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笨二点的小傻
甚至连百目本人都没料到这一招，不过，他没时间表现出“惊愕”的表情……大概是火焰穿心的第一秒，这具身躯就灼烧成了粉末，没留下一点有用的信息。堂堂一个魔法师，宇宙中珍稀异常的多目族，从此又少了一个。
……
杀完这个人后，火焰像是被什么人操纵着一样，瞬间掐灭，半点火星子都没留下。若非这棵神樱树表面还附着焦黑，树干顶端还飘着浓烟，众人都不禁要怀疑，刚才看到的是不是一场梦。
火劫确实来过了，只杀了一人，然后又消失得桥无踪影。
谋划这一切的神宫弦一，像个小丑。上一秒，他还沉浸在大业完成的喜悦里；下一秒，现实却抡圆了手臂，狠狠一巴掌抽在他脸上。与他一起奋斗，为大业奉献最多的挚友，樱之岛一人之下万人之下的神官大人，百目，还来不及与他分享一句胜利后的感想，就被火焰贯穿身体，在他眼前化作一团灰烬。曾几何时，多目族还以“强大而旺盛的生命力”为卖点，但是在火劫面前，他那点儿血量就和纸糊的一样，没到两秒就烧了个精光。
什么都没留下，连一丁点灰都没有，仿佛一个大活人就这么凭空蒸发了。若非脑海中的记忆还算新鲜，就连这人是否存在过，都成了疑点。
“为何……”
火劫没有来，计划彻底破灭，弦一好像突然之间老了五十多岁。他此前的人生都是为了谋划这一天而存在的，当一个人把全部心力押宝到某一件事，但最后的结果又不尽人意时，难免会性情大变。此刻的弦一便是如此，整个人肉眼可见的“燃尽”了，再榨不出一丝气力。
躲入地下的敌人该怎么处理？
计划失败，宇联的大军肯定已经在路上，该怎么应对？
今后的樱之岛又会走向何方？
……
一瞬间，这些昨天还困扰着他的问题好像都变得没有意义。他依旧保持着半跪姿势，只不过再也没有了那种殉道者的豪迈，而是蜷缩成一团，仿佛有什么人在他腹部狠狠捣了一拳似的，形似虾米。两手无比痛苦地撕扯着自己的头发，活了数十年有余，自以为见过宇宙间最黑暗的暮景，将心灵锻炼的硬如钢铁，不会再为任何事情动容。不曾想……自从那日被烙上奴隶的印记后，这股仿佛被整个宇宙抛弃的感觉，竟然又一次找上门来。
“为什么……”
“火劫————！！这是为何————————？？？！！！！”
“我为你付出了一切……一切！我的一切！为何要给予我如此惨痛的背弃？？！”
……
星空缄默着，不回答他的任何质问。似乎从一开始，召唤火劫就只是他的一厢情愿。
就好像一个男生在女生宿舍下面摆满九百九十九根蜡烛，还特意弄成大大的心形，身穿西装，手捧玫瑰，用大喇叭高喊着嫁给我吧。他自以为能感动那个女生，实际上，可能只感动了他自己。
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宇宙会被火劫烧穿，但……至少在今夜，星空依旧瑰丽无比。
星光依旧闪烁。
————
“所以，我们不出去抓他吗？”胖虎挠了挠脖子，对这个留在地面上的尾巴始终耿耿于怀。
“胖虎啊，要有点儿大局面嘛。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神宫弦一已经不重要了，再说……看他这个样子，估计也没什么后手了，压根就不需要多给他一个眼神。”话虽这样说，小夫的神色却并没有多高兴，依旧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样子，“和摆在在我们面前的严峻问题相比，什么神宫弦一，完全就是小儿科。”
“刚才的事，你们怎么看？”静香下意识地用手指玩弄着自己的短马尾，俨然还没从刚才震撼的一幕中缓过神来，“火劫没有降临，对我们来说……应该算是件好事？”
“对啊对啊。”胖虎忙不迭地点头，“那家伙忙活了半天，结果雷声大雨点小，除了那棵樱花树和那团史莱姆，什么都没伤到。”
……
剩下三个人一言不发，小夫脸色发白，出木杉连连苦笑，大雄则是一脸凝重。
“……怎么了？”
“嗯……应该怎么说……”纠结了很长时间，出木杉还是叹了口气，播报这个并不算太好的消息，“刚田同学，可能不是你想的那样。现在的情况……已经比预想的要糟糕很多了。”
“为什么？”胖虎自然是不懂这些弯弯绕绕，又抬头看了一眼地上的情景，“就结果来说，这次危机不是已经平稳落幕了嘛？”
“通过这次事件，我们已经知道两件事。”大雄缓缓伸出两根手指，面色沉重，“第一，火劫已经醒了。至少，对百目的召唤，祂确实做出了反应……这说明祂不但知道自己是火劫，还具备跨视距打击的能力。”
