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辰时埃
楚门自然不能说这是为了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回去之后我得去拜访一下拜尔德，看看他这一个多星期里有没有什么想法。接着就得着手制定丹迪领的宣传计划了，你觉得我们以什么作为宣传点最好？”
“两样：绝对无法被攻破的城墙以及充足的食物。”莉莉丝虽然不满于楚门在想别的事，但还是立刻给出了自己的见解，“你把土地收归市政厅统一管理，因此不能以土地吸引他们。”
“可不可以加上一点宗教因素？”楚门继续问。
“如果你希望圣马林现在就派护教骑士团过来的话……”莉莉丝的话说了一半就停下了，语气中带上了些许怀疑，“你该不会真的是这么想的吧？”
楚门在这些天里确实提到过想做点大动作把帝国军或者教团军吸引来的事，但当时莉莉丝还以为楚门是心血来潮，没有当回事。
但现在楚门又一次提出了可能会引起战争的想法，就只能说明楚门确实在考虑战争的事。
“我为什么要跟他们打起来？”楚门摇了摇头，“假打真吓，我想让他们气势汹汹地过来，然后灰溜溜地回去，这才是有效战争。至于死多少人，从来都不是评价一场战争是否成功的标准。”
“你还没跟我说过你在这件事上打算闹多大呢。”莉莉丝不满地嘟囔着，声音显得委屈巴巴的，“你连大体计划都没跟我说过，成天就知道使唤我。”
“现在确实是有点急了。”楚门叹了口气，“但我最开始以为帝国和教团有办法监控丹迪领，我防也防不住，所以直接就开始计划如何应对来平叛的军队……结果到现在，一点儿消息都没有。”
莉莉丝骄傲地扬了扬下巴：“那是不是该感谢我？要不是我，你这些天做事能这么舒服？”
“是是是，莉莉丝好棒棒。”楚门面无表情地棒读。
显然是莉莉丝对库卢普的控制力太强，导致库卢普什么都不敢做。
楚门到现在也不知道莉莉丝究竟有什么魔力，能让库卢普一声不吭。
要知道，他这些天不但用库卢普的名义发布新的规定，甚至还堂而皇之地从库卢普那里支取各种资源——当然，楚门以宝石付账。
尽管那些粮食和铁矿于那些宝石的价值相比不值一提，但楚门并不相信一个骑在人头上惯了的贵族会容忍别人骑在自己头上。
接下来他打算调整税收体系，这很可能会刺激到库卢普的底线，所以楚门打算跟莉莉丝互相透透底。
“不真诚，再来。”
“哇偶，莉莉丝好棒棒。”楚门面无表情地用真挚的语气表达了自己的赞美，“对了，库卢普怎么那么听话？”
“我的先知大人，你用什么跟他交换的粮食和铁矿？”莉莉丝翻了个白眼，“宝石！鸽子蛋大小的红宝石，跟葡萄一样串在一起的翡翠，找不到半点杂质的祖母绿！价值连城！你给他的那些能把他的领主府重建一遍！而他付出了什么？付出了他下辈子也吃不到的囤积粮食，帮他变现！他爸爸对他都没有这么好！”
楚门被莉莉丝噎了个够呛，寻思了半天，好像确实是这么个道理。
莉莉丝转过身来，轻轻擂了楚门的胸口一拳：“你现在就是让他管你叫爸爸他都愿意。你看看你，你送过我那么好的东西吗？”
“我当初不是送你一块红宝石吗？”楚门翻了个白眼儿，“你还嫌弃，送给楠娜了。”
“我现在又想要了。”莉莉丝转回去，“我还要你给我定制的。”
“好好好……”楚门叹了口气，“回去我给你整个等身的红宝石雕像好不好？”
莉莉丝沉默片刻：“楚门……你的这个天赋异能……没有代价吗？”
“代价？”楚门愣了一下，“力量便是力量本身，何来代价一说？需要付出代价的，都是从外面借来的力量，而不是自己的。”
“哦……”莉莉丝慢条斯理地说着，“我不喜欢雕像。”
“那你要什么？”楚门耐着性子。
“等我想到了再要吧。”莉莉丝的语气怪怪的，“先记在账上。我们来说说库卢普吧……”
“库卢普是家族在中土也算是大贵族了，他的父亲老库卢普是侯爵，而他……在关于皇室继承权的党争中被当作弃子扔到了丹迪领。”
“一个侯爵的儿子……”楚门仔细品味着这句话，“侯爵还没死呢，儿子直接就有伯爵封号，还有领地？而且还不是他家族的领地，这算是封赏吧？”
