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住那个魔王 第637章

这里见证了她最不想记住的过去，却也宣布着她的新生。普天之下，再也找不出第二个让她这样又爱又恨的地方。

“永别了。”

她轻声说着。

她的手在虚空中半握，仿佛抓住了看不见的权杖。

“禁锢我们的牢笼，保护我们的高墙。”

“孕育希望的生命之地，原初世界最后一座抵抗的堡垒。”

“在此刻，于此地，洞开吧。”

第五百二十八章 此乃，人类的秩序

无数淡金色的光点向着莉莉丝的手中汇聚，凝聚成一根淡金色的权杖。

伴随着代理女神的律令，这座本不属于斯卡伊大陆的高塔被强令所扭曲，宛若一个被随意揉捏的易拉罐，在两个世界的夹缝间痛苦地挣扎。

一个小小的规则混乱地带，根本无法抵挡，甚至说无法容纳秩序界的完整法则。在斯卡伊大陆的世界法则强行侵入高塔的同时，这里的法则就产生了大量的连锁反应。

万幸的是空间囊泡与脱离锚点都在刚刚打更人的扫荡中被清除，否则光是这一下，就足以让悖论高塔炸成无秩序的乱相地带。

莉莉丝的视野已经完全改变，组成空间与时间的信息流串在她眼中跳跃，将世界结构为最微小的相。

淡金色的权杖在莉莉丝的手中缓缓转动，留下一道圆形的轨迹。她空着的另一只手向前探去，仿佛要触及圆形所圈出的平面。

她触摸到了。

整座悖论高塔仿佛被她面前的小小圆环替代，一道半透明的薄膜在她的指尖触碰到的同时，产生剧烈的颤动。

如同把切割下来的玻璃推出，莉莉丝的手掌缓慢却稳定地把那一块圆形平面推离圆环。伴随着她的动作，悖论高塔的塔顶处出现了一道环绕塔顶的裂纹，将悖论高塔撕裂。

尽管莉莉丝的权柄并不包含悖论高塔这个三不管地带，但位格的强令使没有神明保护的悖论高塔成为了她手中的面团。

在世界壁障被撕裂的瞬间，高浓度的魔能猛地冲进悖论高塔，摧毁了挡在它们面前的一切。

魔能是【混乱】的能量形式，自身就带有【混乱】的性质。当它们的浓度高到一定程度，并且量级也足够的时候，也会产生一丝丝真正的【混乱】。

而这条源自混乱之海的特殊信息形式，足以搅乱这一方小小的空间。

而最显而易见的结果，就是塔顶之外被无穷无尽的诡异二维图案填满，犹如老旧3D游戏的贴图，粗糙且模糊。

何谓立体主义画派？一个三维物体在一个固定视角下有看不见的背面，而立体主义画派就是把一个在二维画面上不可看到的背面展开，犹如把一个骰子的六个面展开，同时画在一张画布上。

而此时呈现在悖论高塔外的景色，便是如此。

那些复杂的色块纠结在一起，把一个物体的所有面同时呈现，让人分不清自己看到的究竟是什么。

悖论高塔外本不应该是这番景象，完全是因为混乱的加剧使得世界壁障的撕裂错位，进一步导致了三维空间的坍缩，并让这部分空间出现二维化，甚至有部分空间受到的影响更大，已经化作三维希尔伯特曲线。

莉莉丝站在魔能的狂潮面前，岿然不动。

在此时，此地，她就是斯卡伊的化身，她就是身后世界的秩序本身。

“斯卡伊！扩张！”

斯卡伊大陆的逻辑层宛若一个复杂的齿轮机器，互相咬合的规则链条猛然膨胀。一道新生的世界壁障从悖论高塔的根基处生长，与被莉莉丝强行撕下的世界壁障相接。

无数规则链条从莉莉丝手中的权杖绽放，在空中飞舞交织，组成了一张牢不可破的大网。那些从世界外汹涌而来的魔能撞击在这张大网上，与其中的秩序之力相互抵消。

这还算不上第一波冲击，这只是世界壁障破开后的前期反应。

莉莉丝注视着眼前那光怪陆离的深渊，瞳孔猛然一缩，身体骤然回退，向着塔底飞速后退。

她感受到了一股吸力，仿佛要把自己的魔王位格吸出去。

但对方显然不想让她这么轻易就离开，一道犹如魔剑的能量固体瞬间划破空间，向着莉莉丝刺来。这道攻击的力量之大，甚至引起一路空间扭曲，让悖论高塔内本就混乱的空间环境更加复杂。

