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辰时埃
楚门站起身，手中仿佛我这千钧之重的铁棒，全身肌肉发力，做了一个极富有力量感的抡棍动作，声音却压得很低，防止吵醒楠娜：“金猴奋起千钧棒，玉宇澄清万里埃！”
莉莉丝笑得眼睛都弯了起来：“这不还是猴子……那我满足你的愿望，以后就叫你齐天大圣好不好？”
“不好不好，容易起纷争。”楚门又坐下了，连连摆手。
莉莉丝没有问是什么纷争，反而对楚门一直念念不忘的齐天大圣更好奇了：“所以那个人到底是什么？”
“是一种精神。”楚门轻声说着，“因为他尊重自己，所以他奋起反抗；因为他目无规矩，所以他打破旧规矩，建立新规矩。”
“所以你是想传播一种精神？”莉莉丝的目光再次落到楠娜身上，不过这次是因为楠娜在吧唧嘴。
虽然楚门刚才的动作收敛了很多力量，可马车就这么大点空间，再加上楚门习惯性地沉腰扎马，导致马车还是反常地晃了晃。
楠娜好像还没睡足，刚才吧唧嘴也只是梦中吧唧。
见楠娜没醒，楚门和莉莉丝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莉莉丝挑起眼角，眼里含着笑：“我看你给小孩子讲故事，怎么还收钱？”
“我付出了劳动，钱是我理所应当得的。”楚门掏出一枚铜板，在手中不断地上下抛飞，“一分耕耘一分收获，我这是在身体力行地教导他们人生的道理。再说了，我也没硬收钱，我只是说觉得我讲得好的，愿意打赏的，就随便给点，不用多，心意在就好。”
这枚铜板是他白天在村子里讲故事时收到的唯一一枚铜板，来自塔伦斯。
“话说回来，你的熔炼魔法不可以铸造别的东西吗？”莉莉丝歪着头想了想，“你好像用不着讲故事来骗小孩子的钱吧？你不能熔炼出些罕见的材料去卖吗？”
楚门很随意地招了招手，马车外顿时飘来一抔土。
他把土握在手心，等再张开手的时候，出现在掌心的是一小块折射着绚丽光彩的红宝石。
楚门的神情不变，悠哉游哉地把红宝石递过去：“金玉于我如粪土，得之易哉去之难。不若玉珠润抔土，换得稷麦满仓楼。”
莉莉丝下意识地接住，若有所思地摩挲着那枚红宝石，将魔力灌输进去，鉴定着材质。
这颗红宝石近乎纯粹无暇，哪怕很小，却因为它的纯度而昂贵。
“得之易来去之难？”莉莉丝笑了笑，看了一眼旁边还在睡觉的楠娜，捻着那枚红宝石在楠娜的脖子处比了比。
楚门的解释一如既往的难懂：“正因为拥有力量，所以才要克制欲望。欲望才是决定一个事物是否具有社会存在价值的根本因素——因此，管理者所采取的最好的方法，就是控制人们欲望释放的规模和方式。而对于人本身来说，也是如此。”
“哦……老学究。”可能是觉得之前揪脸的事已经过去了，莉莉丝翘起腿，一只手撑着下巴，终于恢复了楚门习惯的那个姿势。
楚门已经习惯了，这一路上莉莉丝给他起的外号包括但不限于魔男，骑士，齐天大圣，老学究……还有木头人。
而且莉莉丝还理由满满地解释着，说他看起来就像个木头人，做起事来也像木头人。
——他哪像了，他不就是路上没稀罕搭理莉莉丝的撩拨吗？
再说了，明明就是这个黄段子屑魔女一路上的暗示性动作太多了！
莉莉丝捻着红宝石，俯过身去，把红宝石放在了楚门身旁的座位上。
她靠过来的时候，发丝轻轻撩过楚门的手背，让楚门觉得有些痒。她身上有一股淡淡的药草香，让楚门情不自禁地想起小时候奶奶给自己熬的药汤。
“不喜欢？”
莉莉丝的嘴角勾起：“都说了是粪土一样的东西了，我为什么还要喜欢？”
楚门看向那枚红宝石的眼神顿时有些遗憾：“是吗？真可惜，这还是我第一次给家人以外的女生送礼物。”
莉莉丝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你的意图暴露得太明显了哦。”
