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辰时埃
“坐。”楚门看出了小比尔的窘迫，指了指沙发，让他坐下，“放心，沙发就是给人坐的，跟椅子没什么区别。”
可小比尔还是不敢，他嗫嚅着，眼睛里满是惶恐，哪怕是面对楚门，他也微微地向后退去。
他想离开，他想逃跑。
楚门叹了口气，拉着小比尔把他按在沙发上。
小比尔在屁股接触到沙发的瞬间，脸上浮现出极大的惶恐，蹭的一声站了起来，仿佛屁股底下的沙发在咬他的屁股。
“它它它……”小比尔惊恐地捂着屁股，刚才他一坐下，整个身体都向下陷去，他还以为自己要掉进水里一样沉进去，“它要吃我……”
楚门的眼神有些复杂，他按了按沙发：“沙发是软的，你要是害怕，可以慢慢坐下。”
小比尔还是有些犹豫。
楚门继续鼓励着他：“没关系，我就在你旁边，如果它真咬你了，我就把你救起来。”
小比尔像要蹲在地上一样慢慢把屁股靠上去，柔软的皮毛垫子上有柔顺的毛，这一次，他慢慢适应起来了。
柔软，温暖，甚至温柔。
记忆中仿佛模糊的有过这种感觉，柔软而又温暖，安全而又舒心。
好像……是妈妈的怀抱。
可自从他家搬到南街以后，妈妈就不见了，他再也没有感受过妈妈的怀抱。
“先生，您需要喝点什么吗？”漂亮的女招待瞅准机会来到楚门身边，细声问道，“我们有酒，果汁，茶饮……”
“我要杯白水。”楚门摆摆手，又看了一眼小比尔，“他在长身体，给他一杯牛奶吧。对了，我们来的路上还没吃饭，孩子要饿坏了，给他拿点吃的。”
“好的。”
片刻后，热腾腾的牛奶和撒了肉松的蛋糕呈上，小比尔却不敢动，两只眼珠子定定地瞅着楚门。
“吃吧，这拿来就是给你吃的。”
得到楚门的鼓励，小比尔这才小心翼翼地拿起那个从没见过的漂亮透明杯子。
楚门不知道牛奶在小比尔口中是什么滋味，但他看到小比尔喝了一口，吐回去半口，循环往复。
楚门有点不想看了。
倒不是说恶心，而是……他看着难过。
小比尔似乎从楚门的视线中意识到了自己做得不对，赶紧把牛奶喝光，脸上却浮现出懊悔的神色。
甜甜的，带着一股无法形容的味道，他花了大毅力才没有在刚开始的时候就一口喝光。
接下来就是那个没见过的面包了。
又一次得到楚门的允许后，小比尔才大着胆子拿起了那个面包。
脆，带着顶点的咸味，里面又有一种柔软的不知道是什么的膏状物，口感就像粘稠的米汤，却又有像刚才牛奶一样的香味和甜味。
丰富的味觉冲击让小比尔不敢咀嚼，他分辨着口中的味道，却分辨不出来。
味道在他口中搅成一团，乱糟糟的，是以他掌握的词汇量无法形容的好吃。
但那就是一个挺普通的脆皮杯子蛋糕，上面涂了奶油，奶油上撒了足量的肉松。
楚门没有继续看小比尔吃饭，而是耐心地等着那位谢尔曼先生，心里也渐渐起了疑心。
在白枫城，在受人尊敬，受人赞颂的弗洛伦萨子爵治下的白枫城，领民难道不都应该过好日子吗？
不多时，一个身穿黑色风衣，风度翩翩的年轻人走了进来。他将头上的黑色礼帽摘下，远远地对楚门行了一个脱帽礼。
“大驾光临，有失远迎。”
年轻人走过来，热情地伸出手：“我是谢尔曼，这里的负责人，您就是大名鼎鼎的楚门先生吧，久仰久仰。”
楚门顿了顿，与谢尔曼握手：“你认识我？”
“白枫城里，何人不知何人不晓啊。”谢尔曼爽朗地笑着，在楚门对面坐下，“一直以来都想找机会和您认识一下，但奈何没有机会和门路，这下可叫我逮着了——我们老大和兰斯大人关系也很好，以后有什么需要在南街处理的问题，尽管来找我。”
楚门拍了拍小比尔的后背，他自然不会把谢尔曼的客套放在心上：“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碰巧遇到了，所以带这个孩子过来问问。”
“哦对对对，看我这脑子。”谢尔曼一拍头，把目光投向小比尔，“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发生什么事了？”
小比尔鼓起勇气，虽然依旧畏畏缩缩的，但好歹把话说全了：“我我我叫小比尔，我的钱被……被抢了，就在我家附近……”
谢尔曼对这种事显然并不陌生：“哦……你家住哪里？”
小比尔怯生生地回答着：“暗水巷……最里面的房子。”
“暗水巷里面……哦，我知道了，是哈里尔太太的房子。”谢尔曼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奇异的神色，但随即就笑了起来，“他们抢了你多少钱？”
“十五！”小比尔眼睛一亮，声音也拔高了，但随即便又降了回去，“十五个……铜板……”
谢尔曼一怔，旋即便拍起了大腿：“还有这事？这可不是小钱啊。”
小比尔的脑袋都快缩进胸膛里了：“是……是，老爷……”
“放心，我们这里的规矩人人都得遵守。”谢尔曼立刻就明白了该如何处理这件事，“谁干的？”
“我……”小比尔低着头，羞愧得快要缩进地板里了，“我不认识……”
此话一出，不仅是谢尔曼，连楚门都愣住了。
