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东落宇
“哎呀，真是失礼，安城君，请接受我的道歉！”
身为成年人的西野太太当然明白“此不在”非“彼不在”，这一回西野太太看向安城凌的目光总算柔和了一些。
没想到这个少年人的身世竟然这般凄苦，不过可怜归可怜，该做的审查还是必须要做！
西野太太振作精神，再度开口说道：“安城君，我听说了你和司之间的关系，你们是在……交往吗！”
直球攻击，西野太太的直接了当也让安城凌有些措手不及，一般来说不是应该先相互之间熟悉一番，拉近彼此之间的关系，然后再开始这个话题吗？
这西野太太不按常理出牌啊！
安城凌脑海中思绪万千，嘴上却是承认道：“是的，我和小司……已经交往了一段时间。”
“哦，这样吗！”
西野太太眉头一挑，神情冷淡：“你很坦诚，这一点我很喜欢，安城君，不过……”西野太太顿了顿，又说道：“那么，我就直说了吧，请你离开司的身边！”
轰隆！
安城凌的脑中犹如五雷轰顶一般炸裂开来，西野太太的回答也太直接了一点！
“我知道你一定有很多的话想说，安城君！”
西野太太阻止了正欲开口说话的安城凌：“老实说，其实我本来并不想见你，无论你们之间有什么样的感情和理由，司毕竟还小，有些事情，需要我这个母亲来替她做出决定，我们在司的身上寄予了很高的厚望，我们希望她可以拥有光芒的未来和前途，而不是将精力放在感情身上。”
闻言，安城凌的两条眉毛皱成了一团，他倒是有想过西野司的父母会反对二人之间的事情，不过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西野太太的回答会这般露骨而直接。
“西野太太，我想请问一下，你刚才跟我说的那些话……小司她知道吗？”
“嗯，她知道，并且为了这件事情还和我大吵了一架，陷入恋爱中的女孩是盲目的，为了一个外人，连妈妈都敢反对，安城君，你知道吗，一直以来，司都是一个很听话的孩子，从小到大，她从来没有忤逆过我的意思！”
西野太太的嘴角噙着一丝冷酷的笑容。
听到她这么说，安城凌的心理反倒是有些暖洋洋的，这证明小司对待自己的感情是认真的，不，应该说从一开始，小司就是抱着巨大的觉悟和信念要跟自己在一起。
那么，自己也理应回应小司的感情！
视线与视线之间在半空中汇聚，这一回安城凌没有回避西野太太的目光，他沉着冷静的说道：“非常抱歉，西野太太，我不能答应你的请求，我喜欢司，非常喜欢，最喜欢，比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都要喜欢！”
注视着西野太太那越发冷漠和抵触的眼眸，安城凌的平静的声音铿锵有力的回荡在了客厅中。
气氛，骤然变得凝固起来！
西野太太不说话了，安城凌也没有说话，沉默支配这个房间。
半响过后，西野太太再度端起了桌上的茶杯：“真是大胆的言乱，比这个世界上的任何人都要喜欢司，是说你对司的喜爱已经超过了我这个做妈妈的吗？”
听得出来，西野太太有些不高兴了，安城凌点了点头：“正如小司选择了我，所以我也选择了小司，无论明天或是将来会发生什么，我都会改变这个决定！”
砰！
西野太太重重的将茶杯锤在了桌案上：“年轻人，你还真敢说！”
女主人那不咸不淡的表情终于绷不住了，露出了阴沉至极的面容：“你才多大，懂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吗？这不是恋爱游戏，青春只有一次，人生不是想玩就能玩的游乐场，少年！！！”
在最后一句少年上，西野太太的口吻格外的重，意思是觉得两个年轻的男女根本不懂得什么是喜欢，什么是爱。
也就是说，在西野太太的眼中，这只不过是两个年轻男女一厢情愿的过家家的游戏罢了。
面对着咄咄逼人，气势凛然的西野太太，安城凌的眼眸越发的沉静，伴随着低沉而沙哑的声音响起，房东大人做出了掷地有声的回答。
“西野太太，我比你——更懂爱！”
第四百零九章 故事（一）
西野太太脸上的表情彻底凝固了。
房间之中的温度仿佛也下降了几度，一股淡淡的寒气弥漫在了房间里，安城凌能够清楚的感知到对面的女主人那强忍着涵养而没有发作的怒火，从西野太太的眼中所射出的光芒像是刀子一样割在了安城凌的脸上。
对此，房东大人同样以无面回应，他的双眸明亮而带着深沉的黑色，就像是一汪深邃的幽潭一般。
“年轻人，不得不说，你很有勇气。”
半响过后，沉默的西野太太开口说道：“但是，这同样非常愚蠢，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
安城凌的指甲不自觉的嵌入了肉~缝中，从指尖渗出了些许的血滴而不自觉。
“当然！”
