屠龙的勇者终成银发龙娘 第53章

它大概有三十厘米长，比少女的手腕还纤细，不注意看的话还会以为圣骑士们都拿着一截水管在手上。但这水管侧面并不平滑，相反它凹凸不平，都是些古老繁复的花纹，握在手里的时候就会缓缓亮起。

他们双手持握这武器，对准成堆的木头，铭文从黑管尾部依序亮起直到前端，黎恩察觉到无形的东西从那根黑管里面跑出来了，所有累积起来的木架仿佛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拦腰撞击顷刻间土崩瓦解，一切都只是瞬间发生的事情，随后耳边才传来凄厉的破空声，似乎是什么极其高速的玩意在撕裂空气。

那只黑管似乎只能攻击一次，打完了圣骑士就把黑管扔进背后的火海里。它们以便于溶解的材质制作，没多久就被烧成一滩黑水，大火过后就算是顶级侦探来也没法还原这种神秘的武器。

桌墙噼里啪啦倒下砸的满地烟尘，头顶上传来吱呀吱呀的响声，圣骑士们抬起头，看见水晶灯从天而降。他们闪身散开，任凭玻璃渣在空中翻滚飞溅，砸在厚实的盔甲上叮叮作响。这时一名圣骑士注意到吊灯后面还缀着一根极其细小的线，以人的眼睛本该无法察觉，但是玻璃片恰好弹到上面令它剧烈颤抖，暴露了它的位置。

阿扎尔听到背后传来金属碰撞的微声，杀机如暴雨从天而降。

那些为了在黑暗中营造微光气氛的壁灯在这一时刻忽然亮了起来，平日里它们承担着妖冶的任务，如今才暴露出自己的本来面目。

一整面墙壁，三十多盏壁灯，剧烈的火舌同时咆哮，黑色的弹丸喷吐而出击穿灯罩射向地面，弹幕的覆盖面积是整个大厅的前半部分，圣骑士们无路可逃。这些填满了烈性炸药的弹丸拥抱银白色的盔甲，机械撞针赋予的巨大动能令其内部在这样一撞之下直接爆炸，连环火焰在大厅盛开成片的红云将圣骑士们吞没，前一枚弹丸方才在左边腰上爆炸，后一枚就撞在头顶上裂开，引以为傲的盔甲在这种极近距离的强冲击下根本就起不到多少防护作用。

爆破持续了二十秒停止，壁灯里面的机械进入过热状态，弹丸也倾斜完了。它们的单次威力远不足比拟炮击，但胜在数量多，要同时对付大量敌人的情况下显然密集扫射比重点击破要有效。

爆破的硝烟渐渐散去，大厅里仿佛被犁了一遍地，曾经豪华到能映出女孩子裙底风光的水晶地板全都炸成了晶莹的碎屑，露出下面石灰色的水泥地基。

“呼——”有人一口气吹开了自己面前的灰尘，那是阿扎尔，他也和圣骑士站在一起，但他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在他周围四面八方都是圆形的创痕和爆炸痕迹，如果是哈娜开启龙骨状态站在刚刚那一刻，就会发现阿扎尔用那把普通的刀刃闪跃着把一颗又一颗弹丸一分为二，速度之快它们甚至来不及受力爆炸。

牛郎们提着刀从废墟里闪出来，冲向烟雾，但片刻之后从那里面就传来惨叫声，跟着就是某些人的尸体被扔了出来。仅仅是那么几秒的功夫，这些人似乎被虎豹给啃过一样尸体残缺不堪，撕扯产生的伤口如遭齿锯。

“虽然是精巧的陷阱，可惜对我们并没有什么用啊。”阿扎尔淡淡地说着，挥刀血震，缓慢散开的硝烟以他为中心一分为二，消失殆尽。

所有幸存者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们会以为自己正处于双生堡垒的前线战场上。

爆炸没能杀死任何一个圣骑士，因为他们早已是不死不灭的生物，头盔下藏着的是猩红的双眼，每一次呼吸都伴随着红色的蒸汽。也难怪圣骑士们看起来动辄拥有一米八五以上的身材，世界上根本不可能找到那么多高个子的猛男来组建军队，是污秽化的肉瘤在原本的身体上生长，给予他们看似远超常人的力量和外观。破碎的盔甲片还挂在身上表达这批秽鬼曾经是圣骑士的证明，事到如今已经没有存在的必要了，肉瘤活动着将这些黏在身上的东西吐出去叮铃掉在脚下，跟着抬腿踩碎。

