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我成为了猎人 第5章

作者:黑巴洛克

“你赌瘾又犯了?”尤利尔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众所周知,大公家的四少爷嗜赌如命,不论大事小事,但凡能赌的都要赌上一把。尤利尔小时候天天跟他打赌父亲进餐厅时是左脚先进门还是右脚先进门,向来输多赢少,没少替他干活儿偿债,积怨颇深。

“嘿嘿,这可是绝佳的赌注啊,不赌一把太可惜了。”彼得自顾自地说着,一面把金币抛向了空中,然后用手背接住,另一只手迅速盖在了金币上:“来吧,正面是肥婆,反面是美人儿。”

“不用猜了,”尤利尔懒懒地摆了摆手,“三百磅。”

彼得吓得一踉跄,险些摔在地上,“三、三百磅?猪都没这么肥!”

可不是吗,猪也没那么肥啊。

尤利尔冲他摊了摊手,笑容里满满都是苦涩的味道

第八章 里希特

还有个半个月,北陆就将迎来今年的第一个血月季,在周五的时候,镜之城却下起了一场绵绵阴雨。

这个时候的雨多少会受到血月之潮的影响,带有一定程度的毒腐性,虽不致命,但市民们也不会冒着受污染的风险上街闲逛。因此从午后开始,大街上已是人迹寥寥,只有一辆风尘仆仆的黑色马车在街道上缓行。

这辆马车从北门入城,穿越了大半个城市,绕过外庭与礼拜塔,驶过长长的吊桥,从侧门进入了白橡堡。为了避免被毒雨腐蚀,用以训练的木桩与假人已经从校场中转移,搬到了就近的仓库里,于是马车得以顺利穿过校场,停在了中庭下。老总管费力克斯正揣着袖子站在台阶上,恭候着贵客的到来。

老总管留意到马车的轮子深陷泥泞,猜想马车上定然带着很多行礼,以及献给沙维大公的见面礼。

不过他很快就发现自己想错了,随着汉娜·里希特小姐率先扶着侍从的手跳下马车,一度不堪重负而弯曲变形的车轮顿时挺直,整节车厢轻盈得仿佛快要飞起来——这位法官世家的小姐,几乎凭借一己之力便摧毁了老费力克斯对于见面礼的美好遐想,当她拖着三百磅重的娇躯走下马车时,老总管才发现这节小巧的车厢里恐怕很难再有富余的空间来塞下什么礼物。

事实上,礼物也是有的。

老里希特牵着自己的夫人走下马车时,后者手里抱着一只精致的圆形礼盒。

又矮又胖的老里希特提起肚子忙不迭地登上台阶,摘下帽子,向总管大人行了个贵族礼,那笨拙的体态活似一只老态龙钟的海象,看起来颇为滑稽。“费力克斯总管。这里是一些家乡特产,不成敬意。”

老费力克斯淡淡地瞄了一眼那只礼盒,侧身一让,让手下的女仆代为收下,“里希特法官实在是太客气了,我替老爷谢过您的好意。”老总管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尽管他竭力维持着笑容,但里希特母女俩一边拼命挥舞着折扇一边旁若无人地抱怨起歌尔德糟糕天气的行为,却让他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

他强忍着心中的不满,将对方请进了中厅里。

里希特一家三口在老总管有些兴致索然的介绍中,像观光客一样三步一驻足地走过装潢奢华的中门大厅,不时停下来感叹一番。城堡的女仆们则提着水桶,手里拿着马鬃刷子,跟在他们屁股后面忙活个不停,把他们留在大理石地板上的脏脚印逐一刷洗干净。

不多时,老总管已经领着里希特一家来到了会客大厅门外。费力克斯请他们在门外暂且稍候,然后独自进去通报了。

白橡堡富丽堂皇得让人几乎透不过气来。老里希特一路走来险些窒息,这时才终于松了口气。他从怀里掏出一张手绢来,擦了擦脸上的热汗,回首望着这条豪华气派的走廊,忍不住感慨道:“我的老天,走廊里这几幅挂画恐怕就抵得上我们家几十年的收成了吧!”

