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辰时埃
“女神为何这样做？因为神爱世人。”
“我们回到创世篇中的记载，女神在灰雾中并未寻求帮助，而是依靠自己诞生出了第一缕光，进而创造大地、天空、山川、河流，再进而创造生灵。”
“因此，女神之所以让我们记得这件事，不是为了索取回报，而是希望我们也能像她一样，在遇到困难时不要乞求上天的帮助，而是依靠自己的双手，建立起梦想中的世界。”
“自强，自信，勤劳，坚定。《女神创世篇》想要让我们传承的，其实是这样的精神。”
市政大厅的广场前，楚门坐在台阶上，身边环绕着数不尽的居民。
是楚门让他们坐在自己身边的，尽管台阶上这点位置并没有什么用，数千人熙熙攘攘，不光把台阶占满，就连下面的广场和市政厅周围还未建起建筑的空地都挤满了人。
楚门片刻不停地讲解着女神的教典，尽管故事上没有分毫改动，但他为每一篇故事都进行了详细的解释，从神性、人性以及人类与大自然关系的角度为听众阐述女神行为举止背后的深意。
过去，这些深意被故事本身的神话性掩盖，但现在，楚门要把一切都，放到台面上来。
听故事人人都喜欢，更何况还是先知亲自给他们讲故事。这种只存在于神话传说中的先知布道发生在现实中，没有人愿意错过这一场盛会。
尽管在家中也能听到楚门直达脑海的声音，可神许之城的居民们还是愿意走出屋子，来到寒冷的广场，挤在一起听先知布道。
而且先知讲起故事来比那些板着脸的牧师们好听多了。
“不要因为自己是凡人而胆怯，女神是神明，所以祂能创造天地。我们虽是凡人，却依旧有能自己创造的东西。”
“我们创造田地、房屋、水井；创造知识、艺术、法律。”
“神创造世界，我们充实世界，这是我们的使命。”
“你若问，女神是否只对我们下达了这样的旨意，凡人的使命是否只是创造，那我回答你：不是。”
“我们是女神的信徒，也是女神的造物，更是女神的孩子。女神把对我们的教诲，融入了祂让我们流传下的故事里。”
“自古以来，就有数不尽的先人继承了这些精神——你们可知丹迪领为何叫作丹迪领？”
“那一夜，有歌为证，有道是……”
“星华漫漫兽声低，妇孺二百三十七。夫枪父甲洗辔头，挑灯捻线缝破旗。”
“青山皆是壮士骨，身灭魂存照月清。跃马踏破狼牙路，铁甲映开天骤明！”
楚门的声音骤然拔高，慷慨激昂。
“数百年前，魔王卷土重来，侵袭斯卡伊大陆，丹迪领毁于旦夕之间。”
“将士誓死抵抗，纷纷战死，最后丹迪城只剩下了从未握起过武器的平民。”
“没有勇者，没有援军，没有士兵，但他们依旧坚持与魔物大军战斗，誓死捍卫家园。”
“就在此时，一个名为【丹迪】的流浪骑士出现。他带领幸存者寻找到一处可以藏身盆地，教他们如何使用骑枪，如何驾驭马匹，如何穿戴盔甲……”
“在骑士丹迪的带领下，他们穿起丈夫的盔甲，拿起父亲的长枪，跃马纵横，拼死搏杀。”
“最后，在仅剩二百三十七人皆为老弱病残的时候，中土的援军杀到，将魔物大军杀得七零八落。”
“这便是丹迪领的由来，也是丹迪城的由来。”
楚门说着，拍了拍身旁塔伦斯的肩膀：“你们都记住了吗？要记得，你们现在生活着的土地，是你们爷爷的爷爷的爷爷……你们的先祖，拼死搏杀才保卫住的土地。”
“他们每一个人都曾手握长枪与魔物战斗，每一个都是骑士中的骑士。”
“你们，是骑士的后裔，更应秉持骑士的精神。”
“那么什么是骑士的精神呢？骑士精神又与女神有什么关系呢？且听我为你们细细道来……”
楚门盘腿坐在台阶上，从日落讲到月出，再到月悬枝头。
而他身下的土地一直散发着淡淡的光芒，一直延伸到所有聚集在一起听他布道的人身下。
夜已深，光如故。
第一百七十章 先知大人睡哪儿呢？
【先知化作数百团光，驱逐魔物，带着数百道人流汇聚在神许之城，最后先知合二为一。】
