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七流月火
第三百五十一章 与叶莲娜的谈话（4k）
“你是谁？”
“我不是说了吗，罗德岛的。”
“我在问你的名字。”
叶莲娜的表情不太好看。她从沙发上翻身起来，但是仅仅是支撑自己的身体，她纤细的手臂就不自然地颤抖了一下。她还没有习惯自己如此孱弱的身体。
“明岳。明亮的明，山岳的岳。”
明岳用基本熟练的乌萨斯语对叶莲娜解释，又用龙门话念了一遍自己的名字。她在侧面的小沙发上坐下，翘着二郎腿，惬意地靠在柔软的沙发上。
“我猜你有许多问题想问，不止我的名字。”
“你不打算回答？”
“我不会拒绝。”明岳愉悦地笑了笑，嘴角上扬，轻快地说：“如果自己做了件惊天动地的大事，却总要藏着掖着的，那岂不是亏了？炎国有句话叫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我就指望着你给我提供剩下那一半的成就感呢。”
“你……”
叶莲娜紧咬银牙，好不容易才平复下心情，没有被明岳的挑衅弄得心态失衡，沉声问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跟近卫局是一伙的？”
“我都说了我是罗德岛的，那肯定也跟近卫局是一伙的。”明岳歪着头说：“不过，如果我真是近卫局的，肯定就把你一刀砍了，或者抓了弄到监狱里面，也不用我费这么大功夫限制你的能力。”
“动机嘛……哎，这个问题还挺难解释的，你要听我从头说起吗？”
叶莲娜默许了，明岳就仰起头，一边回忆一边说：“那还是在你们进攻切尔诺伯格的时候，我刚好就在里面，跟罗德岛一起行动，后来跑去砍了塔露拉一刀，还跟你爹见了个面……这个其实不太重要，但还是提一嘴吧。”
“你说爱国者？”叶莲娜露出怀疑的神情，冷笑道：“他会直接杀了你。”
“他做不到，所以他没动手。”明岳耸肩，毫不在意地说。
“后来嘛，后来赫拉格老爷子也来了，我就跟爱国者多聊了几句，反正当时也没见到你。后来呢，后来就是在难民营里面，我抓到了几个整合运动的间谍，其中一个你应该认识……一个叫卡娜的姑娘。”
“卡娜……我当然知道。”
叶莲娜露出复杂的表情，犹豫了一会儿，低声说：“是她让你这么做的吗？”
“不，这件事跟她其实也没有关系。”
明岳露出狡黠的笑，得意地说：“一开始收留她其实只是为了好玩。就算没有她，我也会想办法把你抓过来的。后来嘛，后来我发现在我抓住你之后，一个被我控制的雪怪好像可以帮我做些事情，所以我让她去劝雪怪都离开龙门。”
“说实话，这也是一时兴起的决定。我其实觉得她只是个普通的小兵啦，能做到当然是最好的，不能做到的话龙门也会逼你们撤，要么就死在龙门。不过现在事情好像有点不太对劲，你的雪怪竟然都要求留在龙门寻找失踪的你，而不是在你失踪之后陷入混乱然后撤退……确实有点出乎我的意料了。”
“如果找不到你的话，他们应该就会一直找下去吧，到死也不愿意抛下你从龙门逃跑……跟你还真挺像的，你跟你爹也很像，一个像石头，一个像冰，都是认死理的固执的家伙。”
叶莲娜抿着唇，无法反驳明岳的话——即使她总是笑称博卓卡斯替为“老顽固”，但她自己在爱国者的影响下，确实也逐渐养成了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性格。
“你想对我怎么样？”
叶莲娜问出了最核心的问题。
“好问题。”
明岳笑了笑，反问道：“如果我把你放了，你会去做什么？”
“在你做出回答之前，先说明一下你现在身体的情况好了。我切断了你与源石的联系，所以你现在基本无法调动源石的力量，不能使用任何法术。好消息是，你现在的源石感染症状几乎被清除了，你可以把自己当做一个健康的正常人。”
“正常……人？”
叶莲娜喃喃自语道，伸出手，看着自己光洁的手臂，似乎又还不相信似的，轻轻地掐了一下手臂上的软肉，果然留下一道浅浅的红痕。她本来那一身厚实的冬装，已经在华法琳手术前就被解下，换上了轻薄而洁白的病号服，冬装被纸袋装起来放在沙发边。
