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辰时埃
兰斯小声哔哔，试图举一个反例：“我看痛苦长姊活得就挺长的……”
菲菲恶狠狠地拧着兰斯的胳膊，把他拧得龇牙咧嘴：“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我还在想这几天你天天给我刷治疗术是个什么意思，原来是这么一回事。”楚门神色平静地给两人倒上茶，“其实这件事我不想对任何人说的，但你既然猜到了，告诉你也无妨，免得你天天给我刷治疗术。”
兰斯一想起了自己这些天天天给楚门治疗，顿时腰板又挺了起来：“你就说管不管用吧！”
他觉得楚门的情况应该不太糟，毕竟连自己都出手了，还有治不好的伤？
“没用。”哪壶不开提哪壶，楚门没好气地回答。
兰斯的表情又换上了一脸关切：“那你没找痛苦长姊给你瞅瞅？”
“……她再给我开两副药，让我到药铺去抓？”
兰斯的眉毛上挑：“真开了？”
楚门摆摆手：“……她看不了，我既没伤也没病，她看什么看？”
兰斯眉头一皱，发觉不对：“那你……噢噢噢噢我懂了！你……”
还没等兰斯说话，楚门就一手刀劈了过去：“畜牲！你懂了甚么！”
兰斯捂着脑袋，恍然大悟：“你是寿命到了对不对？”
相较于一直在努力猜测楚门状态的兰斯，菲菲显得安静了许多——倒不是她很冷静，而是她已经呆了。
“兰斯，这件事说起来很复杂，但你确实有一些猜测猜对了。”楚门眺望着窗外的景色，眼神渐渐被回忆占满，“兰斯，你觉得斯卡伊大陆是个怎么样的地方？”
兰斯的眼神复杂，顺着楚门的视线向外面望去，搜肠刮肚地找寻自己对这个世界的印象。
“不知道啊，我找不出一段能形容它的话。”兰斯幽幽感叹，“这里……有很漂亮的地方，有很丑的地方；有适合生活的地方，有环境恶劣的地方；这里的人有的好，有的坏，有的又好又坏……它太复杂了，我不知道怎么描述它。”
“世界本就是复杂的，你有这样的想法很正常。”楚门回过头，微笑着看向兰斯，“但你说漏了一点，而这一点恰恰是我希望你说的。”
“是什么？”
“未来——斯卡伊是一个有权拥有未来，并且理应拥有未来的地方。”楚门轻声说道，用茶杯盖轻轻剐蹭茶面上的茶叶，“我是不是经常说一个词：【这片大地】？”
兰斯回忆了一下：“确实如此，经常说。”
“这片大地是什么？不只是我们脚下踏着的地面，也包括生长在上面，最后埋葬在它里面的我们。自然与人，一起构成了这片大地。土地是客观的，中立的。它亘古长存，不为任何人的思想或行为改变自己的立场，它对任何人都同样恶毒，同样温柔。”
“有善恶之分的，只是人类自己。”楚门忽然提问，“兰斯，你觉得我为什么要建立神许之城，成立公正教会？”
兰斯的回答很迅速：“你说过，为不公持道，为逝者偿血，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
“不止。”楚门呷了一口茶，缓缓说道，“因为我们的头顶还悬着一柄不知何时会落下的利剑，它随时都有可能出现，取我们性命。”
兰斯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菲菲的反应，试探着问道：“魔王？”
楚门满面愁容地点了点头，声音里带着绵长如秋的惆怅：“正是——莫非你以为魔王不会来了？如果痛苦大迷宫真的能完全封锁住魔王入侵的脚步，那人类早在一千年前就不必担心魔王的入侵了。”
兰斯挠了挠头，喃喃自语：“所以魔王还是会来？真的会来？”
“我什么时候说过魔王不会来了。”楚门把茶杯放下，往后一躺，靠着椅背望向夕阳，“但是现在的人类社会内部分裂，必须有一个强有力的力量把所有人统合在一起，集合全人类的力量才能对抗魔王。”
“过去这个职责应当教团承担，但教团已经走上了歧路。所以现在，这个职责由我们来承担。”
兰斯沉思片刻，觉得楚门的话有蹊跷：“不止吧？”
“当然不止，对抗魔王不是一件简单的事，它需要从很多层次，很多维度来达成。它不是仅凭一己之力就能完成的伟业，是需要所有人共同努力的目标。”
“兰斯，你觉得什么东西能称得上魔王？”
兰斯想了想，给出了与其他人截然不同的答案：“我觉得……我也不知道啊，魔王是个人？是个鬼？还是个石头？我也没见过。但我觉得，它是个妨碍我们活下去的东西。”
楚门惊奇地看着兰斯，没想到他居然能想到这一点。
