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辰时埃
“在这个前提下，无论是女神教团还是中土贵族，都会拼尽一切来阻止我们。他们光是阻止还不够，他们还会用尽所有办法杀死我们、摧毁我们，把我们的精神和尸体通通埋进地里，生怕后来者看见、知道。”
“因为他们明白，我们团结一致的目的就是清洗这些背弃了女神的渎神者。只要我们一天没有灭亡，我们一天是悬在他们头上的利剑。”
“为了对抗我们，他们会把我们称作魔王，把我们神圣而又光荣的事业污名化。他们会想尽办法正义化自己卑劣的行径，用尽一切手段夸大其词地渲染我们的危险，把我们对他们的清算说成对所有人的，试图把无辜的人拉进渎神的圈套中。”
“但正义与公理不会因污蔑和谎言蒙尘，因为公道自在人心。”
楚门的声音平稳，却有着如磐石般的坚定。
不知从何时起，他站起，双手撑着桌面，环视着会议室里的所有人。
这间会议室里，有各个部门的部长，有工人协会的代表，有魔法师，有普通人。
他们环坐一堂，是为了什么呢？
楚门没有停顿太久，声音渐渐高昂。
“食盐被放在铁盒子里压实，会像石头般坚硬。可用热水浇在它上面，它就会瞬间融化，露出自己的本来面目。”
“谎言无法战胜真相，因为谎言是主观的，而真相是客观的。”
“欺软怕硬，这就是谎言的本质。”
“这场战争早就已经打响，并且不会停歇。也许它会持续很多年，也许它会断断续续，但一定会有打完的那一天。”
“而它终结的那天，只有两个结局。要么我们光荣地解放全人类，把女神的荣光、人间的公理与正义重新铺满斯卡伊大陆；要么，我们一个不剩地死光，敌人还会用刀剑指着我们的骨灰说：看，这就是奴隶！”
楚门的拳头狠狠砸在桌面上，振聋发聩。
先知的发言让所有人最终确定了两件事：一是先知确实下定了决心要打，二则是这场仗不打不行。
楚门目光坚定，字字铿锵：“我知道这两年的休养生息让南方五领繁荣了起来，但正因为我们繁荣起来了，才更需要提防外部的侵略。更何况从一开始，我们和中土就是不死不休的对立。”
“女神早已对教团的所作所为感到不满，更是对贵族毫无底线的掠夺深感厌恶。”
“这场战争，势在必行。”
“有什么问题，趁现在赶紧问。”
楚门的发言告一段落，桌上的众人沉默了片刻，开始各自思考起来。
不一会儿，作为农业部长的派迪迟疑了一下，举起手：“若是如此……女神为什么不直接降下神罚，消灭教团呢？或者降下神谕，勒令教团纠正自己的过错也可以，为什么不这样做？”
一时之间，会议室肃静，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先知的回答。
他们并不怀疑先知，但他们想不明白女神为什么对教团的所作所为坐视不理。
楚门注视着派迪，许久没有说话。
派迪感觉心里毛毛的，先知那平静中掩藏着不知名情绪的双眼让他感到畏惧。
这几年，他从一个远道而来的植物系魔法师做到了农业部长的位置，甚至还在先知的授意下把家人接到了神许之城。
个中自然不乏先知提拔，可自始至终，他也都只是按照先知吩咐的课题去研究植物系魔法而已。但不知从何时起，所有见到他的人都会恭敬地弯腰，哪怕是市政厅长卢修斯也一样。
市政厅把他培育高产作物的项目列为高级科研项目，他每年都能从中拿到大量的津贴。他的家人也从中土搬来了神许之城，他的老爹终于不再用扯着嗓子跟人吵架了。
他想得到的一切都从神许之城得到了，可这一切都是来自于先知的指点。
而现在，先知一言不发地盯着他，让他的心中不由得生出一股恐惧。
“你何时产生了女神没有降下神罚的错觉。”
楚门轻声说道，却如晴天炸响的一道霹雳，让会议室寂静了一瞬。