良久，良久，叶莲娜才抬起头，带着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明岳。
“你是怎么做到的？”
“这不是你需要去管的事情。”
明岳轻轻地摇头，又笑着说：“你只需要知道，即使只能让一个感染者暂时以普通人的身份活动，对于我来说也挺费力的。不用想着让我去救其他感染者——这件事情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副作用的。”
“你现在仍然是感染者。即使你体内源石结晶含量超低，比一般正常人还低，即使你现在没有任何症状，但你的感染器官还是存在的——它只是休眠了而已。你的身体也仍然适应了高源石结晶浓度的环境，在我的能力失效后，只要你接触源石结晶，就会更容易吸收这些源石结晶，直到你体内的源石结晶浓度恢复到接近从前的水平。”
“然后在这个过程中呢……”明岳耸肩，说：“你的感染程度从高位降下来的时候，保住你的命可也费了我不小功夫——这个跟那个还不是一套操作。总之，在我的能力失效之后，如果你不在我身边，或者不在专业治疗感染者的医生身边，你就会在一周内痛苦地死去。”
叶莲娜慢慢品味着明岳话中的信息，然而却并未对明岳描述的死亡的未来表现出什么恐惧，只是微微笑着说：“所以，你让我体验一段时间普通人的正常生活，接着就取走我的生命？”
“别贪心，亲爱的叶莲娜小姐。”
明岳毫不客气地指了指叶莲娜的额头，说：“如果我不给你整这么一出，这两天你就一定会死。”
“嗯哼？”
“你自己难道不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以你的感染症状，只要全力出手，马上就进入三天的死亡倒计时；只要维持全盛形态超过五分钟，就一定会在一小时内面临全面的器官衰竭。你以为我从你身上抠下来那么多源石，还有华法琳从你的心脏里挖出来那么多源石，都是给你拿来当装饰的？你的病比博卓卡斯替还重——不对，他是温迪戈来着，跟你没有可比性。”
“你现在这种状态的持续时间嘛，大概，三天到一个星期？”
“那就是还有半个月好活。”叶莲娜笑起来，说：“我要离开。”
“噢，这样啊。”明岳也不意外，问道：“你要怎么走？去哪？”
“我要跟我的同伴一起走。”叶莲娜轻声说：“他们不应该把命浪费在这里，他们不应该在龙门这样，想尽办法来‘拯救’我……只有我能说服他们。”
“我知道你能说服他们，也不因为你是强大的卡特斯术师，只因为你是霜星，你是叶莲娜。”明岳笑了笑，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问：“那你该怎么说服我？叶莲娜小姐，你现在可是在我手里，放不放你走，还不是我一句话……”
这时，叶莲娜却摇摇晃晃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几乎就要对着明岳跪下去，然后被大惊失色的明岳一把扶住了。
“——喂！我不是这个意思啊！谁教你求人的时候要下跪的？美少女不是应该先学会在合适的时候把衣领拉开——不对！我开玩笑的！也不是让你现在这么做的意思！”
明岳把叶莲娜的手从衣襟上扳开，又扶着让她重新在沙发上坐下，才松了一口气，抹了一把额头上不存在的冷汗。
看着明岳这副胆战心惊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心境也发生了些许改变，叶莲娜居然情不自禁地笑起来。明岳听得有些呆了。她听见过叶莲娜说话的声音，可是在矿石病被抑制之后，那清亮的声音竟然也变得柔和不少，比起当初的印象更加悦耳动听了。
“你这个人，明明想法很多，但是却表现得那么奇怪。明明能杀了我，却又要救我，现在可能还打算放了我……我如果没记错的话，明岳小姐？”
“怎么了？”
