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辰时埃
“你在干什么？”
“埋尸啊……都爹生妈养的……谁愿意自己的孩子曝尸荒野被野兽啃了呢。”
“你快死了。”楚门看着他，“失血过多，体温过低，还有心思挖坟？你还有心思卖货？”
老头支棱起身体：“看看这地上……咳……您喜欢什么，随便挑就是了。”
“别乱动，我觉得你还有几分活头。”楚门低下头去，检查他的身体，“如果你活不下来，我可以帮你报仇，只要你点个头。”
老头笑出了声：“老爷，你能救我一个，难道还能救所有人吗？您去把那些歹人的头砍下来，我的小伙子们就能回家了吗？”
说完，老头端详着楚门的脸：“您是个医生？”
楚门顿了顿：“……嗯，算是。”
“老爷，您救不了所有人的。这片大地……很狡猾，它养育我们，最后吃掉我们，我们终有一天都会成为它的食粮。”
楚门皱着眉头：“别说话，保持呼吸平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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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救活了？”兰斯又插了一句嘴。
“救活了。”楚门点点头，他隐去了许多细节。
“你还会医术？我怎么都没听你说过——然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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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您买货吗？可惜，咳……我的货要么被抢了，要么就坏了——不过如果您想买点咳……废铁，这些我都可以打折一起卖给您。”
老加索把从地上捡起来的断刀归拢在一起，摆摊儿似的放在面前。
楚门看了看遍地的箭头和断刀，摇了摇头：“我想要的话，可以随便捡。”
“咳……真可惜……”老头笑了起来，“可卖不出货，老加索就没路费回家啦。您要是看不上这点儿废铁，老加索还有点家底儿，这还有件货，您收不收？”
老加索从裤裆里掏出一块写着女神教团祷文的布来。
“您别看掏出来的地方埋汰……这是咳……老加索的老婆去城里教堂给求的护身符，写着女神教团的祷文，陪了老加索几十年啦……现在卖给您……就收一个铜子儿。”
楚门看着他，仿佛在看着这片大地：“一个铜子儿，能干什么？”
“别小看这一个铜子儿啊……给老加索一个铜子儿，就能变成两个铜子儿，再变成三个铜子儿……就有咳……活下去的希望。”
楚门看着他，久久不语。
老加索乞求着希望，可他的脸上却全都是绝望。楚门看不懂，想不明白。
他应该是渴望着希望的，但他只有绝望。活下来了又怎么样？他的货全没了，身上的伤需要长时间静养，这段时间他怎么活下去？
“我买了。”楚门摊开手掌，露出一块精铁。
“老加索找不开啊。”老头粗气，笑得很惨烈，“您这块儿铁……可比这护身符贵多了……”
“算我投资，以后你还我。”
老加索看着楚门，这个浑身是血的老头明明身边人都死光了都还笑着向楚门兜售货物，可现在，他却哭了出来。
“好嘞，生意人加索收到了一笔咳……货款……这是您的收据……总有一天……咳……老加索会回来赎护身符，加价三……四成利息！一定！”
“我家就在浮花河边的风车村！我一定，一定会把护身符赎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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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门，你为什么讲这个故事？”
