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辰时埃
库卢普的眼中浮现带着丝丝绝望的恐惧，不知何时，他的脖子上出现了被什么锐利的东西抵着的触感。
他不敢动弹，仿佛只要自己轻轻一动，脖子就会被划开，血流如注。
他曾以为自己因为及时表达出了对先知的善意而躲过了清算，原来，只是清算在以极其缓慢的形式进行中。
“伯爵大人，你为什么不喝茶？”莉莉丝带着温柔笑意的双眼连片刻都没有离开库卢普。
“我不渴。”库卢普的额头冒出些许冷汗，试图拒绝这份【馈赠】。
“怎么会呢？”莉莉丝单手掩唇，咯咯地笑着，“你看看，你出了这么多汗，又发了这么大的火，怎么会不渴呢？”
库卢普的心脏跳得砰砰响，他确实感到了口干舌燥。
“莫非……伯爵大人是想让我喂你吗？”莉莉丝的眉毛轻轻挑起，娇美的面容上浮现出些许无奈，“诶~真是个小调皮~”
她端起茶托与茶杯，轻轻放到了库卢普手上。
“伯爵大人，喝茶呀。”
她的笑容渐渐冷淡，眼神渐渐锐利，声音里也没了之前的柔媚。
“请喝茶。”
第二百四十五章 红衣主教卡文迪许
神许之城的市政厅，一位身穿红袍的牧师正悠闲地坐在沙发上，端详着卢修斯的面庞。
他约莫五十来岁，但保养得很好，面部没有什么皱纹，精气神也很足。棕色的头发中带着些许斑白，高高的鼻梁犹如山峰，给原本圆润的脸庞带来了少许令人感到亲切的气质。
简单来说，他鼻子比较大，再加上圆脸，很容易让人想起邻居家的和蔼大叔。
但卡文迪许可不是什么和蔼大叔，他是教团的红衣主教。即便在圣马林，地位也是不低了。
这次派遣先遣使节拜见先知，教团在规格上不容置喙。不仅派出了地位等同于主教的苦行僧大师和七节修女，还派出了一名在圣马林掌握实权的红衣主教，不可谓不真诚。
“……这么说来，今天先知就要出关了，我们来得真巧。”红衣主教微笑着，神色悠然，“我们今日刚到，想必也是女神的安排。”
卢修斯颔首，面对一名红衣主教，他还是有些放不开。
红衣主教见卢修斯似乎不愿多说话，便自顾自打开了话题：“卢修斯先生，我们来得匆忙，对先知未有深入了解，不知你可否为我介绍一下先知是个什么样的人，以免待会儿冒犯了先知。”
卢修斯清了清嗓子：“主教大人……”
“不必那么生分，叫我卡文迪许就可以了。”红衣主教笑呵呵地插了一句嘴，“你是先知指定的市政长官，地位可不比我低。”
卢修斯顿了顿，心里却并不这么想。
这位红衣主教在礼节方面虽说滴水不漏，但依旧让人心生抗拒。这倒不是因为对方骨子里带着的傲慢，而是因为他如入无人之境地来到市政厅，打乱了卢修斯的工作安排。
自从先知闭关起，神许之城的许多大事就都落到了卢修斯肩上。他这几天甚至没有时间修习魔法，光是处理政务就忙得团团转。
卢修斯点了点头，巧妙地避开了称呼问题：“先知大人是一位很亲切的人，但在大多数时间都很有威严。他的智慧超出了常人对于【智慧】的理解范围，很多时候，他随口说的一句话我都需要想很久才明白。”
“哦？”卡文迪许对此显然很感兴趣，“我对先知的智慧很感兴趣，敢问先知都做了什么？”
“先知……”卢修斯斟酌片刻，觉得很难对这位不懂基础物理的红衣主教说明白，“三言两语难以说明，但他指导人们生产、建造、学习，每一样都比过去好。举个简单的例子，神许之城的每个人现在都不必打水，水会自己顺着管道跑到家里来。”
“是女神的神迹？”卡文迪许继续追问着他想知道的答案。
“不，是劳动人民的智慧和勤劳。”卢修斯想了想，补充上一句，“先知是如此说的。”
“劳动人民的智慧和勤劳……”卡文迪许默念着这两句话，脸上浮现出笑容，“但这神迹是先知所授，是吗？”
卢修斯认真回答，偷偷瞥了一眼桌上还没处理完的公文：“先知所授，全城的居民共同完成。”
可卡文迪许好像就揪住了这一点不打算撒手了：“那怎么能算是人民的智慧呢？”