“原来圣骑士和你们这些神父都是一样的东西。“黎恩拍了拍手，“其实你们早就比我们先找到操控污秽的方法了！”

“其实也不能这么说，我们的方法不同。”阿扎尔随手抓过来一个圣骑士按在自己面前，捏着他的喉咙迫使他张嘴。和普通的秽鬼还拥有基本器官不同，这家伙口腔里全是肉瘤，看不见喉管深处，“你们是在想办法操控活着的污秽本身，比如那只会操控秽鬼取代它意识的白巫女。而我们是选择和污秽共存，把它们移植到自己的人体里。”

“我们也很早就有这种猜测。”黎恩点点头，“所以才尝试性的要去捕捉一个神父来验证猜想。可有一件事我不明白，之前我们也抓到了几个圣骑士，在盔甲下面的都是活人。”

“圣骑士分两种，你们抓的是跟随在白巫女身后的特种圣骑士，他们是真正从勇者集团里选拔出来的活人，会说话会思考。第二种是我身边这些，他们只会出现在战场上，就算有人发现死去的圣骑士里装着秽鬼，也只会认为他是在战斗中感染了污秽堕落，没有人会想到从一开始他们本就是受教会控制的秽鬼，人工制造的污秽产物，不死不灭的士兵。”

“所以其实异端的口号你们早就在使用了，用污秽消灭污秽。”黎恩轻蔑地笑笑，“真可笑，原来异端和教会其实是一家人。”

“我可从来没有说过我们的目的是消灭污秽。”阿扎尔摇摇头。

“养士兵，当然是为了战争，将来教会有一天要把国王们赶尽杀绝，彻底建立新的秩序么？”黎恩问。

“我们的理想远远比你这种蝼蚁能看到的要远大。”阿扎尔随手把圣骑士扔出去，“久违的猎杀让我很开心，我不介意和你多聊点东西，但我觉得我已经说的够多，你也知道的够多了。”

“明白，知道的太多就会被灭口。“黎恩起身抓起身边一直都准备好的长刀，“我们没有白巫女能用，面对这些不死的怪物覆灭只是时间问题。”

“赶在我们来之前，博尔吉亚就把重要的东西全都撤离了么？我以为我已经够快了，没想到他更快。不过没关系，了结你们之后下一个就是博尔吉亚，下面那个研究所足够给他定罪。”

阿扎尔挥刀向前，秽鬼圣骑士爆发出婴儿哭泣般的嘶叫声，没有了盔甲的约束之后它们暴露了原本嗜杀的本性，踩着彼此的身躯翻阅废墟，不顾一切地冲向高出地面好几米的舞台上那个男人。

黎恩看不出来阿扎尔究竟是靠什么方式在操纵这些秽鬼的，也许每个神父都拥有这样的能力，和污秽共存的人也能分享到污秽的力量，就像白巫女一样，名为净化，实则吞噬，所以那些小姑娘身上也会出现匪夷所思的天赋。

猩红的金色眼瞳越来越近，死亡的腥风令人作呕，异端成员从来没有在真正的战场上直面秽鬼，他们可以不怕圣骑士，但没法不畏惧不死不灭的怪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肯定要完蛋了，死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死后堕落永远得不到解脱，有些人握刀的手正在瑟瑟发抖。

“嗨！像个男人一点，别因为这种东西尿裤子！”这种时候，黎恩居然出奇的冷静，甚至大笑起来和大家开玩笑，“平日里对那些漂亮姑娘们献媚惯了，所以就忘了自己是谁么？你们锻炼出来的肌肉可不只是拿来给女人显摆乱摸用的，教会那帮狗日的勇者都能打赢的玩意儿，我们难道就不能？今晚是最后的舞台了，即使只有一位观众，也要炽烈燃烧啊，这才是阿芙洛狄忒男人的花道！”

