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我成为了猎人 第197章

作者:黑巴洛克

阿尔莎·路薇取下自己的金属呼吸罩,然后套在了他的脸上,“放心,我不会让你死,我绝不舍得那么做,”她轻柔地捧起猎人的脸庞,飘飞的雪沫染白了她的鬓眉,让那张贯以冷峻表情示人的面孔,显得无比温柔,“你是我的战利品,但你还不够完美,还需要更多鲜血和杀戮来打磨。埃斯布罗德将会是新的家园,对你和你那位小公主来说,都是如此……”

说完,她俯下身,在金属呼吸罩上轻轻地吻了一下。

白鲸长鸣,在纷纷而落的樱雨中,航船缓缓驶入了人声喧嚣的天堂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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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资源群【366476606】二更。这一更有近六千字,写了快4个小时,所以更得晚了点。还更记录(7/8

第三十九章 雪火之国

埃斯布罗德,雪与火之国,樱花雨下的雪国之岛。

岛屿南面,犬齿状的五座庞大山体,仿若握拳时手背前端凸起的五块关节,为盘岛而建的城市挡住了从亚特兰斯高坡刮来的寒风。雄踞岛屿之巅,五指之山最高峰的该隐山,以卓越非凡的工艺凿空山石,傍直落数百英尺的陡崖而建的国王行宫,乃是全埃斯布罗德最佳的观景地点,居高临下,能够将岛屿的全貌尽收眼底。

行宫北面的观景阳台上,一个身着敞领褐底金丝镶边锦袍的男人,拄着一根血红色的手杖,沉默地倚立在栏杆旁。他在这里站了许久,久到细碎的雪沫染白他的肩襟、埋没他的靴子。

就在不久之前,又或许是在很久之前——在埃斯布罗德,时间找不到太好的参照物,日升月落往往只是一种象征意义的仪式,并没有实际意义——这里尚且还是一片荒芜的雪原,哪怕最顽强的耐寒生物也很少会造访此地。如今的光景却是大相迥异。一座富饶的岛屿拔地而起,一个灿烂的文明在这片土地上冉冉升起,山脚下那片繁荣的城市景象,每一天都在向外扩张。

一切都仿佛是凭空出现,却又有据可循。就像一个隐居于雨林深处的遗落文明,偶然有一天经考古学家之手公诸于众,人们才开始惊叹于该文明的发达与繁荣。

规模庞大的石头建筑群、秩序森严的社会等级、稳固而高效的经济体系,埃斯布罗德以所有符合遗落文明的特征出现,但它却不仅仅是一个遗落的文明。

它属于更伟大而杰出的造物。

“陛下,大臣们到齐了。”一个身披简陋麻袍的侍从,恭敬地来到了他身后。它拥有比人类更夸张的身材比例,脖子长而粗大,浑身遍布淡绿色的鳞片。那是一个蛇人。

男人缓缓转过头。他的脸,是一张描绘出一副毛骨悚然笑脸的镀金面具,面具的眼孔下,是一双淡红色的眼眸在转动。

行宫的会议大厅内,四位辅国大臣齐聚一桌。

与以十二根雕龙镶金石柱撑起的宏伟大厅相比,这张会议桌实在显得有些小气和寒酸,满打满算只容得下十二人入座。但就在如此拥挤的条件下,四位大臣还是尽可能地显示出自己的特立独行,不同的职位,带来不同的立场,让四人成了水火不容的死对头。然而,她们同时又是彼此在这世上关系最亲密的人。

红心大臣迦迪娜·路维率先起身向国王行礼,身为埃斯布罗德律法的铁面执掌者,不论出席任何场合,她都随身携带着那条以罪人鲜血沥洗而成的荆棘皮鞭。衣如其人,穿着简洁而干练,紧身的浅棕色亚麻制服极好地勾勒出其常年砺炼而出的健美曲线,后臀高翘,双腿修长,“陛下,时间越来越紧迫了,我们想知道那位小公主的工作如今进展到哪一步了?”

