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我成为了猎人 第279章

作者:黑巴洛克

渺茫的希望在枯等中慢慢耗尽。失败其实早已注定,一番努力不过是释怀了自己,将她从天职赋予的责任感中解救出来。

摆脱了乞怜的卑微立场,德鲁伊教徒不用再拘泥自己的言行,她起身直视那尊肢体暧昧纠缠的双子铜像,平静地说:“我不是你的信徒,我来这里不为过去告解,也不为将来祈祷。我是一名德鲁伊,我的信仰要求我履行对患者的承诺。我带着使命感来到这儿,希望如实向你转述她的困境与恳求,仅此而已。”

林中夫人把那本多美尔语的苦难书留在长凳上,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司所。

伴随她的背影彻底消失在门廊下,一对反射着金属光泽的琥珀色竖瞳,在双臂举天的莱芙拉铜像下一闪而过。

***

下午两点,洪亮的钟声响彻御河两岸。

针对新历元年以来首个七级重犯索菲娅·沙维,由评议会与教会事务司牵头发起的一级会议、在曼斯菲尔德府辉煌的圆顶大堂下准时开幕

第四十九章 一级会议(下)

“圣冠、安息、楠木、平衡、白橡、还有如日中天的新教会,不久前才痛失领袖的白教会也派人出席了,甚至还有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地方教会……”坐在纵览全场的听众席西南角,修美尔·奥格威细数到场的宗教派别,不论是拥有参与决策资格的现役议员,或是预备在案的后补成员,分别按照既定的座次有序入席,其中以六票在握的新教会独占鳌头,素白常服在会堂内构成一条庄严肃穆的风景线;紧随其后是拥有四票的平衡教会,以往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平衡教会高层人员,多年来首次集体公开亮相,同样在会场内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剔掉因为进行邪恶崇拜仪式而被除名的真知教会,还有五个席位空着……”

下方的环形议事场,各教会代表已经占据了整个圆的五分之四,剩下那五分之一的缺口迟迟无人填补。

这幕评议会史上少有的奇观,也是今日舆论的绝对焦点。

所有人都在猜测,双子教会是否会冒着不可估量的风险派人出席。若一小时后席位仍然空缺,即被视为主动弃权,剩下的二十票将最终裁定对索菲娅·沙维的处置方式——被直接打入异端裁判所,亦或得到一个公平申辩的机会,皆系于投票结果。若一项提案获得八成以上的选票,则视为通过,并立即予以施行。

“殿下不说我都快忘了,真知和双子曾一度在评议会上平分秋色,各自占据着五票……”坐在六皇子身旁的,是近日来饱受精神与肉体压力摧残、满面憔悴的教会事务司大臣,马科斯·沙维,嗓音疲惫得像是对往昔图景也完全失去了追忆的热情,徒余哀伤。

前有尼尔·沙维莫名失踪,后有索菲娅·沙维被捕下狱,出于避嫌的须要,他原本是不被允许出席旁听的,经过修美尔多方运营才争取到了这样一个特赦席位,为了不过分引人瞩目,他戴上一顶宽檐的黑色毡帽,略微颔首便能掩住大半张脸。

“有意思的是,二者就连被除名的理由也何其雷同,”修美尔直言不讳,完全不屑粉饰刻薄的讽刺,“当然,区别在于,前者已被判了死刑,后者尚属取保候审阶段。而对索菲娅·沙维的审判就是第一步。”

“那么这不单单是一场蓄意谋杀,还是一次变本加厉的栽赃、诬告!”马科斯紧咬牙关,肩膀都在发抖。

“你有什么依据?”无视哄闹的会场,修美尔冷漠反问,“阁下说是‘我们’——相信你说这句话时,把我也囊括在内——你说是我们蓄意谋杀,可是把弑君指控送上门来的,不是别人,正是你的亲叔叔,黑玫谷伯爵,他甚至带来了吕克·沙维封存完好的遗体以供尸检,而第一证人又是你父亲的御用总管,如此一来,索菲娅·沙维的审判完全是在评议会职责范畴之内的合法运作,你无权指摘。”话音一顿,他微微侧身,方便打量正在一群狂热信徒簇拥下步入会场的沙利叶·奥格威。在康儒拿大帝的若干继承者中,他的威望仅次于皇太子泰斯,神裔桂冠的加持更使之每到一处都会受到顶礼膜拜。“至于第二点,阁下恐怕对评议会在将索菲娅·沙维收监后的惊人发现一无所知。”

