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我成为了猎人 第216章

作者:黑巴洛克

“你看到了吗,那雪多漂亮!”阿特洛情不自禁地称赞道,下意识想要走得更近一些。

“别过去。”伽罗一脸警惕地拉住了妹妹。

他本能地感觉到,那些粉色的雪是不祥之物,就像色彩越是鲜艳的虫子,毒性便越是凶猛,自然万物的伪装不外乎如此。

追猎到这里,差不多也该返程了。比起一头鹿子,伽罗更在乎自己妹妹的安危。

“阿特洛,别看了,我们回……什么东西!”

脚下的积雪突然下陷,好似有什么东西在雪层下游过,让伽罗吓了一跳。

紧接着,在百米开外的雪地里,猛然炸开一股状若喷泉的雪花,那些飞入空中的雪沫呈现出异样的淡粉色,仿佛与天空中的飘雪融为一体。

一声低沉悠远的鲸鸣,在广阔的天地间响起。

短短几分钟后,晴天就被狂暴的风雪淹没。

“别松手!”伽罗死死抓住阿特洛的手腕,拖着她冒雪前进。

在这空旷的原野上,找不到任何避风的掩体,但他记得在来的路上,往西有几座山丘,距离他们现在的地方不算太远,只要能到达那里,他们便有机会逃过一劫。

狂风在耳边呼啸,伽罗听不清那是风的声音,还是鲸鸣之声,目光所及处皆是一片昏天黑地,他只能依稀看见远处平缓的雪地,忽然像被风卷起的浪涛般翻涌起来。

那是某种庞然大物在积雪下游过的痕迹。

他甚至看到一条巨大的白色尾鳍高高扬起,然后又坠入雪中的壮观场面。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伽罗从未听说过有能在雪地里生存的鱼类,不过现在可不是感慨造物主伟大的时候,他一心只想要带着阿特洛逃出这场该死的暴雪。

“伽罗!”阿特洛惊叫道。

伽罗看到了,那头巨兽正朝这边快速游来,它的身形是如此伟岸,力量是如此磅礴,以致于整个大地都在为之震颤。

伽罗没有胆怯,应该说是没空胆怯,生于游猎民族的他,深谙弱肉强食的道理,要么掠杀,要么被杀,弱小如鱼尚知在砧板上垂死挣扎,他身为族长之子又怎么可能畏敌退缩。

风太大,弓箭无用,他便迅速从绑腿中拔出了一把兽牙匕首,另一只手弯曲挡在额前,保障视野不被飞雪所干扰。

那头巨兽游动的速度之快,眨眼已至近前,伽罗屏住呼吸,紧握匕首,但当那头长约十五米的白色巨鲸从积雪下猛地扬起头时,他一瞬间惊呆了,就好似一座大山朝着他倾压下来,除了等待死亡以外,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就在这时,一道夺目的明蓝色雷光骤然点亮了晦暗的雪原。

在一阵撕心裂肺的哀鸣声中,那头白色巨鲸虚萎地摔回到雪地中,它拼命拍打尾鳍,挣扎着想要逃回到雪面以下,但紧随其后又是几道雷光落下,正中其脆弱的背部。白鲸身上冒起了滚滚青烟,它凄厉的惨叫着,疯狂地扭动起肥大的身躯,很快就再也没有了动静。

远处又相继传来几声相似的鲸鸣,不一会儿,狂暴的风雪逐渐平息了下来。

阴云开散,阳光重新降落在雪原上。

伽罗和妹妹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发生了什么。那头浑身烧得焦黑的白色巨鲸的尸体,就躺在那片淡粉色的雪地里。

一串浑厚嘹亮的号角,令二人陡然惊醒过来,阿特洛害怕地依偎在兄长臂间,“伽罗,那是什么声音?”

“号角。”伽罗说。他听过那种声音。夸埃尔曼的居住地离莱古拉斯遗迹不远,在那片活人与死物的战场上,这种令人振奋的声音长鸣不息。“是军队的号角!”

他顾不得那具白鲸的尸体,飞快地爬上了前面的那道雪坡,下一刻出现在眼中的场景,令他惊愕地张大了嘴巴。

一支数万人的军队,如密密麻麻的蝗虫群般在旷野上扫荡,同时又纪律森严,阵列整齐,好似一股钢铁洪流浩浩荡荡地开过,所到之处,是不计其数的白色巨鲸的尸骸。

夸埃尔曼人不少与世俗王国打交道,大多是从南方来的做皮毛生意的商旅。伽罗认得这些奇装异服的家伙,他们在外面是如大祭司一样,被称作圣职者的神的奴仆。

伽罗一直以为,能胜任这等神圣职位之人少之又少,就像他们部落有数百人,但大祭司永远只有一位。而出现在雪原里的这支圣职者大军,少说也有两三万人。

阿特洛此时也跟了上来,同样也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伽罗,这些人是谁,他们都是从哪来的?”