悖论高塔犹如一条被远比自己粗的东西塞爆的管道，从塔顶开始爆裂。那些被爆破的高塔部分在纯粹的魔能下被分解为最初的相，加入了这场混乱的盛宴。

那道魔剑势如破竹，一路高歌猛进，眨眼间便刺击在悖论高塔中部的规则链条组成的大网上。

这一次，规则之网遇到了真正的对手。浓郁的魔能侵蚀着世界的规则，不断地把这些秩序转化为混乱。连串的规则对撞使悖论高塔内的环境更加恶劣，诡异多变的特异法则区数量猛增，甚至把原本已经固定下来的变异法则绞碎。

秩序之网被魔剑刺得向后高高鼓起，紧缚在高塔四壁的链条绷得紧紧的，仿佛下一秒就要断裂。

终于，秩序之网与悖论高塔的连接锚点断裂，魔剑带着秩序之网向莉莉丝疾驰而去。

然后就没了。

莉莉丝带着秩序之网，带着那把魔剑，飞也似的逃回了斯卡伊大陆。

停留在悖论高塔塔顶的存在愣了一下，反应了很长时间。

然后才意识到，它好像被耍了。

在意识到自己的剑被偷走后，悖论高塔尽头的存在卷起如海啸般的魔能，向着悖论高塔的底部急速冲去。但为时已晚，莉莉丝已经把刚刚切下来的世界壁障缝合上了斯卡伊大陆的入口，拦住了敌人的追击路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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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晓要塞，被重重围困的老宅忽然间从中炸裂，万千光带犹如焰火般直冲云霄。

燃烧的房屋碎片冲上高空，向四面八方坠落。而在光芒之中，莉莉丝的身影安然落地。

“我回来啦！”莉莉丝满面春光地对着楚门招呼，“看看我抓到了什么？”

楚门目光一凛，秩序领域瞬间展开将破晓要塞的轰炸区强行镇压。

果不其然，伴随着莉莉丝的出现，汹涌无比的魔能如同开闸泄洪般向着斯卡伊世界涌入。即便是楚门，也感到了些许吃力。

楚门的目光落到莉莉丝身上，此时才发现她一只手拖着一张金色链条编织成的大网，再仔细一看，才意识到那些链条都是世界法则链条。

楚门的表情愈发严肃，能让莉莉丝用这个规格的陷阱困住的东西，必然不会是路边随手可见的石头：“抓到什么了？”

“当当当当~”莉莉丝像钓鱼佬一样展示着自己的高规格渔网，“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但是魔王扔出来的——”

绣娘脸色一变，立刻上前，打量起网里的东西。

“高浓度的魔能物质，魔能锭打造，不但含有魔能，更含有混乱的意志。”绣娘在几秒间就判断出了这个东西的来头，“这东西要是扔到大陆上，就是能造成腥风血雨乃至帝国毁灭的魔器——随手把这东西扔出来，你确定是魔王？这个东西给魔王当佩剑……倒也不是不行……但跟我们之前估计的强度差了点。”

楚门关心的倒不是这一点：“你怎么知道是魔王扔的，你怎么就把它抢回来了？”

“它扔过来，我随手就捡回来了呗。至于为什么认为它是魔王，是因为我能感觉到位格的吸引。”莉莉丝低声说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边打边说。”

莉莉丝这个雁过拔毛的习惯究竟是谁教的？

楚门扪心自问，首先必不可能是他自己。自己可一直都是正直的代名词，莉莉丝绝对不可能从自己身上学到这个。

楚门叹了口气，其实在莉莉丝拖着魔王的剑回来的时候，就知道接下来要面临什么了。

谁也没想到，原初世界的魔王居然就在高塔另一边守着？

“咚——”

