅有比企谷八幡的，更有奥托的…白茫茫的雪地洒染血液，兔子张开它的嘴巴，它们在啃咬，它们在咀嚼，它们在进食。」
「“奥托！赶紧逃！你去找艾米莉亚！！由我来——”」
「比企谷八幡的佩剑早就在被嘉飞尔偷袭之后拿走了，他只能咬紧牙关，挥舞着拳头去对抗敌人，然后——」
「右手从手腕处被整个咬断，被一只、两只、三只四只甚至更多的簇拥上来的兔子——」
「“八幡先生，快走！”」
「哀嚎着的奥托，他的脸颊血肉模糊，跳上他的左脸，那头兔子蚕食鲸吞。即使如此，奥托跌跌撞撞，他用坑坑洼洼的两只手扫掉要扑向比企谷八幡的那群兔子，“我会断后的！我可以断后的！我来的——快点走，八幡先生啊啊啊啊——！！”」
「“奥托！”」
「比企谷八幡要把奥托脸上的兔子摔打下来，刚举起仅存的一只手，他的身体就被那两只坑坑洼洼，已经被啃咬得不成人样的露骨手臂猛地一推，推得踉跄几步，他难以置信地扭头看了奥托一眼。」
「一条小腿已经被彻底啃食殆尽，两条手臂在唧唧的叫声里离开他的肩膀，胸膛开始有兔子攀爬，左脸血肉模糊，奥托的脸上只剩下了一只眼球。」
「比企谷八幡竭尽全力——他奔跑着，逃窜着，他仅仅只是看了一眼，就再也没有回过头去，没有停留，他狼狈的丢下奥托，一个人逃跑了。」
「他看见奥托右边还有的那半边脸颊，脸颊上的嘴唇是扬着的，他在微笑——他挺着胸膛，微笑着，没有一丝一毫的后悔。」
「奥托在呐喊，他在无声的呐喊，他告诉他，他说八幡先生如果能在他牵制兔子的时候成功逃跑，那奥托·苏文这个人一定是全世界最高兴最满足最死得其所的。」
「来不及告别，来不及煽情，来不及留下遗言，就连他给别人最后一面都是那么涕泗横流的难看面容，他的嘶哑的惨叫，他最恳切的祝愿。」
「…于是比企谷八幡，头也不回的逃跑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奥托的哀嚎，他的惨叫声响彻天地，最后越来越低，再也听不见，他那只剩下的眼球已经看不见，可是他的脑海里还弥留着比企谷八幡一瘸一拐奔跑离开的背影。」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
「‘除了我的父母，除了我的兄弟，飘荡了这么多年，八幡先生…’」
「‘我是幸运的…今年我是最幸运的…’」
「‘你信任我，你器重我，你会为了维护我去跟拉姆小姐据理力争，你让她不要瞧不起我…你抱住我，你跟我说对不起，你跟我说谢谢你。’」
「‘完全不能理解，不能理解你为什么会这么做，可是…你是信任我的，你是器重我的，你一定…是把我当重要的人了吧？’」
「‘所以…这样、就好……啊、啊啊…所以，好痛啊，真的好痛啊，痛到生不如死，啊啊…’」
「‘八幡先生，你一定已经跑远了吧，所以…所以…我哭一哭，一定…一定也不会被你瞧不起，在你心里，一定还是可以委以重任的重要的人吧？’」
「‘好痛，好痛啊…我要、哭泣，要哭出来——’」
「“……”」
「要哭出来。可是，感受不到眼球和喉咙。」
「雪白的雪地上，唧唧的兔子。」
「奥托·苏文，死亡。」
146.比企谷八幡的执念
毛骨悚然的哀嚎通过视频传出，这份瘆人的被活生生分食的疼痛切切实实摆在所有人面前，光是听着奥托的声音，看着他的惨状。
即使自己还完好无损的站在这里，绝大多数人还是第一时间起了一身冷汗和鸡皮疙瘩，在之后很久，这都会是他们的噩梦。
这远比任何的恐怖片鬼片都恐怖太多太多。
“不同于艾米莉亚大人遭遇的地狱…艾米莉亚大人的心灵痛苦我们看得出来，却很难想象和理解，但是奥托现在的遭遇……太可怕了，真的太可怕了。”
之前还羡慕奥托能登上镜头，在全世界广为人知的商人同行们，他们已经不寒而栗，一个个怜悯地看着奥托。
奥托怔怔出神地望着未来自己的那副死状，他的牙齿在打颤，双手不自禁地在抚摸全身，直到确实感受到自己全身上下都好好的，他都难以根除这种恐惧。
“好可怕，真的好可怕啊…”
他咽下唾液，微微低着头，把头上的帽子取下来，遮挡在面前，肩膀在耸动。
他在笑，无奈地笑着，释然地笑着，发自肺腑地笑着，笑得肩膀耸动，周围的商人们都以为他是被吓得抽筋。
“真的好可怕啊……但是，我确实帮上了八幡先生的忙没错吧？我…，我！”
“奥托·苏文。”
卡尔斯滕宅邸，库珥修沉默片刻，她记住了这个八幡卿选定的内政官的名字，“终于…八幡卿也终于有了可靠的友军啊。奥托·苏文，你确实对得起八幡卿的信任，对得起八幡卿的器重，你是他重要的人，当之无愧！”
“实在是不容易啊。都不容易啊。”
威尔海姆叹了口气，他既为比企谷八幡，也为奥托。
圣域里，嘉飞尔握紧拳头，紧接着又松开，他认输了：“嘁…男人中的男人吗？这种称号……本大爷除了大将，也是应该让给你的啊，奥托·苏文。”
