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辰时埃
教团的神职者在外以真理密修会成员的身份活动，若是还敢穿仪袍，那胆子未免也大得过分了。
“不是，我们是在审讯的时候问出来的。”打更人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沙箱里的甲虫，“在卡迪克表明了身份的时候，卡文迪许很干脆地就自曝了。”
“看来他是知道自己隐瞒不下去了吧……”楚门点了点头，“所以你说的要紧事就是这个？”
“不止。”打更人叹了口气，“其实还有些后续行动的问题想问你——找到石板后，我会和绣娘分头行动。我带人继续在查古曼帝国境内寻找联络人，发动起义，对城市发起攻击；而绣娘则回到罗曼帝国，去勘吉斯领帮助人民公正军的敌后根据地攻打罗曼帝国的军队，对吧？”
楚门感到莫名其妙：“没错，当时不就是这么说好的吗？”
“……粮食啊，粮食问题我们得想办法解决。”打更人挠了挠头，挠下一片头皮屑，“我们这二十多万人呢，每天消耗的粮食都是超大量的，我们在查古曼帝国境内短时间里无法活的稳定的食物来源，所以我想……”
楚门没好气地回答：“打下一片根据地，拿下一座城市的粮仓，就什么都有了。”
“好嘞！”打更人顿时精神了起来，他等的就是楚门这句话，“那没问题了！均衡神殿的事我们是要延后对吗？”
“嗯，延后，先拿下教团，不然我心里不安稳。”
……
打完了电话，楚门才发现其他人正都直勾勾地盯着他。
“怎么了？”
莉莉丝的眼神飘忽了起来：“没什么，就是刚刚还在讨论这种可能性，现在突然又多出来一条证据，觉得有点意外……”
她可没告诉楚门那些魔法师怎么处理的事，因为她也不知道楚门会不会同意这种不怎么人道的做法。
楚门沉默了几秒，对上伍迪首席的目光。
“此事，必须查清。”伍迪回以严肃的肯定句，“苦难神殿愿意调查此事。”
“你们还有别的任务。”楚门摆摆手，“最起码当下的任务，是管理好那些勇者们……”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莉莉丝就想翻白眼。
“你最先抓回来的那四个现在还在坑里杀怪呢。”莉莉丝有气无力地说着，“我这么忙，哪有空管他们？赶紧把他们都领走！”
楚门点了点头，转向艾莉薇莎首席：“艾莉薇莎首席，神行者都是出自锁身高塔，对吧？所以还请您给她们做一下心理辅导，说明现在的情况。”
艾莉薇莎称喏，随即问道：“学生走上歧途，老师必然要加以纠正。”
满意地点了点头的楚门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女神遗留的智慧！
这个教导出所有神行者的神秘存在不就是在锁身高塔塔底吗？他以前还想看看那是什么东西呢！最近实在是战事太忙，导致他把这事给忘了。
“女神遗留的智慧，我可否去见一见？”楚门看向艾莉薇莎，“有些事我需要见到它去印证。”
艾莉薇莎犹豫了一下：“可以……不过我可以知道您要印证什么事吗？”
楚门踱了两步，组织了一下语言：“我想弄清楚这个【遗留的智慧】究竟是女神的部分灵体，还是一台教学机器，或者仅仅是某种模因的具现。若是第一种，它存在被魔王污染的风险。”
这三者之间的区别很重要，毕竟楚门和莉莉丝曾经推断过魔王女神很可能在斯卡伊世界留下过不为人知的后手，但这个后手也有可能成为魔王入侵的突破口。若是第一种，那楚门就必须考虑一下要不要留下它了。
“女神遗留的智慧已经存在了数百年，未曾有过被魔王污染的迹象。”艾莉薇莎认真地解释着，“但若是您要见一面，那自然是无妨，不过我需要一些时间唤醒它。”
楚门颔首：“明白了，那请尽快准备一下吧。”
就在此时，一直没有说话的痛苦长姊突然吱声了：“为什么不问问我呢？”
楚门：“……你在啊？”
痛苦长姊：“我觉得你不太礼貌。”
莉莉丝憋笑憋得很辛苦。
“女神遗留的智慧，其实是姐姐的一部分，这一点毋庸置疑。”痛苦长姊轻而易举地就把这种远古秘辛说了出来，“但不是你所想的部分灵体，而是单纯的概念结晶。这种由概念组成的存在不与姐姐产生直接联系，所以理论上不存在被污染的风险。”