对于这个问题，卢修斯也对答如流：“先知说，他也是劳动人民。他贡献了智慧，居民贡献了劳动。”
卡文迪许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还有个问题，你一直所说【居民】……这是个与【平民】不同的词汇，含义是否也有区分？”
“居民便是居住在城中的人，无论身份。”卢修斯耐着性子解释，“在神许之城，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平民这个词了。”
“原来如此，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先知今日出关，我也不方便在此久坐。”卡文迪许早就注意到了卢修斯的神色变化，知道自己不便久留，便起身告退，“请代我向那些为先知守关的人问声好，感谢他们自发为先知守关。”
卢修斯的眉头皱了皱，他隐约间觉得卡文迪许到目前为止所说的话里都有刺，可他却挑不出来。
或者说，不能在明面上挑。
卡文迪许似乎处处都把先知当作教团的人来看待，并没有把卢修斯放在眼里。
言语间，便是要把先知与神许之城割裂开，让先知归于教团，进而把先知所做的一切归功于教团。
但卢修斯没有挑明，而是避而不谈。在先知尚未出关的这段时间里，他说的话虽然可以代替先知，但他终究不是先知。
像这种表明立场的大事，不是他可以插话的地方。
不过，其实卢修斯从一开始就有怀疑。
一个女神的先知，不把城市建造成女神的圣都，反而要把它建成魔法之都？这个说法本身就经不起推敲。
但先知的智慧确实不容置喙，哪怕先知画的大饼遥遥无期，自己也从先知那里得到了足够的好处。
那根有钱也买不到的高级魔杖根本不算什么，真正让他愿意留下来的，是玛法尔修女赠给他的一本魔法师手札。
……
这种记载着施法技巧和进阶途径的手札根本就不是有价无市的问题，它们本身就无法以商品性质来衡量。它仅存于魔法师师徒之间的传承，想得到一个魔法师的手札，过命的交情都有些不够格。
而玛法尔修女给他的这本手札，来自于一个叫做莫里迪的魔法师。并且从手札的内容来看，显然是一位实力强劲的高级魔法师。
斯卡依大陆对于职阶者的实力划分非常模糊，只有军队中会对职阶者的实力进行校验，并以军衔的形式直接呈现。
因此，在野的魔法师就只能用“初级”“中级”和“高级”对同行进行粗略的猜测。
就像人们对于城里铁匠的描述一样：这个铁匠比那个铁匠厉害点，但城东头还有个名气很大的铁匠，就是不知道手艺如何。
原因很简单，一是没有足够多的在野职阶者，二是许多职阶者都不愿意进行实力认证。
只要不进行实力认证，他们彼此之间就是差不多的，可以高高兴兴地一起在普通人面前耀武扬威。
可一旦进行认证，走进酒馆一看：这个是一级战士，呵！那是个四级！
这逼还怎么装下去？在野魔法师还怎么故作高深地让贵族和富商开出更高的俸禄？
【你一个二级法师每个月想要四枚金币？隔壁的三级法师也才四枚！】
——大概就是这样的展开。
魔法师协会并非没有想过给魔法师设立定阶考试，可城市间信息传递太慢，导致信息无法快速流通，使得许多信息都是过时的，不准确。
另一方面，也有可能哪个乡下认证点收取贿赂，把一个魔法师学徒认证呈一个高级法师到处招摇撞骗。
而最重要的一点，则是魔法师的传承大多都是单对单的师徒传承，各个流派差异很大，难以已一个具体的量化标准来衡量。
假如说魔法师考试是通过攻击一块石头展现攻击力，那那些擅长使用毒素魔法或雾魔法的魔法师估计连魔法学徒都算不上。
可若是分门别类，给每种魔法师流派都敲定一个考试标准，又太麻烦。
据说给魔法师确立评阶的事从一百多年前就开始讨论，可直到现在都没有个结果，也不知道究竟是真的在讨论，还是在装样子。