他心甘情愿。仅仅是不怕死的话，他也能做到。然而如此的忠诚，如此的胆量…圣域里的居民，每一个都看呆了，由衷地敬佩。
“……”
便利店里，比企谷八幡静静地看着视频，他什么也没说。但是他怀里抱着的雪之下，可以听到他的心跳变得特别。
“奥托·苏文。”比企谷八幡喃喃低语着，他在心里把这个名字念叨了上百遍…他要记住这个人，永远的记住，像对待雪之下，对待雷姆，对待艾米莉亚，对待由里乌斯和叶山那样。
四宫家，四宫辉夜和早坂爱同时的被震住了，她们的三观被颠覆：“一个商人，竟然能有这种性格。”
“商人也可以有情有义吗？不、不对…应该说，奥托这个人有情有义，但是他恰好是个商人，而不是商人会有情有义。”
“资本家什么的……呵。”
这对主仆叹息着，各自摇了摇头。
就在露格尼卡王国的贤人会，以及远在神圣佛拉帝国的皇帝阿贝尔，此时此刻都对这位奥托·苏文诞生了极大的兴趣。
他们此前都是觊觎着罗兹瓦尔的预言手段，蠢蠢欲动，不过在发现那是和强欲魔女有关的东西后，立刻偃旗息鼓了。
“不得不承认，”阿贝尔感慨万千，“这位比企谷看人的眼光真的很准，‘真物’吗…可惜了，若是这个奥托在我的帝国，我必然要把他绑来，授予其官爵，绑在帝国的战车上。”
罗兹瓦尔的宅邸里，贝蒂忧心忡忡：“可是…靠牺牲掉一个人就能成功跑掉吗？再快一点，再快一点啊，八幡…贝蒂绝对不要，绝对不想，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看见你被吃掉的惨状。”
「剧烈的喘息，缺氧的肺部。」
「双腿本该在超越极限的速度和持久下如同铅球一样沉重，可是比企谷八幡已经什么都感受不到…他的腿上没有淋漓的鲜血，那种东西已经连同皮肉一起，差不多全部被追上来的兔子啃咬干净。」
「两根骨头支撑不了一具身体…可是没关系，腰间、胸口、背部，各处的血肉也已经减少了很多，最后的一只手也为了保护眼球和耳朵送给了一拥而上的兔子。」
「——所以，没关系的。」
「“唧唧…”」
「——所以，一定要活着。」
「“唧唧…”」
「——所以，不能辜负奥托的牺牲。」
「“唧唧…”」
「——所以，至少要在死前见艾米莉亚一面，为自己逼迫她进行试炼和突然失踪的错误道歉。」
「“唧唧…”」
「——所以，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满耳的唧唧叫声骤然消失，比企谷八幡茫然地想摸一摸耳朵，看看是不是耳朵被吃掉了，随后才想起来自己已经没有了手。」
「是试炼的结界…他想笑一下，然后喷出了一嘴的血。」
「比企谷八幡拖着慢吞吞的身体，吧嗒吧嗒，穿过走廊，在那个熟悉的进行试炼的房间，他看见了那个瑰丽的银发女孩。」
「真好啊…真幸运啊…比企谷八幡由衷的庆幸着，如果眼睛被吃掉的话，就看不见艾米莉亚了。如果耳朵被吃掉的话，就听不见艾米莉亚的声音了。如果喉咙被吃掉的话，就无法和艾米莉亚道歉了。」
「“……嗬，嗬嗬——”」
「可是，喉咙已经被吃坏了呢。不过，真幸运，努努力还是可以发出声音，还是可以说话，还是可以道歉的吧。」
千反田爱瑠已经移开了视线，她已经不忍心看下去了。
奥托·苏文死的很痛苦…可是，至少他很快就死了。
比企谷八幡现在……
“尸骨…在移动。尸骨…在说话。尸骨…在活着。”
已经算不上尸体了，那是彻头彻尾的尸骨，白色的骨架，心肺这些重要器官都已经快要全部裸露在空气中。
“究竟是什么样的意志，什么样的执念，才能支撑这样的身体还能活着啊……”
这不是活着，这是在受苦。
折木奉太郎脑袋嗡的一下，他只觉得呼吸被堵塞，“为了不辜负奥托的牺牲，为了见艾米莉亚最后一面……”
古典文学部，集体陷入了震撼的沉默里。
——
——
147.艾米莉亚的告白 上
「拖拽着明明就很轻盈，不知为何却感觉异常沉重的身体，经过的走廊流淌着一地的红色液体。走廊的尽头，散发淡蓝色光芒的幽暗石室。」
「“八幡？”」
「“艾米…嗬嗬，……莉亚。”」
「血流如注，损坏的喉咙在发出这个名字后，履行了最后的使命后，焦急的催促着比企谷八幡和它一起步入死亡。」
「“果然是八幡啊，嘻嘻…对，没错，是我喔，艾米莉亚。”」
「瑰丽的绛紫色瞳孔在幽暗的室内散发出虚幻的魅力，犹如百灵鸟一样的艾米莉亚微笑着跑过来，她看着比企谷八幡，上下打量着他，然后，她依然嘻嘻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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