“钱多又怎么样,钱多就娶得了我的宝贝女儿了吗?”比中庭那株枯树更加消瘦的里希特夫人没好气地冲自己丈夫翻了一个白眼。对于这个窝囊的男人,她现在是越看越来气。“在南方有权有势的大贵族一抓一大把,咱们干什么非得把女儿嫁到这种偏僻的小地方来受苦,而且对象还是一个……哼,一个在家族里抬不起头来的畸形儿!这不是摆明了瞧不起咱们吗!”里希特夫人搂住女儿那条比她大腿还粗的胳膊,喋喋不休地抱怨起来。

老里希特被这番话吓得魂飞魄散,赶忙捂住自家夫人那张大嘴巴,“我的好夫人,这些话可千万别叫沙维大公听见!你可别忘了,吕克·沙维的长子马科斯可是咱们儿子的顶头上司,要是开罪了这一家子,迪姆今后在白狮鹫联邦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还不得怪你自个儿窝囊!可怜了我的小迪姆,摊上你这么个没用的老爹!”里希特夫人在丈夫的手臂上狠狠拧了一下,疼得他直龇牙。

“我不想嫁给那个残废。”汉娜·里希特嘟哝道,那一对儿被满脸肥膘挤压得只剩下两条缝的褐色眼珠子里写满了鄙夷与不屑。她用折扇虚掩着口鼻,冷哼道:“而且我也不喜欢这里的空气,像茅厕一样臭烘烘的。我也不喜欢这座城堡,我不喜欢走廊里的挂画,我不喜欢大理石的地板,这里的一切我都不喜欢!”

见女儿态度如此决绝,老里希特一时间慌了方寸,急得直擦汗,而里希特夫人却是一脸欣慰地挽住女儿的胳膊,宠溺地说道:“我的小宝贝儿,你不想嫁咱们就不嫁了。待会儿叫你父亲去跟沙维大公推掉这场婚事,然后咱们就回家去,好吗?”

汉娜小姐赞许地点了点头。

正当老里希特苦于不知该怎么劝说这对一意孤行的母女时,会客大厅的门开了。老总管为他们让出一条道来,恭请他们入内。“里希特大人,老爷有请。”

事情到了这一步,已经无路可退,只能硬着头皮上了。老里希特在心中默默祷告了几句,祈求老天爷能让他们三人从镜之城全身而退,然后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静下来,领着妻女步入了会客大厅。

宽阔的大厅里烛光通明,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头顶上那四盏巨大的水晶吊顶,呈一字纵深出去,在橘红色的烛光掩映下,血红剔透,奢华绚丽。外面的雨越下越大,月光透过十六扇八米高的竖长花窗玻璃上,把纷乱的雨影投落在地面上。大厅的两侧伫立着十二尊形态各异的石兽,有展翅的飞禽、匍匐的猛兽,还有姿态诡怪的人首马身兽,最矮的一尊石兽也有近四米高,气势磅礴,栩栩如生。老里希特感觉自己脚下所走过的每一步,都是对艺术不可容忍的亵渎,因此他走得无比谨慎、小心,橡木地板在他脚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声音,仿佛在向这些远道而来的客人们诉说沧桑的历史——其中汉娜小姐脚下的历史感尤为厚重。

老里希特步步为营,终于在长厅的尽头见到了白橡堡的主人,歌尔德公国大公,荆棘之狮的大家长吕克·沙维,以及他的两个孩子,索菲娅与尤利尔。

双方会晤的场所,被定格在一张长方形会议桌、几张椅子,一台羽管键琴构成的简洁场景内。

“里希特大人。”沙维大公热情地迎了上来,与老里希特交臂相拥,借此制止了对方企图下跪行礼的举动。吕克·沙维今日并不算盛装出席,这位枯瘦的老人照常以家居服会客,但老里希特丝毫不会感觉到怠慢,因为这座富丽堂皇的白橡堡就是他展现给客人的最大礼数。

