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辰时埃
“您指的是？”
小女捂着嘴轻声偷笑：“【人群里长得最帅的那个，一眼就能认出来，特别显眼。】”
“请恕老奴直言，【帅】有很多评价标准。而且您男装的时候，比他帅气得多。”
“但他不一样啊。”少女拿起手边的水杯晃了晃，轻巧的炼金物件在水中旋转，碰撞着杯壁，“而且我也没想到子爵府的二小姐竟然会跟来……我还以为我们暴露了。”
少女还未开口，杜林便早已准备好了茶水奉上：“大小姐，为什么要答应他们的要求？”
“为什么不呢。”少女捻起茶杯，用杯盖轻轻撇去浮沫，“他们要，我们就卖，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杜林站在少女的身后，犹如一尊雕像。
少女轻蹙蛾眉,片刻的停歇后，少女忽而又微笑了起来：“更何况他身上的味道很好闻，很干净。不像那位二小姐……我不喜欢她，很难闻。”
杜林似乎对这样的对话早已习惯：“要把她加入名单吗？”
少女把茶杯放下，不知从哪里抽出了一支乌黑的帽针，把头发扎了起来：“我去换身衣服，胸口好闷。”
第十八章 小比尔
楚门刚走进铁匠铺，兰斯就眼尖地发现了他。
“楚门，药剂采购完了？”兰斯冲楚门招了招手，“我们这边也办完事了。”
休米从楚门身后缓缓走出，虽然她在很努力地保持自己的仪态，可还是能看出她很不适应铁匠铺咣咣的打铁声，一副想捂住耳朵和口鼻又担心失礼的样子。
“比尔！你使点劲儿！老子让鸭子推风箱都比你劲儿大！”铁匠铺的老板扬基大声呵斥着，全然不顾铺子里还有别人。
扬基的声音像破铜锣一样极富穿透力，若是在平地，恐怕会如震雷一样响。
楚门皱起眉头，看到了巨大风箱前的小黑煤球。
小比尔吃力地推动着年纪比他还大的风箱把手，脚上套着的破鞋在地面上滑动。他的脸都被熏黑了，如小溪支流般的汗水从脸上留下，却只能把黑痕洗轻一些。
“好了！停！”扬基一把拉开小比尔，指向另一个学徒，“你过来！告诉他什么才叫推风箱！”
小比尔如释重负地离开了风箱，却看到楚门在向他招手。他转头看了看扬基，发现他在注意别的地方之后，悄悄跟着楚门来到铁匠铺外。
“你这么瘦，他怎么叫你拉风箱？”楚门和颜悦色地询问着。
小比尔显然没料到楚门叫他出来提的是这个，他的脸上闪过几丝慌乱，下意识地搓了搓手：“我一直都是拉风箱的啊……五年了，我拉了五年风箱。”
楚门的眉头皱得更深了。
小比尔身形瘦弱，根本就不适合干铁匠的活，老扬基应该很清楚这一点。而且小比尔在老扬基这里干了四五年，到现在也没出师，相当于小比尔一直在交钱给老扬基打工。
更何况拉风箱……小比尔现在正是长身体的年纪，距离风箱那么近，吸入太多煤烟的话，恐怕还没到成年就要落下肺病。到时候，恐怕老扬基会直接把小比尔踢走，小比尔带着肺病，以后该怎么讨生活？
欺负人也不带这么欺负的吧！
楚门本身不想干涉别人的生活，但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小比尔别说赚钱，就连维持生计都难，毕竟本身不赚钱，还一直给铁匠铺倒贴。
“你有没有想过换个工作？”楚门忽然问道。
“可是……可是师父说我就快出师了，到时候就给我发工资，挺高的……”小比尔犹豫着，显然不想接受新的工作。
又是这种话，这种空手套白狼的话楚门见得多了。
“我听马尔福说，你父亲做不了重活，当学徒还要每个月都给扬基交钱。”楚门看了一眼铁匠铺里面，忽然觉得有点不对，自己身旁好像没什么人经过。他下意识地观察了一圈四周，却发现周围的人果然在绕着自己走。