听到这句话,马科斯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什么惊人发现?”他问。

“从平衡教会的呈报来看,令妹身上或许沾染了不洁的气息。”修美尔一字一句地说,“阁下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这意味着令妹恐怕不止是一个弑君者,还有极大概率与我们曾经的大敌深海有瓜葛,进而,我们就有理由怀疑她是否已堕为深海的使徒。现在你看懂沙利叶·奥格威今日与会的真正目的了吗?”

马科斯瞪大双眼,“殿下的意思是说……”

“他正是来敦促评议会尽快坐实令妹的邪恶身份,一旦握住这个把柄,再牵罪于兹威灵格双子就是水到渠成的事了。你问‘祂们’为何要这般大费周章,这是个深奥的问题,你可以理解为祂们渴求着逻辑无懈可击的胜利,以此来捍卫守序主义不可撼动的霸权地位。”修美尔把从红衣主教那听来的观念、原封不动转述给这个坐拥昆尼希血统的北方人,后者如出一辙的迷茫表情却令他深感遗憾,于是话锋一转道:“不幸中的万幸是,我亲爱的家人们目前分身乏术,一方面要兼顾西线和东线的战事,一方面要处理近期在首都引发不小骚动的食人魔案——你可能听说了,昨天诞生了第十三名受害者,是奥格威一支旁系家族的女性成员,死者的内脏被吃得一干二净,遗体经肢解再缝合,缔造出了一副亵渎意味十足的‘艺术品’。事情一出,泰斯和卡麦尔立即放下了手头的事务,全副身心地扑到了这桩悬案上,否则祂们联手施压,令妹很可能熬不过今天就被扭送至异端裁判所,强制进行精神涤洗。”事后转念一想,也许正是看到了这重可能,尼尔·沙维才涉险离开他的别墅,所幸他及时在兹威灵格的司所截住了对方,才有惊无险地避免了一场灾难。

可见这家子没一盏省油的灯。既然一脚蹚进泥潭,再想全身而退就没那么容易了;一只手攥着拐杖,修美尔闭眼狠掐鼻梁,正搜索枯肠该如何在局限诸多的条件下掣肘沙利叶、以延阻审判的进程,忽然报时的钟声响彻在穹窿内外。

下午三点,一小时的期限过了。

附和着激荡洪鸣的钟声,会场内噪音四起、唾沫横飞,近百名旁听者中不少人起立抗议,各个张牙舞爪,状若群狼扑食,争相撕咬起它们的战利品来。

眼看局面陡转直下,马科斯心里一急,猛地从座位上蹭了起来,动作幅度之大,迅速引起了周遭听众的侧目。

修美尔一把擒住他的胳膊,厉声呵斥:“坐下,你知道自己是在什么地方吗!?”

紧接着,征得沙利叶·奥格威的默许后,评议会的议员领袖、赫莱茵教区大主教崔狄斯拖着老迈的身躯缓缓起立,举手示意全场肃静,宣布道:“根据《曼斯菲尔德条约》第二十七条,以保障投票顺利进行优先,现判双子教会主动弃权,剩下的选票将按照……”

砰!紧闭会堂的大门豁然开敞,崔狄斯主教被迫中断发言。

算上旁听席、在场两百余双错愕的眼睛此刻皆注视着同一方向,只见一名冒失的年轻执事慌里慌张地跑了进来,“来了,来了……”他像见鬼了似的惊嚷道,“双子教会的代表来了!”