一声预料之中的沉闷响声在楚门脑海中响起，封印住深渊入口的封印顿时爆发出一阵阵夹杂着黑芒的光雾，赫然就是莉莉丝的封印受到猛烈冲击的表现。

刚刚忽然爆裂的老宅早就引起了人民公正军的注意，若非有楚门的军令在前，他们此时甚至有可能已经得到进攻的指令了。

楚门深吸一口气，看向四周那些环绕在自己身边的战士们。

他们之中有的年轻，有的壮年；有的是独生子女，有的是兄弟中的一个。

他们可能出身富商，出身平民，甚至出身奴隶。但在此刻，他们的信念合一。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楚门都怀疑他们并没有做好面对这场决战的准备。但此刻，那些炯炯有神的眼睛里燃烧着从未熄灭的火焰，无论是讨伐贵族，还是消灭教团，他们眼中的火焰从未熄灭。

直至今天，对于美好未来的渴望依旧深深地镌刻在他们的心脏上。

他们愿意为此而生，他们愿意为此而死。

“斯卡伊的战士们，准备战斗！”

“近卫炮兵团！出动！”

楚门早已把指挥权交给了穆赫德，只要他喊出这句话，这场战争的总指挥将全权交予穆赫德。

早已准备好的近卫炮兵团推着速射炮疾驰，眼中毫无惧色。哪怕他们面前的地面正在龟裂，不祥的气息正从大地之中涌动，他们也未曾停下脚步。

他们的任务是第一时间冲到出现的大裂口外，架设速射炮。

魔物是否会阻拦他们，他们在架设大炮的时候是否会被魔物杀死，这些都不是他们关心的事。

“给炮兵掩护！”克里特骑在马上，身披全甲，带头冲锋。

他带领着由雷鬼部队组成的近卫兵团，要用血肉之躯为炮兵守住阵地。

战场的最前端，楚门与其他人对视一眼，默默地点了点头，转身投向大裂隙下如深夜般的漆黑。

“逐光小队，目标原初的魔王。”

“进攻！”

在穿过莉莉丝打开的世界壁障的同时，一股前所未有的压力便直接拍到了楚门的脸上。

这是怎样汹涌的波涛，乃至楚门从未面对过这个层次的对手。他之前料想的不错，广平斯卡伊大陆的人，绝对不可能战胜这汹涌的魔潮。

这可是坐拥两个世界的秩序所引发的究极魔潮，哪怕是在三十三重天的推演中，这种极端情况也极为罕见。

已经被世界壁障替代了原本空间壁的悖论高塔此刻已经成为了魔能的运输管道，局部破裂导致的压力集中使得原初世界的魔能一股脑地向着斯卡伊大陆涌来。

楚门甚至看不到任何东西，因为就连光线都被这股混乱的毁灭之力绞碎。

灵能视界不能生效，因为这里除了逐光小队与莉莉丝不存在任何拥有灵能的东西。即便进行魔能探测，探测到的也只是无穷无尽的黑暗。

楚门设想过无数种可能面对的情况，其中最严重的也不过与眼前的情况相当。

无穷无尽的黑暗中，一道微弱的光芒从深渊中亮起，逐渐生长，势如蛮牛。

“吾……脚踏之土。”

隐隐的光芒之中，一团顽强的光芒强行撑开了无尽的黑暗。而那光芒之中，莉莉丝，打更人，绣娘的身影依次浮现。

楚门的话语戛然而止，魔潮拥有先发优势，他的秩序领域被重重压迫，难以展开。想要继续撑开秩序领域，必须率先击破这股最凶猛的魔潮。

楚门调整着自己的呼吸，这大概是他取回自己全部的力量之后，第一次发出全力以赴的攻击。

“戮魔！四阶封印，展开！”

“人道之剑，绝地天通！”

无穷尽的黑暗中，一道仿佛能把世界一分为二的巨大剑芒膨胀如星河。在它现身的刹那，周围的魔能便激烈反应，犹如沸腾的水。

它带着【刃】的真理，为这如混沌未开的世界带来了第一个规矩。

——拦于刃前者，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