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我成为了猎人 第11章

作者:黑巴洛克

一行人进入了教堂大厅,按照惯例,他们把教堂里里外外都扫荡了一遍。尤利尔又在仓库里干掉了两具最低级的骷髅架子,加上先前那个防沉迷抱头哥,他一共在教堂里挣到了38点xp,不过这点经验还不够塞牙缝的。好在相比于提升等级带来的微薄收益,这个世界更强调战斗技巧和战术意识,而后两者很大程度上取决于狩猎者的猎杀经验,所以尤利尔并不介意多几具骷髅架子来找他麻烦,这样他就能通过实战来更快找回猎杀手感。不过前提是,他必须时刻把握住一个度,一旦沉迷于血腥猎杀,那么他也就离堕落不远了。至少区区几瓶普通级的抑制剂还挽回不了一条被深渊凝视的灵魂,学会克制,是每一名狩猎者的必修课。

完成负责区域的清理工作后,尤利尔返回教堂大厅,蒙泰利亚人正小心翼翼地往血脂提灯里添加血脂燃料,记者小姐则在检查自己的三眼手铳,这种依靠血晶石碎屑作引燃物的热兵器在实战效果上谈不上多差,但绝没有一把锋利的长剑来得实在,所以没过一会儿她就跑来向尤利尔请教剑术方面的问题。和那些居高自傲、好为人师的年轻猎人相比,尤利尔不喜欢把自己赖以保命的技巧当作在异性面前炫耀的资本,于是他把少女打发给了佣兵,独自一人坐在长椅上闭目养神。长椅的另一端坐着索菲娅,她不知道这名猎人是有心还是无意,特地选择了同一张长椅落座,她用余光淡淡瞥了眼对方,然后不着痕迹地站起身,去了别的长椅坐下,似乎在有意无意地与之划清界限。

蓝斗篷骑士汉斯巡视完毕也回到了大厅里,他环视一周,问道:“弗雷德还没回来吗?”

索菲娅对他摇摇头。

话音刚落,白斗篷骑士就从后院火急火燎地奔入大厅,他惊慌失措的模样引得众人纷纷侧目。“汉斯,我发现了一些东西,你应该来看看!”他喊道。

“我也去。”尤利尔随即站了起来,费奇本想加入他们,但尤利尔让他和其他人待在大厅里,然后自己跟着两名教会骑士去了后院。

在弗雷德的带领下,他们来到了一间类似于储物间的小屋内,大半屋顶已经坍塌,月光得以照亮这里狭窄的内部格局。与之前所见到的场景别无二致,这间小屋看起来已经废置多年,地板上积着一层厚厚的灰尘,断成两截的木架倒在地上,间或还有几张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椅子,又脏又乱,因此屋内唯一一张规整静置的矮脚桌就显得格外的引人瞩目。

汉斯一眼就看见了桌子上那盏血脂提灯,他走近一摸,发现玻璃灯壁上竟然还留有余温,这说明有人曾在这间屋子里待过,而且刚刚离开不久。而从血脂提灯的造型以及新旧程度不难得出一个结论:“克里斯滕他们已经来过这里了?”

“应该是的,”弗雷德表情沉重地点点头,“汉斯你看这个……”他又指了指留在桌面上的那张羊皮卷,汉斯把它摊开,一张详尽的旧镇地图在他眼前展开来。

“这是这么回事……”汉斯睁大眼睛,乌黑的瞳孔中闪烁着警惕的光芒。新生的幼神对所有供奉旧神的教会而言都是一个莫大的威胁,旧镇地图一直都是双子教会的最高级别机密,除了教会高层,只有他们这些带着任务来到旧镇的圣职者小队才有资格接触,很难想象对方竟然将教会的最高机密随意弃置在此,这不合乎情理,除非……

他心中突然冒出一个不妙的念头。

“他们似乎碰到了麻烦。”尤利尔替他道出了心声。

汉斯连忙把羊皮纸卷起来收入怀中,谨慎地回过头来,只见这名自由猎人似乎对地图本身并没有多大兴趣,他把更多的关注放在了门口那一串凌乱的脚印上:“他们走得很匆忙。情况并不复杂,因为除了逃走他们别无选择。”尤利尔用食指在地板上揩拭一下,放在鼻尖细细一嗅。