仿佛卖够关子才粉墨登场的主人翁,等观众们被旁白吊足了胃口,他们恐怕怎么也没料到,一波更惊悚的转折接踵而至。

评议会成员清一色是资历过硬的年长男性,从无例外,而来者竟青涩得犹如一名未成年的少女,一套尺寸超标、袍摆曳地的素黑修女服更衬得她身形玲珑娇小。

之前没有任何双子教徒敢在赫莱茵公开场合现身,她却在众目睽睽下、就这样堂而皇之地闯进了会场,沿途把守大门的卫兵干脆原地充楞,木桩似的呆杵两旁,完全没有阻拦的意愿。

接下来的一分钟里,满场鸦雀无声。

坐在旁听席首排正中间的沙利叶·奥格威,突然感受到一股巨大的威胁袭来,异常警觉地摆正了坐姿。

“不好意思,来的路上稍显匆忙,刚刚听到三点的钟声敲响,就一路小跑着过来……”少女拨了拨汗水濡湿的金色刘海,整肃好衣冠,面朝评议席上二十张惊惧交加的庸人嘴脸,绽开一个人畜无害的微笑,“我错过了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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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直觉

“我们在哪见过吗?”

身着平衡教会标志性的浅红长衫,年轻的修女执拗谢绝了援手,歪头衔住绳子的一端,努力将右手塞进一条复合夹层的护臂里。

“米埃若?多夫多?还是巴格拉托?我去过的地方不多。”

“大概是在盖亚提斯吧。”瞧她登上鞍具的生疏姿势,芙琳笃定这个与自己年纪相仿的女孩儿骑术堪忧,为了防止人仰马翻,她只好牢牢揪住马嚼子。

“盖亚提斯?唔,我似乎有点印象了……”

少女扭着身子,靠触感不懈寻找与鞍具的最佳契合点,然后稳稳地坐了上去,“这么说——”足足迟了半拍,她忽然转过来,双目放光,“你认识霍尔格咯?”

虽然只是一个化名,芙琳仍险些噎住。她向后急瞥一眼,幸好随行的评议会干员们各自忙碌,没空顾忌她们大逆不道的谈天内容。

“我没听说过这人……”她匆匆背过身,轻盈而熟练地翻上自己那匹褐色大马。

“喔,我差点忘了,他现在可是一个不得了的异端头目。不久前军队才逮捕了一个异端份子,第二天就在广场上公开处死,据说火焰烧了整整两天才熄,真可惜当时我不在场……当然,我可一点都不希望这样的事发生在我认识的人身上。况且在卢比西以南,霍尔格和芬娜之类的都属于烂大街的名字,谁知道我们在谈论的不是一个资深的掮客,或者是哪个蹩脚的理发师,是吧?”

趁旁人不注意,少女悄悄递来个暧昧的眨眼,芙琳又是一阵心惊胆战,压根儿不敢接话。以她目前的处境——“头号异端的亲信”、“帮凶”、“从犯”,任意名目都足以定罪——言语间稍有不慎、就可能万劫不复,捎带还要牵连到葛洛曼牧师跟六皇子,不管知情与否,事实上两人都在不同程度上予以了包庇。

“不可思议……”一个刚从圆顶大会堂驱马赶来的干员,像是经受了强烈的精神震撼,一脸恍惚地对同僚们说。

“有结果了?”其他人纷纷惊讶于他归队的速度,放下手头的活儿围拢过去。芙琳稍微偏头,确保接下来的内容一字不落地落入耳中。

从会场赶来的干员满头大汗,咽了口唾沫说:“处刑推迟了,索菲娅·沙维不会被送到异端裁判所。她得到了一个为自己辩护的机会。可以预计,这个消息不到傍晚就会席卷赫莱茵的大街小巷。”

“这怎么可能?”其余人对这个结果又惊又疑。

“千真万确,双子教会的代表在最后时刻赶到了会场,一人五票、当即否决了评议会的决策,且坚决拒绝一切围绕即刻处刑为主体的探讨。结果你们猜得到,评议会高层在这件事上自信过头了,话说回来,谁又想得到真有人敢代表双子教会出席?”

“他们都是谁?”