“等等,我好像见过那个纹章……”伽罗喃喃道。他留意到了那些耸立在高处,迎风飘扬的旗帜——奥格威,苍青色的太阳花。

“他们是从赫莱茵来的。”

赫莱茵的军队出现在这里只会意味着一件事,他心想。同样的情形已在莱古拉斯遗迹上演过无数次。

战争

年会,更新稍晚

公司年会,今天更新会稍晚一些,趁着明天有假,争取把这个月挖的坑多补几章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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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两封密函

这是第三天了。

埃斯布罗德诡异的阴天已经持续了三日,对于充斥着火与阳光这两种热情基调的雪国来说,不得不说是一个值得深究的现象。

雪下个不停,晦暗的积云宛如浸过水的脏棉花,沉入那双与铅灰色苍穹如出一辙的眼眸中。

戈尔薇对这样充斥着的颜色并不感到陌生,因她自身便是从无尽苦难与折磨中脱胎之产物。国王之剑的历练使得赢得了远超普通人类的身体素质与寿命,但她为此所付出的代价是显而易见的。

她的皮肤与发色犹如死人般惨白,体内器官的变化不易察觉,但关节部位的严重变异畸形却不容忽视,以致她必须要时刻用厚重的甲胄与衣物来掩盖自身的异常之处——但这与国王之剑其职本身的戒律无关,完全是出于自身的意愿。戈尔薇记不得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当她初在赫莱茵任职时,奥格威家族中某位俊美的王子曾与她有过一段不为人知的交情,但这段短暂的不伦关系很快便在一场私人舞会上被无情地终结了。那天戈尔薇出于礼节,久违地换上了一条礼裙,当王子殿下看到她那畸形发黑的肩臂与枯瘦如树皮一般的双手时,立即抛下了他的舞伴。

这件事没有让戈尔薇铭记太久,伤感这种情绪对她而言是多余的,只是从这场闹剧中,她更加清晰地明了了自己只是一件为奥格威王室服务的工具,仅此而已。

不过话虽如此,只要灵魂尚存,人类的情感就是无法被磨灭的,而迄今为止她所经历的最惨痛的一次失败,正是源自意志的动摇。最为讽刺的是,真知教会仅仅利用炼金技术与血缘理论的结合便轻而易举就攻克了这项亘古难关,培养出了一批质量卓越的生化士兵。只是从过程来看,以丧失灵魂与自我为代价,还是太过残酷和不人道,这也是真知教会及阿尔格菲勒后来被定性为异端的重要罪证之一。

真知教会的做法毫无疑问是应当被批判的,但戈尔薇仍旧心存疑虑,那如行尸走肉般麻木不仁的感觉究竟是什么样的,是否连这冰雪的寒冷也感受不到?倘若不能,那么与堕落之物又有何分别?

一队焚化队卫兵从街对面路过,铁靴踩在雪地里的声响,打断了她倏忽而过的思绪。戈尔薇警惕地压低帽檐,将风雪阻隔在高耸的衣领之外,随后加快脚步拐入了一条小巷。

她的终点是城南一座罕有人问津的古老钟塔,塔楼约有二十米高,像一位久经风霜的老者,颤巍巍地伫立在料峭的寒风之中。塔楼的入口下左右各有一尊石像鬼雕塑,造型狰狞,但都是死物,无外乎是辟邪之用。

除了老鼠,以及时常盘踞在埃斯布罗德天空中的一种不知名的白鸟,戈尔薇是此处为数不多的访者。不知为何,最近一些时日,她注意到城中的布防重心开始往城市的另一侧倾斜,于是这座钟塔如今倒成了一个不易被留意到的隐秘据点。

钟塔顶端,成群的白鸟盘旋起降,好似信鸽。她在楼下停顿了片刻,举步走入塔楼。

躲藏在阴暗处的老鼠吱吱叫着,四散逃开。塔楼内部只有一条路,那是一条环旋上升的石阶,直达顶部。

钟塔上方的半球穹顶在许久前的一场雷灾中业已损毁塌陷,细碎的雪沫围着狭窄的塔楼内墙打转,风的轨迹从未有如此的清晰分明过,把石筑的阶梯打磨得光亮发白。

踩着湿滑的台阶,戈尔薇有条不紊地向上攀登,不一会儿就来到了顶部。

和离开时一样,卢纳德仍盘腿坐在大钟旁,沉默地凝望着阴沉的城市。

坚如磐石的宽阔背影,被披上了一层白色的外衣,他仿佛与外界白茫茫的景色融为一体,浑然没有察觉到戈尔薇的存在。

这表明他正在思考。

这是非常罕见的。戈尔薇停留在原地,没有贸然打断他。

卢纳德是个完美的圣职者,他对人性的善意不经玷污,主教大人曾形容他就像是雪地里的一块石头。但石头也是愚钝的,关于善恶的辨证会令他深陷泥潭,所以主教才会经常委派戈尔薇与之同行,将思考的工作交给她,而卢纳德只需要完成她的指令即可,这样少言却默契的合作关系已经持续了很多个年头,久到戈尔薇已经记不得第一次与他相遇的情形。