楚门的余光落到了休米身上——大概这就是原因了。
哪怕休米是再礼貌的大家闺秀，她也是贵族。哪怕站在铁匠铺前面，也没人敢从她身旁经过。
“爸爸……”小比尔低着头，“爸爸得了重病，我干别的活赚钱太少了，只有当铁匠才能赚够钱……”
楚门叹了口气，弯腰拍了拍小比尔的肩膀：“可是你爸爸得了重病，还能工作赚钱吗？也就是说，将来你家里没有收入，还要每个月都给扬基交钱，能交得起吗？扬基总是说你快出师了，可你想想从他第一次对你说这句话到现在过了多久，你出师了吗？你觉得这种情况还要持续多久？”
小比尔顿时慌了神。
“小比尔，你想不想换个工作？能立刻就挣到钱，虽然少，但最起码能维持生计，干得好还能攒下钱给爸爸治病。”楚门的脑海中闪过了赛马酒馆的公告板。
赛马酒馆是闲汉的聚集地，也是招短工长工的发布所，那里的公告板上长年贴着各类招聘广告。
楚门记得自己看到过一个贾佩商行招聘跑腿儿的工作，工钱不高，因此没人愿意接。除此之外还有很多工作，基本都是富人区的家政工作。
可这公告板算是贴错了地方，毕竟在酒馆里混的那些闲汉都不识字，只有楚门在的时候会帮他们念一念上面的广告。
不过如果只是跑腿的话，小比尔倒是合适。看他推风箱时的力气，应该比一般的少年还大一些，就是不知道跑起来怎么样。
“你去赛马酒馆，公告板上有一个招聘跑腿的活，每个月一个银币，包早午饭。”楚门按住小比尔的肩膀，“是贾佩商行的招聘启事，虽然工资不高，但你能拿到钱。”
他的工作是干掉魔王，但这与他看不惯这种事不矛盾。
小比尔的眼睛一亮，显然有些意动。
楚门蹲下身，平视着小比尔：“比尔，我不是要求你按我说的做，而是站在我的角度给你一些建议，你可以思考，可以不接受，但不要把选择的权力交给别人。”
小比尔显然还是没能下决心，但楚门也能理解。对于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来说，这种改变太剧烈了，他不一定接受得来。
“小比尔！你他娘的跑哪去了！”扬基的破锣嗓响了起来。
小比尔的脸上浮现出丝丝害怕害怕，丢下楚门，忙不迭地跑了进去。
直到此时，休米才开口询问：“楚门，你认识这个孩子？”
“在铁匠铺当学徒当了五年，扬基没发过一分工资，反而要向他收学费。”楚门看着小比尔的背影，“他拉了五年风箱，身体肯定已经落下病根了，再这样下去，没等成年估计就得病死。”
休米吃惊地捂住嘴，显然没料到还会发生这种事。
“他爸爸腿瘸了，干不了重活，刚才他还说爸爸病了，日子过得就更艰辛了。”楚门摇了摇头，“他还能交得起学费吗？”
“其实领主府……”休米跃跃欲试地发言。
“不必，这毕竟是别人的生活，我只能站在我的角度给出一些建议，而不是替他做决定。”楚门摇了摇头，“他如果想要改变，就得自己去争取改变，而不是被别人改变。”
“可你不是想帮他吗？”休米有些困惑，“正好领主府可以……”
“休米。”楚门叹了口气，“这不是我的事，也不是你的事，是小比尔自己的。我没有权力替他做决定，而他后面如何，也与我没有关系。”
“可你刚刚还鼓动他去找工作。”休米有些不满地小声顶嘴，“正好我可以给他提供工作，怎么了？”
楚门哑然，这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话有些不妥：“抱歉，我没有讽刺的意思。我只是觉得……”
“楚门，我们走吧，要到午饭时间了。”菲菲满面笑容地从铁匠铺走出来，“明天上午我们来拿补好的武器和铠甲。”
楚门中断了刚刚的话，点点头。紧接着兰斯就带着奇怪的笑容拍了拍他的肩膀，一马当先地朝休米的马车走过去了。