“我觉得同行的同伴应该更互相信任些，所以送个小礼物打好关系是很正常的事。”楚门不以为意，维持着【正经人】的人设，“而且我也说了，这对我来说是个小礼物。”
莉莉丝轻巧地晃荡着小腿：“可是对我来说这个东西就很贵啊……突然送这么贵重的礼物，我当然会警惕心满满咯。”
“我觉得之前我们也警惕心满满，所以才想缓和一下紧张的关系。”
莉莉丝又是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双眼带着精灵古怪的神气：“这算什么了解，你就打算用这种东西套我的话？”
楚门也不否认，而是背靠着车厢，抬头看向车顶棚：“比如说……你每天晚上在偷偷看什么东西的时候……”
“你怎么知道我在偷偷看东西？”莉莉丝笑着，眉眼盈盈半含，却让楚门感觉到了一丝危险的气息，“莫非……你在偷偷看我？”
“咳咳……”楚门的眼神有些微妙。
莉莉丝的指尖从腿旁抚过，一路向上，像在扇风似的捻住衣服领口拉了拉，又松开，衣领自动弹回发出啵的一声。
她的眼神忽而变得娇媚柔软：“想看的话……可以直接跟我说哦。”
楚门眼神一凛。
这是风歇了，雨停了，莉莉丝觉得她又行了。
楚门正色，轻飘飘地击碎了莉莉丝的攻势：“你翻纸的声音那么大，是个人都能听见好吧。”
莉莉丝的脸色一僵，脸上旋即便浮现出失望之色：“嘁……”
丝丝哀怨从莉莉丝的脸上浮现，仿佛楚门没有偷看真的让她很失望一样：“我还以为某个人终于藏不住他花花公子的本性，打算对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下手了呢……没想到却是个只会动嘴的假把式。”
如果莉莉丝手上连着的魔力丝线在刚刚没有硬起来，她的表情就更有说服力了。
第九十一章 楚门反击战
见莉莉丝又有飙车的迹象，楚门便开始说自己真正的打算：“我打算先去绿水镇的教堂找找文件，看看除魔令究竟是从哪下发的。然后调查一下牧师跟阿妮拉的关系……我总觉得事情不是这么简单。”
楚门的话并没有让莉莉丝感到意外，但她还是顺着楚门转移了话题：“楚门，你的计划是什么？”
“我的计划已经告诉你了。”楚门看了一眼熟睡中的楠娜。
“我是问，你打算在丹迪领做什么？”莉莉丝歪了歪头，洁白的牧师长袍在黑暗中分外显眼，“你在村子里调查的东西和我的方向似乎不太一样。”
“你知道的，我在调查生产力状况，人们的文化传统，以及他们从小听到大的故事背后都有着什么寓意。”
“这种事你问我不就行了。”莉莉丝小声嘀咕着，视线也落到了楠娜身上。
“我想要更具体的数字。”
莉莉丝猛地一回头，眼中满是错愕，她仿佛刚认识楚门一样打量着他。
楚门处之泰然，接受着莉莉丝目光的洗礼。
“你所图更大。”半晌，莉莉丝才长舒一口气，缓了过来，把自己的一件衣服盖在了楠娜身上。
“可以这么想吧。”楚门把楠娜身上盖着的衣服掖好，“但这不会影响到我们的路线。”
“先在丹迪领露面，然后改换妆容离开？”莉莉丝反问。
“我们一开始不就是这么打算的吗。”楚门怡然自得，甚至还有闲心给楠娜整理头发，“对于除魔令，你怎么看。”
莉莉丝似乎因为这个问题而心烦意乱。
村长说过，【除魔令】的目的是搜索魔物和魔女的情报，而这个【魔女】……显然就是莉莉丝的锅。
毕竟她之前还在丹迪领制造了两场惨案，杀死了绿水镇的杜朗大当家，还灭了丹迪领的一个大型战斗佣兵团。
在魔王随时都有可能出现的这个节骨眼上，莉莉丝所做的事无异于火上浇油，在丹迪领领主敏感的神经上烧了一把火。
【除魔令】里包含关于魔女的条例，很可能就是来源于此。
“再来一次，我还是会杀他们。”莉莉丝低着头，语气渐渐肃穆，“杜朗是个杀人狂，他每年都给绿水镇上的穷人施粥，但他做的是组织竞技骑士比赛、竞技骑士训练和比赛结果竞猜的生意。”
“他养着那些穷人不死，是因为穷人都是他将来的钱。”