两个家族的家长互相寒暄了几句,老里希特也不再像刚开始那般局促,倒是有些游刃有余地打量起对方身后那两张年轻的面孔来。

那名身穿黑色修女服的少女,应当就是索菲娅·沙维,传闻中双子教会史上最年轻的圣修女;至于另一位,穿着一身简朴的淡红色棉织衫的少年,想必就是尤利尔·沙维了。

老里希特的目光忍不住在后者身上多停留了片刻,眼前这个少年和他印象中那个备受家族冷落的畸形儿形象,出入之大,令人难以置信。他曾听闻大公的小儿子不仅右耳失聪,且双手前臂缺失,但今日一见,尤利尔好像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么不堪,倒不如说恰相反,尤利尔的外在条件丝毫不逊色于他身边那位美丽的姐姐,作为高贵的昆尼希末裔的象征,他同样拥有一双赤红的眼瞳,月树之叶般灰白的头发,而他身上唯一醒目的异于常人之处,也被两只棉织袖筒与一双黑色的鹿皮手套严丝合缝地包裹住。

老实说,他刚才还在担心,自己那个娇生惯养的女儿会因为不满这场婚事而闹出什么乱子来,但现在来看,就算汉娜最终不同意这场婚事,反对情绪也不至于太过激烈才是。

但当他正准备向沙维大公介绍自己的女儿,并酝酿好了一大堆措辞来解释汉娜因为水土不服等客观存在的原因才导致情绪不高,希望对方见谅,结果转头一看,汉娜已经盯着自己的未婚夫看得入迷了,俨然一副少女怀春的模样。

老里希特顿时哑然。

沙维大公适时地清咳了两声,尤利尔心领神会,径自走到汉娜小姐面前,轻轻拿起她的右手,在其臃肿的手背上吻了一下。“很高兴见到你,汉娜小姐。”他微笑道。

此时的汉娜·里希特已经把刚才势要退婚的豪言壮语抛到了九霄云外,不顾母亲在她背后又掐又拧,一脸傻笑,痴痴地望着他:“我……我也是……”

见此情形,沙维大公十分满意地说道:“看来两位新人也是情投意合,正好,我看这件事也就不必再拖了,不如等下个血月季结束就让他们在白隼城完婚,里希特大人以为如何?”

老里希特大梦方醒,一个劲儿地点头道:“全凭大公定夺。”

于是在一片欢声笑语中,两人的婚事就此敲定,老里希特忍不住掰着指头算了算能从沙维家族手中捞到多少好处,汉娜小姐则已经开始幻想自己能够生出一个像尤利尔一样俊俏的宝宝来。

似乎所有人都对这场盛大的婚礼充满了期望。

然而此时谁也没有想到,当天傍晚发生的一件事,却让这场看似情投意合的婚姻转眼便化为了泡影

第九章 大新闻

里希特一家抵达镜之城的第二天清晨,阴雨骤歇,晴朗的白月高挂正空。由于这场毒雨的侵袭,许多工厂与设施机构都停止了运营,等到雨停,市民们又纷纷涌上街头,返回自己的工作岗位。沉寂多日的镜之城一扫毒雨的隐埋,又恢复了往日的活力,到处都是一片车水马龙的繁忙景象。

大街上人来人往,车流不息,穿梭在人群中的卖报少年挥舞着手中最新一期《前哨日报》,卖力吆喝道:“快来看呀!大公小儿子尤利尔跳河自尽,生死未卜!”

他的吆喝声让路上行人纷纷侧目,不过片刻功夫,报箱里的报纸就被抢购一空。

只见头版头条,用一排醒目的大红字书写道:《冷漠歌尔德!尤利尔·沙维跳河自尽背后的血泪成长史!》

在随后不到半天的时间里,《前哨日报》前前后后一共加印了三次,但市面上仍旧是供不应求,而与此同时,大公家的小儿子被逼跳河自尽的新闻也迅速传遍了镜之城的大街小巷。事件持续发酵升温,几乎每一家酒馆里都有人在议论沙维与里希特这两家的联姻是多么的荒谬、不可理喻。沙维家族贵为北陆三大豪门之一,财力雄厚,而里希特只是白狮鹫联邦属下一个附属小国的法官世家,不仅家境落魄,且相传里希特家三个儿子生活作风糜烂放荡,长子弗里德·里希特年初刚刚因为贪污受贿锒铛入狱。尤其对于注重门当户对的上流贵族们来说,这门婚事无疑是一场灾难。

《前哨日报》连续用了三个大写的“阴谋”、“羞辱”、“残酷”来驳斥沙维大公把儿子往火坑里推的报复性行为,并且多角度、多方位,深度挖掘出这对父子在过去十六年间的种种矛盾,在大肆披露后者悲惨的童年经历的同时,也对前者的暴行大加叱责,进而还引申出一系列对于上层贵族腐败作风的审视与批判,在民众中引起了广泛热议。