他纵身从舞台上跳了下去！迎着秽鬼冲锋，目眦欲裂，狮虎般咆哮。

没有人知道他说的那一位观众到底是谁，按照黎恩只爱漂亮姑娘的理念那肯定不是阿扎尔那个老东西，也许他是对爱丽榭说的，希望她能安全离开这里。也可能他是在对哈娜说，他知道这个时候哈娜肯定在想办法拯救自己的小老婆们，那家伙过去的战斗力就高到爆表，圣骑士对她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黑西装撞进秽鬼群里，冲锋，踏步，旋转，后撤，刀尖隔开肉瘤挑起几米长的黑血飘带，秽鬼的头颅回旋着滚落到阿扎尔的脚边。黎恩曾经对季夏说自己的肌肉都是假的，只有头脑好使，所以才要考机动兵。如今一切都证明那是谎言，作为一个间谍，这个家伙拥有凌驾于在场任何异端成员的实力，长刀在他手中就像一柄得心应手的玩具，他想斩切谁就斩切谁，刀锋所到之处无人可挡，那些拥有多年战斗经验的秽鬼圣骑士也没法在他手中占到任何便宜，黎恩正在一步步突破包围圈靠近冷笑的阿扎尔。

黎恩的英勇如炽热的火焰一般烧进了每个人的心里，他们最后的勇气被点燃了，希望也被点燃了，如果死亡已经是注定的结局，那么何妨让自己最后燃烧的更猛烈一些？

所有人都从自己藏身的地方跳了出去，什么准备好还没有用的陷阱，什么预先安排好的战术，统统都被抛之脑后，对手已经是杀不死的东西了，那些玩意儿还有个屁用啊！你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在被秽鬼咬死之前尽可能的接近那个爱装逼的老头子，砍下他狗日的脑袋！

大厅里响起了口哨声，阿扎尔缓慢地拍着手，欣赏这些人最后的挣扎，他崇尚暴力而血腥的美学，这种最后一搏的冉冉斗志非常贴合他的爱好。有些人以为吼两句自己就是主角了，觉得一切都会好起来，大家总会有希望的，这实在太过愚蠢，他们根本就看不见所谓差距如鸿沟难越是什么意思，人类会在不经意间踩死脚下的蚂蚁，阿扎尔不但会踩死他们，还会蹲下来鼓掌说加油我就在这里等着你哦挑衅弱者。

这是他的恶趣味。

长刀划开刺眼的弧光，血水溅开成圆，骨骼在刀锋下断裂，黎恩一脚踹开这暂时失去战斗力的秽鬼剧烈喘息着，回首四顾。不断有人在倒下，这些秽鬼圣骑士格外的暴戾，他们杀人的方式不仅仅是撕咬，更热爱分解，每一个倒下的人尸体都残缺不堪，这些曾经帅到随便拉一个都能出去拍封面的男人，如今正在成为饲养秽鬼的养料。

好消息是不要命的突进居然是有效的，黎恩的攻势如一道凸出的箭簇，其他成员都以他为中心，这道锋矢和秽鬼群对冲，生生刺开了一个缺口。

“去啊黎恩！”“去砍了他狗日的脑袋！”“他妈的我等这一天好久了！全都交给你了！”

有的人刚喊完就被秽鬼撕开了喉咙，但仍旧瞪着血红的双眼死死盯着黎恩，仿佛要把自己最后的力量就这么隔空传达给他。

越来越多的人死去，秽鬼们开始往缺口聚集，眼见那道缝隙就要被合上了。有人忽然按在黎恩的肩膀上，一左一右，黎恩还没来得及回头，脚下忽然一轻，那两个人把他架了起来，用尽自己最后的力量将他高高投掷出去！

96.神圣灾难 十一

他没有回头去看那是谁，在这家店里的每个人都是他的朋友，或者说可以利用的对象。很多个夜晚，他曾和他们中的很多人秉烛夜谈，手边放着切好的火腿和冰好的美酒。那时候黎恩也如同对待季夏那样，巴拉巴拉嘴闲不住的说了很多掏心窝子的话。有时候他自己都不清楚那真的是动了感情，亦或仅仅是逢场作戏。

可笑的是居然有人把那些话当真了，在生命最后的时刻，他们选择相信黎恩，把希望的火花传递给他，继续燃烧下去。

秽鬼们纷纷追逐着那道飞过的身影，仿佛被鲜肉吸引的群狼，佝偻的手指划过血红而妖娆的痕迹。黎恩根本没有理会它们，他踩着秽鬼的脑袋跳起来借力，挥刀劈斩，刀身上折射出绚烂的火光，他用这光照射阿扎尔的眼睛，以此作为掩护，劈向着阿扎尔的头颅！

