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辰时埃
楚门用了一整天的时间，从生物的最基本知识讲起，一直讲到生态圈的构成才意犹未尽地结束。
而派迪也从一开始的诚惶诚恐，到后来的两眼冒星——听晕了。
楚门这一下午给他讲的知识面和深度对他来说都超纲了，每一秒都在接受全新领域的知识，每一个词都得思考一下是什么意思。
饶是如此，派迪依旧勉强跟上了楚门的进度，让楚门对魔法师的脑域开发有了全新的认识。
接下来的几天里，事情按照楚门的计划一步步推进着。
塔伦斯每天早上来魔女小屋报道，随后跟着杜林学习文化知识，下午由楚门带着他锻炼，痛并快乐着。
另一边的派迪，则是上午听楚门上课，下午自主试验，被楚门卖了还感激涕零地数钱。
他自己带了许多植物型魔兽的种子，但他培育其他种类的植物型魔兽没有【沃土国王】那么熟练，经常收不到种子，因此他也听从楚门的建议，用普通植物的种子先做实验。
等他熟练掌握“遗传”的规律，正式定向培育出楚门要求的稻种后，定向培育课程才算是他毕业。
——然后还有品种杂交和嫁接课程需要他学习，楚门也同样会给他安排培育其他种类作物的任务作为课后作业。
一时之间，每个人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除了坎德尼斯。
此刻的坎德尼斯已经在心中拟定了一个派来神许之城的人员名单，上面的人都是有潜力且值得信赖的，大多是已经接受过祝福仪式成为近战职阶者的得力干将。
可目前唯一的问题就是……他找不到楚门了。
他听说先知每天都一定会去一趟市政厅，因此经常往市政厅跑。可这几天连楚门一面都没见到，反而把市政厅混熟了。
“今天先知还是没来？”坎德尼斯站在大厅窗口前询问。
“没看到。”前台工作人员摇了摇头，“往常这个时候他肯定都会来的，但这几天也是奇了怪了……”
坎德尼斯哂然，无奈地离开市政厅。
他倒不是没想过直接找到先知的家，可贸然登门拜访总是唐突的。也许先知不来市政厅是不想在这几天见自己，自己不该去触这个霉头。
今天他没带菲妮娅来市政厅，反而让她进城去教堂看一眼，观察一下城里教堂余部的动作。
坎德尼斯这几天也没有闲着，而是顺便问到了教团先遣使节的住处，带着菲妮娅去拜访了一圈。虽说他不是丹迪领本地的勇者，但卡文迪许主教还是热情地招待了他，并拉着他谈了许多关于齐格领防务的事。
整个谈话过程中，坎德尼斯心中不断冷笑，脸上却依旧是谄媚的笑容。他把教团这次派遣使节的目的摸了个清，算是与卡文迪许初步建立了关系。
顺便，他页打听到了中土魔雾之潮的现状。
果不其然，中土现在正自顾不暇，教团和帝国正在集中兵力，准备对付即将到来的【正潮】。
甚至在这期间，一直以来销声匿迹的邪教徒也有了活动的迹象，据说西方某些小公国里甚至出现了邪教徒祭祀邪神的祭坛。
不过见完了卡文迪许，坎德尼斯就又陷入了无事可做的境地。他现在最想做的就是再见楚门一面，把后续的协防事务讨论完，自己好尽快返回齐格领去向先生汇报此行成果。
坎德尼斯叹了口气，走出市政厅，却在人潮熙攘中忽然察觉到了一股被注视的感觉。他不动声色地用余光瞥向直觉指引的方向，一眼就被发现了正面朝着他双目紧闭的苏塔丽修女。
坎德尼斯装作没发现对方，可当他走下台阶后，苏塔丽修女却不知何时拦在了他的必经之路上。
“齐格勇者，可否借一步说话？”
坎德尼斯愣了一下，他确实想过苏塔丽可能是来找他的，但并没有觉得可能性有多高。现在苏塔丽忽然拦住他，他还有些猝不及防。
但坎德尼斯迅速调整好状态，脸上浮现出热情的笑容：“苏塔丽修女，好巧好巧，我还在想这两天怎么没见着您呢……”
苏塔丽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但着实沉默了一番，大概也是没想到坎德尼斯怎么忽然间变得这么热情。
上次见面的时候明明还站出来跟她正面硬钢，怎么今天就……跟教团里那些小牧师一样？
坎德尼斯并不知道苏塔丽的想法，一边拉着苏塔丽修女离开人群，一边小声解释：“上次都是我年轻气盛不懂事，您千万别往心里去。我心里对您这样的修女都是充满敬意的，绝对没有冒犯的意思……”