凭借这篇独家爆料,《前哨日报》当期在歌尔德各区大卖特卖,其结果便是,在舆论的压力下,里希特一家在白橡堡里只呆了不到两天,便趁着夜深人静之际灰溜溜地逃离了镜之城,而这场身份相差悬殊的荒谬婚事自然也宣告流产。

至于这场闹剧的主人公,尤利尔·沙维不仅恢复了自由身,并在物色到新的配偶人选之前,他也将暂时不会前往自己的封地白隼峡谷。

……

尤利尔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好长好长的梦,梦里有一间阴森破败的小屋,屋子中间摆着一张长长的餐桌,桌上摆着一盏烛台,火光黯淡,仿佛一掐就灭。而他就坐在餐桌的一头,却望不见餐桌另一端的尽头。而在餐桌的其他席位上,耸立着一个个轮廓狰狞怪异的巨大黑影,它们的形状有的酷似一团巨型肉瘤,伴随剧烈的心跳声骤胀剧缩,有的则浑身上下布满尖刺,细长的触手在桌面上缓缓游曳。但它们离得太远,巨大的身形笼罩在一片寒冷的阴影中,令人无法窥见它们的真实面貌,就着烛台上那簇摇曳的烛光,才让他勉强看清离自己最近的一个黑影。

那是一个近似于发育不完全的胚胎状的巨大怪婴,它的身子形同枯槁,皱巴巴的灰蓝色皮肤附着在纤细的骨骼上,仿佛一具肌肉萎缩的干尸。但它那颗没有面部五官的头颅却饱满而水润,整体光滑透明,犹如一只被灌满水的皮囊,比干瘪的躯干足足大出了一倍不止,而在那近乎于透明的头皮下面,他甚至可以看见在那清澈的脑液中来回游动的不可名状的线虫。

尤利尔发现这群古怪的食客都在安静地等待着什么,于是他低头看向面前的餐盘里,只见盘子里摆放着一颗鲜血淋漓的头颅。

正当尤利尔试图借着烛光一窥头颅的真实面目时,一段对话声飘然入耳,将他从这场光怪陆离的梦境拉回到了现实中——

“父亲还没看那份报纸,不过他已经快要气疯了,”说话的是索菲娅,她的语气显得有些焦躁,“我想你应该明白自己在做什么,彼得,父亲这次绝对不会轻饶你的。”

“我已经被他逐出家门了,他还能对我怎么样,难不成像小时候一样把我吊起来打屁股?”彼得心不在焉地回答道——紧接着,他听见翻动报纸的声音。“更何况,看这里,索菲娅,负责这期报刊的可是乔安娜女士,难不成老爹还敢伸手干涉奥格威家族的产业?”

“那尤利呢,父亲如果迁怒于他,你让他又该怎么办,像你一样离开这个家吗?”

“那也总比娶一个乡下来的肥婆要好。”彼得提高了嗓音,“回答我,索菲娅,你觉得尤利为什么要跳河自尽,难道就为了推掉这场荒诞的婚事?尤利是我看着长大的,你我都知道他这些年是怎么熬过来的,是的,你是双子教会的圣修女,你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能够做到平心静气,可我不能,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老家伙毁掉我弟弟的幸福!”

彼得高亢而愤怒的声音在房间内回荡,久久不息。

索菲娅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应,双方陷入了持续的沉默中。

良久之后,她静静地开口道:“我去向父亲求情,至少让尤利还能待在这个家里。”

“如果你真是为他好,倒不如让他被逐出家门。我在外面有很多朋友,我有能力照顾好他。”

索菲娅没有对彼得的提议作出任何回复,她推开门径自离开了房间。

在她走后,彼得露出十分懊悔的神色,他用拇指顶住眉心,使劲儿摁了两下。

在索菲娅面前情绪失控,是他身为兄长的失职。

他无声地轻叹一下,然后返身走回床边,借着床头那盏血凝烛台的光亮,打量起床上昏睡不醒的尤利尔。过了一会儿,他从怀里掏出烟盒,漫不经心地点燃了一支血苋烟。“好了别装了,人都已经走了。”

尤利尔缓缓睁眼,目光慢悠悠地在房间里环视:“我睡了多久?”