“关于这个问题,迦迪娜大人不妨咨询下你的姐姐。”会议桌上充斥着剑拔弩张的紧迫感,但国王恰如其分地融入进了四位大臣彼此分歧的间隙中,显得游刃有余,身子斜倚在座椅的扶手上,一只手把玩着那根血红色的手杖,从面具下发出低沉而不失威严的嗓音。“梅丽尔大臣,劳驾一下。”

负责埃斯布罗德岛外领海开拓事宜的梅丽尔·路维大臣,好整以暇地站起身来,胸前制服上那块纯金打造的“方片”徽章闪闪发亮。她以略高出自己妹妹一头的身高,睥睨着迦迪娜道:“在一周之前,我们的航船已经抵达了劳里斯山脉,顺便捕获了几名高山部落的野蛮人,昨天我们已把那几个样本送往了焚烧厂。”说着,她把求证的目光投向了翘腿坐在座位里的梅花大臣。

胸前别有纯金“梅花”徽章的,是路维家五姐妹中——现在只剩四个——最年长的卡洛琳·路维,和自己其他几名姐妹不同,她惯用的长枪不太适合出现在这种庄严肃穆的议事场合。“我已经接到通知了,”她点了点头,并未起身,“我们会尽快挑选出一名人选来进行实验,看看这个人种的骨骼是否适合进行煅烧。就目前为止来说,我们从夸埃尔曼湾抓到的棕色人种,他们的骨质密度更高,更适合用来烧制过滤毒气的‘黑炭’。那些下等奴隶不用考虑,蛇人的肺活量远大于正常人类,一块标准的十二小时用‘黑炭’,它们在同样的时间里,消耗量是人类的1.5倍。最近阿达斯祭司和我正在考虑扩建焚烧厂,以扩大生产量。”

“说到夸埃尔曼湾,我们的航船已经在湾区外徘徊了很久了,如果那位小公主对工作更上心一点,我们就可以轻而易举地拿下那里的好几个大型部落。更多的垮埃尔曼人,意味着埃斯布罗德将会有更多的人享用到不含杂质的新鲜空气。”

国王微微一笑,镀金面具上那个阴森的笑容仿佛就是他表情的真实写照,“一位天纵奇才的艺术家,永远不会停止对创作的追求,唯一能阻挡她创作热情的,是早已告罄多日的绘画颜料。”

几名大臣相继沉默。

“不久之前,我们才知道,那是一种极其特殊的颜料,它是血与火交融的产物,只有历经火焰洗炼而不枯竭之血,才有资格成为这幅旷世杰作的伴侣。”

国王冷漠地审视着会议桌上的众臣,“不要忘了,我们把灰烬御卫引到埃斯布罗德来,不是让他们来这里欣赏雪景,顺带把两百年前未竟的事业给一并完成。”他的手杖在地板上狠狠敲打了两下,“找出他们,然后宰了他们!在他们化为飞灰之前,榨干他们的鲜血,然后带到这里来,就是这么简单的任务,而你们……”

“陛下请息怒,”如果说大臣中有谁敢于顶撞愤怒中的国王,那一定是握有整个国家命脉,掌管着此处每一寸无害空气的梅花大臣。卡洛琳淡淡地将目光转向了一直沉默不发的妹妹,她最年幼的、同时也是最顽劣的妹妹,掌管军事与人力资源调配的黑桃大臣,阿尔莎·路维,“我听说阿尔莎为我们带回来了一个好消息?”

“原本的确称得上是一个好消息。”胸前佩戴着纯金“黑桃”徽章的阿尔莎,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继续埋头编织着自己鬓旁的栗色短发。为了任务,她剪掉了那条伴随自己很多年的细股辫,现在她决定重头来过。

“什么叫原本?”卡洛琳皱起眉头。

阿尔莎放下编好的辫子,抬头一笑,“意思就是我搞砸了。真是抱歉,在我们的船抵达天堂港的时候,一伙蒙面歹徒冲出来劫走了本来已经被我擒获的一个灰烬御卫,有很多目击者可以作证。”栗发少女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作出无奈的样子,“嗯,我怀疑他们是有组织,有预谋的。”

“看来我实在是高估了你的羞耻心和荣誉感,我亲爱的妹妹,”卡洛琳脸色铁青,“如果你所言属实,那就意味着,灰烬御卫已经在你的眼皮子底下开始组织行动了!而你,还坐在这里悠哉地编着那条该死的辫子!”