苏塔丽越听越糊涂，她对坎德尼斯的第一印象还可以，怎么今天忽然间就转了性？
这使得苏塔丽持续懵逼，不知道坎德尼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坎德尼斯见苏塔丽面无表情，立刻拿出一个小本子，塞到了苏塔丽手中：“这是我从别人那里得来的先知语录……这东西可不简单，是一个叫费德里科的书记官跟在先知身边记录的，绝本！里面记载着先知的智慧，可我天资愚钝看不懂，还是像您这样有大智慧的人才能解读其中真意……”
对战斗修女和苦行僧，绝对不能以金钱收买，这是坎德尼斯的推论。毕竟以修行理念来看，这两者对于财物理应相当抵触。
因此， 坎德尼斯选择了珍贵典籍这条路。
实际上，这东西坎德尼斯有十几本，都是第一次见楚门时楚门叫人拿给他的，让他回去后分发给下面的人看看。
不过这东西现在在市面上不流通倒是真的，因为语录还在进一步筛选和补充当中。而且楚门也说过，这个本子还没有给使节团的人看过，如果坎德尼斯想，也可以送给苏塔丽修女和尤桑大师。
这也是坎德尼斯敢把这东西拿出来的原因。
苏塔丽有点懵。
怎么突然间就开始送礼了？而且送的还都是“据说”珍贵的孤本典籍，这行为……怎么跟那些小牧师越来越像，甚至有些卑躬屈膝的味道在里面？
开了心眼的修女，闭目时反而能看到比睁眼时更多的东西，甚至可以在灵魂力量相差较大的前提下隐约地看出人的灵魂是否正直。
而在她眼中，坎德尼斯的灵魂炽热而明亮，隐隐带着不规则的形状，边界变化频率快却幅度小，显然是一个正直，心思缜密却带点固执的人。
但此刻坎德尼斯的表现，却和普遍意义上的【正直】相去甚远。
“我并非为了那件事而来。”苏塔丽修女咳嗽了一声，决定直接跳过这个话题，但小本本却不动声色地揣进了袖子，“我为了菲妮娅而来。”
坎德尼斯心念一动，立刻回忆起菲妮娅是否有单独跟苏塔丽修女聊过的迹象。他的表情控制得很好，没有露出什么破绽。
“菲妮娅这孩子在齐格领那里表现得怎么样？”
坎德尼斯虽然心中奇怪于苏塔丽为什么把上次的问题又问了一遍，但还是边走边说：“菲妮娅？菲妮娅很好啊！神行者的工作做得井井有条，庄园事务管理得也很好。有她在，我很多事都不用费心……”
苏塔丽修女的声音越来越古怪，她总觉得坎德尼斯像是有点什么毛病：“……是这样吗？可她似乎认为她表现得不好。”
“没有的事！”坎德尼斯的回答斩钉截铁，心里大概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
如果不是菲妮娅今天又碰到了苏塔丽，就是菲妮娅背着自己偷偷给苏塔丽写过信，向苏塔丽抱怨过自己的所作所为。
虽然坎德尼斯也知道自己在齐格城做的事上不了台面，但那也是不得已而为之。只不过坎德尼斯摸不清苏塔丽修女找他是为了什么，因此不知该怎么回答。
因为苏塔丽根本就没有理由找他啊！
难道是给菲妮娅鸣不平来的？可她们的关系有这么好吗？
“坎德尼斯先生。”这一次，苏塔丽的语气重了些，“我不知你在想什么，但我这次来找你，只是想知道菲妮娅的近况罢了。除此之外，没有其它意思。”
坎德尼斯呵呵地笑着，却不答话。
“神行者是代女神同行者，勇者与神行者应该是互相扶持的关系。菲妮娅还年轻，很多道理都不明白，偏偏性子还弱，很容易改变自己的立场和主意。”苏塔丽持杖在小巷中行走，杖根拖在地面上发出沙沙的声响，“但她其实是一个很倔的孩子，她的倔体现在真正想做的事从不放弃上。”
“如果你觉得她性子软弱，那只是你还没找到她坚持的东西。”
坎德尼斯张了张嘴，语气有些不自然：“我知道……她……嗯，是很坚持。”
说到这里，苏塔丽叹了一口气：“好了，我今天找你也不是为了批评谁或者解开什么东西，只是想过来问问菲妮娅的近况而已。”
“她很容易觉得自己做得不好，这在过去是她激励自己的方式，可后来却成了她的心病。”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多鼓励她一些。”苏塔丽紧闭的双眼望向坎德尼斯，意味深长，“坎德尼斯先生，你与传闻中的似乎很不一样。”