“他诱骗穷得揭不开锅的人去当竞技骑士，这样最有可能翻身。但竞技比赛全都是他在背后操纵。凡是有真想打出名头摆脱他控制的竞技骑士，都会被他安排人在比赛中活活打死。”
“剩下的都是那些听话的竞技骑士，配合他打假赛，尔后他通过赛事竞猜搜刮平民的钱。”
“有不少人因为竞技比赛博彩而输光了家里的积蓄，最后不得不卖身去当竞技骑士。要么成为杜朗赚钱的工具，要么成为他的人头骨收藏品。”
明明是在讲这么压抑而又惊悚的事，莉莉丝却忽然笑出声来：“所以我把他关在竞技场的框笼里，和五头狼一起。”
“而杀手兔佣兵团嘛……你也知道了，但那不是主要原因。主要原因在于他们参与流民捕捉，从里面挑选青壮年去当竞技骑士。”
“然后让买排名的竞技骑士在竞技场里获胜，其中有不少流民被活活打死在了竞技场。”
“你看，我每天在做的就是这样的事。”
楚门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你这么一说……绿水镇你很熟？你去过？”
“我是去过，那个西里斯牧师我还调查过。”莉莉丝的心情似乎慢慢好了起来，“他是杜朗的外甥，并不是掌握了神术的牧师，而是他舅舅花钱打点关系买来的职位。”
“西里斯是个普通人，但他是掌管镇子教堂的牧师，所以杜朗做的那些事，他也能罩得住。但他没有参与杜朗的生意，所以当初我没有把他一起吊死。”
“不过现在杜朗死了，他应该在寻找新的来钱方法。”
楚门了然：“你之前怎么不跟我说？”
莉莉丝扬了扬下巴：“这种人值得留在我的脑子里吗？我还是好不容易才从垃圾堆里把他们想起来的，你要感谢我，感谢我明白吗？”
楚门的表情多了几分玩味，双肘拄在膝盖上，上半身微微向前倾斜：“哦……那我呢？”
莉莉丝用十分诡异的眼神打量着楚门，没弄清楚他怎么忽然间在这个时候说这种事。
“你……什么意思。”莉莉丝十分不自然地撩了撩头发。
“我是说我呢？”楚门笑眯眯地盯着莉莉丝，身体已经快碰到两人之间的魔丝网了，“你会把我放在哪个地方？”
莉莉丝的后背紧贴着靠枕，靠枕都快被压扁了。她的双眼倒是没有心虚地到处乱飘，但楚门总觉得她双眼无神，与其说是在好不心虚地与自己对视，倒不如说是在拖延时间编答案。
楚门并没有等莉莉丝回答，毕竟他最开始就不是想为难莉莉丝：“你的话，我一定会放在显眼的地方好好记住，时不时地拿出来想一想。”
莉莉丝显然是紧张了，楚门看得出来。
首先她改变了呼吸频率，试图用深呼吸让自己的心跳缓和下来，其次……
其次莉莉丝调暗了灯光，让楚门看不清她的脸。
“莉莉丝，我给你讲个故事吧。”楚门慢悠悠地挺直了身体，胜券在握，“从前有个人叫张三，辛辛苦苦赚了很多钱，怕被人偷走，于是就在家里的院子里挖了个坑，把所有积蓄都埋了进去。”
“埋完之后，他又觉得不保险，所以在埋银币的地方插了个牌子，上面写着：此地无银三百枚。”
莉莉丝面色不善地盯着楚门，但楚门总觉得她的脸色在黑暗中看起来都有些发红。
“后来啊，张三的邻居李四发现了这个秘密。”楚门调转视线，不去看莉莉丝那恨恨的眼神，“就在夜里把那三百枚银币全挖出来偷走了。”
莉莉丝见楚门错开眼神，轻轻“嘁”了一声，悄悄地把小拇指搭在已经快要熄灭的灯上，调亮了这盏依靠魔力充能发光的魔导小灯。
“然后李四又怕张三怀疑他，所以就在张三埋银币的地方也插了个牌子，上面写着：隔壁李四不曾偷——你怎么又把灯点亮了？”
莉莉丝的脖子僵硬得跟石头有得一拼，她的眼神恨恨的，仿佛要把楚门活剜了一样，气鼓鼓地瞪着满脸无辜的楚门。
“点亮了好啊。”楚门装作没看见，“我还以为你是害怕我发现你害羞而把灯……”
“唰——”
话音未落，灯又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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