顿了顿，痛苦长姊补充上一句：“如果我还是建议你见它一面，你的一些问题可以从它那里得到解答。”
见痛苦长姊似乎看穿了自己的心思，楚门便也不推脱：“那还请首席准备唤醒程序，大概多久才可以唤醒它？”
“一个月。”艾莉薇莎首席计算了一下，“我会尽快。”
放下了心里的一块大石头，楚门看向四周，忽然意识到少了点什么东西：“对了，补人匠呢？”
“她在监督勇者杀怪。”
……
艾莉薇莎去准备唤醒女神遗留的智慧，并召集战斗修女们准备纠正神行者们的错误认知；而伍迪首席则接到楚门的指示，率领苦行僧赶往前线。
一时间，痛苦大迷宫便只剩下痛苦长姊、楚门与莉莉丝三人。
痛苦长姊率先发问：“你想见【智慧】，是与石板有关吗？”
“嗯，如果石板里真的藏有秘密，就应该寻找与女神有关的东西加以验证。”楚门点了点头，抚摸着魔能井，“连你都不知道这些石板的来路，我觉得它们是女神后手的可能性更高了。”
“不一定。”痛苦长姊浇了一盆冷水，“这些石板上没有能量反应，更没有密钥存在的痕迹，很可能只是单纯的石板。”
“但也不否定它存在秘密的可能性。”楚门叹了口气，“如果这是女神的后手，那它一定大有用处。”
“我明白。”痛苦长姊转身向孵化巢走去，“但你们不要抱太多希望，你们根本不知道当时的惨烈情况，也许姐姐能留下后手，但碍于祂和魔王的融合状态，我不认为祂能留下太多有用的东西。”
“总要尽可能尝试一下。”楚门挠了挠头。
痛苦长姊疑惑地转过身：“你……”
后面的话痛苦长姊并没有说出口，而是摇了摇头，继续向孵化巢走去。
“如果你新抓来的那些勇者也要送来的话，我这边会加速魔物的生产。”
“我怎么觉得这话听起来怪怪的……”莉莉丝小声嘀咕着，“听起来好像我们就真是魔王了一样……”
“就普遍理性而言，我们好像还真是……”楚门无奈地放下手，“接下来就看打更人那边能闹得多大了，现在战线已经全面拉开，贵族和教团是应付不过来的。”
“时代的潮流已经到来，新生代的更迭已经势不可挡。”
第四百一十二章 某种颜色的交易论
这片大地的觉醒正在发酵，不仅仅是罗曼帝国，就连查古曼帝国也处于这场变革的浪潮中。
“诸位，今天我们要制定后续计划。”打更人坐在一群大萨满当中，严肃地开口，“我接到了先知的指示，我们要兵分两路，一路穿过罗曼帝国的防线，直指堪吉斯领；另一路则留在查古曼帝国，吸纳我们的同胞，击溃那些背叛了女神的贵族和教团成员。”
“我们的第一个目标，是岚山领。”
“但是在开战之前，我要郑重说明一下这次行动和以往不同的地方。”
“首先，我们要依托联络人发展群众，把更多的有志之士吸引到我们的队伍中来，共同对抗那些叛民。”
“其次，我们要攻下岚山领，并占领它——不过方式不太一样，我们不占领城市，我们占领广袤的农村，最后再占领城市。”
“因为我们的同志，大多在乡野之中。”
妮莫坐在一边安静地听着，一言不发。
打更人环视四周：“现在我们分配一下队伍，有愿意跟着绣娘去罗曼帝国堪吉斯领的部落吗？”
妮莫依旧一言不发，反倒是部分部落的大萨满举起了手。
会议有条不紊地进行着，队伍很快分配完成，四万人的队伍被分配到绣娘手底下，前往堪吉斯领。而其他人则继续留在罗曼帝国，为敌后战场的开辟贡献力量。
“然后就是我们任务的重中之重了。”打更人拿出宣传物料，“这些东西你们这些天也都看过了，接下来我们要大规模地印制，分发，主要是在平民阶层中。”
“为什么？”终于有大萨满按捺不住了：“我们出山是为了剿灭背叛了女神的叛民，不是给他们上课的！”
此话一出，队伍里的不同声音顿时响了起来。这群大萨满之所以愿意出山，就是为了跟那群杀死了他们神明的叛民决一死战。现在打更人突然让他们给叛民传教，他们自然心不甘情不愿。
“这就是我们要达成一致的地方了，今天的会议也大多是为了这件事。”打更人早有预料，“我问你们，一个人拿着刀去杀人，是刀有罪还是人有罪？”
一名大萨满叹了口气：“我明白您想表达什么，但这与我们的初衷有悖。”