“没有他们,只有一个人,”他纠正道,“不是主教,不是祭司,甚至不是个牧师,只是一个修女。在狠狠羞辱了评议会一番后,她还以兹威灵格教会的名义,自荐成为索菲娅·沙维的辩护人。”

听到有关双子教会代表的详细描述,芙琳不知联想到什么,眉头微皱。

众人惊愕失色,不敢相信这样的闹剧竟发生在真神的领土上,“简直是奇耻大辱,被一个北方蛮子骑在头上,他们难道就没有……”

“先生们!你们不是受聘来玩弄笔墨的,加工新闻是报社的事,你们的工作是把丑闻扼杀在源头上,以便让那些靠渲染灾难和痛苦生财的蠢货们统统去吃屎!”一个戴尖喙状浅灰头盔的骑士从喧闹边经过,发出严肃的喝令让众人各归其位。芙琳对这个人的奇特装束感到陌生,但在场的其他人再熟悉不过,作为王下直辖的四骑士团之一,鹰骑士享有极高的权威,尤其还是一位颇有资历的骑士长。等一切准备工作就绪,他策马上前。“好了,二位大人,我们可以出发了。”

仿佛某种预兆,今日的赫莱茵阴霾重重,从早上开始就见不到一丝转晴的迹象,等他们一行抵达案发现场,臃肿的云层间开始频现电光,不时伴随隆隆的闷吼。

这场蓄谋已久的暴风雨不再遮掩獠牙。

现场早早完成了封锁,有好几队装备精良的卫兵轮班巡逻,保证没有肉眼可见的活物能擅自出入。

“进去之前,我建议二位戴上过滤面罩,太娇贵的嗅觉可受不了里头的气味。”鹰骑士揭开头盔上的面罩说道。以貌取人的做法在此人身上极其适用,因为那张粗犷的国字脸正如他的工作态度一样不近人情。

“我见过死人,我知道那闻起来是什么样。”芙琳婉拒了对方提供的面罩,径直走了进去。

“斯梅尔修女?”鹰骑士锲而不舍地转向下一个目标。

唐娜·斯梅尔遗憾地耸耸肩,表示自己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锻炼有素的嗅觉硬朗有如钢铁。

三个没有戴过滤面罩的异类就这样先后进入了案发别墅,一队评议会干员紧随其后。

沿着一道折叠攀升的狭窄楼梯,芙琳率先登上二楼。她几乎马上就想收回两分钟前的豪言壮语。鹰骑士是对的,这气味与寻常死尸截然不同,腐败中混杂着某种尖锐的酸臭,好似发酵过一般,没有心理准备的人想必会把隔夜饭都呕出来。

异味的源头就在眼前。评议会方面的到场仅存在形式上的意义,一帮干员直接退到了楼梯口,没人想糟蹋晚饭的食欲。芙琳就没这么好运了,她被不可抗力推到了破解案情的第一线,严峻的生存形势要求她必须在短时间内有所斩获。

她只能强忍呕欲,慢慢接近被害者的遗体。

疯狂的事实印证了她此前听到的种种言论,凶手的行为绝非建立在利益冲突或诸如此类的浅显动机上,受强烈情绪支配的人不会如此“优待”死者的遗体,更不会煞费苦心地营造出这样别具一格的视觉艺术。

她确实能透过那条黑色的眼罩视物。蹲在近侧的鹰骑士首要关注点不在尸体,而在这个突然空降的皇家侦探身上。至少她并不如自己所宣称的那么坚强——亦或说冷酷,面对尸体呈现出的恐怖死状,她的自信心明显受到了动摇。尽管只是少许的软弱,已堪堪令人满意。

“他谨慎而‘独具匠心’地给尸体做了防腐措施,加上受害者私生活混乱,长期居无定所,所以我们很难判断确切的死亡时间。”

“他为什么要把左右手对调?”唐娜指出。这具泡了碱粉、经过严格脱水处理的干尸被绑在一张十字架上,桦木材质,四肢均被金属丝线吊起,左右手肘部以下的部分经肢解对调后严密缝合,继而摆出一副扭曲姿态,光与暗的切割线恰好均分了肢体,极具对称之美,“指甲翻新过,眼眶里……噢,居然塞了两颗假眼球,他这么做有什么意义?”

鹰骑士有些惊讶于这位年轻修女的淡定,翻弄尸体就像捣腾玩具一样随意。他解释说:“要么没有任何意义,要么对凶手来说意义非凡。我说了,这是一位独具匠心的杀手,一个审美独特的艺术家……我很怀疑,二位有详细研究过受害者名单吗?”