“这就是你可笑的挣扎么？”阿扎尔冷笑，弓步向前，长刀置于身侧，双手按住刀把。

无形的圆环绝对领域在他身边扩散开来，黎恩看不见那是什么，只能感觉到有股剧烈的杀气。但他已经没有其他手段了，人在空中没有借力的机会，长途冲刺之前根本没有做好变招的准备，如今完全无法回转。

阿扎尔任凭黎恩与自己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刀尖进入领域他依然没有出手，他要等黎恩身体也进入这个范围，骄傲的猎手没有耐心陪一只低等猎物玩太长时间的游戏，他要一击必杀！

就是现在！

刀光一闪而过，快到了极致的横斩几乎只在空气中留下诡异的血痕就消失不见了。黎恩还没弄清楚是怎么一回事，下一秒他的眼前出现无数道光影，每一击都是一记方向完全不同的斩切，无数光弧围绕着他，向着他的不同要害攻击，仿佛密集的流星雨。

一瞬之间，黎恩身上冒出几十道血痕，那些居然全都是在同一时刻发生的，就好像他在那一刹那被几十把刀同时砍中。

黎恩坠落下去，他手中的刀也跟他一样如遭天堑，在来得及触碰地面之前就四分五裂。

阿扎尔一脚踩在黎恩的脑袋上，把他踢进身后的火海里，羞辱败者是胜者的权利，即使他已经感受不到，作秀给其他人看也能满足阿扎尔变态的心理愉悦。

两只酒瓶从黎恩身上滚了出来，咕噜咕噜撞到阿扎尔脚边。那是两瓶调制好的鸡尾酒，酒液泛着介乎于猩红和暗金之间的颜色。这个年轻人居然带着两瓶酒来慷慨赴死，真是应了那句酒壮怂人胆的老话。

咔擦，阿扎尔挑碎酒瓶，晶莹的酒水渗进破碎的地板缝隙里。虽然还没喝，阿扎尔本能的认为这种人带的酒当然也是低档次的货色，连被他小尝一口的资格都没有。

领导者已死，剩下的人都是些乌合之众，扫荡完毕只是时间问题。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楼顶的圣骑士并没有按照原先预定好的计划进入店内支援，不过这点小插曲并不影响大局。

“放开吃吧小伙子们。”阿扎尔张开双臂，以诗人般的语气高歌，“你们已经很久没有享受过了，今晚是特例，不要留下任何一具尸体！”

得到阿扎尔的应允，秽鬼的嘶吼越发凄厉，不仅仅是刚刚被杀死的人，地上死去多时的尸体也被他们重新捡回来撕的粉碎扔进嘴里，被嚼烂的骨骼发出令人惊惧的咯吱声，血流如注。

在苍白恐惧的研究所里，也曾经出现过这种秽鬼伤害秽鬼的情况，教会所豢养的秽鬼圣骑士似乎比地下那些东西还要暴戾，它们并不满足于吞食污秽，即使是生肉也可以是他们的食粮。不过这得取决于阿扎尔是否同意，没有阿扎尔点头，他们就还是和普通的秽鬼一样，甚至可以强行压制住自我的残暴意志，充当一名士兵。

阿扎尔忽然后背一凉，耳朵不由自主地竖了起来。背后好像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就像是蟒蛇在贴着丛林游动，可阿芙洛狄忒这种牛郎店里不应该有蛇，难道说他们还豢养了毒蛇当做武器？

他回过头，巨大的黑影裹挟着火焰迎面撞进他的怀抱里，拖着他砸向墙壁，半面墙都被撞了个稀巴烂，包着金的砖块散落满地，扬起漫天尘烟，秽鬼圣骑士们纷纷转过猩红的双瞳看过来。

烟雾中传来野兽的嘶吼，阿扎尔死死握着刀强撑，即使以他的力量，支撑这种重压也非常艰难。一只怪物压在他上方，黑红色的肉瘤从他的手臂覆盖到耳根，曾经是四肢的东西现在应该要叫做爪牙，与身体极不相称的巨大，片刻之前还帅气到能让帝都万千少女一眼心动的脸庞，现在遍布狰狞的血管，暗红色的瞳孔里燃烧着斗志。