一股惊人的高温,在梅花大臣卡洛琳的身下涌动,狂乱的气流掀起她的裙摆与发丝,怒火烧红了她的双眼。

国王不耐烦地用手指敲了两下桌子,一只手托着下巴,用镀金面具眼孔中那对淡红色的眸子,阴狠地逼视着四名大臣,“你们如今不再是卑贱的守墓人了,别忘了自己的职责。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我们需要找到更多的颜料,让那位小公主完成雅兰·盖茨遗作的修补,等十四幅旧作修补完成,她就可以开始第十五张图的创作了。她将我们打开通往威尔敦的大门,那将是豪森里尔一族噩梦的开端。”

“现在我们需要严加提防的是那些已经偷偷潜入埃斯布罗德的灰烬御卫,这群巴姆的走狗是有备而来,雅兰·盖茨身上流着圣眼的赫伯斯特的眷族之血,这让他们可以轻而易举地跨过埃斯布罗德的边界,进入我们的地盘。”

“那不正是我们希望看到的吗?”红心大臣迦迪娜露出一抹狠毒的笑容,“这是将他们一网打尽的绝佳机会。我和阿尔莎会带人夜以继日地搜查整个城市,直到揪出每一条藏在阴沟暗渠里的老鼠为止。守墓人和灰烬御卫的纷争与恩怨,也将会在这里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

始终游离于整个利益集团边缘的黑桃大臣,依然专注于自己的辫子,对姐姐那近乎狂热激昂的发言充耳不闻。

“还有那个带着火种的猎人,”卡洛琳补充道,“和灰烬御卫一样,他随时都有可能会出现在埃斯布罗德,我们必须要做好万全的应对准备。至少目前他还不在我们的计划之中。”

这场会议始于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但直到夜幕降临恐怕也不会落幕。

阿尔莎对这种假意严肃的场合感到困倦,迟早是要刀剑相向的竞争对手,又何必装作一副其乐融融的模样,实在是令人作呕。

她以还有要紧事务为由,提前退出这场漫长的会议。

在走廊外守候多时的侍从——一名强壮的蛇人战士——在看到主人迈着轻盈愉快的步伐,走出会议室时,忍不住以生涩的通用语问道:“阿尔莎大人,遇上什么开心的事了吗?”

蛇人一时间找不出一个准确的形容词,毕竟这位黑桃大臣贯以严肃的模样示人,很少能见到有什么事会让她如此喜悦。

她看起来就像一个偷偷窃走了大家糖罐里最甜美的一颗糖果,迫不及待要独自品尝这甜蜜滋味的小女孩儿一样开心。

“开心的事?”阿尔莎从它手里接过过滤有毒空气用的金属呼吸罩,当冰冷的金属掩盖住她小巧的脸庞时,一丝笑意在她狭长的眼角下转瞬即逝,“对我来说或许如此,但对我那几位姐姐而言,恐怕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这才是最令我开心的地方。”

说完,她戴上面罩,脚步轻快地向外走去。

……

牢狱之灾,这个词对尤利尔来说已经不新鲜了。

在过去的一年多里,他住过歌尔德豪华御用监舍,独间,够宽敞,营养三餐,后来又蹲了几天由亚尔登志愿军以废弃城堡临时改造的河谷地多人共用监舍,地方又冷又挤不说,连基本的食物供给都跟不上,不少人一觉睡下去就再没醒来。

事实证明,他从一开始就和牢狱结下了不解之缘。

这座位于埃斯布罗德城市西区的监狱,宽敞舒适地超乎想象,可以坐着,也可以躺着,还可以倒立,只要没有明显的越狱倾向,那些每天都会喝得酩酊大醉的蛇人狱卒,根本没空理会你在自己的一亩三分地里干什么。最令人惊喜的,莫过于这座监狱人性化的管理方式,没有强制性劳作,也不用手铐脚镣,劳动改造全凭自觉。

与隔壁那间每天都要爆发数次血性冲突的监舍相比,尤利尔自觉运气还算不错,他只有一名狱友——据说两天前,这间监舍里还有四个人,至于剩下那三人上哪去了,他初来乍到,问得太多,容易惹人生疑——红棕色的皮肤,扁平的额头与面部轮廓,瘦骨如柴的胸板与仿佛一折即断的纤长躯干。这是一个夸埃尔曼人。

