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我成为了猎人 第195章

作者:黑巴洛克

杜尔迦稍稍松了口气,放下弓来,她竖起食指,对猎人作了个禁声的手势,随即招了招手,示意他靠近过去。

尤利尔刚一走近楼梯口,便发现了异样。

“昨天没有这道楼梯。”

狼少女压低嗓音,指着眼下那条与通往一楼的台阶相连,却是通往上层的一道楼梯。

抬头看去,这条凭空多出的楼梯,一共有十二级,直达一个嵌在天花板中的正方形的活动门板,门板上有一个生锈的金属拉环。活动门板与天花板的缝隙间,不断有水渗入,沿着楼梯缓缓淌下。

脚步声和对话的声音,就是从那上面传来的。

“你是怎么发现它的?”尤利尔低声问道。

“我今早醒来的时候,发现大厅外面那扇门不见了,只有一面光秃秃的木墙,而且大厅里堆满了各种各样的木箱子和木桶,里面好像装满了东西,我觉得很奇怪,就打算上来看看,结果发现了这个……”杜尔迦一脸敌意地紧盯着那道活动门板,声音因紧张而皱缩,变得嘶哑,“上面有人,很多的人……喂,灰毛狐狸,你在听吗?!”

狼少女有些不满地用肩膀撞了下心不在焉的猎人的胸口。

“我在听……”

尤利尔一边略显敷衍地应着,一边若有所思地凝视着挂在走廊上的那幅油画。

昨晚看的时候,它本是残缺的。

现在,它所呈现出的却是一幅完整的、清晰的画卷。

白云蓝天之下,是一座伫立在茫茫雪海中的粉白灯塔,灯塔的后方,是一座状如五指的辽阔岛屿。

“我上去看看。”他看着通往上方的台阶,说道,“你们最好留在这里。”

“你是在小瞧我们?”狼少女咬牙切齿地瞪着他。

“不,”尤利尔看了下跟在她身边的白狼,“我想任何人都不敢轻视高贵的伊比亚斯帝王霜狼。”

白狼祖尔萨显然听得懂他的话,并认为这句话中没有掺杂任何虚伪奉承的成分,于是点头示以回应。

“那我呢?”因为文化水平有限而吃过几次亏后,杜尔迦这回学机灵了不少。

“你嘛……”

尤利尔故作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待吊足对方的胃口后,便直接撇下还在苦等后半句的杜尔迦,转身走上了楼梯。

狼少女目送他离去的背影,恨不得要把牙齿咬碎。

尤利尔左右脚分踏在不同级的阶梯上,刚用手试试活动门板能否推开,结果只是稍一用力,迎面而来的大风就一股脑地钻进门缝下来,强劲的风力陡然掀开了门板,伴随着砰的一声巨响,一片明媚的阳光将他包围。

“升帆!升帆!这阵西北风来得正是时候,我们要以最大航速冲过亚特兰斯高坡!都给我打起精神来,天堂之火在上,我们很快就要到家了!”

温暖的阳光,咸涩的、强劲的风,以及男人粗犷的吼声,都在催促着他赶紧离开那条阴晦而难闻的走廊,登上了一个视野更加开阔的平台。

眼前的景象令尤利尔呆愣在原地。

遮天蔽日的暴风雪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阳光、蓝天与白云,是海鸥盘旋啼鸣,是海风鼓起淡黄色的巨帆,让这艘双桅帆船乘浪起伏。他站在被水手清洗过的甲板上,四周是数十名水手忙里忙出,他们在大副的指挥下顺着缆绳爬上桅杆,升起风帆,把站在艉楼前的尤利尔视作一团空气。

在视线的远端,一幕令人错愕的奇观引起了他的注意。

蓝天与大海,在平坦笔直的天际线上,形成了一道泾渭分明的色差。

天空是蔚蓝色的,而大海,却是雪白的。

风很强劲,船的航速节节攀升,忽然,船头一低,撞进了一团海浪里,在船头溅起一片片雪白的浪花。

海浪高高跃起,拍向甲板,撞得粉碎。

尤利尔只觉脸颊一湿,伸手一抹,只见鹿皮手套包裹的指尖上,沾着一丝尚未消融的雪沫。

很快,它便融化成水,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脸颊上还残留着一丝彻骨的凉意。

原来,这艘船竟是在雪海里乘风航行!