坎德尼斯愣了一下，他不知道苏塔丽何出此言。如果指的是他的坏名声，那最开始给苏塔丽的嚣张印象和此刻的谄媚印象应该能有机结合成一个欺软怕硬的角色才对。
不知道苏塔丽身份的时候欺软，知道了之后便怕硬，这与坎德尼斯一贯的人设一致。
但苏塔丽为什么说与传闻中不符？难道……难道自己在其它领的名声还挺好的？
坎德尼斯在心中无声地挠了挠头。
不可能，苏塔丽应该是没听过自己的名声，所以默认自己作为勇者的声誉应该不错，所以看到自己这副欺软怕硬的样子才会说【与传闻中不一样】。
“那个……”坎德尼斯保持着热情的笑容，“我明白了，我以后一定会多多鼓励菲妮娅……”
“坎德尼斯先生。”苏塔丽微笑着，“战斗修女一脉修心，修的不止是自己的心。只不过菲妮娅那孩子很容易改变自己的想法，所以对自己最初的判断很容易产生怀疑。”
“对了，如果你是打算寻找先知，我建议你向西城区走，那里有一座墙上爬满藤蔓，花园里开满鲜花的小屋，那里就是先知的住所。”
“先知应该不会拒绝你的拜访。”
说完，苏塔丽便离开了，甚至不留给坎德尼斯任何解释的余地。
坎德尼斯刚想追上去，却发现这位修女的脚程比自己想象得还要快。
她明明只是慢吞吞地走着，一步却能走出几十米的距离。坎德尼斯看着她的背影，犹如在看一个扭曲的诡异图案。
能够凭心意扭曲身边的现实，这就是七节修女的【圣言】？
坎德尼斯停住脚步，对方既然已经明确表现出不愿继续交谈的意愿，那他追上去也不过是自讨没趣。
那位尤桑大师他已经接触过了，今天也算是与苏塔丽修女正式交谈过。再加上之前与卡文迪许聊天，这次先遣使节的三个重要人物他见了个遍。
但不知为何，坎德尼斯心里总有种奇怪的感觉，总觉得这三个人似乎就不是一路的。
貌合神离？不，也许有更贴切的形容，但坎德尼斯暂时找不出来。
坎德尼斯低下头，回忆着先生对他描述过的苦行僧和战斗修女。
也许先生说得确实没错，教团是教团，苦行僧和战斗修女是他们自己。这三者之间，仿佛天生就不是一个体系，只是因为女神而紧紧联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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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塔丽这次并非特意来找坎德尼斯的，只不过是在观察城市的时候碰巧遇到，所以顺便问一问而已。
上次见面的时候，坎德尼斯似乎是在护着菲妮娅。再加上菲妮娅本身一副心虚的样子，这让苏塔丽本能地觉得菲妮娅很可能是在某些方面做得不尽如人意，而坎德尼斯为了身为勇者的面子护了菲妮娅一下。
因此，今天她才打算近距离观察一下坎德尼斯，并看一看他是否真如传言中那般不堪。如果他真的拥有一个扭曲的灵魂，苏塔丽并不介意向先知举报坎德尼斯。
不过好在双方灵魂的强韧度差距不小，因此苏塔丽修女还能通过心眼窥得坎德尼斯的些许真实情绪。
——但结果令人意外，坎德尼斯拥有一个正直的灵魂。
总的来说，虽然坎德尼斯看起来欺软怕硬，油嘴滑舌又投机钻营，但苏塔丽依旧相信自己的判断。
灵魂是不会说谎的，会说谎的只有人的肉体。因此，虽然苏塔丽还是觉得坎德尼斯像是有点问题，却没有过多在意。
正直的人，哪怕说谎，也是为了正直的事。
想到这，苏塔丽拿出坎德尼斯给她的那本书打开看了看，发现第一章的名字是《魔王概论》。
苏塔丽迟疑了一下，又合上书，用心眼读取封面上的标题。
《关于魔王战争的文化与阶级调研报告》
她闭着眼，指尖抚过崭新的纸张，刚印刷不久还未散净的油墨味扑鼻而来。
她小声念着书上的文字。
“魔王、勇者和拯救世界，这三个词其实很老套，可人类总是能用的上它们。人类史上从未有一个话题能如此经久不衰，历久弥新。直至今日，人们一提起其中一个词，就能联想到其余两个，并且能在脑海中把整个故事瞬间补完。”
“老套至此，为何它还是经久不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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