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十月是你的谎言
这里已经没有了曾经熟悉的那座低矮坟墓，只剩下一片荒草散发着盎然的生机。
白银坐在路旁的石头上，手里提着个小小的白瓷酒瓶，只是一言不发地自斟自饮。绿萝与剑兰站在她身旁，而她亲传的二弟子则站在远处路中。
人总是这么奇怪，在对方活着的时候不知道珍惜，等再也见不到了再怀念却已经太迟了。
那是白银最用心的一个徒弟，也是她的第一个徒弟。在他还在白银门下从师的时候，白银就当是亲儿子一样教导、照顾。结果被给予厚望的侠客在种种原因下成了满身铜臭权欲熏心的罪犯，这让她每每想起来，都忍不住扼腕叹息。
“唉，师兄啊师兄，你虽然悟出来了，可怎么就不往道儿上走，就跟那过眼云烟过不去呢。每到这个日子，师父都在你坟前一个人喝闷酒。唉，独酒难饮，苦酒更难饮。”
“石英，你在那边嘀咕什么呢？”
师兄的领悟对石英突破到剑神境界起到了很大帮助，可她也是撞破了师兄的谋划，导致师兄入狱身死的人，她虽然对师兄充满感谢，却有些不好意思靠近师兄的坟地。听到白银的声音，石英也回过神来稍微深呼吸了一下，快步走到白银身边。
“啊？呃，那个、师父，你、你好些了吗？”
“我没事儿。”白银摇摇头，又叹息道，“一转眼过去又这么多年了，明明每年都来，可我都记不清这小子的坟地在哪儿了。”
“您说的，不让修整师兄的坟地。”
“现在璃月的土地这么紧张还占着一块地，他都死了，这么多年棺材都烂没了。”白银鼻子里发出哼声，撑着膝盖站起来，拍拍衣服上的浮尘，“给你师兄见礼，咱们回去了。”
“哦，好。”
石英向两个师妹招收，三人一起想着大概可能是师兄坟地所在的方向三鞠躬。等他们行完礼再回过头来，白银已经提着酒壶走远了，站在远处一个流动摊贩的小推车旁边。
“小丫头，你叫什么名字啊？”
“我、我没有名字……新鲜热乎的摩拉肉，姐姐买一个尝尝吧？”虽然这个小女孩身上有些脏，但一双小手洗得特别白净，推着货物的小车上东西琳琅满目，但都码放得整整齐齐，甚至用来装摩拉肉的纸袋也十分整洁。
“好，那就……给我来三个吧。”白银从口袋里掏出两张金票递了上去，想了想又从口袋摸出二十五枚零散摩拉。现在摩拉通胀越来越严重，一个摩拉肉就要四百二十五摩拉，要是放在一千年前，都够一家三口人半个月的口粮了。
现在的摩拉金票面值有一万、一千、五百、一百、五十这五种面额，上面印着岩王帝君的头像，另一面是取自珉林和璃沙郊几个景点绘制的图画。面值太大的纸钞看上去就跟冥币似的，如果不是能当钱花，或许白银都不爱看见它。
“好，我这就给您包上！”小丫头利索地打开用棉被盖着的木匣，又装好了两个摩拉肉。之后自然就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不过小丫头的数学显然不过关，她茫然地看着码放在推车上的二十五个摩拉思索了良久。
“小丫头，璃月学堂不是可以免费入学吗？你怎么没去上学啊？”
无视了石英“我的呢我的呢”的叫声，白银将两个摩拉肉分别递给绿萝和剑兰，向卖货的小丫头随口问到。
“啊？啊……我、我还不到年龄。而且……”
“嗯？”
“而且家里没钱，上学就不能出来卖货，就没办法养活自己。”
“这样啊，你的父母呢？”白银又问，这时石英悄悄从她身后靠近，想要抢走她手里的摩拉肉，被她轻松躲开。石英被她伸脚拌了一下，踉踉跄跄地冲进旁边树丛里。
听到白银的问话，小丫头没有回答，只是摇头。白银叹了口气，帝君制定的规章已经相当完善了，怎么还会有这种吃不上饭又上不起学的孩子呢？
“那总务司可以申请补贴，你知不知道？”
