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我成为了猎人 第323章

作者:黑巴洛克

猎人在它跟前打了个响指,“入戏了?”

男爵没精打采地抬起屁股,一双铜绿色的眼珠在昏暗中朦胧闪烁,“烂透了,”它懒洋洋地评价,“不过故事编得还算有点新意,权当打发时间了。”

希梅内斯一直将他们送到剧院的大门口,再次不吝溢美之词的称赞了芙尔泽特的美貌与智慧,并极力邀请她留下来共进晚餐,同享良宵。

少女最终婉拒了他的邀请。

两人一猫,默默并行在熙来攘往的街道,浓雾让他们看不清近在咫尺的彼此。

“你应该接受的,”猎人率先打破沉默,“他提到了康葛斯这个名字,和我在梦里听到的一模一样。”

“得了吧,我亲爱的圣徒阁下。我们都知道你就是一块油盐不进的臭石头,你最严正的抗议不过就是摆出那张自以为很酷的臭脸,论及编谎话的技巧还不如你屁股后面那只猫。”

“……”

“你就像是一个紧盯着自己的玩具生怕被人抢走的小屁孩,还硬要装出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来掩饰自己的占有欲,”少女冷哼,“真是幼稚。”

尤利尔扭头问男爵:“你也这么想?”

后者递给他一个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悲凉眼神。

猎人不堪受辱,还欲争辩,少女就抢先把娇柔的身躯撞进他怀里,搂着丈夫的胳膊把他往前拽:“走了走了,人都饿扁了,我要吃烤鳟鱼。”

“等等,天快黑了,现在正是跟踪……”

“今天暂且放他一马。他已经起了疑心,就算你不去找他,估计他很快也会来找我们,也许就是明天。是骡子是马,到时自有分晓。”

暮色淡去,群星坠入深蓝的夜空。

此刻走在大街上的尤利尔满脑子都是昨夜的怪梦,他怎么也想不到,就是芙尔泽特这句无心之言,居然一语成谶。

第二天,一个名叫拉蒙·希梅内斯的军需官被发现暴毙于自家剧院

更新延后

如题,新找的房子要收拾一下,这两天大概都得忙活这事儿,周一或者周二更新,到时候补一章量大料足的二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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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脱缰

“晚餐不合阁下胃口?”

发散的瞳孔倏然皱缩,凝聚出一簇摇曳的烛火。

猎人用力挤压眉头,振作精神,向餐桌对面的主人致歉:“抱歉,我们刚说到哪了?”

“一笔能使我们双方都感到满意的交易,以及稍后呈上的特供甜品。我听说令夫人喜欢苹果派?”

东道主是一位颇具古典气质的绅士,仪态高贵,谈吐从容,言语表达和逻辑能力十分出众。尽管身处鱼龙混杂之所,他的存在仍能一瞬间抓住人的眼球。

尤利尔不禁对自己的懈怠感到沮丧,他应该表现得更专注,擅于聆听,这是一个生意人的基本素质。

“只要是甜食,我一向是来者不拒。”沙维太太用她的招牌式微笑,挽救了丈夫拙劣的演技。

商务洽谈没有受这出小插曲的影响,进展异常顺利,其中莱芙拉卓越的生意嗅觉和谈判技巧功不可没。

谈判逐渐接近尾声,猎人紧绷的心弦慢慢放松,他开始有余裕留意餐桌之外的事物。

几个鬼鬼祟祟的夸埃尔曼人在角落里窃窃私语,用仇视的眼光打量酒馆里的每个人;一群醉醺醺的水手唱着五音不全的塞壬调子,勾肩搭背正要离开;不知名的佣兵小队盘踞了隔壁两桌,只点了几盘寒酸的下酒菜,一个蒙泰利亚人像阵悄无声息的风飘过,掠走了某个倒霉蛋的钱袋;

这时一个婀娜多姿的女侍应端着托盘走过来,给在座的每一名客人奉上今夜的特供甜品。

轮到尤利尔,他一丝不苟地戴好餐巾,像即将踏上战场的军人似的手执刀叉,准备好好犒劳下自己麻木不仁的舌头,却忽然失去了食欲。

“莫非阁下不喜欢甜食?”主人问。

“我不怎么挑食,只是……”他盯着盘子里那只怪异的多毛“甜点”,倘若将从那模糊切口处渗出的猩红稠液视作融化的红糖浆,未免有些牵强。况且他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腐败味道。

他看了看桌对面大快朵颐的东道主,又扭头看看妻子,后者正满嘴是血的冲他微笑,仿佛很满意这道糖浆鸦首。

“享用完甜点,我想我们应该给这事一个圆满的结束,”东道主边说边慢条斯理地拿餐巾擦拭嘴唇,“不过在此之前,我尚有一个疑惑希望能得到二位的慷慨解答。”

“……请讲。”尤利尔额头开始渗汗,双眼四下搜寻那个女侍应的身影。

“康葛斯阁下需要黑曜石,然后我们就收获了一批优秀的手工艺品。二位不觉得这件事太凑巧了吗?”