“原本库卢普是能继承在帝都的侯爵头衔，但现在被赶到了深山里，算是被开除出了家族，你觉得这算封赏吗？”莉莉丝的小脑袋随着马匹的颠簸而摇晃着，“这里面还有很多故事啦。”
“都什么故事？”楚门很有耐心，他也想多了解一下罗曼帝国的贵族圈子。
那些高高在上的大人物们的家长里短就是国家大事。有时候你甚至想不到几千个战士在战场上拼个你死我活，是因为两个贵族在宴会上就甜烙饼应该放蜂蜜还是奶油起了争执。
莉莉丝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身体往后靠了靠，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你知道南方三领在十几年前其实是一个公国吧？米歇尔公国。”
“原本南方三领……”莉莉丝停顿片刻，“并不像现在这么穷，人口也多得多，但那场战争摧毁了一切。”
那个时候，丹迪领的骑士骁勇善战，白枫领的魔兽兵团威风凛凛，齐格领的攻城车宛如巨兽……南方三领曾有过辉煌的。”
“后来呢？”
“后来大公输了呀，土地被帝国回收，派来的贵族搜刮了将近十年，把南方三领搜刮成了穷乡僻壤，然后被调回中土了。”
“可我怎么感觉……”楚门察觉出了些许不对劲，“如果十几年前南方三领的发展还算不错，仅仅十几年就能倒退到这个地步？”
莉莉丝低头摆弄着发梢：“有钱人带着钱去中土逃难了，有骨气的都被杀了，有学问的都被抓了，剩下的只有给口吃的就能俯首帖耳的软骨头。”
“帝国人和米歇尔公国人，在米歇尔大公死去后分食了公国。”
楚门注意到了莉莉丝的语气中居然有些惆怅。
“战争结束后，出现了许多因战功晋升的新贵族，库卢普侯爵便是其中一个，后来因为支持的是四皇子而遭到其它几个皇子派的排挤。”
“在政治斗争里，老库卢普侯爵失利，为了保住家族的根基，他的儿子小库卢普被推出来顶罪。”
“不过也很有趣，因为领土都被封满了，所以对于新贵族的封赏一直没有落实。而那个时候的南方三领已经被搜刮一空，所以皇室就借着封赏的由头，小库卢普就被封了丹迪领的领主，实则发配。”
“于公于私，小库卢普都对中土的贵族有怨恨，想要借此控制住他，易如反掌。”
楚门在心里合计了一下，这可不是“易如反掌”就能一笔带过的。
“对了，拜尔德的年纪应该经历过那场战争……”楚门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盲点，“可我从没听他说过。”
莉莉丝叹了口气：“毕竟是战败的一方，谁会闲的没事提起自己的伤疤？”
但楚门并不这么想。
以拜尔德的种种特征来看，很难相信他没当过兵。再加上拜尔德所推崇的骑士精神，楚门甚至有些怀疑所谓起义军其实是米歇尔大公的残部。
“当初米歇尔大公是为什么发起叛乱？”楚门回忆了一下，确认自己从未听说过叛乱的理由。
“不知道，知情人都死了。”莉莉丝摇了摇头，“米歇尔大公被诛了九族，有关他的记载也被毁了，现在的人只知道米歇尔是叛国的战车大公，没人知道他为什么叛国。”
“有关记载也被销毁？”楚门察觉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我有个问题——教团是否参与了那场战争？”
“参与了。”莉莉丝忽然间笑出了声，“女神的使者们行走在大地上，一边诵读女神的经文，一边点燃村庄，屠杀平民，用平民的脑袋表达自己对女神的忠诚……”
“我看到吸了血的草长出红色的叶子，看到因食物充足而大量繁殖的野狼在森林中驰骋，看到拿着捕奴执照的队伍在田野间像打猎一样把人围起来，”
尽管莉莉丝的语气很平淡，但那场景仿佛就发生在楚门眼前一样，让他感到一阵不寒而栗。
莉莉丝的声音越说越低，直到最后才像是惊醒一样恢复了正常音量：“白枫领的那个枢机主教，当初就是凭借那场战争的战功才平步青云的。”
“你……”楚门迟疑了一下，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问莉莉丝为什么对这件事这么感慨。
但让楚门没想到的是，莉莉丝话锋一转，开始说起索罗德的事：“话说回来，你都不问问我跟狮头岭的那个人谈什么了？”