同僚的刁难丝毫没能绊住唐娜,后者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她是有备而来。她逐一数道:“佃户、猪倌、木匠、皮条客、教士、马僮、卫兵、孕妇、理发师、水手、议员、贵族——”

“——现在轮到了皇室的亲戚。”鹰骑士补充,“那么再然后呢,可想而知。”

唐娜点点头,“皇室成员。我听到一些消息,泰斯殿下打算亲自经手此案?”

“那个故作神秘的施虐者高估了自己的能耐,他没有搞清楚自己宣战的对象是谁,”鹰骑士冷冷道,“这世上最愚蠢的人,是背弃信仰的叛徒;这世上最愚蠢的事,是盲目挑衅神的权威。不论这白痴是谁,他毫无疑问惹错人了。”

他们在令人窒息的环境里待了半个钟头,大致摸清了状况,而整个过程芙琳都感觉自己被晾在一边,根本接不上话。她自认为在老师身边学到了不少,现实却狠狠地扇了她一耳光。她惭愧地意识到,自己的表现相较下来,可谓是相形见绌,全面地落了下风。

她没能对这具残缺的尸体提出太多有建设性的观点,凭本能作出的判断不能成为破案依据。

临走之前,唐娜问了最后一件事:“左腹下面有条切口,他是怎么处理内脏的?”

鹰骑士指了下角落里那张饕餮过后、仅余残羹冷炙的餐桌,“不当杀人犯,他一定是个优秀的厨师。”

离开别墅的时候,街道上飘起了绵绵细雨。间歇爆发的雷鸣,表明温柔的预热稍纵即逝,一个昼夜的功夫足够将赫莱茵的水位拔高到警戒线附近。

“你在里头表现得很安静,”芙琳准备踩镫上马时,听到对方如是说,“因为我们是竞争对手,所以即使有什么发现也不便透露?”

芙琳愣了一下。她对这般直白的质询预计不足。“不,”她有些羞于启齿,“只是我的发现……完全没有可靠的证据作为支撑。”

唐娜沉默一阵,说:“修美尔殿下将你引荐给我,期望促成一场良性竞争——至少让沙利叶殿下看来是这样。可见修美尔殿下对我的印象似乎还停留在以前,停留在我最亲近的师姐牺牲之前,停留在我最尊敬的老师入狱之前,停留在我最挚爱的友人下落不明之前,停留在我所熟知的一切都变得物是人非之前……

“以我对殿下的了解,他从不是个乐观的人。所以我认为他在你身上投注的是一场赌博。不过,你凭什么来回馈他?”

芙琳不明白对方这番话的意义何在,却莫名深受感染,脱口答道:“凭我的直觉。”

“什么样的直觉?”

“猎手的直觉。”

老师曾把这种原始的本能描述为一种天赋,她一度持怀疑态度,直到今天,她才稍有领悟。

唐娜紧绷着下巴。“加上停尸房里看到的几具尸体,你的直觉今天都告诉了你什么?”

“告诉我凶手并不把自己当做是一个杀人犯,也没有从杀戮中得到任何享受,对受害者更是一视同仁。他只是单纯重复着我们赖以为生的手段——捕食。”一名评议会干员从现场出来后突然伏地狂呕,芙琳拉紧缰绳,安抚一下受惊的马匹,继续说道:“我们的对手恐怕不能归纳为人类,而是一匹凶猛的掠食动物,隐匿在石头与钢铁的丛林间,耐心等待着它的猎物靠近。”

“那么下一次狩猎会在什么时候?”

“它饿了的时候。”

对这个言简意赅的结论不作表态,唐娜·斯梅尔只是静静打量自己的新拍档。雨越下越大。“我差点以为是在跟霍尔格对话了,”她苦涩地抿了抿嘴,舌尖有雨水的微酸,“要是你真能替他说话就好了,我有好多问题想要听他答复。譬如说,师姐的死和他有没有关系,又譬如说,如今他到底是敌人,还是朋友。”

见她低头不语,唐娜理解这个匆忙上岗的皇家侦探自身难保,所有人都有自己的难处。

剧变的过程短促得令人无措,好像整个世界一下现出了残酷的本貌,逼着天真的孩子要立马变成大人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