“我在璃月港没有户籍，总务司的人把我赶出来了。”回答时小丫头的脸色十分平静，就好像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她伸手抓起车上的摩拉，从车下绑着的小箱子里取出三张金票。
看着手里的金票，小丫头抿起嘴，“不过我也不需要他们的资助，用不了多久，我就会有很多很多钱，我要建一个很大很大的房子，要有天衡山那么大！我要用浮生石让房子飞在天上！到那时候——它的影子将遮蔽整个璃月港！让所有人抬头就能看见，天上有我的群玉阁！”
“……啧，瞧瞧我这运气。”听了小丫头这番豪言壮语后白银没有嘲笑，而是低声呢喃。
谁能想出门上个坟就能碰见未来的掩月天权呢？
想到这，白银笑起来，从小丫头手里拿过找零的纸币，随口说道：“挺有志气，听说当年帝君下令修建空中战舰五艘，只要在天上航行，便能遮天蔽日，你敢比那个还大吗？”
“怎么不敢！总有一天，我的群玉阁会笼罩七国！”
这时使用从路边的草丛里爬出来，她在里边就听到那个卖货丫头的话了，在草丛里笑完了才出来。不过她倒不是笑这丫头的豪言壮语，而是她想起师父以前唱的荤段子里就提到过群玉阁。里边有个用名贵茶水洗脚的富婆叫凝光，那旅行者为了争那一杯洗脚茶，打得头破血流……
等一下？那丫头刚刚说群玉阁！？
从以前就听帝君说师父知晓未来，莫非她说的都是真的？这个小丫头，在未来就是那个倒茶洗脚的富婆？
“师父师父！我有话说！”石英稍微走了个神，见白银那边已经聊完了正准备要走，她一个鹞子翻身蹦起来，快步拦在了白银面前。
“干嘛？”白银停下脚步，莫名其妙地看着突然变得有些激动的徒弟。
“师父，你说我现在开始养她，以后是不是就可以让倒茶洗脚富婆养我了？——师父，我不想努力了！”
002 被“绑架”的富婆
绿萝帮着卖货小丫头推着小车，一行人就这样慢腾腾地跟在白银后面。石英抽抽噎噎的吊在队伍末尾，企图以假哭博取同情，可惜走了一路压根儿就没人看她一眼。能保持这样年轻的心态是好事，这说明她的灵魂依然健康，没有受到磨损的影响。如果她像萍仙子一样选择跟着璃月变老，那白银就要担心起来了。
这傻孩子也不想想，养成掩月天权这么好玩的事情，怎么会轮得到她。
白银不敢立刻确定这个丫头就是未来的凝光，于是她又稍微考了这丫头几个问题。一些文化题她答不上来，但做生意的问题说得头头是道，细枝末节都是知道得清清楚楚。
这天赋，说不定胎教都是读的《胡雪岩》和《士商类要》，人家泥腿子白手起家就已经能成为天权星了，如果有个尽职尽责的名师教导，那还不得岩王爷上门儿请她当第二任岩神？
小丫头战战兢兢地跟在白银身后，她觉得自己是出来卖货被绑架了。不过她目前毫无办法，不管是谁在她面前提着剑说“这把剑就是我的身份”，她都得乖乖跟着走，因为她只是一个普通柔弱的小女孩而已。
这个拿剑的凶女人穿着打扮也就平平常常，手上还缠着绷带，一双眼睛“凶狠凌厉”，一瞅那就是道上混的。这身份可太了不得了，惹不起惹不起！
一路跟着白银走到璃月港，有经过的人看到这个有些奇怪的队伍纷纷侧目，但被白银瞪了一眼之后纷纷低头加快脚步，连个敢上前说话的人都没有。
直到她们走到了璃月港入口的牌楼下面，一名千岩军士兵挡在了她们面前。这个千岩军士兵早上见过白银她们出门，但回来带了个脏兮兮的丫头他是没想到的。而且这丫头不知道犯了什么毛病，在不停地向他抛媚眼儿。
“你们这是从哪弄来个脏丫头？她眼睛有毛病吗？”
看到千岩军拦下这个拐人队伍时小丫头还满脸期待，但听到这个笨蛋的问题，一张小脸立刻垮了下来。
“啊？丫头，你眼睛有毛病吗？”白银也惊了一下，回头去看一直老老实实跟在身后的小丫头。这丫头生得面貌端正，明眸皓齿，长大以后肯定是个漂亮的大美人，哪像是眼睛有毛病的样子？
“怎么说话呢？”
白银转身和千岩军理论，而小丫头又趁机向他使眼色，眼睛眨得都快成了摩斯电码了：.--- .. ..- -....- -- .. -. --.