“亚特兰斯高坡!”站在瞭望台上的水手大喊道。

他循声眺去,只见高高翘起的船头前方,有一座巍峨的雪山从海平面上陡然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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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亚特兰斯高坡

在一阵剧烈的颠簸中,芙琳从睡梦中惊醒。男爵从她枕边跳下,跑到门口。

她赶紧套上外衣,绑好马裤的皮带,拖沓着还未系上鞋带的靴子,匆忙跑进了走廊里。住在她正对面的塔卡里人也一脸迷糊地跌进了走廊,警觉地左右张望。

“那是什么,地震吗?”

芙尔泽特顶着一头乱糟糟的金发,走了出来,她用手扶着略微红肿的左额。看起来刚才那阵颠簸,让她和坚硬的床板来了一次亲密接触。

这时住在走廊尽头两间屋子的路薇和索尔也走出了房间。

紧接着,只听见整栋木屋发出快要散架一般的嘎吱声,一阵强烈的颠簸接踵而至,几人顿时失去平衡,东倒西歪地撞在一起。挂在墙壁铁支架上的提灯,剧烈摇晃,走廊里的光线忽明忽暗。

突然,脚下的地板开始大幅度倾斜。

“抓住门框!”

芙琳双手拼命扒住门框,但双脚却找不到任何着力点,整个下半身几乎完全都悬在空中。往脚下看去,走廊里的所有陈设开始沿着湿泞的地板往楼梯口的方向跌去,一个靠墙而立的陈旧立柜,翻滚着坠入了通往下层的楼梯口。

他们听到天花板上,风在嘶鸣,帆布在鼓动,人声在怒吼。

一根立柱忽然折断了,天花板上突然塌陷下来一块,耀眼的阳光从上方涌入走廊,夹杂着冰雪碎沫的狂风咆哮着灌了进来。

只见一名年轻的水手惨叫着从缺口处跌了进来,眼看就要顺着倾斜的走廊,坠向一片漆黑的下方空间,眼疾手快的索尔一只手抓着门框,另一只手及时攥住水手的衣领,救了他一命。

年轻的水手惊惶失措地踢蹬着双腿,但湿滑倾斜的地板让他根本站不起来,他拼命挥舞着双手,企图抓住一个支撑物,最后,他发现了索尔那条悬在外面的结实修长的左腿,仿佛发现了救命稻草一般,迫不及待地扑了过去,死死抱住。

“我们在上升!”

背倚着门框的塔卡里人脱口叫道。他刚刚意识到这点,飞速攀升制造出的狂乱气流,便渐渐停歇了下来,倾斜的走廊开始恢复平衡,众人终于又可以找回双足落地的踏实感觉。

立足未稳的盖加尔洛飞快扫了下一片狼藉的走廊,他发现了正打算从游侠身旁溜走的年轻水手,三步并两步地追了上去,“嘿,站住,你是什么人?!”

“别靠近我!”那水手像躲避瘟疫一样,忌惮地盯着塔卡里人那只黝黑的手掌,眼底闪过一抹厌恶之色,“别碰我,肮脏的秽虫!别以为船长不说,我们就不知道是谁在暴风地登上了船……趁你们还能呼吸的时候尽情呼吸吧,天堂港可不是为了接纳你们这些秽虫而建立的!”

塔卡里人听不懂他咬牙切齿吐出来的字眼是什么意思,但从他扭曲的面部表情来判断,那肯定不是什么好话。这个时候,盖加尔洛留意到水手的右眼角下面,刺着一个“D”的字样,这让他不由地联想起了一些在异国他乡沦为贵族奴隶的塔卡里同胞,残忍的奴隶主们把象征着永绝自由的烙印,打在他们的额头上。

忽然,水手一脸惊恐地回过头来,尖声嚷着“来不及了、来不及了”,然后没命地往楼梯口的方向奔去。盖加尔洛莫名其妙地盯着他跑远的背影,很确信自己的匕首还插在皮鞘里,至少他还没来得及拔出来。

下一刻,在一串令人牙酸的、仿佛木屋整体行将断裂的嘎吱声中,地板再度开始倾斜。

但这一次是相反的方向。

攀爬到最高点后,便是下落了。

“抓稳了!”

