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方舟百分百 第84章

他的手背被打了吊针，在寒冷的凛冬夜晚，他感觉到了久违的温暖，身躯如此沉重，他的目光余角仍旧可以看到漫天的寒霜，有一件事似乎一直牵扯着他要动起来，仿佛那一日的星辰是假象，此刻他才看到这个世界的真容，孤独而寒冷。

脑子一片空白，眼前越来越黑，再一次的，他什么都不知道，重新失去了意识。

——【博士。】

芙蓉很轻微的声音，在呼唤着他。

——【博士.......】

——【博士！！！】

一下子，张渊猛然再一次从沉睡中醒来，他睁开双眼，大口大口呼吸。

现在已经是白天，窗户外已经是一片白蒙蒙的晨光，风儿透过窗边的一道缝隙，吹拂在张渊的脸上，他的思维不是很灵活，一会儿之后，才想起之前的事。

张渊发现自己的衣服被换过，手背的点滴也不见了。

但是，他的心却平静不下。

【咚咚咚！】

门被敲了三下。

张渊转过头看了过去，看到门被打开，他的专业护理医师凯尔希则是穿着一身白衣，戴着口罩，站在门口，眼神平静地看着他。

“dr zhang，醒来了？”

她什么都没拿，只是过来看看他，问。

“凯尔希.......”

张渊说道。

凯尔希走上前，打量了一下他，对他说道：“你的血糖很低，身体缺失水分，严重睡眠不足，手指割伤，不过没有其他问题，我给你打了一瓶葡萄糖之后，你应该恢复得差不多了。搜寻那边，已经交给临光和擅长搜寻的干员去负责了。”

她一如既往的冷漠与冷静，跟张渊说道：“之前，侦查小队被围困之际，我是希望你指挥作战，协助小队突围的，但是也如同你指出的弊端那样，无线通讯的信号并不可靠，我们机动应变仍旧太迟了.......”

凯尔希让张渊认清事实。

“芙蓉能存活的几率很低，大概连百分之一都不到，我们的使命往往伴随着这一种情况，你应该要时刻保持理智，失去了理智的你，随时也有可能会成为【疯掉的一员】罢了。若是你承受不了，就把工作交给我吧。所以，好好休息吧，等你什么时候恢复了理智后，再去找我。”

凯尔希的目光幽幽，她俯视而提醒着张渊，说完之后，没有再看张渊一眼，重新走出了门外。

不够冷静。

张渊被这么一说，他依靠在墙壁上，目光沉寂。

或许，起码这一点，凯尔希跟他说的并没有错。

.......

在汲取样本的无菌室中，凯尔希继续投入自己研制麻醉剂的工作。

她的成果进展相当不错，若是这一种药剂研制成功，将很大缓解矿石病人疼痛的感觉，对神经和肌肉的损害也降到很低的水平。

“芙蓉，把柜子的编号1174的毒素瓶拿给........”

凯尔希在专注研发的时候，习惯性地朝着后方说道。

但是，她的话没有说完。

瓶瓶罐罐的实验室里，空旷的寒冷，只有她一个人。

耳朵那里，内心那里，她却还能听到芙蓉欢快回应她的声音。

凯尔希慢慢地转过身，看着这一个房间。

原来，没有芙蓉的房间里，这一个地方是这么的寒冷刺骨.......

※※※※

天空云卷云舒，或是晴，或是阴。

张渊在图书馆里翻阅龙门旧城的资料，试图找到关于旧城的一些关键资料。

五天前，则是罗德岛最开心的节日，而近日以来，公司里弥漫着悲伤，尤其是芙蓉的宿舍那边，芙蓉的物品和被子仍旧被舍友好好收拾，而向神明祈祷的人也越来越多。缺少同伴，尤其是缺少了芙蓉之后，罗德岛似乎少了许多欢笑。

张渊拿出一大堆龙门历史的资料，开始翻阅。

就在此刻，空无一人的图书馆大门被【轰隆】一声推开了。

张渊回过神来，抬起头看去。

那是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奔跑过来，几乎快要跌倒的女孩身影。

在广阔的图书馆里，张渊看到了炎熔。

炎熔跪倒在地上，气喘吁吁，她似乎好几天都没吃下饭，喘息片刻之后，抬起头寻找，就找到了博士的身影。

“博士！”

炎熔跪倒在地，个性倔强的少女此刻已经走投无路，红肿的双眼一下子涌出泪水，奔跑到张渊面洽，抓住了他的衣服。

“炎熔.......”

张渊惊讶地看着这一个虚弱而崩溃的少女。

炎熔泪流满面，抓住博士不放，哭喊道：“博士，求求你，救救......救救我的姐姐，我已经没有人可以求助了，大家不让我去那里找我的姐姐，很多人都说姐姐她可能已经牺牲了，我没有姐姐不行的，绝对不行的，求求您，很多人都说您很有能力，大家之前还说你无所不能，所以我只能求您了，帮我把芙蓉带回来，我什么都不要了，只要家人在就好，我不要一个人在这里，我离不开姐姐，我很后悔没有再坦白一些，还有很多话要对她说......”

张渊感觉到炎熔的手指甲深深陷入他的皮肉里，这一种疼痛，却比内心感受到的轻了太多太多。

整个公司的人，都放弃了芙蓉的希望。

炎熔知道这一点，她所以找到了博士。

博士应该是她最后的希望了。

“.......”