简短而有力的回答响彻在了房间中，传入了西野太太的耳中。
“……呵呵！”
轻笑声响起，满是不屑的意味。
“年轻人，感情不是热血少年漫画，不是一句你喜欢或者一句你最爱就能承担得起，你凭什么资格说出这样的话来！”
在经过了短暂的情绪失控后，西野太太又重新摆出了那一张不咸不淡的表情，平静的目光凝视着面前的少年，嘴角噙着轻蔑的弧度。
“这是一个有些漫长的故事，西野太太，你想听听吗？”
安城凌带着询问的口吻说道，不过没等西野太太回答，他就自顾自的开始说道。
“从前有一位父亲带着一个孩子漂洋过海来到了这个国度……嗯，至少孩子是这么从父亲的口中听说的，有关母亲的记忆已经变得很模糊了，至少在印象之中那只是一个模糊的身影。”
“很快，父亲就结识了一位优秀的女性，重新组建了家庭，而少年也得以再一次拥抱了名为家庭的小窝，只是那位女性的身后有着一个庞大的家族，父亲是以入赘的方式进入了那个家族，少年也只得跟随父亲改变原来的姓氏。”
西野太太没有说话，完美的履行了一位安静的听众的责任。
“那个家族很有钱，在当地也有很势力，至少原来是这个样子，在少年的身边，还多出了一位姐姐，尽管是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姐姐，但毕竟拥有同样的姓氏，作为年龄相近的同龄人，少年很快认可了姐姐的身份，那是一段颇为幸福的记忆，对于年幼的孩子而言，前半生过的还算不错。”
安城凌的表情少有的露出了幸福的模样，大部分的记忆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变得泛黄褪色，但有一些记忆却随着时间的沉淀而越发的刻骨铭心，深深的印刻在了脑海的深处。
“只是，天有不测风云，那个家族在经过了一段时间的繁荣后随之衰败了下来，家族无法维持住原来富裕的生活，连带着族人的日常也变得难以维持，人类啊，是一种非常现实的生物，在家族衰败之后，原本的族人也分崩离析，大家各奔东西，追寻着新的可能与未来。”
“对于少年而言，那是他第一次经历崩溃，也是在有记忆和意识以来，第一次体会失去家人的感觉。”
“新的妈妈带着姐姐改嫁到了原本家族的分家，那个女人抛弃了父亲和少年，理由非常的简单，父亲和少年并不能提供给女人原本富裕的生活，现实就是这般现实，家庭的崩溃只在一瞬间就完成了。”
听到这里，西野太太眼波微微一闪，这的确是非常现实的选择，或者说也是理所当然的选择，作为一个拥有丰富阅历和人生经历的中年女性，这种类似的故事她听到过很多，在电视上也演出过许多，所以她虽然有些同情故事中的父亲和少年，但还不足以让她为之动容。
“然后呢，接下来又发生了什么？”
这个故事明显还没有结束，西野太太问道。
“再然后，父亲就带着少年重新用回了原来的姓氏，这也算是与那个家族彻底的断绝关系吧，从原本无忧无虑的富裕生活变成了要为生计而忙碌奔波，父亲是一个很努力的人，但并非是一个聪明人，老实，本分，待人真诚，工作认真，父亲是一个好人，大家都这么说。”
安城凌耸了耸肩：“但是，这是一个并不相信眼泪的世界，在这个时代，好人……也许是一个贬义词吧，父亲的善举并为带给他理想的结果和未来，一个中年男人带着年幼的孩子在物价持续走高的现代社会想要生存下去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因为善良，所以凡事都在退让，因为老实，所以遇到不公，也只能暗自咬牙忍受，因为本分，所以没有能力去抓住改变命运的机会，待人真诚的结果往往并没有得到他人的以诚相待，工作认真又怎么样，任何时代都不缺乏压榨劳动人民的资本家，在一些无良的资本家眼中，父亲就是一头随意压榨的，憨厚的，不知变通的，可以用血管里的鲜血养活他们的老牛罢了！”
说到这里，安城凌的语调陡然变得激烈起来：“因为父亲是一个好人，一个大家交口称赞的好人，一个人可以随意压榨随意欺骗随意使唤的好人先生啊！”
西野太太的手臂微微一颤，自语道：“好人吗？”
她的表情开始变得复杂起来：“那之后呢？”
“之后。”安城凌自嘲的摇了摇头，端起了桌上的茶杯：“之前说够了，父亲并非是一个聪明人，他太过老实本分了一点，所以也不擅长释放压力，调解自身的状况，只是日复一日的拼命工作罢了，在经历了婚姻的失败后，父亲也绝了再婚的念头，将所有的精力全都投入到了工作中，以期用努力和汗水获得回报，但是……”
安城凌顿了顿，露出了嘲讽的笑容：“但是，在得到回报之前，他的身体却率先垮了下来，真是一个愚蠢的男人，为什么要那么拼命，为什么要那么努力，明明到头来什么都没有得到，由于操劳过度，父亲倒下了下去，再也没有醒来，那个男人自私的抛下了刚刚上国中的儿子，一个人解脱去了天国！”