“货源没有问题,我向你保证。”猎人语气变得急促起来:一个棕色头发、发梢微微卷起的高挑背影映入视野。

“别着急,我的朋友,我不是在质疑这批货的来路。实际上,我想问的是你们的生意伙伴——如果确有其人的话——他究竟从哪得到的消息。”东道主不紧不慢地说,“因为你瞧,康葛斯阁下不希望声张,所以我们得把这些不确定的细节都一一敲定。”

“康葛斯阁下会得到一个满意的答复,但不是今天。”尤利尔霍然起身。突然间,酒馆中的所有人——那些看似不同路的水手、行商、掮客,乃至于扒手,统统将目光聚焦于此,喧嚣戛然而止,偌大的酒馆死寂得犹如一座坟冢。

“你,站住!”

女侍应停滞了一下,只留给他一个神秘的侧影,便消失在纷乱的灯影中。

猎人不假思索,大步流星地穿过人群,直追而去。

仅余残羹冷炙的餐桌上,东道主执餐刀缓缓划开盘子里那枚乌鸦脑袋,欣赏它像奶酪一样被轻易分割的软滑质感,“我们不能拿这种粗制滥造的玩意儿来糊弄一个弑神者,你说对吗?”

“沙维太太”脸色铁青地说:“莱芙拉甚至不在他身边,这不可能是祂干的。”

“然后?”

“我暂时还没有头绪,但我很快会抓到这个‘捣蛋鬼’。”

“这就是说,我们甚至不知道是谁闯了进来……你认为康葛斯阁下会接受这种借口吗?一个藏在影子里的无形之敌?把这个坏事的家伙揪出来,”东道主叉起半颗血淋淋的乌鸦脑袋,送入口中,狠狠咀嚼,“然后,宰、了、他。千万别让康葛斯阁下失望,否则你知道后果是什么。”

砰——通往后院的门被重重撞开,猎人踉跄着跌进幽暗的狭廊,就在那背影行将彻底在黑暗中匿迹,他嘶声喊道:“玛利亚!”

前方的脚步声一顿,之后是长达半分钟的沉默。

“很高兴你还记得这个名字,”他感到一只冰凉的手钻过他的臂弯,“跟我走,我带你出去。”

尤利尔还来不及问他们的目的地,脚下霎时一空,地板消失了,背后的灯光也消失了,就这样毫无防备地坠入了漆黑的深渊。

他记不清那恐怖的坠落持续了多长,仿佛一个世纪,又仿佛只是短短数秒,他像是在时间的长河中漂流,数之不尽的记忆片段纷繁闪过,从一个梦跌进另一个梦,从灰蒙蒙的冷漠世界坠入另一个温暖的彩色世界,蓝天白云,绿油油的草地,一株茂盛的苹果树孤傲地伫立在山丘上,几只毛茸茸的绵羊排队跳栅栏……

他醒来的时候,冰冷的雨水在脸颊上流淌。

他在梦里呼唤的玛利亚,此刻正颔首凝视着他。她屈膝而坐,把双腿借给他当枕头。

“这雨太冷了,冷得刺骨,”尤利尔看着她说,“所以这不是梦。”

对方点点头,棕色的卷发湿漉漉地贴着脸庞和脖子,“你在那里陷得太深,我花了一整天才找到你。”

猎人忍着强烈的关节酸痛感,咬牙坐起身,用手撑住额头,“那家伙,织梦者又一次得逞了。”他懊恼地说。

“为什么说又一次?”

“因为前天也发生过同样的事。该死,事实证明我们根本没法对暗处射来的箭提前设防。我们必须把这家伙找出来,不计代价,永诀后患。”

“玛利亚”歪着头,脸上写着困惑二字:“可前天晚上你们还在伊舍菲尔德郊外。”

猎人冷笑:“乖狗狗,你来晚了一步,我和你的主人前天下午就进城了。”

“据我所知,那应该是昨天下午才对。”帕拉曼迪坐姿端正,语气确凿。

“这不可能,昨天一整天我都……”一股冰冷的激流掠过大脑皮层,令猎人浑身一震。他以古怪的眼神瞪着一脸无辜的帕拉曼迪,一字一句地说:“我没醒过来,对吗?”