小比尔是住在南街的人，怎么可能不认识？按理说，这种家里只有个瘸腿老爸的孩子，从小到大都应该被这波人欺负惯了才是。
“我……我住在铁匠铺好多年了……这边的房子只有爸爸住……”
楚门了然。
这孩子在铁匠铺拉了五年风箱，吃住都在铁匠铺，只有周末放一天假回家，他能认识这里的人就出鬼了。
想到这里，楚门寻思了一下：“如果不行的话，那我就只好自己去找找看了。实在不行，我把兰斯也叫来帮忙找找。”
“瞧您说的，这事儿我们怎么可能不管。”谢尔曼一拍大腿，转而继续询问小比尔，“那人长什么样子？”
“三……三个人，抢我钱的眼睛上有道疤……”
“我知道了。”谢尔曼刚听完一半就锁定了人选，“头发是不是跟海草似的，剩下两个人一个胖，一个瘦？”
“是！”小比尔的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
谢尔曼侧过头对楚门耳语：“尤利西斯……小角色，以前为了装狠人，在脸上划了道疤，说这是跟人血拼留下来的。但实际上他也就敢干点偷鸡摸狗的小事，我们黑礼帽对这种货色都是瞧不起的。”
楚门看着谢尔曼，点点头：“谢尔曼先生，多谢。”
谢尔曼脸上的笑容收起，换上了严肃的表情：“钱多钱少无所谓，但这规矩是前代大佬亲自顶下的，坏了规矩是大事。不必见外，叫我谢尔曼就可以，我这就带人去收拾他们。”
楚门看了看小比尔，心里其实不是很想继续欠人情了：“方便吗？其实我只要找到那几个人在哪里就可以，我自己去要钱也一样。”
谢尔曼摇摇头：“这不是卖您面子，而是我们分内的事，您来把这事告诉我，其实是帮了我的忙。”
如果不是谢尔曼，就南街这个复杂程度，楚门想找到那几个小混混是难上加难。
灵能探测又不能给每个探测到的灵能源头顶上标个名字，要这个能力这么好用，他早满大陆乱跑挨个看人脑门上顶没顶着“魔王”俩字了。
至于人情嘛……大不了就记在兰斯账上。
就谢尔曼刚才那番话，楚门不信兰斯没从黑礼帽这拿好处。
贾佩商行给了两百金币代言费，子爵给了一座庄园。作为白枫城的几个地头蛇势力之一，黑礼帽黑帮怎么可能不给兰斯好处？
更何况这种黑色地带势力更需要与勇者打好关系，不然哪一天勇者突发奇想想扫黑除恶了怎么办？
这种事，楚门心里门儿清。
“楚先生，和我们一起，还是？”临出门前，谢尔曼悄声向楚门询问。
“会吓到小朋友吗？”楚门低头看了一眼小比尔，“修理他们一顿就可以了，为这种事，不至于断人活路。”
谢尔曼呵呵笑了两声，没有说话。
楚门了然：“我送他回去吧，辛苦你了，谢尔曼先生。”
“稍后我会让人把钱送到他家。”谢尔曼拿起衣帽架上的黑礼帽，对身旁的女侍从吩咐，“叫二队来，持杖。”
黑色的礼帽，黑色的手杖，白色的围巾。
礼帽致礼，手杖干活，围巾拭血。
只有当这三者齐聚的时候，才是黑礼帽黑帮。
“那楚先生，我们回见。”
谢尔曼脱帽致礼。
第四十五章 你不认得兄弟了？
看着楚门拉着小比尔远去的背影，谢尔曼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
不知何时，一队沉默的黑帮成员来到了他身后，为他递上名册。
一模一样的黑礼帽，一模一样的黑手杖，一模一样的白围巾。
这一排人站出来，南街的路面自动清出去了一大片。
谢尔曼翻阅着名册，花了些时间，才找到那个叫做尤利西斯的小混混的记录。
谢尔曼不紧不慢地带着队伍来到南街的东侧，他就是在这里长大的，纵横交错的小巷并没有阻碍他的脚步。
很快，他们来到尤利西斯租住的房门前，却听见里面正传出阵阵男女的喘息声。
谢尔曼无表情的脸上浮现出丝丝厌恶，他身旁的黑帮成员用手杖的末端重重地敲了几下门：“开门，黑礼帽。”
门内传来的喘息声停顿了一瞬，但立刻就又续接上了，里面的人似乎并不相信。
谢尔曼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黑帮成员再次抬起手杖，敲了三下门：“开门，黑礼帽。”
“黑你妈个臭嗨！”门内传来一声怒喝，“滚妈球去！少几把捣乱！”
黑街不乏装成黑礼帽敲门的孩子，也不乏恶意捣乱的人，尤利西斯很明显是把门外的人当做捣乱的了。在他看来，黑礼帽没有任何理由来找他这个小角色。
谢尔曼没有说话，而是静静地拄着手杖站在原地。敲门的黑帮成员向前一步，猛地一脚踹开了并不结实的木门。
果不其然，屋里的尤利西斯正在进行让身体在寒秋中暖和起来的运动，而房门被踹开显然超出了他的预料。
尤利西斯身下的站街女郎发出一声尖叫，却在看到黑色礼帽的瞬间收住了叫声。她骂骂咧咧地把尤利西斯推开，手忙脚乱地开始穿衣服。
谢尔曼的脸上浮现出谦和的笑容，主动为站街女郎让开了道：“路面湿滑，请小心，女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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