算起来,他从醒来,发觉自己被人扒了个精光,套着一件破破烂烂的囚服,然后被丢进监狱里,大概已经过去了六个钟头,铁窗外雪花飘飞的夜景,又换成了一幅阳光灿烂的画面。

他打了个哈欠,慵懒的闷哼声从呼吸面罩下传出来。

“我没有看到你的烙印。你是新来的。”此前一直独自躲在角落里观察这名新狱友的夸埃尔曼人,忍不住问道:“你为什么看起来一点都不紧张?”

尤利尔背倚着墙壁,坐在一堆干草上,盯着这个眼角烙有一个“D”印记的红肤男人,缓慢而迟钝地眨了两下眼。

“你还不明白吗,你只有六个钟头了,”夸埃尔曼人指了指自己脸上的呼吸罩,“一块儿标准规格的‘黑炭’——他们都是这样叫的——只能使用十二个钟头。要是在接下来的六个钟头内,你没办法从奴隶主手头挣到一块新的过滤物,这里的有毒空气就会要了你的命!”

他的新狱友只是缓缓地点了点头,好像对此漠不关心。

事实上并非如此。

对尤利尔来说,他已经利用这六个钟头,搞清楚了自己最想要弄明白的三件事。

第一,老巫师提供的情报属实,古龙利用雅兰·盖茨的血脉,在埃斯布罗德为自己打造了一个近似于旧镇的独立空间。他了解旧镇,找到一个熟悉的参照物,对接下来的行动无疑是个利好消息。

第二,玛利亚还活着。

第三,这场笼罩整个雪国的剧毒樱花雨,可以用原初之火来净化。

在夸埃尔曼人惊讶的目光中,他自顾自地拔开金属呼吸罩的过滤槽,从里面取出那块可以吸附有毒物质以起到净化空气作用的黑色炭块儿,紧接着从呼吸网罩下,喷出一口携卷着火种余温的灼热呼吸。

虽仍有一种砂砾卡在喉咙里的难受感觉,但呼吸顺畅了许多。

他拿着从过滤槽里取出的酷似木炭的焦黑方块儿,仔细地检查了起来。

它只有拇指前端大小,凑近一闻,好像有一股淡淡的烧焦的羽毛味道。尤利尔端详着这个表面上被烧出许多细小孔洞的方块。这不是木炭,似乎倒是一块动物的骨头。

但骨头里面被掏空了,有毒物质全都被吸入了其中。他用力捏了捏,发现这层焦黑多孔的外壳竟有着相当的强韧度。

当他试着向里面注入火焰时,但只是一缕不起眼的火星蹿了进去,便让焦黑的外壳犹如一层软皮般骤然受热膨胀,一瞬间涨开到人的头颅大小,甚至可以隐约从那膨胀畸变的外皮中窥见人脸的轮廓。那绝对是一张充满惊恐与绝望的骇人面孔。

夸埃尔曼人还没看清发生了什么,一张可怕的人脸便陡然出现,又在剧烈膨胀中撑裂成无数细微焦黑的碎片,如爆炸掀起的尘埃般飘散在空中。

“你、你做了什么……!”他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惊恐万状地瑟缩回角落里。

这阵响声没能让隔壁舍监里血腥斗殴的躁动停下来,却引来了狱卒的注意。

“新来的,你醒了?”那个蛇人战士趾高气昂地站在铁栅外面,用那双狭长而恶毒的眼珠打量着尤利尔,“很好,你看起来不像其他新来的那么病恹恹的,一副快死的样子,这很好。听着,我没有那么多时间来管理你们这帮低贱的秽虫,所以长话短说,现在摆在你面前的有两条路,第一,戴上镣铐,跟着其他奴隶一起去围墙外面干活儿,干满一个工作时,你就能得到一块儿黑炭,还有一日一餐。”

尤利尔拍拍屁股上的草屑,站起来说:“那我就选第二个好了。”

角落里的夸埃尔曼人听罢,发出一声绝望的悲叹。喧嚣沸腾的监狱仿佛在一瞬间安静了下来,囚犯们纷纷走出来,伏在栏杆边,看向尤利尔所在的牢房。

蛇人愣了一下,“你不问第二选择是什么?”