帕拉曼迪点点头,“从昨晚一直睡到现在,”她指指小巷上空昏蒙的暮色,“我试着把你带回来,可你对主人封闭了大脑,让这个过程变得十分艰难。”

她没有说谎。尤利尔大概知晓她的起源,帕拉曼迪不光是莱芙拉的狗,还是兹威灵格的神性化身,她可以去任何受兹威灵格惠泽的土地,包括潜入兹威灵格信徒的思想,但因为他曾出于防患意识对兹威灵格实施了彻底的封锁,无形中加剧了帕拉曼迪的下潜难度。

“可你还是做到了。”

“因为你与主人的灵魂已于生命之树交融,你可以抗拒,却无法根除,”帕拉曼迪毫不避嫌地解释,“当然还有一层原因,这不是由你主导的梦,所以你不可能将我拒之脑外。”

“有趣的见解,”猎人抖了抖手腕,顺带活动下僵硬的肩膀,“如果你告诉我你已经抓到了始作俑者的尾巴,我会非常感激。”

帕拉曼迪抿着嘴巴低下头。

看来是一无所获。

“不过我知道梦的成因,”她补充,“是雾。”

“雾?你是说遍布整个伊舍菲尔德的雾墙?”

“它不是自然形成的,”她从口袋里捻出一抹淡紫色的孢子粉,搓散在雨水中,“某种孢子释出的致幻毒雾,目前我还在调查。”

孢子,致幻毒雾。尤利尔沉思片刻,说:“我或许知道这东西的出处。”

他没有忘记在梦里见过的那个浑身肿胀的跛行怪物,它掉落在地上的“过剩脂肪”或许就是真相所在。

但这毕竟只是一个梦。一个栩栩如生的梦。

他紧紧掐住鼻梁,闭目思索,在大脑中尝试将零碎的积木搭建成型,力图让每个环节都校对无误,“我迷失在了一个无限逼近于真实的噩梦,所以才毫无觉察。巴姆之子成功过,因为祂得到了康妮的帮助,一个对旧镇格局无比熟悉的原住民的帮助。”

帕拉曼迪兴冲冲地抢答:“如法炮制!”

“不仅如此,”尤利尔看着这个空有贵族皮囊,却无豪门内涵的拙劣模仿者,“他还知道我们的行程,知道我身边的人,知道他们做过什么,知道他们将要去做什么。他甚至熟悉你的主人,熟悉她与我的相处模式,对她的狡诈圆滑还原得滴水不漏,至少足矣令我迷惑。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是的,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帕拉曼迪认真地回答说:“你昨晚不该把多余的精力发泄在主人身上,若非如此你或许有更多的精神力来抵抗梦魇的入侵。”

“……你认真的?”

“主人说适当的幽默感有助于促进你我的关系。”帕拉曼迪惭愧地低下头。

“忘了它吧,你的幽默感简直就是一场灾难,”尤利尔直言不讳,“另外,今天我的确欠了你个人情,这并不代表我会继续容忍你的亵渎。在密瑟瑞尔我就警告过你一次。”

“我在努力学习,”帕拉曼迪虚弱地抗议,“主人接纳了她的灵魂,这便是我的职责。”

“这个笑话好多了。”他拍拍满是泥浆的裤腿,站起身环顾四周,“话说回来,我们这是在哪儿?”

“距蓝港旅店四个街区之外的一条无名小巷。”

“为什么?”

帕拉曼迪平静地叙述:“破晓时分,一支全副武装的执法部队闯进了旅店。很不幸,主人尝试了各种办法也叫不醒你。我们被冲散了。”

尤利尔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急忙追问:“库恩呢,还有尼尔?”

“我相信尼尔阁下能应付得来,蒙泰利亚人更是天生的逃跑高手,不必担心。”

尤利尔明显迟疑了一下。“你在这儿,”他说,“那你的主人呢,她在哪?”

提到芙尔泽特,帕拉曼迪顿时像失去了主人的丧家之犬,垂头丧气地说:“我不知道……主人对我下达的命令并不包括她自己,我只能服从……”

尤利尔猛然想起,他一直以来的敏感和多疑,让他忽略了一个芙尔泽特一再强调的事实:她在决定下嫁的那一刻起,就丧失了兹威灵格的神格。

这意味着她不能再随时随地对帕拉曼迪发号施令,帕拉曼迪的效忠也不再具备强制性,更多是近似一种念旧的情结,是惯性的延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