“恰恰相反，我认为这才是我们需要解除误会，达成统一的地方。”打更人这次稍显强硬，“你们知道你们的神为何而死吗？”
此话一出，大萨满们反而沉默了下来。
他们自然知道，他们的神是为了这个世界，为了所有人而死。
可这才是他们对那些叛民最为痛恨的地方！
他们的神付出了一切，他们的部族被堵在环境恶劣的雪山中苟活。他们也曾在那场战争中付出血泪，数不尽的战士死在了对抗魔物的战场上。
可最后呢？他们被批驳为魔王的族裔，他们的神明被诬陷为魔王——诚然，他们的神明主动成为了魔王的载体，可那都是为了让魔王拥有可被杀死的形态。
他们从未背叛过人类，却被这世上的绝大多数人叱为蛮夷。
他们也曾有过灿烂的文化，有过壮丽的诗篇与艺术，可现在呢？
他们一无所有了，他们仅剩的，就是复仇的怒火。
“你们觉得这不公正，无论是那些人还是命运。”打更人稍作停顿，看向周围的人，“所以请先听我说完——我要把公正还给你们，从那些污蔑你们的人手里。”
“发展群众和攻占岚山领只是第一步，我们的第二步计划是把历史的真相揭露，还风暴御座一个清白，让所有人都知道，祂不是魔王，是为了拯救而牺牲的殉道者，是大无畏的勇敢者，是他们的救命恩人！”
打更人猛地一拍桌子：“如果把所有人都杀光，那就算他们死了，他们的灵魂也会认为是魔王的族裔杀死了他们，风暴御座就永远地坐实了魔王的污名！”
“诸位，你们的出发点是什么，你们的初衷是什么，你们还记得吗？”
“你们为了什么而战，你们祖先为何而战，你们还记得吗？”
“我没有要求你们大无畏地去为别人牺牲，因为你们祖先的牺牲已经足够惨烈，即便你们不参与接下来的任何战斗，我也不会责怪你们，因为你们所流过的血和泪，足以证明你们的荣耀。”
“可我知道，他们知道吗？全天下的千千万万人，他们知道吗？他们知道个屁！因为贵族和教团，这两个真正的叛民扭曲历史，颠倒黑白，让所有没经历过那场惨烈战争的人们都以为风暴御座就是魔王，把祂叫做邪神！”
“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们何曾需要叛民的认同！”一名大萨满应声站起，气喘如牛，“我们自有自己的骄傲，我们祖先的功勋自有女神记得，自有自然之灵的认可，何曾需要这群喝我们的血，吃我们的肉的混蛋认可！他们不配！”
“那是自然！”打更人拍腿，大声赞同，“我也是这么觉得的！”
那个大萨满张着嘴，刚吸了一口气，现在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不对啊，他不是应该反对我的吗？
“根本不需要他们认可，因为你们只是在做会被自然之灵与女神认可的事！你们奉行的是真相与正义！根本不需要对其他人做解释！”打更人正气凛然地挥舞着双手，“说的太好了了！我刚才想了半天也没想到这么简洁有力的解释！”
一众大萨满陷入了沉思。
不对啊，那他刚刚在说什么？不是让他们放弃杀光叛民的想法吗？
刚刚发言的大萨满试图组织语言，但还没开口就被打更人打断。
“所以我们去干掉那些污蔑你们神明的混蛋啊！”打更人激动地攥着拳头，“我们不但要把那些妖言惑众的混蛋都吊死，我们还要让那些被他们欺骗的人民亲自动手！让那些自以为高高在上连女神的教诲和历史的真相都不顾的人，亲手死在自以为踩在脚下的东西手上，还有比这更痛快，更酣畅淋漓的好事吗？没有！”
“你们想一想啊！说谎的人最害怕什么？当然是最害怕谎言被戳穿！为此，他们编造一个谎言去圆上一个谎言，再编造下一个谎言去圆前一个谎言。谎言越积越多，越涨越大。当这些谎言被戳破的时候，他们的遮羞布也就被揭开了！”
“他们撒的谎，犯的错，做过的令人鄙夷的事，都会大白于天下！而风暴御座，也会因为谎言的破碎而洗刷冤屈！历史的真相，你们祖先与神明的牺牲，都将获得应有的待遇。而你们的待遇有多高，那些污蔑你们，偷走你们功劳的人渣，受到的惩罚就会越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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