“那你跟那个人都谈什么了？”楚门当然记得这事，但他知道如果自己主动提起，莉莉丝估计还会卡他一下，倒不如等莉莉丝自己沉不住气再说。
“你心不诚，不告诉你。”莉莉丝的眼睛转了转。
楚门哑然。
“你不是都听到了吗？”莉莉丝小声嘟囔了一句，“都听了还问我。”
“我是知道你打算给那个人牵条线给起义军，可我还不知道那个人是谁呢。”楚门强调了一下自己对这件事的关注。
“哦……那你都不关心我一个女孩子家家跟一群大汉呆在一个房间里安不安全……”莉莉丝开始装模作样地抹眼泪，“我的心好凉啊……”
“我那个时候不是就在门外么……”楚门的嘴角抽了抽，“而且我觉得那些人蜂拥而上也打不过你吧……”
“万一我被下药了呢？”莉莉丝的表情一滞，眼睛又转了转。
楚门认真严肃地思考了一会儿：“那我就及时把他们杀光然后开开心心地接手下面的事。”
“去！”莉莉丝红着脸打了楚门一下，“说正事！”
楚门已经开始渐渐习惯起互攻的日常：“刚才还不想让我说正事，现在又要我说正事……你让我说我就说，那我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我给他讲了丹迪领先知的事。”莉莉丝抬起头，确认了一下楚门的表情，“我告诉他可以在丹迪领四处看看，如果能得到先知的庇护，那他就安全了。”
“他到底是什么人？”楚门看了看天色，估算了一下路途，“咱们时间还很多，你可以慢慢说。”
“简而言之，我过去的追求者之一。”莉莉丝心不在焉地摆弄着指甲，等着看楚门的反应。
“没了？”楚门眨了眨眼。
莉莉丝歪了歪头：“还有个身份是帝国的七皇子还是几皇子吧……追我的皇子太多，对不上号了。”
楚门沉默片刻，不知是该怀疑还是相信。
“七皇子来这干什么？”
“在皇位的争夺中落选了呗。”莉莉丝懒洋洋地回答，“一路上还被控制着兽面武士的大皇子追杀——对了，大皇子马上就要带着精锐军团去齐格领平叛了，你有什么想法没？”
“平叛啊……”楚门轻声念叨着，心里却联想到了叛乱的米歇尔大公。
一个小小的穷乡僻壤的叛军，需要大皇子带着精锐军团来平叛吗？
如果起义军的规模真到了那个地步，肯定已经人尽皆知了，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其它的领还以为齐格领只是山匪多。
楚门不由得想起米歇尔大公，当初若是单纯的叛乱，不至于连他的相关记载和叛乱理由都抹去。
“中土的贵族们在忌惮着什么吗？”
莉莉丝说中土的贵族来这里搜刮了十年，但这本身就不合理，封地哪有只封十年就把领主调走的？只能解释为镇压人民暴动。
但这就又延伸出一个问题——镇压民众暴动，用不了十年。
白枫领的人民蒙昧，丹迪领的人们忘记了代代传承的精神和骑士竞技的本意，齐格领的情况虽然不清楚，但很有可能也类似。
楚门隐隐约约间觉得似乎有一条线把他几个月的见闻串联了起来，但他现在还不知道那条线是什么。
沉默片刻后，楚门提出了一个问题：“莉莉丝，会不会是中土的贵族来米歇尔公国找某样东西找了十年，搜刮平民只是顺便的？”
莉莉丝没有立刻回答，楚门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头。
“莉莉丝，我一直都没问……你以前说，要寻找能改变世界的东西，是不是具体的某个东西，你知道它是什么？”
第一百八十八章 你莫非真是先知？
“我不知道。”莉莉丝的回答出人预料，“我知道一定有什么非常关键的东西被隐藏起来了……但是我不知道具体是什么。”
“楚门，你不觉得这个世界很奇怪吗？”
“如果你了解这片大地，你就会发现它被埋没的历史、被删去的历史多如繁星。”
“有人想删去那些历史中的事情，仿佛挖掉身上的脓疮。”
“我甚至都怀疑，我们所知道的历史是否是真的。”
“如果我能找到那些被夺走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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