嗯,血腥的气味。

两名骑士互相交换了一个惊讶的眼神,他们还来不及整理头绪,就在这时,夜空中一声尖锐的枪鸣传入耳来。

尤利尔霍然起身,望向枪声传来的地方。

是教堂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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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活尸

“是像这样吗?”唐娜从镂刻有黄金巨蟒花纹的剑鞘中刷的拔出长剑来,德米雷斯精钢锻造的剑身在空中挥过时发出仿佛把风切割开的声音。

佣兵瞧着记者小姐极度缺乏协调感的姿态,以及不停抖动的剑尖,忍不住摁着眉心说道:“我从刚才开始就想说了,这把剑对小姑娘你来说实在是太重了点,你更适合纤细一些的刺刃。”

“可我更喜欢用两只手握住剑柄,然后咻——的一下,”唐娜做了一个上挑的动作,险些没站稳,朝前踉跄了两步,“就是刚才霍尔格先生使的那招,真是酷极了。待会儿要是再遇见骷髅架子能让我也出手吗,我也想要帮忙?”

你乖乖躲远点儿就是最大的帮助了。费奇很想对她这么说,可红发少女用那双乌黑的眸子目光灼灼地望着他,一时间实在有些不忍打击她的积极性,只能敷衍了事地应了一句。

库恩提着添上燃料的血脂提灯从讲经台上跳了下来,就着有限的光亮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四周。尽管月光从教堂大厅两壁的花窗玻璃透入,让他们不至于两眼抓瞎,但还是有很多光线触及不到的角落。阴影和深水一样,都是恐惧心理的起源。蒙泰利亚人竖起自己两倍于正常人类的大耳朵,谨慎监听,教堂内外任何一丝风吹草动都无法逃过他敏锐的听觉。

“瞧瞧你吓得那样,一个大老爷们儿胆子比姑娘们都不如。”佣兵依然贯彻三句不离嘲讽的谈吐风格——当然,也极有可能只是针对这个让他颇感兴趣的蒙泰利亚人。

“我可没有你们那么长的剑,我只有一把切割兽皮用的小刀。”蒙泰利亚人不满地嘟囔道。他回头看了眼独自坐在远处的那名年轻美丽的圣修女,对方愈是镇静,就愈发显示出他的窘迫来。他不会和唐娜比。他感觉这个记者小姐思维跟正常人不在一个频道,这不,又扬言要去院子里搜刮一些头盖骨回来,简直是疯了,老老实实待在这里等霍尔格他们回来不好么?

他把硕大的棕黄色背包卸下来,拿出一个装满培养液的玻璃瓶,从里面捻出一片特制月树叶,放在嘴里咀嚼起来。从他脸上浮现出的那些痛苦的褶子来看,这玩意儿味道确实不怎么样。

“不过话说回来,刚才在船上的时候,就连圣职者们都没能守住心神,为什么唯独唐娜小姐你还能够保持清醒呢?”库恩想起在船上的那一幕。霍尔格的唇角淌着鲜血,看得出他是利用疼痛将自己拉回到现实中,再辅以深海药剂才勉强维持清醒,但唐娜小姐既非圣职者,又非自由狩猎者,她是依靠什么手段来对抗幼神的侵袭,蒙泰利亚人对此感到很是费解。

“窥探女士的秘密可不是一名绅士应有的作为,蒙泰利亚人。”佣兵看到记者小姐撩袖子,似乎想要展示什么东西的动作,适时开口打断了对方的举动。而唐娜好像也想起了什么,连忙把撩开一半的袖子放了下来。

“我只是好奇而已,不说就算了嘛。”库恩瘪瘪嘴。他把玻璃瓶装回背包里,然后拿出两条毛织的护膝来,绑在腿上。从进入旧镇开始,气温明显下降了不少,他朝着掌心里呵出一口温热的白雾,使劲儿搓了两下。