不过,自从来到埃斯布罗德后,卢纳德就常常深陷沉思。戈尔薇问他,他回答说好像有个声音在呼唤自己,但继续追问下去,他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每日坐在钟塔上,望着某个方向发呆。

戈尔薇想起以前曾听说,马斯坦的巨人都是坐着死去的,他们临终前会望着自己家乡或故人逝去的地方,以表怀念。

卢纳德不是巨人,尽管相对于普通人来说他的块头不小,所以他这样做必然是另有用意。

不等她开口发问,卢纳德却率先开口道:“师姐,赫莱茵有像这样下过雪吗?”

“为什么这样问?”戈尔薇走上前去。

大块头有些苦恼地拧起眉头,“不知道,我只是感觉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很重要的事……很久很久之前的事……”

“有多久?”

“比认识师姐还要久。”

时间这个概念对国王之剑这样的存在而言,远没有数着日子盘算生活的普通人那般深刻。

两百年?或是三百年?戈尔薇也不知道自己的这位伙伴活了究竟有多久,犹记得主教大人将他托付给自己时,对他的身世来历只字未提,而事关教会机密,她从来也不会多嘴。

“为什么会想起那么久以前的事?”她问。

卢纳德挠挠土壤贫瘠的脑袋,抓下一把雪来,“对啊,为什么呢?”他自顾自地嘀咕了一阵子,然后从袖袋里取出两封用红绳系紧的密函,并把其中一卷递给了戈尔薇,“师姐,这是刚送到的。我等着你回来一起看。”

听到一阵振翼的声音掠过头顶,戈尔薇抬头一看,她敏锐地发现,那群叫不上名字的白鸟当中,混进了一只乳白色的信鸽,若不仔细看,很难察觉。

两人同时拆开了自己那卷密函,卢纳德很快就看完了,“好消息,师姐,从赫莱茵出发的联军已经抵达半位面交界地带了,正往这里……师姐,你怎么了?”

密函上的内容让戈尔薇的脸色变得异常凝重。她又看了两遍,摇摇头道:“我没事,接着说。”

师姐说没事,那就是没事,卢纳德对她的话深信不疑,连忙点点头,继续说:“还有,这次领军的是乔德雷尔殿下。”

“六王子来了?”戈尔薇声调陡然一沉。

也难怪她会感到诧异,奥格威王室的成员从不参与评议会通过的一应宗教性质行动,何况据她所知,王室成员中并无在教会任职者,为什么此次出征突然一改作风?

戈尔薇一时想不清关节要害,但凡涉及教会机密,她就算心有疑虑也不会多问,“还有呢?”

“还有一句来自老主教的嘱咐,”卢纳德欲言又止地看了看师姐,“他希望师姐你能……”

“我能怎样?”戈尔薇面无表情地问道。

“老主教希望师姐你尽可能服从乔德雷尔殿下的指示行动……”卢纳德明显有些紧张,不时留意着师姐的表情变化。

事实上,卢纳德与主教有着相同的担忧,他们是为数不多知道戈尔薇与前任圣徒有过节的人,现在一雪前耻的机会就摆在她面前,就算是恪尽职守的国王之剑也不会丝毫不产生动摇。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师姐的反应很平静,她轻浅地吸了口气,说道:“我会照主教大人的意思办。”

卢纳德对这次交流感到很满意,被冻僵的脸庞上露出一个憨厚的笑容。“师姐也得到主教大人的关照了吗?”

“无非是再次督促我们要盯紧圣徒的行动,必要的时候可以采取非常行动……”一边说着,戈尔薇却不自觉地攒紧了手里的纸条。

忽然间,远方传来一阵急促的警钟声。

大块头飞快爬起身,睁大眼睛望着钟声的方向,“是死人塔,师姐。”

警钟敲响了三次,还是在这种敏感时期?戈尔薇半眯起眼,半月形的瞳仁犹如刀一样锋利。

“去吧,圣徒这边我会盯着。午夜在这里汇合。”

得到指示的卢纳德马不停蹄地离开了钟塔,直奔事发地点而去。

戈尔薇站在钟塔上,目送那个宽阔的背影遁入小巷中,攒紧的手指渐渐松开。

连日以来的全城戒严,六王子乔德雷尔·奥格威亲临埃斯布罗德,死人塔的警钟,这一系列连锁事件,让她心中升起了一股不祥的预感。

还有,这封密函……

她低下头,看着手里那张皱巴巴的纸条,命令简洁而明了,不容置否——

乔德雷尔·奥格威不日即将抵达,对卢纳德·卡夫特的监视优先于圣徒,若其擅离职守,或与黯淡之主发生接触,

格杀勿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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