【先知凭空变出食物，让地里长出宝石。】
【先知以一人之声，让万人听见；先知在地上讲述女神的故事，女神在天上听。】
——By 记录官洛克里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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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续了大半个晚上的布道结束，楚门便遣散众人，让他们回去休息。
紧接着，楚门召集忙碌了一天的铁匠们，开始给他们讲解高炉炼钢和转炉炼钢法。
把从图尔坎商行买来的白布挂在墙上，上面画好了高炉的图纸，楚门开始从炼铁的基础知识讲起。
铁匠们一开始还只是表面上装作在听，毕竟他们并不相信楚门一个门外汉能懂什么叫打铁。但随着楚门越讲越深，他们渐渐察觉出了不对劲。
前面的许多点在后面的炼钢过程中似乎很重要，先知所说的“降低碳含量”之类的东西，似乎可以提高铁的柔韧性。再加上先知拿出来了几块百炼钢出来，告诉他们这是用一个小时炼制出来的之后，他们坐不住了。
当楚门继续告诉他们，这种高炉可以一次性产出以吨计的百炼钢后，他们开始拒绝相信。
这是楚门没预料到的，他总不可能抱着他们的腿说“求求你信我你们信我啊求求你们了”。
楚门叹了口气：“你们不信，没有关系，事实会证明一切。就像数百年前的铁匠学会了向铁中加入其它金属以使其更容易熔化一样，冶炼与锻造技术会不断进步，这才是正道。”
“现在我传授给你们未来铁匠的生产模式，你们若是不信，便按照这份图纸去做一个出来，我们现场试一试，看一看。”
“你们可能觉得我是个门外汉……但实际上，在与金属相关的这一行，我有自信比你们所有人做得都好。”
“这就是你们明天开始的工作，工钱照旧。你们不相信，那我们用事实说话。”
就在此时，终于有铁匠举起了手：“先知大人，我不是不信你……但有些地方我没听懂——什么是碳？”
楚门叹了口气，刚刚这个知识点他讲过，这些铁匠显然没有第一时间理解。
“你的名字？”
铁匠犹豫了一下：“尼松，我是驮山镇的铁匠……先知大人，我不是不信您，只是您说的这个东西……”
楚门点点头：“所谓【碳】，就是一种最基本的元素，铁矿石、煤矿石、甚至我们的身体里都有这种东西，均匀地分布在全身。如果一百斤铁中含有的碳的重量在两斤以下，便是钢。”
“冶金工艺其实不仅仅是把铁矿石里的铁融化后凝固成块，更是祛除里面我们不需要的部分，留下我们需要的成分，使金属更加符合我们的要求。就像锤头的打造需要坚硬不易变形的金属，而制作带有螺纹的铁钉则需要较软但韧性高的金属。”
“钢也有区别，钢的碳含量低于0.25%的，强度较低，硬度较低，可塑性强，适合打造各种精巧的零件；碳含量在0.6%-1.7%的则为高碳钢，硬而脆，适合制作切削工具……”
楚门几乎是把今晚讲的东西又重新讲了一遍，让铁匠们把关键点记好，然后把画着制作工艺流程图和高炉图纸的布交给了铁匠们，让他们明天去目前炼钢厂的位置开始打造。
纯手工打造一个高炉需要很长时间，这段时间楚门就可以不去管这些铁匠，而专心捣鼓木匠和纺织机的事情。
蒸汽机的建造需要大量钢铁，因此他必须先产出足够的钢铁才能推进神许之城的近代化。
楚门忍住了直接自己给他们造一台蒸汽机的冲动，只是给了他们图纸，让他们自行研究。
从丹迪城中购买来的大量材料还能撑一段时间，他之前也提前炼了大量的钢作为第一批工程材料。
直到现在，神许之城才算摸到了正规的门槛，正在朝里面望。
……
终于送走了铁匠们，楚门站在市政厅二楼的窗户处，望着他们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的背影，感到些许惆怅。
