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辰时埃
可面前的这座雕像，表面产生了明显的磨损和雨水侵蚀的痕迹，甚至还有干涸的鸟粪。
不过这都没关系，因为正有人在清洗雕像，把上面的脏东西刷掉。
雕像前也摆满了白色的鲜花，这些花显然是今天刚摘的，有不少都带着新鲜的露水。它们整齐地对方在一起，仿佛天生就生长在它脚下。
鲜花团簇中，一个钢制的箱子镶嵌在雕像底座上，只有面朝正前方的那面是玻璃，人们能清晰地看到里面那四分之一个残破的盾牌。
雕像是黑骑士的雕像，盾牌是威尔斯的盾牌。
六年过去，它们还在。
雕像的旁边立着两块两米高的石碑，上面记载着黑骑士为了拯救丹迪城的人民，而与失德勇者战斗的故事。
在故事的最后，黑骑士没有等到先知带来的黎明，永远留在了黎明前的破晓里。
而另一块石碑，则记载了狂龙骑士威尔斯在席卷整个丹迪领的魔雾之灾中带领村民逃跑，用生命保护了村民的英勇事迹，并说明了这四分之一块盾牌的来历。
隔着玻璃，人们也能清楚地看到那块烂得不成样子的铁盾牌——若非有文字说明，没有人会把这块像用铁皮条拼在一起做成的后现代艺术品和盾牌挂钩。
仅仅是从这块盾牌，人们也能想象得到那场战斗是多么的惨烈。
两块石碑中间的地面上，还刻着一行字，被市政厅用铁栅栏隔开，防止人们的抚摸磨掉它的痕迹。
【骑士不死】
这座城市变了很多，但也有不会变的东西。
有些老东西，历久弥新。
……
楚门静静地看着这座雕像，心中的思绪如沸水般翻涌。
他想起了很多自己错过的事。
就在此时，一个抱着花的女孩来到了楚门身边，小心翼翼地弯着腰，探着头，想看楚门的正脸。
楚门下意识地一转头，把那个女孩吓了一跳。
“先知大人。”女孩惊喜地鞠躬，有些语无伦次，“好巧，我……我是来献花的。”
楚门乐呵呵地笑着，不知道这人莉莉丝认不认识：“嗯，好巧。”
“您是来看望朋友的吗？”女孩亮晶晶的眼睛就这么盯着楚门，丝毫没有面对大人物时的恐慌。
看望朋友？
楚门一怔，目光投向黑骑士的雕像。
它旧了，可历久弥新。
也许是误会了楚门的意思，女孩觉得她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今天我起床晚了，不然是可以跟朋友们一起来献花的……”
献花？
就在此时，莉猫猫悄声在灵能桥梁中解释道：“我把今天定成法定节假日了，以纪念黑骑士的名义。”
楚门没有说话，只是笑着对女孩点了点头，便继续向前走去。
女孩并没有意外，毕竟先知大人总是有很多大事要处理。他愿意站在原地跟她说两句话，已经是天大的殊荣了。
尽管这份殊荣在这城里的人或多或少都有过，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拿这个吹吹牛逼。
离开黑骑士雕像所在的小广场，楚门才叹了一口气，对莉莉丝说道：“如果我记得没错，黑骑士是在秋天战死的……纪念日怎么跑到了夏天？”
“因为夏天缺个节日啊，而且也就隔了一个月而已。”莉猫猫窝在楚门怀里懒洋洋的，“那几天是丹迪城的【神迹日】，纪念黑骑士的节日如果放在那几天，人们的关注点就不会放在他身上了——更何况那几天假期太多了，得均衡一下。”
楚门无语凝噎。
穿过黑骑士小广场，楚门来到了当初放置女神像的大广场，惊奇地发现女神像不见了。
“我给埋到地下了。”莉猫猫小声解释着，“那可是重要的战略器械，在暂时还无法仿制的前提下，一定得存放到一个太阳晒不到雨也淋不到的地方啊……不过它就在这片地下，方便收集民众的愿力。”
其实即便莉莉丝不说，楚门也能感觉得到。
一股庞大的愿力埋藏在这片广场的地下，它仿佛一棵没有树干的树，数不尽的能量根须从地下向四面八方蔓延。
人们在祈祷时产生的多余愿力会源源不断地被收集到这个愿力存储装置中，如果楚门没猜错，这下面还有给灵能水晶充能的装置。
毕竟愿力导流器在神许之城刚建立不久的时候就被莉莉丝捣鼓出来了，这六年里她根据原理捣鼓出更大规模的装置并非不可能。
这么说来，神许之城最重要的军火厂就在人来人往的女神广场地下……这一点估计没人知道。
“你挖的？”楚门挠了挠莉猫猫的下巴。
莉猫猫眯着眼，骄傲地哼了一声。
这六年里莉莉丝做了很多事，多到楚门无法想象。仅仅是从女神像的转移和黑骑士雕像的保护，就能看出莉莉丝在城市建设上的用心。
“我们去开会吧。”楚门的心情很好。
……
走进市政大厅的二层，楚门一眼就看见了走廊的尽头正有一个人急匆匆地走来。他低着头，并没有看到楚门。
莉猫猫忽然兴奋起来了：“你猜他是谁？”
“不用猜。”楚门的嘴角抽搐着，“卢修斯。”
虽然灵能标记随时间消散了，可卢修斯的灵能波形没有变化。
唯一的问题就是……这个面带倦容的大叔是卢修斯？
这不是才过去六年吗？六年而已！
想当年，卢修斯虽然称不上翩翩美少年，但作为魔法师的他自带一股书卷气，带着单片眼镜往那一站，就有一股子大学讲师的味道。
可现在眼前这个……蓄了胡子，神态也沉稳了许多，走起路来虽步履匆匆却四平八稳，显然是经常走路——经常外出的那种走路。