“我只是忽然想起来今天遇到的那个种地老头。”楚门扭头望向百谷村的方向，“我看着他们，就觉得自己仿佛在看着整个大地。”
白枫领应该是很好很好的地方，领主很开明，领地里的人都对他敬佩有加。
但楚门还是觉得有点奇怪，又说不出奇怪在什么地方。
他也不明白，老加索为什么都要死了，还想着卖出哪怕一铜板的货。
兰斯嘟囔着，为楚门打抱不平：“那个商人用一个护身符换了你一块精铁，在铁匠铺那都是论银币卖的——那个护身符呢？”
“老加索赎回去了。”楚门转回头，微笑着，“今天我收到一封信，老加索用一块等大的精铁赎回了他的护身符。”
“哇——”不知怎的，这个有些平淡的转折却让菲菲忽然赞叹了起来。
“这人还不错啊，”就连兰斯都感叹了起来，“行脚商人竟然会还钱？”
“嗯。”楚门微笑着，低下头去。
可不知为何，他的心中却回响起一句话来。
【老爷，这片大地是很恶毒的，人也是很恶毒的。】
楚门沉默着。
第二十六章 追踪
营火熄灭，四人迎来了第二天的黎明。收起营帐，四人便向着接近原定行程的方向跋涉。
既然百谷村附近已经被排查过没什么大危险，那他们也就可以放心地去讨伐那头【黑色暴君】了。
哪怕是牧师菲菲，也能在神术的加持下在林地里健步如飞，更何况其他三人还都是近战职业。
在路上，他们还遇到了裂齿狼群，这种低阶魔兽生性凶狠好斗，跟他们的队伍撞了个满怀——最后裂齿狼群丢下六具尸体跑路了。
没办法，兰斯是个穿全身铠的铁罐头，楚门是条滑不溜秋的泥鳅，菲菲撑着神术护盾连下嘴的地方都没有，也就朵缇雅看起来好欺负点——然后朵缇雅连劈了六头裂齿狼后，它们跑了。
原地把那六头裂齿狼分解完，拿出的六颗魔晶石让兰斯喜笑颜开。
当日过三竿的时候，他们已经进入了【黑色暴君】的领地。很幸运，也许是因为领主级魔兽没有天敌的原因，【黑色暴君】显然不懂得如何掩盖自己的行踪，他们几乎立刻就找到了与之相符合的踪迹。
“体宽在八米左右。”楚门观察着被蹭倒的树和地上的脚印，估算出一个大概的数值，“体长可能达到十四米，是个超级大家伙，跟【黑色暴君】有得一拼。”
“【黑色暴君】有得一拼？不是它？”兰斯蹲在脚印旁，比量着脚印的大小。
“【黑色暴君】会是一头白色的野兽吗？”楚门从被剐蹭过的树上摘下几根小臂长的白色粗硬毛发，“所有的情报记载中都提到，【黑色暴君】是一头黑色的巨大熊形魔兽。”
楚门的眼中闪过一丝疑虑：“但是奇怪的地方在于……这个地区属于【黑色暴君】的领地，又出现一头体型这么大的魔兽，它俩不会打起来吗？”
“也许一公一母呢？”兰斯如神来之笔般地提了一句。
“……有道理，那我们要面对两头【黑色暴君】了。”楚门若有所思，“领主级魔兽都有自己的领地，两头领主级生活在一起却没有打架，意味着现在可能是它们的繁衍期。”
兰斯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问题还有这个解法。
“我觉得……这有点危险。”兰斯比量了一下队伍的战斗力，“对付一头【黑色暴君】已经是我们的极限了。如果同时对付两头，我们没有胜算。”
“那怎么办？”楚门看向兰斯，把选择权交给了尚未成长起来的勇者。
兰斯沉默了片刻。
“两头魔兽领主，意味着食物的消耗量增大，冬季它们会更饥饿，袭击人类城镇的时候也会更残暴。”话说完，兰斯的眼神随之悄然变化，显然已经打定了主意，“还是得办它！但是咱们要想个办法把它们分隔开。”
楚门欣慰地拍了拍兰斯的肩膀。
兰斯一回头，露出八颗大牙：“怎么样，帅吧？”
“那我们去哪找它？”朵缇雅提出了一个关键问题。
“不用找。”楚门神情平静，这种事他早在出发的时候就做好了计划，“兰斯自然会把它吸引过来。”