下坠的势头快得超乎想象,众人拼命扒住门框,但身体却悬浮起来,紊乱的狂风从天花板的缺口处涌入,把锯齿状的缺口撕得越来越大,断裂的木板和细碎的木屑,乘着上升的气流在走廊里横冲直撞,飞向上方的楼梯口。

那名年轻的水手,紧抓着楼梯的栏杆。但常年浸泡在潮湿的空气中,令木制的栏杆变得十分脆弱,轻易便被折成两段。

在一声绝望的尖叫中,水手抱着那截断掉的栏杆,被狂风抛出了走廊,从通往甲板的活动门下飞了出去,消失在了茫茫雪海中。

亚特兰斯高坡需要升帆乘风而上,但在抵达顶端之后,风仍会推着船继续往前,进入下坡路段。在坡顶滞留的时间十分有限,饶是经验最丰富、手脚最麻利的水手,也有可能来不及收起风帆。

主桅的帆才收起一半,下坠的过程就开始了,沿途之中,锐角形的凿冰船头,将亚特兰斯高坡冻结的背坡面上的冰块撞得粉碎,一些大块的碎冰飞起来,掠过甲板上方,将还未来得及收拢的船帆撕碎。虽然大副很有先见之明地提前让人抛下了左右两边的铁锚,让锚钩陷入雪中,减缓下坠的颓势,但航速依旧快得可怕。

狂风鼓进半收的风帆,主桅的右侧横杆应声而断,用以绑住船帆的绳索骤然松开来,在愤怒的狂风驱使下,犹如奴隶主手中的鞭子般在甲板上四处乱甩。一些不幸中招的水手,惨叫着松开了船舷,被风卷上了天去。

一个套着绳索的巨大滑轮组从主桅上掉了下来,像是鞭锤一样,狠狠凿进了甲板,于是走廊里的众人就看到,他们的头顶上被砸开了一道更大的豁口,整块天花板犹如蛋壳一般随风层层剥离。

芙琳看到的最后一幕,是一块碎裂的木板,朝着自己的脑袋狠狠地撞了过来。

随后她眼前一黑,双手松开,轻飘飘的身体被风托了起来,随后坠入了一个温暖而宽厚的胸膛里。

在那片安详而静谧的黑暗中。

她好像听见了老师的声音,以及一声遥远而悠长的鲸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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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白色樱雨

尽管双眼一片漆黑,但芙琳知道自己已经苏醒。

在过去的很多年里,她都是在这种一成不变的场景中,开始新的一天。

她感觉到自己睡在一张狭窄的小床上,枕头散发着昨夜相同的霉味儿。

乌鸦之眼不知何时被摘去了,她伸出手,在床头柜上焦急地摸索起来。情急之下,她额头上那道皮开肉绽的伤口,又开始剧烈作痛,疼得她轻哼了出来。

这阵动静吓到了趴在床尾打盹儿的男爵。

“别紧张,你的眼罩在我这儿,”一个纤细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传递着一种安宁的情绪。指尖冰凉的触感,落在她的手腕上,好似让焦躁不安的心情也平静下来,“你受伤了,需要休息。”

那只手冰凉,却也柔和,让芙琳回想起小时候母亲哄自己入睡时的情景,于是老老实实地躺回到了床上。

“尤利娅小姐。”

“什么?”

“我睡了多久?”

“没多久,不到一个钟头。”

“老师……还有其他的人呢?”

“你倒是随时都不忘你那老师。放心吧,他们都在甲板上,没什么大碍。至少目前如此。”

芙琳没有注意到她最后一句话里的深意,全副身心都扑到了那个古怪的字眼上,“甲板……?”

黑暗里传来一个轻浅的笑声,“不管你相不相信,我们现在正乘坐在前往埃斯布罗德的航船上,这个过程说起来可能比较复杂……用残缺的画布来作为连接两个空间的通道,有趣的戏法,快比得上旧镇给我的惊喜了……”

在她说话的间隙,芙琳隐约听见海鸥在高空啼鸣、海浪在船底翻滚,还有那低沉悠远的鲸鸣,无不在对她诉说着碧海蓝天的风光。

只是她还不知道,埃斯布罗德是雪与火的国度,它的领海同样也是一片茫茫雪原。

芙琳花了好几分钟,才勉强消化掉对方灌输给她的事实。

“这么说,我们很快就要抵达目的地了?”

“天堂港,那些脸上带着烙印的水手是这样说的。”

“老师有说过我们下一步该怎么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