这些年，卢修斯似乎跑过不少现场，原本有些瘦弱的身躯都……
都……
发福了。
一点点，就一点点。
第三百五十一章 谁赞成，谁反对
“先知大人。”卢修斯一抬头就看到了楚门，并且还注意到了那只许久未见的黑猫。
想当年，先知所在之处必有一只小黑猫，无论这只黑猫怎么撒野先知都不会生气。再加上先知特地解释过这种黑中带赤的黑猫是祥瑞的象征，久而久之，这只黑猫成为了神许之城吉祥物一样的存在。
可后来不知从何时起，黑猫不见了。大家都只以为是那只黑猫死了，或者跑了。
而今天……楚门抱着的那只黑猫居然与原本那只一模一样，而且六年过去了，居然还没有长大的迹象。
大概是狗蛋儿的孩子，卢修斯如此认为。
“会议马上就要开始了，请随我入席吧。”见到楚门，卢修斯松了一口气，“关于前线物资供应的问题上次会议没有拍板，这次他们可能是有备而来。”
他们？楚门一怔，随即皱起眉头来。
看来神许之城内部，也到了出现不同声音的阶段了吗？
“因为我们放缓了攻势，近两年边境处一直处于对峙状态，物资依旧优先供给前线。”莉猫猫立刻小声给楚门解释，“但两年无战事，只有小规模摩擦，有人认为军部占用了太多内部资源，想减少边防预算。”
楚门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见楚门没有说话，莉猫猫迟疑了一下，但还是继续说了下去：“我是反对降低边防预算的，但现在很多人都在主张发展内部经济，促进科技提升，降低军事开支。这件事已经讨论了三个月，依旧没有个结果。”
“你不能自己下决定？”楚门感到分外惊奇，在他眼里，莉莉丝不是这么优柔寡断的人。
“因为他们说得确实有道理。”莉猫猫无精打采地扒拉着楚门的胸肌，“两军对峙，每天都需要消耗大量的粮草。这些吃粮的人无法投入到生产中，再加上中土对我们的舆论压迫，人口增长已经陷入滞缓，在科技没有飞跃性提升的情况下，我们最多只能维持现状，而无法更进一步。”
楚门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点点头，跟着卢修斯向会议室走去。
见楚门总是不说话，莉莉丝心中也有些没底：“你是怎么想的？”
“双方都没有错。”楚门终于回话了，“边防只要松懈一刻，就增添一分被入侵的危险；可长久的边疆军事对峙，也确实会消耗大量国家资源，不利于社会经济的稳定发展。”
莉猫猫愣了一下：“那你的想法呢？”
“既然对峙不行，降低边防开支也不行，那我决定走第三条路。”楚门漫不经心地打理了一下衣服，拉平莉猫猫抓皱的地方，“我们打过去，碾碎他们，就没有边防问题了。”
楚门的回答让人大开眼界，莉猫猫犹豫了一下：“你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吗？中土的平民现在认为我们就是魔王，他们会誓死抗争……”
“那就让他们誓死抗争。”楚门神情不变，仿佛早已下了决心，“先打过去，一切问题都会迎刃而解。”
莉莉丝的眼神出现了些许动摇：“你是说，把所有抵抗者都杀光？”
“不，我们直接攻破城市，把贵族和地主都吊死，然后拉着军队护送官员，一个村子一个村子地分配土地和钱。”楚门轻描淡写地说出满是血腥味的答案，“革命不是请客吃饭，对待阶级敌人就要毫不留情。如果有人被蒙蔽了，那就用事实打醒他们。”
“钱和土地就是现实，你以为他们是在为什么而战？他们只是在为生存而战，为能让自己活下去的资源而战。”
“我们保障了他们的生存，给予他们可以活下去的资源，他们的抗争意愿就会降低。”
“这个道理很简单。当我们给了他们更好的生活条件，他们就会反过来维护比我们所做的一切。”
“他们愿不愿意做梦是一回事，我们要做的，就是把现实拍在他们面前，让他们自己选。”
说着，楚门打开会议室的大门，故意发出很大的声响，把所有人都注意力都吸引了过来。
原本还有窃窃私语的会议室顿时安静，人们都目光不自觉地集中在楚门身上。
……
人们看到先知背着手站在门口，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先知威严而冰冷的视线缓缓扫过整个会议室的每一个人，那冰冷的温度甚至让人想起先知下令吊死城中所有贵族时的样子。
会议室中的气氛愈发凝重，但在进入冰点之前，楚门动了。
他无视了所有试图和他打招呼的人，稳步走到他的座位上坐下。
整个过程中，先知一言不发，却给出了让所有人都不敢说话的压迫感。
作为神许之城的唯一领袖，最高领袖，他有资格，也有足够的威信做到这一点。
桌上摆着一张手写的日程，楚门没有说话，也没有去看任何人，而是坐在座位上，拿起议程慢慢地看。
人们说不出今天的楚门到底哪里和以前不一样，却面面私觑，不敢说话。
先知今天的心情似乎不怎么好，也像是做出了某个重大决定。
楚门抬起眼，平静地扫过众人：“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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