他的身体上似乎已经没有能被称之为皮肤的存在，浑身都被极度活化的肉瘤包裹着，其剧烈程度远超阿扎尔见过的任何污秽，哪怕是一只秽鬼之王身上的污秽成长也是有限的，但这家伙的污秽好似没有极限一样，不断分裂，成长，体型每秒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仿佛一锅烧开了沸腾的水。

阿扎尔的刀就被卡在这怪物的嘴里，怪物腥臭的口水滴落在他脸上，如果不是他及时启用了秽鬼化的状态，只是那一次冲击就能叫他粉身碎骨。

这是深度污秽化的侵蚀，黎恩被扔进火海里到他异变完成冲出来前后不过一分钟，仅仅是这点时间居然可以完成如此程度的改造，这让阿扎尔多年来第一次感到什么叫做心惊胆战，异端分子掌握了连教会也不曾知晓的禁忌技术！

“真是让我惊讶。”黎恩如刀刃般的牙齿几乎要抵到阿扎尔的脖子上，但这个老神父居然笑了出来，“难怪博尔吉亚会把你放在这里作为主导者，他是想让我看看他究竟掌握了什么样的力量么？可笑！不管是什么东西，违背教会律令的就得死！”

阿扎尔所不知道的是这其实并非博尔吉亚的命令，而是阿芙洛狄忒老板娘露娜的。露娜根本就没打算让黎恩活着离开这里，尽管她确实把黎恩的双亲放在装有时间锁的斯泰因重机里，但这仅仅是做戏给黎恩看，让他相信这份交易。

真正的奥秘在于露娜让黎恩喝下去的那瓶酒，那是来自禁区里的产物，距离最后的完成品只差一步。但就是这一步，让成品和失败品之间有天壤之别。

黎恩无法回答阿扎尔的嘲讽，深度污秽化催化了他全部的理智，他无法像普通秽鬼那样意识被囚禁于灵魂深处，污秽本身完全吞噬了他所有的东西，代替他完全掌握这副身体的控制权，将会杀死一切看到的活物。

“看起来也没有我想象中的那么厉害，你已经是完全堕落的东西了，没有一点人的痕迹！你这彻头彻尾的怪物！”阿扎尔冷笑，污秽的肉瘤从那张面具里生长出来，如同一根根丝线包裹住他，钻进他的血管里。深红的蒸汽由此愈发浓郁了，他的每一次呼吸都红吐出血红的雾，便如秽鬼之王诞生时的那般模样。

“滚！”阿扎尔喉咙深处爆发出咆哮，浑身力量灌注到腿部，猛地一记膝撞击黎恩腹部，他居然硬生生地把这几米高的庞大怪物踹了出去！

阿扎尔一跃而起，他说黎恩是怪物，但他和怪物也没有任何区别。相比起梅因的污秽化状态，他的污秽化相对还算美观，那些生长出来的污秽不是肉瘤状而是蛛丝状，这使得他仿佛全身都笼罩在一层性感的渔网袜里，看上去有几分滑稽。在这一状态下，他比最顶尖的勇者还要灵活，轻巧的像是猿猴，脚踩在地面上不会发出一点声音，蛛丝状的污秽取代了他的脚掌去和地面接触。

他抬眼看过去，吃了一惊，那本该躺在地上的黎恩如蒸发般消失了！

身后传来腥冷的寒风，他不假思索地暴起，挥刀砍向背后。刀刃上流过一连串的火花，利爪斩切金属，坚固的刀刃上居然被黎恩的巨爪捏出了崩口。黎恩借力，以刀刃为支点凌空翻转，这一次的空中袭击不再和上一次那样无力，闪烁着寒光的骨锋刺向阿扎尔的喉咙。阿扎尔无法抽回剑刃，只能用缠绕蛛丝污秽的手臂去抵挡，但双方的体重根本不是一个量级，黎恩此刻的力量远在阿扎尔之上，那只满布污秽的爪生生捏住了阿扎尔的喉咙。