“怎么了?”佣兵注意到蒙泰利亚人停止了搓手的动作,把半边脸埋在手掌中,一双明亮的海蓝色眼瞳警惕地偏向右眼角。

“脚步声……四个、五个……不,或许更多……”库恩的声音开始发抖,面色惨白。

佣兵还想追问是什么样的脚步声,但很快他就发现根本是多此一举。

因为它们已经来了。

几个黑影从一扇花窗玻璃后面显现出来,紧接着,更多的黑影浮现出来,数量之多,几乎包围了整座教堂。

啪。

在一声清脆的挥击中,一扇十二英尺高的花窗玻璃应声碎裂,玻璃碎屑犹如暴雨哗啦啦地倾泻下来,震耳欲聋。正在作祷告的索菲娅被这阵声音惊扰,猛地回过头,只见一群形同枯槁的活尸争先恐后地爬入教堂大厅来,它们或直立,或像蜘蛛一样爬行,变异扩张的骨骼组织把它们原本的躯壳搞得支离破碎,若非躯干和四肢上还残留着破碎不堪的衣物,费奇简直不敢相信这些怪物居然是从人类变异来的。

“往后面跑,去找霍尔格他们!”佣兵拔出自己的长剑,朝蜂拥而来的怪物迎了上去。另外几扇玻璃花窗也被打碎,更多的怪物涌进了大厅,费奇知道这时候需要一个人来吸引怪物们的注意力,否则他们一个都别想逃出去。“我自己有办法脱身,你们快走!”见那名叫索菲娅的圣修女踟蹰不决的样子,费奇就知道她又准备干蠢事了,一把提起吓得腿软的蒙泰利亚人的后领,把他用力推出去,啐了一口道:“赶紧滚蛋,别在这里碍手碍脚!”

库恩这才猛然惊醒,连忙挎上自己的背包,拎起提灯撒腿就跑,跑的时候还不忘拽上正舔着嘴唇兴致勃勃给自己三眼手铳装填子弹,看起来迫不及待准备来上一发的记者小姐。看着源源不断涌入大厅的活尸,索菲娅明白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留在这里反而只能添乱,于是闭上眼朝着佣兵的背影进行了一番短促的祈福后,便提起裙摆紧跟在蒙泰利亚人身后朝后院跑去。

“喔,我感觉自己充满了力量!”费奇还不知道他已经得到了圣修女的祝福,只觉得有一股炽热的感觉充斥在每一寸肌肉与骨骼中,他大吼一声,朝着一具变异的六腿活尸一剑劈下去。活尸的头盖骨顿时被雷霆万钧的一剑给震碎,倒在地上剧烈抽搐两下,化作一团黑烟散去。得益于圣修女的祝福加持,他挥剑的速率和力道几乎比得上几年前他身体尚且还处于巅峰时期的状态,仿佛一下子年轻了十几岁,龙精虎猛,一把长剑在活尸群中左劈又砍,如入无人之境。

实在是太轻松了。费奇砍了一阵子,脚下堆起来一摞厚厚的黑烬,他恍然发觉,这群活尸只是空有数量的纸老虎,威胁程度还及不上他当年在海尔森堡遇到的暗蓝活尸。

“来啊!”杀得兴起的佣兵发现活尸群竟有退却的迹象,一时间热血冲头,提着剑悍勇无匹地追了上去。

砰!

突如其来的一声枪响让佣兵呆怔当场,右颊上传来的温热感觉,驱使他伸手在脸上抹了一把。低头一看,手指上沾满了鲜血。

他抬起头飞快搜寻着枪声的来源,然后他在活尸群的后方看见了一排穿着执法巡逻队制服、尚且保持着几分人类形态的活尸,手里都端着一把双眼燧发枪,几十个黑洞洞的枪眼正对准他。

“不是吧,有没有搞错……”佣兵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

下一刻,密密麻麻的枪声响起,佣兵开始抱头鼠窜。

……

在后院听到枪声的尤利尔和两名教会骑士迅速走出了小屋,正好看到从教堂里跑出来的三人。

“费奇呢?”尤利尔没有在他们之中看见佣兵的身影。

“他……他还在里面……”库恩又累又怕,弯着腰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活、活尸……很多活尸……”

尤利尔看了眼表情凝重的索菲娅,后者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有些不自然地别过脸去。

“物资箱还留在大厅里,我们必须回去!”蓝斗篷骑士汉斯当机立断,卸下挂在背上的鸢形钢盾,拔出重剑。然而还不等他们杀回教堂,佣兵就带着一大群热情好客的旧镇居民朝他们飞奔而来。