“第二，祂杀了唯一一个知晓祂确切坐标的人。”
“还有一件事……”出木杉的声音同样沉重，“在百目死亡之前，他把火劫的具体坐标告诉了我们。”
“嘶……”了解到事情的严重性，就连胖虎这样的莽夫都倒吸一口冷气，“这么说，祂的下一个目标，很可能就是我们了？出于某种原因，祂还不想在现阶段暴露，所以……要抹除掉所有知道祂坐标的存在？”
“不清楚，但我猜，这个问题的答案……”
大雄从未像现在这样不确定过，仿佛堕入迷雾中，看不清眼前的道路，也看不清自己的归途。
一步踏错，万丈深渊。
“取决于此时此刻的‘火劫’，到底在地球上扮演着什么角色。”
第三百三十八章：藏好自己，做好清理
城市倒映在橘色的瞳孔中，仿佛燃烧。
少年站在高楼顶端，以一个十分老成的姿势，双手背在身后，俯瞰着下方的城市。高楼风吹拂着他的短发，时不时迸出几颗明亮的小火星，卷入风中，明明灭灭，恍若星辰。
伴随着喷射口轰鸣的声音逐渐靠近，少年的橘色瞳孔略微一轮，却也仅限于此。他好像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一样，始终绷着脸，因而也就无法从他的面部表情上判断出任何信息。
“当！”
韧铁落地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一台通体亮银色，外观设计充满赛博感的机甲降落在楼顶，伴随着变形金刚般的解体声，单面展开，固定在里面的中年男人得以从中缓步走出，双手抱住脖颈，做几个舒展身体的动作。
“咔啦——”
清脆到仿佛把一捆芹菜拧断的声音。
“啊……我的老腰……”这声音听着多少有些吓人，尹月升……或者说，在大众眼中，一直冠以【银胄】这个代称的中年男人赶紧停手，原本还算儒雅的脸瞬间变得狰狞起来，一只手扶着少年的肩膀，一只手扶住腰，苦笑道，“到底是岁月不饶人啊，火拳，你看……机甲穿了那么久，飞行的时候又只能保持一个姿势不动，腰间椎盘突出就不说了，颈椎和肩膀也有毛病……，嘶……这种情节科幻电影里一般都不会拍出来。”
“……”
火拳的眼睛一直看着他，却连半句话都没有说。好在，这位同事大概也习惯了他冷漠的性子，并未当回事，只是转过身，对机甲做了个特殊的手势。
“保持警戒模式。”
“咔咔咔……”
收到指令后，机甲自行合拢，双臂抬起，将手部机甲的压缩空气炮打开，进入一个随时可以射击的状态。
“不知道为什么，我有点心神不宁……可能是小孩要上高中，过两天中考，成绩还是一塌糊涂。”银胄从口袋里摸出一根香烟，浑身上下，几乎每一个口袋都摸遍了，却发现没带打火机，只好厚着脸皮凑过去，笑道，“那什么，借个火呗？”
“嘶——”
火拳用食指轻轻点了一下烟头，烟丝瞬间引燃，浓郁的烟草味随即飘散出来。
“呼……”抽了一口后，银胄脸上那股中年男人通用的疲惫多少褪去一些，神情放松下来，却又变得唠唠叨叨，“给他念的初中也不算太差，但……我看了那小子的成绩，分儿就那么点，估摸着也上不了太好的高中……只求别连书都没得读就好。”
“我以为你不缺钱。”
“我？不缺钱？哈哈哈……”银胄敲了敲立在身后的机甲，笑着说道，“严格意义上来说，这家伙属于政府公家财产，我只是负责其中一部分‘软件’开发而已……至少名义上是这样。”
“不说这些了，越说越俗气。”紧赶慢赶地抽了两口，他将烟头一弹，抬脚踩灭，很快又换了个话题，“你呢？任务上的集合时间是八点钟吧？我看你在这儿站老半天了，怎么？思考人生？”
“可以算是。”
“……哦？真的？”银胄这下来了兴趣，“我一直听说你只有十六岁，虽然你的行事风格完全不像十六岁的人……这么看来，你还是有那么一丁点年轻人该有的状态嘛。”
我以后的亲子沟通多积攒点经验。”
“……”
火拳扫了他一眼，橘色的眼眸中暮气沉沉，如同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有时候，银胄自己也觉得奇怪，火焰明明是一种暖色调的事物，在大多数文明中，火焰都象征着光明和希望。
怎么作用在火拳身上，竟能烘托出几分古怪的冷色调？
“恐怕你要失望了。”好在，即便声音没有起伏，他终究还是回答了银胄的问题，“我的烦恼和青春期无关，只是一些胡思乱想。”
“你知道‘黑暗森林法则’这种说法吗？”
“啊，那个！我知道！”银胄表现的有些激动，就像那种“孩子好不容易聊到一个自己熟悉的话题”时的家长，“科幻小说里的东西，对不对？好像有不少年轻人特别迷这个。”
“你怎么看？”火拳凝视着他的眼睛，问道，“不是以‘父亲’的身份，而是以‘人工智能开发者’的身份，好好思考一下，再回答我。”