“……这位小姐，你看她！你以转身她就朝我抛媚眼呢！”
小丫头脸都绿了，心道自己怎么就遇见这么个傻蛋！她现在觉得整张脸都累得不行，垂头丧气地低下头，懒得再看那个千岩军一眼。
“行了行了，她一个小丫头知道什么叫抛媚眼？赶紧起开，别挡路！”白银不耐烦地把千岩军扒拉到一边，向身后招呼一声，迈步就往城内走。
这时那个千岩军也回过味来了，连忙举着黑缨枪挡在白银面前。
“我算明白了，那小丫头是在向我求救吧？莫非你打算拐卖人口？”千岩军瞪着眼睛，他的声音很大，引地旁边的千岩军也连忙走过来支援。
“啊？我？拐卖她？”白银不可置信地指着身后瘦巴巴的丫头，拎着她的袖子拽到面前，“我拐卖这样的你要吗？”
“我——你不要狡辩！现在拿出你的身份证明，跟我到总务司走一趟！”千岩军被噎得差点说不上话来，举着黑缨枪又凑近了一步。
“唉，怎么会变成这样。”白银从口袋里摸出自己的身份证明，这玩意儿和摩拉一样，都是岩王爷亲自制作的。之后再由专门的人员以岩王爷赐予的法器录入信息，检查也需要用帝君专门制作的辨识宝玉，从而达到防伪的效果。
只见白银的信息上写的很简单，姓名：白银；性别：女；年龄：不详；住址：玉京台二号胡同010号；职业：三眼五显仙人……
“三眼五显仙人……嗯？三眼五显仙人！？”那个士兵拿着辨识宝玉念完信息，甚至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他揉揉眼又看了一遍，抬头打量着这个看上去只有二十来岁的白发少女。
在从军手册中有记载所有璃月仙众的外形特征，比如腾蛇太元帅浮舍夜叉特征是生有四臂，驱使雷电；歌尘浪市真君萍姥姥像个普通老太太，经常带着一盏茶壶；观岩奕剑真君石英外形是十六七岁的少女，神之眼挂在腰间，有个红色盘长结的装饰……
心里回忆着众位仙人的特征，千岩军士兵又扫过和白银同行的人，看到在旁边摸出一把瓜子儿看热闹兴致正高的石英时差点两腿一软直接坐在地上。
“您、请问您是哪位仙家？”士兵压低了声音，还在回忆着众仙的形貌特征，不过白银的资料比较靠后，他还没回忆到这儿。
“什么仙家不仙家的，我只是个普通人。”白银翻了个白眼，从士兵手里抢过自己的身份证，“帝君有令，除非作战时期，众仙需隐于市朝，不得招摇过市。这些都写在你们的教材上，你考试怎么合格的？抄的吗？”
“末将当然记得！千岩牢固，重嶂不移！您请过去吧。”两个千岩军兵士让开两步，重新站回牌楼下。面容肃穆，目不斜视，精神头好像也比刚刚好了许多。
小丫头在旁边傻呆呆地站着，不知道为什么，那两个士兵竟然态度恭敬地让路了！
“师父，您不会坐牢吧？那个这位小妹妹就只能让我来养啦？”石英幸灾乐祸地笑着凑上来，在白银身边一边撒娇一边说着虎狼之词。
“想得美哦！从我这儿拐走了小黄，又抱走了花喵还不算，现在胆子大了是吧？敢跟师父抢学生了？”白银用食指摁住石英额头，将她轻轻推到旁边。小黄被她养好了以后被石英抱走了，花喵在洞天好不容易修行到能口吐人言，又被她给拐走了。她只是想养个宠物而已，这个混账徒弟一点都不知道体谅师父。
“诶嘿嘿~师父，你是了解我的，小黄跟花喵她们俩养活不了我呀……”
“哼……”白银无力地叹息一声，从口袋里抽出一根乌黑锃亮的戒尺，“要不你跟它商量商量？”
003 三眼五显仙人是高危职业