会议室逐渐产生了小小的骚动，若非先知还在这里，恐怕他们已经争先恐后地讨论起神罚之事了。
而一脸懵逼的交通部长朵缇雅则接受了其它部长们最多的询问，其询问内容大多都是——“女神何时降下了神罚？”
这是他们讨论的、重复得最多的一句话。
什么是神罚？根据教团所言，神罚便是天降一道霹雳，把一座城市化作火海；神罚也是来无影去无踪的瘟疫，如秋天的山火般势不可挡。
台下顿时一片哗然，没有人知道女神何时降下过神罚，又是在什么时候降下的。若是这种大事发生了，为什么一点消息都没有流传？
楚门静静地看着疑惑的众人，平静地补上了一句话。
“因为我就是神罚。”
……
会议室中所有人的眼神都变了，甚至包括莉莉丝。尽管他们眼神变化的原因不同，但震惊与意外却是相同的。
众人震惊于先知身份的忽然转变，而莉莉丝则震惊于楚门居然把这种之前根本没跟她交流过的话就这么说出口了……
——而且居然还挺带感的？
面对众人的惊愕，楚门面不改色，甚至以轻松平淡的口吻回应所有人的注视。
“诸位，我从未对你们提过此事。但今天既然有人问了，那我就告诉你们。”
“女神见勇者不力，教团奢靡，大地之上不再有人遵循她所教授的道德与智慧，反而扭曲她的教义，以祂的名义去行不义之事、敛不义之财。”
“祂看到盗匪横生，上层剥削中层，中层剥削底层，底层则互相攻讦。人们把所有的精力消耗在无意义的内耗中，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供养那少许的上层。”
“祂看到人们不思进取，数百年中，无论是社会制度还是科技层次居然没有半分进步，甚至因为教团所掌握的神权而逐渐失去活力。”
“魔王自人类的贪念与诸多罪行中诞生，反过来要灭绝人类，这本是人类自己惹出来的祸端。但女神的仁慈与信任促使祂挑选勇者，赐予勇者对抗魔王的力量。因此，前三次魔王之灾人类才能安然度过。”
“可三次了，这种情况已经重复了三次。即便是女神，也开始对人类失望。”
“女神因此震怒，降下了神罚，决定清洗人类，重新创世。”
“我。”
楚门坐在最上方的椅子上，他明明离所有人很近，却如同在山顶俯瞰众生。
“我秉持女神的旨意而来，来灭绝人类。”
……
楚门说完这些话，便坐在座位上等待众人的反应。而人们也没有辜负楚门的期盼，瞬间炸开了锅。
过去的六年里，从未有人怀疑过先知出现的原因。所有人都认为，先知是女神派遣下来，帮助人类对抗魔王，保护人类的。
可今天，先知居然告诉他们，女神是派他来灭绝人类的？
“先知大人，这话可不能乱说啊！”朵缇雅拍案而起，眼中满是焦急和慌乱，甚至忘记了上下级之别。
先知是神罚？这说出去谁信？
女神要灭世？这说出去谁信？
但先知是做不得假的，他说女神要灭世，那就是要灭世；他说他是神罚，那就是神罚。
先知从不说谎，即便他说过一些听起来不可能成真的事，一段时间后那件事偏偏就成了真。
可先知……是女神的神罚执行者，来到人间是为了清洗人类？
那他们自己又算是什么？
见呆头鹅已经十分配合地出了头，楚门便微微一笑：“但你们很幸运，因为我来到人间后，改变了主意。”
听闻此言，众人又是一愣，心中的凝重感虽然降低了少许，却依旧盘旋着乌云。
楚门抬起手，压下众人的议论声。
“你们很幸运。”楚门又重复了一遍，“因为我降临之时，遇到了许多让我心怀敬佩的崇高者。”
“为女神持剑的黑骑士，为平民奋战至死的威尔斯，在错误的道路上幡然醒悟的勇者兰斯，还有齐格领的起义军……还有你们。我在这片大地上游历了半年，观察着人间。”