“嗯……好吧……”本来想说“我在网上刷到不少话题”，被他这么一堵，自然也说不出口了。思衬片刻，考虑到火拳的年龄可能真的不大，银胄换了一套更好懂的表达方式，“在我看来，黑暗森林理论，只是对费米悖论的一种诠释，并不一定就是真理。只能说，如果真的代入书中设定，这套理论可以自圆其说……”
“猜疑链的存在，建立在双方完全无法交流的基础上。但我们谁都没见过宇宙生物，究竟能否互相理解，也很难说。”
……
火拳忽然睁大眼睛，犹豫片刻，面无表情地问了个有些骇人的问题，“出于种种原因，我不希望自己的位置暴露给外界。这个时候我该怎么办？”
“这……”银胄被他问了个措手不及，耸耸肩，笑道，“那就只能和书里写的那样喽。”
“藏好自己，做好清理。”
“……”
火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你还对科幻小说感兴趣？”
银胄还以为自己知道了同事不为人知的小兴趣，心中暗自感慨。平日里与他相处，不知为何，总有种后背发寒的感觉……因为他干起事来完全不像十六岁的年轻人，出奇冷静，冷静得有些恐怖。更骇人的是，他好像压根就没有自己的生活，只是把全身心都投入到一个又一个任务中。
更可怕的是，他的眼中，看不到对正义的渴望，所以银胄一直弄不懂他的动力究竟是什么。
好在……此时此刻，难得的独处时间，他总算还表现出了那么一点点年轻人该有的感觉——对宇宙的好奇。
虽然少了点，但，聊胜于无吧。
“如果是这样，我推荐你也读读一些真正的科学刊物。比如说……”
————
“八点了，准备执行任务。”
才刚刚张开口，银胄就像被什么东西噎住了一样，生生止住话头。白了这个少年一眼后，他也只好招招手，让机甲再度展开，主动“穿”到身体上。
“行吧……你说了算。”
“这次的任务并不复杂，根据情报，在六点钟方向，那座废弃工厂的地下，建有一座非法动工、非法经营，以防空洞改造而来的实验室，里面配备有十名左右的巡逻武装人员。你从正门进入，吸引他们的注意力，破坏实验室内的监控设备网络；我从后方进入，营救那些被用作生物实验的活体。”
“时间紧张，快点行动吧。”
第三百三十九章：合着您这前后段还连着的是吗？
“伽利略曾经指出，运动的船与静止的船上的运动不可区分，也就是说，当你在封闭的船舱里，与外界完全隔绝，那么即使你拥有最发达的头脑，最先进的仪器，也无从感知你的船是匀速运动，还是静止。更无从感知速度的大小，因为没有参考。比如，我们不知道我们整个宇宙的整体运动状态，因为宇宙是封闭的。爱因斯坦将其引用，作为狭义相对论的第一个基本原理：狭义相对性原理。其内容是：惯性系之间完全等价，不可区分。”
“……参议院选举本院其他官员，并在副总统缺席或行使合众国总统职权时，选举一名临时议长。参议院独自拥有审判一切弹劾案的权力。为此目的而开庭时，全体参议员须宣誓或作代誓宣言。合众国总统受审时，最高法院首席大法官主持审判。无论何人，非经出席参议员三分之二的同意，不得被定罪。弹劾案的判决，不得超出免职和剥夺担任和享有合众国属下有荣誉、有责任或有薪金的任何职务的资格。但被定罪的人，仍可依法起诉、审判、判决和惩罚……”
“……遥襟甫畅，逸兴遄飞。爽籁发而清风生，纤歌凝而白云遏。睢园绿竹，气凌彭泽之樽；邺水朱华，光照临川之笔。四美具，二难并。穷睇眄于中天，极娱游于暇日。天高地迥，觉宇宙之无穷；兴尽悲来，识盈虚之有数。望长安于日下，目吴会于云间。地势极而南溟深，天柱高而北辰远。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怀帝阍而不见，奉宣室以何年？”
……
昏暗的地下室里，少年缩在床上，睁大眼睛，盯着电视上闪过的对话，口中却念念有词。他的身形十分瘦削，裹在一张薄薄的毛毯里，双手环抱着膝盖，靠在墙角。
不过，比起身体，他的精神状态显然更让人担忧。眼眶深深地凹陷下去，黑眼圈已经到了和烟熏妆无异的程度。这里没有钟表，因此，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体会到时间的流逝了。只是脑海中被灌输的东西越来越多，上到爱因斯坦的相对论，下到一份毫无意义的电话号码，全都储存在他的脑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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