“对，魔王只是一个代称，它可以是任何妨碍我们走向美好未来的东西，是任何试图夺走我们未来的东西。”
“有时候它是制度，有时候它是天灾，有时候它是某个国家，有时候它是某种疾病——它不仅仅是头上长着角，腿上长着蹄子的怪物，而是很多我们看得见摸得着的东西。”
“它们掠夺我们的希望，摧毁我们的未来。”
“反抗这些魔王，是夺回属于我们未来的唯一途径。”
第四百七十七章 呜呜呜楚门，我的楚门
兰斯的表情逐渐由严肃转为更严肃，看到兰斯如此认真的表情，楚门就知道他绝对没跟上自己的思路。
没跟上思路就好，要真跟上了自己的思路，自己怎么绕晕他？
“刚刚说得有些发散了，我们言归正题。”楚门歉意地笑了笑，“关于你问的，我是不是会死的事。”
兰斯现在正满腹疑惑无处解答：“那你到底死不死了？”
“你能别一步就跳到结论行吗……”楚门头疼地捂住了脸，“我们的作战要分为两个阶段，你先听我讲完。”
兰斯老老实实地闭上了嘴。
“第一阶段，就是我们现在的阶段。”楚门点了点桌上的沙盘，“建立公正教会，击败我们面前的魔王——也就是腐朽的制度与没有未来的发展趋势这两者。”
“现在，在公正教会解放的区域，教育正在普及，平民的上升渠道重新打开并拓宽。人们的生活有奔头，因为他们知道自己将来可以获得更好的生活。”
“这会造成什么局面？人们工作更有冲劲，有更高的工作热情。这种状态下，人民的工作效率比有皮鞭监督的时候高得多。”
“因为在过去，人们是替封建统治阶级工作，劳动所得不归自己，所以工作热情不高。但现在不一样，老百姓们挣得多了，财产和生命都有保障，他们为了自己更美好的生活，自己就会督促自己。”
“我们现阶段的任务有两个，一是推翻过去的统治阶级，让权力回到人民手中；二是解放人们的思想与生产力，让社会焕发出更好的活力。”
“现在，第一条已经快要完成，所以我要加速推进解放进度，争取早日让封建统治阶级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这段话并不难理解，兰斯很快就明白了：“第二条我们现在也在做，不过需要一段时间。所以赶紧把教团打完，咱们好着重解放思想和生产力是不是？”
“没错，这就是我们第一阶段的任务，抓住我们眼下的这个看不见摸不着的魔王。”楚门的脸上浮现出赞许之色，旋即又郑重起来，“然后是第二阶段作战，这才是我们的重中之重。第一阶段作战成功与否，人类都会继续存在。但第二阶段一旦失败，人类就会灭亡。”
兰斯恍然大悟：“所以第二阶段就是我们历史上的魔王？”
楚门把沙盘上的部署扫掉：“没错，你看这个。”
楚门重新标注沙盘，把军队全部围拢在白马平原：“我们暂且随便选定一个地方当做战场，这里就是事关全人类存亡的终极战场。”
“魔王终将归来，而我们第一阶段作战的最终目的，就是打造一个铁桶般的内部环境，集合全人类的力量对抗魔王。”
“但还有一点：魔王的力量太强，而斯卡依大陆经过前几代魔王战争，已经十分脆弱。四柱神已死其三，出现了底层法则剥离的情况——这个你不用搞懂，只要知道一条结论就行。”
“如果我们和魔王在斯卡依大陆开战，我们的世界承受不住，很容易崩溃。”
兰斯顿时傻了眼：“世界崩溃？崩溃了会怎么样？”
“所有人一起全玩完。”楚门摊摊手，“世界不复存在，完全消失。”
“卧槽？！”兰斯猛地站了起来，“那岂不是打不打我们都得死？”
“坐下，有解决办法的。”楚门示意兰斯稍安勿躁，此时谈话已经完全进入了他埋好的陷阱，“在斯卡依大陆不能打，我们可以去魔王的地盘打啊。”
兰斯眨巴着眼睛思考了半天，恍然大悟：“卧槽！”
“真正的魔潮来临之时，我会提前在魔物降临的地方布好埋伏和大量防线，公正教会要守住斯卡依大陆。”
兰斯顿时听出不对劲了，但他没说，只是不住地点头，等着楚门讲完。
“而我，则前往魔王那边，把它杀了。”
兰斯继续点头，点着点着就感觉出不对劲了：“等等，你一个人去把魔王杀了？”
楚门谦虚地笑了笑：“其实也不是我一个人，我有帮手的。痛苦长姊、朱骰和史珍香会跟我一起去。”
“那我呢？我呢？”兰斯指着自己，“你是不是说漏了一个？”
楚门摇摇头，把代表着兰斯的旗子插到白马平原上：“你有更重要的任务，我们这些人不在的时候，你就是斯卡依大陆最强的人，你要带领大家保护好我们的家园。”
兰斯梗着脖子旋转九十度，用极端诡异的眼神打量着楚门：“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打魔王诶！我是勇者！你不带我？”