他的双手撑住窗台，抬头望向夜空。
这些天确实有够忙的，先是追杀魔物三天三夜，随后是建造城市，收容难民，采购原材料，规划工业区，再给居民备课。
算起来，自己又有两天没睡了。
楚门挠了挠头，看着门边等待了一晚上的由基尔骑士：“请进，有什么事吗？”
“我想问一下，我不在城里的这些天都发生了什么。”由基尔站在门边，并未进来。
他本是在楚门布道结束后就上前询问的，但楚门还要给铁匠讲课，便让他明天再来。
结果由基尔就等到了现在。
“你离开丹迪城多久了，是去做什么的？”楚门倒也不推脱，回身拉了张椅子坐下，“请坐。”
这间会议室里只有坚硬的石质椅子，连个垫子都没有。不过好在这都是铁匠们刚焐热的座位，坐起来也不冻屁股。
由基尔并未落座，不过还是给面子地进了房间，关上门：“两周之前，丹迪城收到狮头岭的报告，称附近有魔物出现。但同时驮山镇也有魔物报告，所以我们分兵两路，我去狮头岭调查，丹迪负责驮山镇的事宜。”
“所以就这么轻易地分兵了？”楚门若有所思，“大敌当前，分兵行动乃是大忌……现在说这个倒是马后炮了，所以不提。你在狮头岭发现什么没有？”
“发现了四头魔物，但实力不强，已经斩杀。”由基尔的回答十分迅速，“我还是想问……”
“但你没上狮头岭封顶去调查，对不对？”楚门的指尖抚过一旁的水壶，顷刻间水壶里便想起了沸腾声。
楚门的手指缓缓收回，水壶中的沸腾声戛然而止，里面的一部分沸水瞬间变成了大量水蒸气，从壶嘴弥漫出来。他拿起两个木杯，给自己和由基尔各倒了杯水。
由基尔承认：“确实没有。”
“那你一定不知道魔物在狮头岭的两座峰顶建了孵化巢，有魔物数百头。”楚门捧着水杯，优哉游哉地说着，“狮头岭的采药人最近是不是少了很多？野外的动物几乎看不见了？”
由基尔沉默片刻：“是。”
“魔物捕捉野生动物和采药人，把他们转化成了魔物。”楚门啜饮着降温后的热水，另一只手不轻不重地敲了两下桌子，“你们似乎对于魔物的行动方式并不了解。”
“我还是想先听听城里发生了什么。”由基尔挺着脖子，“为什么城里的居民都说丹迪在滥杀无辜？”
“因为事实就是如此。”楚门把水杯放下，顺手敲了两下桌子，再翘起腿，“勇者的力量本应来自于信徒的信任和崇拜，信徒的愿力会汇集到勇者身上，成为他的力量，让他变得更强。”
“勇者消灭魔物，守护城市，赢得崇敬，变得更强，消灭更多魔物——这本应是一个健康的循环机制。”
“但丹迪……不，布朗走上了另一条路。他直接斩杀竞技骑士，夺取他们身上的愿力，让自己变得更强。”
“而这期间，他没有去解决驮山镇的魔物，你知道为什么吗？”
由基尔皱起眉头：“图尔坎商行……”
“既然你都知道了，那还来问我干什么？”楚门反问，“你不相信我，我大度地原谅你。但你连亲身经历了这些事的女神信徒都不相信，那你相信谁，相信什么？”
楚门的反问让由基尔哑口无言。
楚门抬手将水杯推过去，用指节不轻不重地叩击了桌面两下：”由基尔骑士，你在外面等了那么久，一定口渴了，喝杯水吧。”
自两人开始对话以来，楚门就一直在用这种方式给由基尔下达心理暗示。
凡是楚门在叩击桌面后所说的话，都与丹迪城居民们的口述一模一样，进而形成一个【确定】的潜意识。
当楚门再次叩击桌面说话时，由基尔就会下意识地将内容认定为正确。
“由基尔骑士，我对于魔王的定义与你们不太一样。若将魔王定为一个固定的敌人，那很难说清消灭魔王是为了铲除异己还是保护人类。”
“在我看来，消灭魔王是保护人类的一个手段，而非目的。任何能够威胁到人类整体存亡的存在，无论是有形还是无形的，都可以被视作魔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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