——反正在野魔法师对于评阶需求不大，而战争魔法师自有一套标准审核流程，因为战争魔法师的魔法都是固定的标准化战场魔法。
……
“先知说，女神有十诫。”就在卡文迪许准备告辞的时候，卢修斯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补充了一句，“全部神许之城的人都必须遵守。”
刚刚想站起来的卡文迪许顺势又坐下了：“哪十诫？”
“第一条，面对凡人，无论身份，不必跪拜。”
“第二条，遵守女神的十诫，任何人不得擅自更改、污蔑或扭曲女神的本意。”
卡文迪许的眉毛扬了扬，他觉得这十诫有点意思。
女神教团也有类似的戒律，但那都是面向神职者的戒律，而且远不止十条这么少。
“第三条，坚持女神教义不动摇，任何曲解女神教义为自己谋利的举动，都不可饶恕。”
“第四条，杀人者偿命。”
“第五条，禁止偷盗。”
“第五条，淫乐他人妻女者，与杀人同罪。”
“第六条，信仰女神应放在心中，而非言语和繁文缛节。”
“第七条，在女神十诫面前，无论贵族，神职者还是平民，一律平等。”
“第八条，法亦责众。”
“第九条，因时代更迭的要求，若以上戒律违背了人类当下社会的发展趋势，当在全绝大部分人居民同意的情况下对十诫做出修改，而非墨守成规。”
“第十条，女神欣赏劳动者，而不屑于坐享其成者。人们当以劳动与建设家园为荣，以团结友爱为荣，以善良正直为荣。”
“若是违反了，会如何？”卡文迪许询问。
“不知。”卢修斯摇摇头，“先知说，遵循戒律应是自发的，而非受人监督的。一个人可以骗得了别人，却无法欺骗自己。因此，自己才是最好的监督者，也是最好的惩罚者。”
听到这句话，卡文迪许放下心来。这句话的意思很明显：十诫只是个好听的名头，先知甚至懒得做出相应的惩罚举措。
遵守与否，全凭自觉。这一点甚至还比不上圣马林，最起码圣马林明文规定了哪些违反戒律的举动会招致怎样的惩罚。
“这十诫中似乎并没有对如何参拜女神进行规定？”卡文迪许经验丰富，一下子就找到了十诫中遗漏的点。
“有的。”卢修斯认真地解释道，“第六条，信仰女神应放在心中，而非言语和繁文缛节。”
卡文迪许的眼神出现了些许变化：“此当何解？”
“字面意思。”卢修斯恍然大悟，神许之城的规矩确实跟其他地方不同，“参拜女神，随时随地都可，只要在心中谨记女神教义，身体力行，便是信徒。”
“随时随地？”卡文迪许的眉毛拧了起来，“这怎么行？这不是对女神的大不敬？女神乃是创造了万物的至高，若没有规矩，怎么能显出女神的崇高？”
“这您可以去问先知。”卢修斯轻飘飘地把问题抛给了正主，“想必，先知那里一定有您想要的答案。对了，如果您对先知的故事很好奇，我可以给您推荐一个人……他主要负责先知事迹的记录与编撰工作，他一定能更好地解答您的问题。”
“敢问这位是？”
“费德里科，书记官费德里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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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原来在这……”大地之下，楚门微眯着眼，终于找到了那个理论上应该是领队的的红衣主教。
而另一边，莉莉丝不知为何飞到丹迪城去了，似乎进了领主府。楚门没有多问莉莉丝，而是让她自己处理。
反正这些天里莉莉丝把库卢普管得服服帖帖的，他没有必要问得那么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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