俗话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自从白银把家规打断了十几根以后，只要石英看到她拿出戒尺，不管身处什么情况，都会变得乖巧温顺。
一行人安安静静地回到家里，石英立刻请辞回轻策庄了，理由也十分充分，说什么最近轻策庄的河流有些奇怪，她得回去实时监控。白毛小丫头被丢进浴室，让绿萝她们帮着洗了个澡，七七给她找了一套衣服，穿上之后立刻就从脏兮兮的难民变成了富贵人家的小小姐。
等她再回到客厅，白银正坐在侧位等着她，而主位上竟然是个看上去和她年纪差不多的小孩。
“嗯，那就这么办吧，现在璃月的硬实力依然保存完好，暂时不需要太强的战斗力了。”白银在和那个小孩低声交谈，听上去她竟然是完全听从那个孩子的意见。
“是啊，璃月现在缺少的是在帝君下岗以后，还能把持璃月的君主。”
虽然外形像是个孩子，但她的语气和神态却像总务司的领导，上次白毛丫头去总务司办理社会保障补贴的时候见过。
说到这两人一齐看向呆呆站在浴室门口的白毛丫头，把小丫头吓得缩着脖子。
“过来。”白银向小丫头招招手，语气柔和地说
到。
“……是。”白毛丫头紧张地答应道，一点一点地蹭到两人面前。她偷眼瞅了下两人的神色，看到她们依然在盯着自己，于是更加紧张了。
“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学生了，主要学习文化知识。生意方面你已经很精通了，但也需要更多实践才行。”这丫头年纪还小，就算再懂事也听不懂那些大道理，白银开门见山直接说道。
“每天上午你要在这里学习语文、数学、历史、地理、社会、科学，下午你到外面去，继续做自己的生意。需要什么尽管开口，但我不会给你本钱，能赚多少全看你的本事，我也不会拿走一分钱，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明白……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您这样高高在上的仙人要帮助我？”白毛丫头倒是非常清醒，知晓了自己被仙人青睐之后也没有得意忘形，而是想要知道其中的缘由。
“嗯……大概是因为看到无依无靠的孩子，没办法视而不见吧。”白银想了想，给出了一个十分正能量的理由。实际上她就是想看看获得帮助的凝光能不能成为岩神的继任者而已，单纯就是个人兴趣。
“可是璃月像我这样的人有很多，我知道仙家实力和资源都十分雄厚，但您能帮助所有人吗？”
“我无法像帝君那样注视着璃月的每一个人，也帮不了所有人，但最起码我能帮助我看到的人。”白银十分认真地回答道，露出了一个温和的微笑，“这总比什么都不做要好。”
“我明白了，谢谢您。”白毛小丫头同样认真地回应，一双明亮的眸子中更多了一些明悟和坚定。
“真是聪明又懂事。”白银对小摇头的表现十分满意，不过今天小丫头才刚来，还需要一点时间给她适应，于是她向身边招呼道，“绿萝，你带她去她的房间看看，缺少什么就告诉我，我会去布置。”
“是，师父。”绿萝轻声答应，走到小丫头身边，“跟我来吧，我带你去房间看看。”
“嗯，谢谢。那我就先失陪了，嗯……师父？”
“是老师。”
“是，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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