虽然安城凌在笑，话语之中满是讥讽之意，但西野太太分明感受到了那言语之中蕴含的寒气与眷恋，让她一个女性也不自觉的起了一丝怜悯。
“接下来，失去了父亲这在世上唯一的羁绊，少年就像是脱了缰绳的野马一样，开始了自我的放纵与堕落，嘛，不应该称之为堕落吧，倒不如说是享受生活？”
安城凌话锋一转，语气突然变得愉快起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再也不用摆着手指头计算生活费，计算超市大减价的日子，看准时间去买便利店里到时间会打折的半价便当，人到这个世上是为了享受，而不是为了受苦，大家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力不是吗？”
“我说得对吗？西野太太，你希望小司拥有光明的未来，拥有幸福的明天，对于幸福大家的定义都不一样，你觉得你的做法是为小司谋求幸福，而少年也在用自己的方式去追求他所认为的幸福，至少对于那个时候的少年而言，肆意的放纵，挥洒青春的汗水，及时享乐，那就是——他的幸福！”
第四百一十章 故事（二）
幸福！
到底什么才是幸福？
幸福的形态千千万万，没有人可以给出一个标准答案。
一千个人的心中有一千种不同的幸福。
至少，西野太太所认为的“幸福”与少年所认为的“幸福”就绝对不是同样的东西。
女主人沉默了，没有说话。
房间中，只剩下了安城凌的声音幽幽响起。
“抱歉，好像说了一些奇怪的话。”安城凌一边说着，一边毫无自觉的继续说道：“年轻人嘛，谁没有走过弯路，谁没有犯过错误，失去了家庭的束缚，失去了家人的关怀，社会成了最好的课堂，少年没有再去学校，反而留恋于灯红酒绿的生活，酒瓶和香烟成为了成长中不可缺少的一环。”
“呐，西野太太，我想请问一下西野先生年轻的时候有跟人打过架吗？”
安城凌突然问道。
“……应该没有，我从未听他提起过。”
西野太太认真的想了想，给出了答案。
“是吗？那还真是遗憾，没有打过架，流过血的人生可是不完整的，男人的一生中若是没有义气和拳头将是一件多么失落的事情。”
安城凌端起了茶杯，一口气喝光了茶水。
“打架，受伤，养伤，再打架，再受伤，再养伤，周而复始，全身的疼痛，每一根神经都在刺激着大脑，身体做出了警告与反馈，疼，疼，疼……非常疼！”
安城凌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眼睛：“感受痛苦，承受痛苦，理解痛苦，然后——超越痛苦，不知道什么时候，痛苦消失了，无论挨了多少的拳头，吃了多少的攻击，身体都感受不到疼痛了，再也不用因为痛苦而倒地呻~吟，再也不用因为痛苦而痛哭流泪，很棒不是吗？就像是一台没有触觉的机器一样，可以尽情的，放肆的，随意的去受伤！”
“其实，并不是因为痛苦消失了，而是身体承受了太多太多的疼痛，逐渐变得麻木了而已，随着痛苦的加深，承受力与忍耐力也越发的强大，当这种承受与忍耐超越了痛觉本身的时候，人就会自我麻痹，觉得自己——不再疼痛。”
“自以为得到了超越常人能力的少年非常欣喜身体的变化，依靠着拳头和悍勇以及不惧痛苦的疯狂，少年很快在不良的圈子里打出了名堂，很多混混们都知道，有一个被铁棍敲破了脑袋，被玻璃扎破了手臂，血流不止都一脸无所谓的少年的疯勇！”
看着眼前男孩滔滔不绝的说着故事，西野太太没理由的觉得身体一冷，下意识的拘谨了身体，她的脑海中似乎浮现出男孩所说的画面。
在一群倒地不起的混混中间，满身是伤和血污的少年屹立不倒的模样！
“总而言之，那是一段疯癫的岁月，唯有感受痛苦，才能感觉到活着的实感，唯有拳拳到头的打架，在痛苦和呻~吟之中才能找到自我的存在，稚嫩的脸庞，瘦小的身材，始终穿着一身洗了发白的便服，当有这种打扮的少年出现的时候，记得，离他远点，如果你觉得那只是一个孩子的话，嘿，小心你的脑袋和胳膊，那是一个疯子，就算打折了他的手臂，打曲了他的双腿，敲碎了他的脑袋，那小子也会嗷嗷叫的用雪白的牙齿咬下你身上的肉来！”
“曾几何时，一个绰号叫【疯之子】的少年在黑街上名声响亮，除了疯子的孩子，又有哪一个正常人会傻乎乎的一个人去单挑二十个成年男性，最后还把二十个成年男性全都放倒，这样的战绩曾经盛传一时，也让少年在那几条街上留下了属于自己的传说。”
安城凌看着手中喝空的茶杯，晃了晃：“可以续杯吗，太太！”
西野太太默不作声，起身去了厨房，端上了一杯冒着热气的新茶。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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