张渊沉默地看着她，最终，双手放在炎熔的双肩上。

“冷静点，炎熔。”

张渊语气平和，说道：“你不应该这样等待最后的希望，现在还不到这个时候。”

炎熔双眼充满泪光，鼻子通红，呆呆地看着他。

此刻的她，双手仍旧不肯松开，就像个索要糖果的可怜小孩一样。

张渊站在她面前，说道：“芙蓉不是那么容易被打败的姐姐，她那一晚跟我离别的时候，可没有任何丢下你的表现，她是坚定着活下去的心思，将一部分希望寄托在我的身上。”

他将这一些资料展现给炎熔看，说道：“既然没有找到芙蓉，就表示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她有可能还活着。”

张渊的话信誓旦旦，炎熔似乎终于在一群悲观的人中找到了希望的人，她停止了哭泣，看着博士，睁大眼睛问：“博士，您认为我的姐姐还活着的吗？”

“是。”

张渊应了下来。

他举出自己的论证，说道：“根据战况，若是你在场，估计已经阵亡了，若是芙蓉在场，她是负责后方救治同伴的人，公司严重缺乏医疗干员，大家都有被包扎的痕迹，看得出你姐姐战斗到了最后，若是如此，她到底会被藏到哪里，我一直是这么猜测的。”

在相互厮杀的混乱中，芙蓉的勇敢应该是远超妹妹的。

张渊分析说道：“那么，我就要找到那一带的城市规划图纸，分析一下罗德岛的诸位在最后如何将宝贵的同伴藏起来，所以我一直在找资料。”

“有一种东西，是无线电和密文所无法传递的，那就是信任。”张渊看着炎熔，坚定地说道：“你得信任她才行，若是现在认输的话，就真的一切都输了。”

炎熔明白了张渊的意思。

她在那里，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你很长时间没吃饭了吧，先去吃饭吧，等我消息就好了。”

张渊重新坐在资料堆里，对炎熔说道：“我答应过你姐姐，起码在她外出的这一段时间，我得照顾你，不要等她回来的时候，看到你这一副样子，到时候她非骂死我不可。她的生命由我去负责拯救，你应该去休息，知道吗？”

炎熔回过神来，再一次看向博士的时候，博士已经坐在那里，继续翻阅资料了。

他这么努力的样子，实在难以看得出，他在敷衍她。

尤其是.......他那手指被缠绕的绷带，看得出，他在那边三天是怎么过的了。

也不清楚为何，炎熔的信心却增加了。

“博士，拜托您了，辛苦了。”

炎熔看在眼里，微微鞠躬后，转过身悄然离开，在门口再看看博士，他还在快速翻阅，也觉得自己不能自暴自弃，走出门，勉励着自己，去饭厅那边。

天空一片阴霾。

巨大的窗户外，博士一人在翻阅资料。

“你这样总是盲目开空头支票，将无畏的希望带给别人，你清楚责任吗，若是失败，你就是一个罪人。人在失去理性之后，会无理性的憎恨你，到头来，你什么都拿不到。”

在书架背后，凯尔希的声音从书堆里传来，说道。

在一排又一排桌子上，张渊沉默片刻，回应：“这些我知道。”

光暗闪烁，张渊接着说道：“我们曾经以医生的身份宣誓过，所以我清楚自己要做什么。”

“我对我的老师给予他们应该受到的尊敬和感恩。”

“我将用我的良心和尊严来行使我的职业。”

“无论到了什么地方，也无论需诊治的病人是男是女、是自由民是奴婢，对他们我一视同仁，为他们谋幸福是我惟一的目的。”

.......

“我以我心和生命誉庄严地作此保证。”

他背出了许多版本的宣言，组合成一块，对医生的宣誓铭记于心。

然而，药学专业的学生并没有被要求参与古老的医生宣誓，药学是否算医生，反正他的大学里，普遍是否定的。有意愿去宣誓的学生也可以跟临床科的学生一起宣誓，结果张渊这一个正规概念非职业医生的准毕业生还是去宣誓了，并且至今都能将自己的誓言背出来。

张渊说道：“医生不是神明，但确实作为超越神明、给世界带来一线希望的特殊职业，我不惧怕失败的后果，也不惧怕散布希望的寒冷，我也不仅仅进行心灵的抚慰，我们将全力以赴去拯救希望。只要有一丝的希望，我也会尽自己的力量，也让他们在希望中度过，而不是绝望。”

“若是连我们都在害怕，残忍的以现实理性为名不断强调着绝望的正确和绝对性，将之形容为责任、人权，这真的是正确的吗？”

悲冷的阳光下，张渊问道。

图书馆犹如教堂一般，审问着人性与兽性。

此刻的张渊，坚守着最后一线希望，他若是跟随主流，相信99.9%这一个百分比，那么他仍旧是博士，若是坚信0.1%，那么他才是dr zhang。

若是坚信的开始，只有百分百，没有多少概率。

凯尔希沉默了。

“凯尔希，我要跟陈sir通话，让她那边提供更加清晰的那一带城市规划图，这需要龙门与这边的传真功能许可。我有了大体的线索，你相信我已经恢复了冷静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