彼得抽了一口烟,从鼻孔中慢慢吐出一团淡红色的烟雾:“不多不少,刚好两天。”说着,他把手里那摞报纸扔过去。“看看吧。”

尤利尔随即拿起落在身上的那份报纸,摊开一看,忍不住苦笑起来。“你也干得太夸张了吧,彼得,我好像没有要求你做到这种地步吧?”

“不做到这一步,是无法让舆论倒戈的。无知的民众不会满足于事实,他们需要的是狂风骤雨,事情闹得越大,他们参与的热情也就越高。”彼得一副尽在帷幄的表情。他把烟夹在指间,用鞋尖儿点着地板,吊儿郎当地斜靠在立柜边。“而事实也证明,我只用了不到一天时间,就把里希特那一家三口赶出了白橡堡——不过说真的,我没想到你居然真敢跳,要知道那座废弃的哨塔差不多有八米多高,看着你从上面跳下来,我差点没给吓死。”

尤利尔只是笑了笑,没说什么。说起来有些丢人,他只依稀记得自己从城南那座废弃的哨塔上纵身跃下,至于落入水中之后的事,已经完全记不清了,由于落水姿势欠佳的缘故,导致他被水泥一般坚硬的水面给直接拍晕了,直到现在才苏醒过来。

他看着版面上那个醒目的红色大标题,沉默了片刻,问道:“父亲那边怎么样?”

“差点没把天花板掀过来,刚才我偷溜进来的时候还听见老爹在书房里砸东西呢。”彼得撇撇嘴。

“那真是再好不过了。”尤利笑了起来。

彼得附和着勉强笑了笑,却没有把话接下去。

房间里一下子安静下来。

尤利尔留意到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好奇问道:“怎么了?”

彼得皱了皱眉,有些迟疑地开口道:“尤利,这样做真的值得吗?”

“你指什么?”

“虽然我没少在你面前数落老爹的不是,但说到底,被逐出家门终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似乎考虑到尤利尔的心情,彼得说到一半便戛然而止。

尤利尔当然知道这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他相信自己不会为今天所做的事后悔。

彼得的话让原本轻松的氛围一下子变得有些压抑起来,为了缓和气氛,尤利尔试着挤出一个轻巧的笑容,说:“没关系,大不了我今后去你报社里给你跑腿,只要有口饭吃就行了。”

彼得被他逗得扑哧一笑。“好了,你也不用这么悲观,有索菲娅帮忙说话,老爹下手应该不会太重。”

“但愿如此吧。”尽管尤利尔更倾心于无拘无束的生活方式,但当下还是顺着彼得的话接了下去。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彼得告知他自己晚上还有应酬,差不多该离开了。

“等等,”尤利尔连忙叫住他,“彼得,那份悬赏令有人接了吗?”

彼得却是满脸秽气地摆了摆手,“快别说了,我已经把悬赏金加到三枚狮鹫金币了,还是没人敢接。不过教会方面倒是把出发日期推后到了下周三,姑且再等等看吧。”

接着又把贪生怕死的自由佣兵数落了一通,他挥挥手,走出了房间。

彼得的话,让尤利尔不由地松了口气。不过这倒也给他提了个醒,他现在必须要抓紧时间,尽快为出征旧镇做好准备。

战前筹备向来是个严肃的话题,好在他并不需要为此苦恼,拥有丰富游戏经验的他对接下来一系列流程早已是稔熟于心。相比于各类必需的消耗品,他现在的当务之急是优先置办一套契合自身职业的武器装备,而在这个问题上,他已经有了一个心仪的目标——灰烬之遗的漆黑猎装。这是一套各属性附加都趋于平庸的普通级装备,但其优秀的毒抗与防狂化属性加成,绝对是堕落猎人出门旅行的不二之选。

曾经为了得到这套猎装他吃过不少苦头,因此他十分清楚的记得在什么地方能搞到这套装备。

然而眼下有个比较棘手的问题是,在闹出了跳河自尽这档子事后,他就算不被关禁闭,也很有可能会面临长期禁足的惩罚。眼看着血月季一天天近了,在这分秒必争的关键时期,容不得他把时间浪费在这些无谓的琐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