黎恩暴吼，将阿扎尔高举起来，便如邪恶的祭司高举一只可口的羊羔用来献祭。他拖着阿扎尔狠狠砸进地板里，跟着巨爪捏成拳暴雨般落下，每一拳都地动山摇，仿佛整个阿芙洛狄忒都在颤抖，每一次命中都会飞溅出几米高的血来，复仇的快意刺激着黎恩已经沾满污秽的内心，他纵声咆哮，宛如礼赞的圣歌。

没有一个秽鬼圣骑士敢靠过来，内心深处隐藏着的污秽告诉他们那是远远凌驾于王之上的存在，在这种东西面前他们只有跪拜的资格，多看一眼都是对王的亵渎。

黎恩的连环拳击忽然停住了，一阵巨大的冲击将他掀翻，这庞然大物倒下时的动静简直如雷鸣。

烟尘中弥漫着水管般粗细的影子在群魔乱舞，那一根根巨大的血红触手仿佛章鱼的腕足，上面长满圆形的吸盘和污秽。它们全都来自于阿扎尔，这个老神父如今已经失去了双腿，他的上半身还是缠绕蛛丝的人类，但下半身已经化作彻头彻尾的章鱼怪。如果仔细对比就会意识到这些触手其实就来自那些蛛丝状的舞会，它们也可以成长到惊人的高度，这只取决于阿扎尔愿不愿意。

阿扎尔剧烈地喘息着，这是他的最终形态了，在有限的一生中他仅仅使用过一次，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被逼到绝路上来。

教会对神父的污秽化改造有一定的限度和特殊手段，仅仅移植了一些来自秽鬼之王身上的器官，这使得所有神父都可以在完全保留自我意志的状态下，随时随地选择启用或者不起用污秽状态。也是因此，神父们的污秽化有一点缺陷存在，污秽肉瘤提供了一定程度的保护，但他们本质上还是人类的身躯，并非秽鬼那样不死不灭，如果任凭黎恩那种级别的重拳狂轰乱炸，阿扎尔真的会被他打成肉酱。

黎恩身上的伤口正在迅速愈合，和阿扎尔不一样，露娜给他服用的药剂完全抹除了人性，从身体内部把他彻底打造成凌驾于秽鬼之王以上的存在，整个研究所多年来生产的污秽有一半都被封装在那瓶药剂里。再加上黎恩本身的体魄就是年轻人且非常强健，最终创造出来的产物不死不灭且强悍而凶猛，这才是露娜说能要黎恩抵抗48个小时的倚仗，即使做不到，抹杀个神父估计也没什么问题。

双方同时咆哮起来，踏步对冲，八条触手腕足鞭挞空间，骨爪在墙壁上开垦出半尺深的沟壑，刀刃与利爪撕裂空气，留下血与黑的痕迹，这是地狱中的恶魔在相互撕咬，凡人无法触及的领域！

楼顶，三方打成了一团乱麻，由于异端分子们手中的武器无法迅速击穿圣骑士的防御，作战纲领变成了把圣骑士从楼顶打下去就算胜利。纵使他们防御力极高未必摔得死，没有了攀爬上来的路途和手段，战场压力就会陡然减轻。

露娜斩断退路的做法确实有效，尤其在经历老大的鼓励之后异端成员作战愈发勇猛，他们通常三人成群同时对付一个圣骑士，一个人吸引火力另外两个人就拿身体和桌椅钝器击打，迫使圣骑士后退。一旦圣骑士到达墙根边，他们就照准圣骑士的上半身打，这些家伙能踩着钢丝过来的平衡性并不存在于整个上半身，他们的盔甲并不平衡，上半身用料更多，一旦向后仰倒就很难迅速回复过来。异端分子看准机会迎着刀刃怒吼冲锋狠狠一撞，就能把这些圣骑士给推下楼顶。

97.神圣灾难 十二

但圣骑士也爆发出高素质的战斗力，他们手持短刀保持着绝对的默契，不肯把自己的防线让出半步。

哈娜与异端成员共同作战，真的把后背放给他们。领头的男人信守着自己的诺言，这种时候他居然冲的比谁都要靠前，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挂彩的，左臂生生被斩断了还那么刚猛地怒吼着撞向圣骑士。