“我以前，见过你吗？”
叶莲娜的表情柔和下来，好奇地打量着明岳。
“你为什么会想要救我呢……甚至，你对我竟然一点恶意都没有。为什么？”
“我……我是个好人嘛，这也很正常吧。”
明岳挠头，把这个无法解释清楚的问题一笔带过，“总之，你现在想跟着那些雪怪一起离开对不对？”
“嗯。提出你的条件吧。”
明岳沉吟片刻，问道：“你非得跟他们一起走不可？如果我带着你过去，劝他们从龙门离开，然后我再把你带走，这样行吗？”
“我不接受。我要跟他们一起走。”
“那……等等。”
明岳面色微变，微微侧过脑袋，就像是听着身边的谁在说话一样——可她身边分明空无一人。似乎在思考的明岳沉默了一会儿，开口说：
“但是切尔诺伯格现在没有医生吧。”
“那又怎么样？”
“没有医生的照料，你会死的。”
明岳斟酌一下语言，似乎突然间变得胸有成竹，说：“赫拉格老爷子的诊所也搬走了啊，现在应该在跟罗德岛对接了。你现在失去了源石的支撑，身体那么虚弱，连跑都跑不动几步吧？跟着雪怪在荒原上行军，他们反而还要分心照顾你，你现在也一点战斗力没有，提供不了任何帮助，跟着干什么？”
这番话似乎正好戳中了叶莲娜的痛处，她微蹙双眉，低下头默默地想着什么。
“再说了，你跟着回去的话，应该会死吧。”
明岳叹了口气，然后老气横秋地踱步到叶莲娜身边，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
“年轻人，能在这个世界上活着，又为什么要去寻死呢？”
“我跟你明明是敌人，你却想要我活着？”
“好人嘛，还是活着会比较让人开心。”明岳想了想，反问道：“你可曾杀害过切尔诺伯格的无辜市民？”
叶莲娜一怔，然后坚定地摇头。
“绝对没有。”
“那你可曾杀害过罗德岛的干员？”
“这……”叶莲娜犹豫了一下，小声说：“我不知道。但是，雪怪在那块城区跟罗德岛，或者跟近卫局战斗的时候……我不知道。”
“没关系，我让华法琳过来就是，你也不要去罗德岛了。”明岳叹了口气，说：“打仗嘛，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但你不是罗德岛的人？为什么又这样……”
“老娘乐意行不行？”
明岳似乎对叶莲娜的一大堆问题失去耐心了，比了个很粗鄙的手势，然后双手按住叶莲娜的两侧脸颊，把她的头扭到时钟的方向。
“现在是十二点多一点。凌晨五点钟，我把你拉去雪怪所在的地方，你去劝他们滚出龙门，不然就留下来吃近卫局的枪子儿。现在，我要去休息一会儿，想吃饭洗澡换衣服就去问那个房间里的人，她三更半夜不睡觉的，不用担心吵到她。”
“你那些乱七八糟的问题，也不要想着问了。你现在在我手里，能不能有一点儿战俘的自觉？我让你干嘛你就该干嘛，让你去赶那些雪怪你就去赶，让你看医生你就去看，问那么多为什么干嘛？”
“我去睡了。你随便找地方待着，困了就睡沙发，等会我叫醒你。”
虽然头被明岳固定住了，但是叶莲娜却似乎并没什么生气的情绪，很普通地回答道：“好，我知道了。”
“我睡了。”
明岳松开手，撂下一句话，就溜进自己的房间里。叶莲娜坐在沙发上，神情却还有些恍惚，用手摸了摸手臂，又摸了摸脸颊，似乎仍然很难接受这超展开的现实情况。
过了两分钟，她慢慢地从沙发上站起来，不禁露出几分痛苦的神色。她一路扶着墙壁和家具，迈步到小夜门前，轻轻地敲门。
“你好，这位小姐……”
小夜探出头，打量了一下叶莲娜，说：“是明岳把你带回来的吧。有什么事？”
叶莲娜露出一个自认为友善的笑容，轻声说：“你好，可以麻烦你……帮我倒一杯温水吗？”
……
房间里。
“巧克力，你什么意思？”
“别让叶莲娜踏上乌萨斯的土地，就这样。”
“为什么？”明岳面色一沉，试探地问道：“难道又是因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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