猎人耸耸肩,“总之不会比第一个待遇更差。”

“那可未见得,这完全取决于你是否有能力讨得奴隶主们的欢心……”蛇人恶狠狠地笑道,随即用钥匙打开了牢房,并幸灾乐祸地冲着另外一边的几名狱卒高喊道:“嘿,你们!去取一套盔甲过来,这儿有个不要命的新奴隶打算去竞技场上碰碰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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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角斗士(上)

“愚蠢!愚蠢的勇气!”虾米般蜷缩在角落里的夸埃尔曼人,嘴里喋喋不休地咕哝着,两眼紧盯着在蛇人狱卒的催促下,把一套破旧皮甲挂在身上的新狱友,既鄙夷又同情,“不过这样也好,地方又变得宽敞了,曼德尔喜欢一个人住。”

响亮的鞭挞声,打断了这个可怜人的自言自语,他肩膀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破烂的麻衣立时被撕开一条口子。

夸埃尔曼人哀嚎着跪倒在地上,额头触地,双手高高举过头顶,以低微卑贱的姿态请求宽恕。

呼吸面罩下传来蛇人狱卒的狞笑声,“没有下一次,别再让我听到那个令人作呕的字眼。一个刚刚得到最劣等烙印的奴隶,也配妄想有名字?”说完,它又甩出一鞭,抽打在瘦骨如柴的夸埃尔曼人的背上。后者紧咬着牙关,伏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

又狠狠地挥出几鞭子,见这棕色皮肤的奴隶一声不吭,活像个死人,蛇人狱卒很快就失去了兴致,又把注意力重新放回到新来的囚犯身上,“这是什么……你手里藏着什么东西?!”它注意到尤利尔袖口下的两条前臂,都被泛黄的旧布条紧实地包裹起来,厉声质问道。

“哦,湿疹,很多地方被我抓烂掉了,皮开肉绽的样子,我打赌你绝不会想看。”尤利尔扬了扬右手,蛇人狱卒一听,立刻露出厌恶的表情,命人粗暴地擒住了他那对不老实的胳膊。“不劳大驾,我自己来。”为了避免蛇人发觉触感有异,他主动接过那对沉甸甸的黑色镣铐,挂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为什么自己的衣服被扒光了,唯独缠在手臂上的布条没有被摘去。对此他只能想到一种可能——

有人不希望他暴露自己,更不希望他就这样随随便便地死掉。

这是一个意料之外的转机,让他看到了以正面冲突之外的方式来解决问题的可能性。这也是他在锒铛入狱之后,还能继续保持冷静与耐性的最主要原因。

阿尔莎·路维。

他一面回想着船上的经历,一面被蛇人狱卒推着往外走。

一个宣誓效忠黯淡之主的守墓人,却将巴姆的使徒偷渡进了埃斯布罗德。

不论这个女人有何打算,尤利尔都暂时决定静观其变。

毕竟如果这单单只是古龙的一场阴谋,那对方显然已经搞砸了,因为他们放跑了一个灰烬御卫——整个监狱都在谈论昨天码头上发生的那场暴乱。与他们同行的游侠索尔,或者说灰烬御卫索尔,在天堂港码头被一伙黑衣蒙面人救走了。

这意味着灰烬御卫的势力已经先一步渗入了埃斯布罗德。

一颗火苗便足以掀起燎原大火,如此多的火焰聚在一起,他恍然已能预见不远的将来,埃斯布罗德在纷飞的流火中被付之一炬的凄美景象。

镣铐在地上哗哗地拖着。走道两旁的牢房里的囚犯们,一个个争相摘下呼吸罩,在有限的时间里竭力摆出一副狰狞的面目,趴在铁栏杆上冲他大呼小叫,横飞四溅的唾沫里,掺杂着各种极尽肮脏与污秽的字眼,囚犯们把铁栅栏摇得哐哐作响,仿佛恨不得要将他生吞活剥。

蛇人狱卒没有阻止他们,反而很享受这般混沌丑恶的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