“这是什么原理？”朵缇雅皱着眉头，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性，“你是说【黑色暴君】已经被魔物感染了？你怎么知道的？”
楚门一愣，他没想到朵缇雅想的是这个方向：“不是……我是说……兰斯是勇者嘛，勇者总会莫名其妙地跟某些事撞上，咱们只要把兰斯放在空地上等一会儿，我们的目标自己就跑过来了。”
“你这……啊？”兰斯满脸狐疑之色，“你不是在拿我寻开心吧？”
“当然不是。”楚门十分认真地强调着自己是有科学依据的，“根据大宇宙事儿逼定律，勇者一定会遇到各种使他被迫战斗或被搅进阴谋里的巧合，这是用归纳法归纳出的客观定律！”
“当然，如果它不出现，我还有备用方案。”楚门拿出一个密封的罐子，“我们有这个。”
“这是什么？”兰斯下意识的就要去接，却被楚门躲开。
“小心点，没做好战斗准备之前我们不能打开它。”楚门皱着眉头嘱咐兰斯，“这是树蝶沼泽的那只魔兽领主【地渊】的粪便。”
此话一出，三人情不自禁地离楚门远了一些，并且目光齐刷刷地先是落到楚门脸上，再落到他们的行囊上，最后同时浮现出人生崩溃的表情。
“你之前把它放在哪了？”兰斯抱着侥幸心理问道。
“我放行囊里了啊。”楚门觉得这三人有些莫名其妙，“那我还能放哪？”
……
“停停停！住手！我们是队友！罐子我密封得很好的！根本什么都漏不出来！你看连味道都闻不出来！”楚门的脸憋得通红，扒拉着勒住自己脖子的胳膊，“松手！”
“我杀了你这个王八蛋！”兰斯近乎失去理智地勒紧了楚门的脖子，另一只手攥成钻头恶狠狠地攥着楚门的脑袋，“你把什么东西跟我们的行李放在一起了！你这个家伙到底脑子里在想什么！”
“菲菲救我！我快要无法呼吸了！”楚门挥着手，大声号叫着。
菲菲有些畏惧地躲开了楚门那只拿过罐子的手，默默地给兰斯又加了一遍神力术——不然兰斯压制不住楚门。
朵缇雅在一旁捂着脑袋，觉得自己脑仁儿疼。
又开始了。
楚门一直都是一本正经的（绝大部分时候），但有时候就会……思路和正常人不太一样，这也是之前她说楚门并不总是成熟的原因了。
但问题就在于……楚门做出那些非正常人的思路时，总是十分认真而且能说出这么做的道理，甚至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在一本正经地搞笑。
不知道白枫城里那些喜欢楚门的姑娘们知道了会作何感想。
“明明一开始的时候还是个正经人……”朵缇雅叹了口气，目光落到了兰斯身上，“怎么跟兰斯呆久了就变成这个样子……”
“不要污蔑我！”兰斯还能抽空反驳朵缇雅，“我可从来干不出这恶心事！”
“朵缇雅！帮忙！先让他把手松开！”听朵缇雅似乎在向着自己说话，楚门眼中迸出了希望。
朵缇雅默默地把目光转向别处。
“行囊里还放着吃的呢！”兰斯咬牙切齿，一想到昨天晚上自己吃饼吃得那个香，就越是觉得楚门不可饶恕。
“我又没把它们放到一起！”楚门在地上蹬着腿，没有使出超出自己人设的力气，“我封了四层罐子！每一层都用泥塑封死了！根本漏不出来！你生什么气！我看这个罐子封得好好的，你也肯定没蘸……”
“你还真敢说啊你这个混蛋！”
折腾了大半天，在楚门的保证下，兰斯终于消了气。
其实他生气倒也不是全因为这个，而是楚门竟然偷偷买了这种东西——魔兽领主的……虽然听起来有点恶心，但这好歹也是魔兽领主的产物，能便宜到哪去？
楚门郑重其事地将小罐子放在空地上：“魔兽领主都有自己的地盘，会用气味进行标识，而排泄物就是带有浓厚个兽气味的标志物——如果我们把这罐东西洒在【黑色暴君】的领地，【黑色暴君】闻到了肯定会立刻赶过来保护领土，这是常识！常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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