小弟们为了保护老大纷纷涌向这男人，圣骑士的刀锋从他们中钻过，有些时候他们本可以避开，但这么做了那把刀就会剖开男人的心脏，他们索性就用自己的肉体迎接挡在男人身边。刀刃贯穿身体，他们不退反进，迎着刀刃向前，背心里捅出半尺长的寒锋，张开双臂像是要拥抱自己的好友那样抱着圣骑士。还活着的战友们毫不留情一脚踹在他后背上，眼睁睁看着他抱着圣骑士从楼顶滚落。

涤雨划过完美的刀弧，圣骑士的头盔旋转着飞了出去，极高的刀速就连生铁也能斩断。哈娜收刀回手，本该倒下的圣骑士忽然从头盔与胸甲的接缝中露出猩红的瞳光，哈娜吃了一惊，反手从腋下刺击反挑，圣骑士沉重的身躯被迫偏转了撕咬的方向，伤口中没能流出任何一滴血。

“圣骑士里面的东西居然是秽鬼！”有人不可置信地大喊，所有在场的异端成员都清楚看到了那个魔鬼般的东西，失去脑袋之后他依然挥舞着长刀，伤口里正在不断分泌出血红色的粘液长出肉瘤替代脑袋。灾难开始前的命令始终深深刻印在他的脑海中，追寻着活物的气息，这不死的生物抓住了倒下的不幸人类，撕开他的喉管品尝鲜血。

当这一个圣骑士暴露自己的本来面目之后，所有圣骑士都不约而同地后退了几步，解开自己的铠甲，成堆的金属片接连落地，猩红的眼瞳在黑夜的火光中狰狞闪亮，震得人心发颤。圣骑士的铠甲对他们来说只是一种隐匿身份的手段，这些不死不灭的怪物本就不需要像那些特种圣骑士一样需要依靠铠甲的保护，当这身拖累自我的铠甲被抛弃以后，他们最极致的战斗力才会被解放出来。

似乎刚刚才好起来的局面一时间急转直下，婴儿哭泣般的嘶叫声直击人们心中最深处的恐惧，秽鬼圣骑士们抓着彼此的身躯，不顾一切地迎着刀锋猛冲。

异端分子们全然没有对抗如此之多秽鬼的经验，他们中多数人本就是为了对抗活人而训练出来的杀手，在这之前可没人知道原来圣骑士根本就是一群秽鬼。死亡的腥风令人作呕，对秽鬼本能的畏惧冲破了他们刚刚才坚定起来的内心防线。

暴露身份以后秽鬼圣骑士不再拘泥于基本的作战方式，他们从四面八方涌来，有的甚至可以爬上休憩小屋的墙面，从高空中坠落砸向人群的头顶。人群被秽鬼给吞没了，他们的人数比秽鬼要多，可在这种时候数量优势只不过是送出更多的食粮而已，到处都是骨骼被咀嚼肉体被撕裂的声音，凄惨的哀嚎彼此起伏。

心脏剧烈地跳动，根本没有机会支援任何一个人，一切都是在几个呼吸之间发生的事，涤雨在空中划过巨大的弧光，刀锋斩断了秽鬼的脊骨，哈娜死守着自己的身边。这一幕让她感到自己似乎又回到了遥远的战场上，在人类与秽鬼对抗的历史中，如此惨状已经发生过无数次，她曾经是其中的见证之一，亲自面对过无数秽鬼并且存活到今天。

本以为这种事情就已经够让人难过的了，可宣称自己是唯一救世主的教会本身也是污秽的存在，那么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地方是安全的呢？也许人类早已没有任何安身之处，当污秽想要找到你的时候，你就一定无处可逃。

巨大的阴影笼罩了天空，带来席卷顶楼的狂风，哈娜抬头看去，在大楼燃烧着的火光中，那道黑影正在逐渐降低高度，原本还只是十来米长的体型缓缓压迫，最终如一道漆黑的幕布盖在所有人头顶。

那是哈娜从未见过，也从未听说过的东西，简直就是一艘飞行在高天上的舰船，夜空即是它的海洋，它翱翔在那里便如游鱼翱翔在大海之中那么自在。

身披黑色铠甲的军人们抓着吊绳从天而降，临近楼顶还有三米高的时候他们纵身一跃，列队成排。单从外观来看可以说这些人就是教会圣骑士的纯黑版本，区别只在于铠甲的颜色上，同样惊人的身高，同样极具压迫感的形象，黑铁飘带在火光夜风中飘荡，他们便如一道不可逾越的高墙矗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