“你们刚才在说什么？”打开马车车厢门的兰斯装作无意间问道。
“一个孩子。”楚门叹了口气，兰斯既然都把门打开了，自然是认为他们要一起坐马车回去。
“你们都进展到孩……”兰斯口无遮拦，后半句话直接被菲菲捂了回去。
看着脸色忽然间涨得通红的休米，菲菲露出了歉意的笑容，把兰斯强行推进了马车。
“我们也上去吧。”休米小声说着，十分自然地从楚门身旁走过，更加自然伸出手去想挽住楚门的胳膊。
然后不知道怎么就挽住了朵缇雅的胳膊。
就在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时候，楚门已经进入车厢，坐在了菲菲的身旁。
自己的小动作没有奏效，休米也就认命了。她在车夫的搀扶下走上马车，坐在了楚门对面。
马车里，兰斯的脸上洋溢着热情的笑容：“孩子是怎么回事？打算叫什么名字？”
“误会了，是铁匠铺的一个孩子。”楚门直接把兰斯的妄想掐死，“他在铁匠铺当学徒，每个月都要交学费。父亲瘸腿还得了病，我建议他找份工作，至少把吃饭的钱挣出来。”
“就这？”兰斯大失所望。
“就这。”楚门点点头，转向休米，“正好大家都在，我们来说说驱虫草粉的事吧。四斤驱虫草粉，五份催吐剂和泻药，还有三十份止血药膏，您觉得什么样的价格合适？”
休米眨着眼睛，笑眯眯地盯着楚门。
“让我掐掐你的脸。”
楚门：？
你不对劲。
朵缇雅和菲菲很明显在憋着笑，甚至已经到了有些放肆的地步。
“咳咳……我说句公道话。”兰斯的神情有些微妙，“休米小姐，你这样不太好，我这位朋友……嗯……不近女色。你这样恐怕有点……”
楚门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兰斯，虽然你的小毛病很多，爱慕虚荣又贪财好色，但不可否认，你身上也存在些足以让你成为勇者的东西。
讲义气，信任同伴，有上进心，做事积极，还笨……最后这条应该不算。
“是吗……”休米有些遗憾，“那三十五银币余十枚铜板，给你们抹个零，三十五银币。”
兰斯竖起了大拇指，亮出一口大白牙：“兄弟，咱们现在也很拮据，你就享些……受些累，下次我替你洗衣服。”
楚门欣慰的笑容又缩回去了。
朵缇雅作为护教骑士团的成员，向来是行动大于话语，直接用自己的行动表明了立场。
她把楚门的胳膊按住了。
楚门：？？
只有菲菲还在犹豫，目光在休米和楚门之间跳来跳去。
楚门的心中顿时被欣慰填满：自己的队友里还是有正常人的！
“休米小姐可以多掐几下……”菲菲怯怯地开口了，“然后驱虫草粉多给我们些就好。”
楚门：？？？
就在楚门思考着如何化解这次危机的时候，休米的双手已经跃跃欲试地朝着楚门的脸伸去。
忽然间，楚门的右胳膊一震，宛如一条滑溜溜的蛇一样摆脱了朵缇雅的禁锢。
休米的双手已经放到了楚门的脸上，却没想到楚门忽然间做出这么大的动作。
楚门并没有阻拦休米，反而主动接近，胳膊从休米脸侧掠过，向车厢外刺去。伴随着液体倾洒的声音，些许液体溅到了车窗的窗帘上。
同时，外面的叫骂声也透过窗帘传进了车厢：“别砸了！我甘妮娘！老子的桌子！你们这帮睡地洞的王八蛋都他妈得给老子赔钱！城卫军呢！赶紧叫城卫军！我的酒馆遭遇了恐怖袭击！”
直到此时，楚门才注意到自己的姿势有些暧昧。
在对面的兰斯和菲菲视角中，休米的上半身向楚门倾斜，而楚门的胳膊则恰好把休米环了进来，像是要揽住休米的头贴向自己一样。
车厢里有些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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