“你有更重要的任务。”楚门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认真的双眼几乎瞪起来了，“兰斯，你要保护斯卡伊的未来，这才是我为之奋斗的东西。”
“如果斯卡伊大陆没有守住，就算我们真的杀死了魔王，又能怎么样呢？我们的目的不是打败魔王，而是夺回我们的未来。”
兰斯的表情渐渐变化，菲菲也意识到了楚门的言外之意。面对这个答案，两人不约而同的有些不知所措。
这还是兰斯第一次希望自己理解错了楚门的意思。他站起身，焦躁不安地搓着手，又双手握紧，再松开手在裤子上擦汗。
兰斯犹豫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问道：“你……所以你这大半年加紧进攻，还培养年轻军官，是为了这个？”
“嗯，但远不止。”楚门的脸上浮现出孩子长大了的欣慰之色，“不只是军官，还有传教士，还有各种工匠，教师，学生。”
“这一去，我可能就不会回来了。所以在我走之前，需要看到你们有足够的能力保护我们的家园。”
楚门的语气诚恳而又真挚，听不出半分虚假。
兰斯停下脚步，皱着眉头，看起来似乎在思考什么事情。
半晌，他才开口：“你都去魔王的地盘杀魔王了，我还守家干什么……我是说，咱们的先头部队都冲进敌人老巢了，我们的老家还会有敌人吗？”
“兰斯，我一个人做不到，所以我需要你们帮我，缺了哪个人都不行。”楚门的声音充满悲伤与诚恳，“我不是神，我不是万能的，我一个人做不到解放全大陆，也做不到保护全世界。”
“解放全大陆的是我们，保护这个世界的也是我们。【我们】，你明白吗？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功劳或者说任务，而是整个公正教会所有人一起努力的结果。”
“兰斯，你们就是这片大地。是所有人一起建立了璀璨辉煌的文明，是所有人一起教导了这片大地上蒙昧无知的人们。你一定要明白，新时代的到来绝不是一个人的成就，而是所有人共同努力的成果。”
“当然，你的问题我也得回答，这就是我要跟你说的下一件事了。”楚门指了指沙盘上被围了一圈的位置，“魔雾之潮真正降临的时候，会在某处撕裂一道大口子，魔物会从里面蜂拥而至。”
“我刚刚不是说过，要在魔物降临的地方建立包围圈吗？就是这个——当然这个地点暂时还不确定，我只是随便圈一个地方示意一下。它是连接魔王的所在与斯卡伊世界的大门，魔物可以从这里进入斯卡伊大陆，我们自然也可以从这里进入魔王的所在之处。”
“然后，我进入这道门，对魔王进行斩首行动——你们则在这段期间内，守住这道门，坚持到我杀死魔王。”
兰斯听完这个计划，只觉得离谱：“你这……计划靠谱吗？就凭你们几个人冲进魔王的老巢，能杀死魔王？”
楚门反问：“那如果我们在斯卡伊大陆打起来，世界崩溃，我们怎么办？”
兰斯思考了一会儿，还是觉得有些离谱：“我有一个想法……我们为什么不在魔王的领地防御？”
楚门愣了一下：“什么意思？”
兰斯充分发挥了自己天马行空的想象力：“就是说——你看你不都能进入魔王的领地嘛，我们其实也可以对吧？与其把次要战场放在斯卡伊大陆，我们为什么不把次要战场放在敌人的地盘上呢？公正教会也进入魔王的领地，在那道大门的另一头建立一座要塞，你看这个行不行？”
楚门意外地看着兰斯，甚至有些怀疑眼前这个人是不是被调包了。
诚然，这是一个非常有创意，而且非常优秀的想法。无论是从战略意义还是从战术意义上来看，都是非常积极的方向。
以攻代守，在敌人的领地内建立桥头堡，不但可以有效降低侥幸逃生的魔物在斯卡伊大陆上乱窜的可能性，还能把守势转为攻势，对公正教会的士气有着非常积极的提振作用。
但它也有自己的致命缺陷。
“我们不知道门的另一边是怎样的环境，也许那里并不适合人类生存。”楚门说出了自己把次要战场放在斯卡伊大陆境内的理由，“魔王的领地可能充满对普通人致命的魔雾，有可能每天刮狂风下暴雨，也有可能是一片火海，甚至有可能连空气都是有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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