“在这段时间里，我遇到了许多心中像诸位一样，内心依旧有着对光明的渴望，依旧坚持正义与高尚的人。我意识到斯卡伊大陆的火种尚未熄灭，人们对于光明和公理的追求从未消亡，只是被少部分人欺压。”
“我思考了很久，以此向女神求情。”
“神许之城刚刚建立不久的时候，我曾闭关过七日，聆听女神的教诲。在座的各位大多在那个时候就已经在神许之城，想必是记得这件事。”
“那一次，我并非是聆听女神的教诲，毕竟在那之前几天，我才刚刚从女神那里领到了消灭失德勇者的神旨。”
“那七天里，我向女神阐明理由，以诸多值得赞颂、可歌可泣的人物作为例子，向女神说明人类并非无可救药，不能以少部分人制造的大恶果为所有人定罪，因为依旧有人秉持着真理和美德，并与盘踞在大地之上的黑暗势力做着誓死的抗争。”
“我愿意为了这些人而战。”
“我恳请女神将怒火暂熄，我会让斯卡伊大陆重新沐浴正义和公正的晨曦。”
“女神给了我一次机会，也给了人类一次机会。”
“神许之城由此才算是真正建立，但我要履行我的诺言，帮助被欺压的人们重拾尊严，让被社会制度压迫的平民能挺胸抬头地行走在阳光下。”
全场肃静，人们需要些时间来消化这些信息。
“这些话我只对你们说了，希望你们能够保密。”楚门恢复了原本的亲切姿态，和颜悦色地微笑着，“虽然女神已经决定不灭世，可诸位还是要严于律己，毕竟我们的事业正在女神的注视之下。”
“派迪。”楚门把目光头向坐在角落里的熟人，“我需要你核算我们当前能动用的粮草，计算军队开拨需要的物资。”
莉莉丝早就偷偷给他介绍过在座诸位的职位，但楚门千想万想也没想到派迪能混上农业部长的位置……
“卢修斯，”楚门再转向卢修斯，“清点军械，进行人员调度，预计秋天的时候开始军事行动。”
“朵缇雅。”楚门把目光投向刚刚跟他配合完美的呆头鹅，“你……嗯……你暂时没事。”
朵缇雅瞪大了眼睛，分外难受。别人都有任务，唯独她没有，这种感觉就像是她没用一样。
不过好在楚门下一秒就给她分配了任务：“等派迪和卢修斯统计完后勤数据后，你准备辎重队相关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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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天，所有与会人员离开市政厅的时候都面容沉重，外面的人纷纷打听会议中发生了什么，所有人却都对此缄口不言。
但令人费解的是，司法部在会议之后立刻进行了严格的内部整顿，并且把司法执行力度调高；而教育部在会议结束后连夜开会，第二天就把加强思想品德教育与法律教育的议题出炉，文件加急送到了南方五领各个学校校长的办公桌上。
……
但始作俑者楚门没有感觉到丝毫的不好意思，更没有对自己吹下的牛皮和弥天大谎感到哪怕一丝丝愧疚。
因为他现在根本就没有半分脑力能让给愧疚！
“看完了吗……”楚门哭丧着脸，提着裙子又转了一圈。
“没呢~”莉莉丝背着手，笑眯眯地绕着楚门转来转去，欣赏着楚·限量版·修女服·门，“嗯~可以！过来，我给你化妆~”
“还要化妆？”楚门下意识地倒退了两步。
“对啊。”莉莉丝满脸的理所当然，“怎么，想赖账？”
楚门的脸上浮现出痛苦与挣扎并存的神色，最后两眼一闭，认命地坐在了椅子上。
莉莉丝立马喜滋滋地坐到楚门身上，开始执行她计划了六年都没实施过一次的大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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