数量惊人的活尸群让刚才还信誓旦旦要夺回物资箱的教会骑士瞬间退却了,活尸群犹如洪流般滚滚涌来,再坚固的铠甲也架不住群起攻之,更何况尤利尔还在活尸群中发现了一些可怕的家伙——旧镇执法巡逻队。这些由战斗经验丰富的原执法巡逻队队员组成的活尸团体,其威胁性远远大于盲目聚集起来的活尸群,一轮密集射击下来,教会骑士往往连刚毅战吼都来不及施放就倒下了,是名副其实的肉盾杀手。再配合一大堆悍不畏死的低级活尸在前面冲锋陷阵,对于他们一行满打满算只有四个合格战力的小队来说简直就是一场噩梦。

“先不要管物资箱了,我们退到码头上去!”尤利尔从战术机关箱里取出一瓶深红色的药瓶,用力抛掷出去,玻璃药瓶触地即碎,深红色的液态药剂遇到空气立马蒸发为气态,释放出浓烈的血腥味。对于天性嗜血的活尸来说,这浓郁的血腥芳香让它们无法抗拒,纷纷调头朝着气味的源头扑去。

虽然这瓶廉价的诱敌血浆只能为他们争取到短短十几秒的空隙,但这点时间已经足够他们相互协力从围墙坍塌的缺口处翻出去,尤利尔踩着墙面上的裂缝一跃而上,然后站在墙头把他们一个个都拉上来。

“谢天谢地,你又救了我一次霍尔格,这份恩情蒙泰利亚人没齿难忘。”第一个被他拉上墙头的库恩感激涕零地对他说道。尤利尔笑着拍拍他的肩膀,然后一把将他推下了墙头,也没空管他是用什么姿势着地,转过头去再把第二个人拉上来。

“猎人先生,我可以站在这里开一枪吗,兴许能打死一个拿枪的活尸也说不定呢。”记者小姐把手递给他,一脸期冀地望着他。

尤利尔:“……”

第三个被他拉上来的是索菲娅,后者没有和他进行任何形式的交流,哪怕是一个眼神。但是从那只黑色皮手套下面反馈回来的坚实触感,却令她微微愣了一下。她试图从这张陌生的脸庞中看出些什么来,但最后只是失望而归,而尤利尔此时尚未留意到她眉间那稍纵即逝的细节。

敬职敬业留下来殿后的两名教会骑士也在他的帮助下翻过了围墙,佣兵也赶在诱敌血浆失效之前跟上了大部队,尤利尔把他拉过墙头后,自己也纵身一跃跳下墙去。

活尸群被他们抛在了围墙后面,眼前是一条阴森破败的城镇街道,一双双猩红的兽瞳在黑夜中注视着这些外乡人,狰狞的轮廓蛰伏在路旁的阴影下,被血浆糊住的喉咙中发出持续低沉的嘶吼,只等猎物靠近,一场血腥的猎杀就将拉开序幕。众人无不屏住呼吸,握紧手中的武器,严阵以待。

尤利尔从战术箱里抽出哥特长刀和拉玛特刺刃,左右双持,紧盯着前方那条通往码头的道路:“我们走!

第二十一章 噩耗

从旧教堂到码头,短短几百米的路程对索菲娅来说是如此的漫长。诚然,与这段路程相比,在神学院进修时她每天数次往返于安息教堂和讲经堂的路途只会更长,但那时对于修行的专注与热情使她从来不会把注意力放在这些无谓的琐事上。但现在的情况却有所不同了,这里不是神学院,她要面对的也不是温和慈爱的萨玛妮嬷嬷,而是嗜血的恶魔,任何一丝懈怠都可能会让她丧命于此,所以她几乎是数着脚步在前进。另一方面,她还是这支临时拼凑起来的七人小队中唯一的圣修女,她必须时刻留意每一名队员的身体与精神状态,并在他们遇到麻烦时及时提供援助。

对圣职者而言,在挽救生命这件事上是没有什么原则可言的,不论虔诚善良的教徒抑或卑劣自私的自由狩猎者,教典不会特地把潜在教徒和教徒区别对待,至少在表面上不会。所以尽管她对那个名叫霍尔格的自由猎人的言行举止无一不感到厌恶,但还是在几头变异猎犬从队伍左翼袭来时,朝他的背影默念了一小段莱芙拉福音,而后者凭借手中两把利刃砍瓜切菜般轻松解决掉了那些丧失理智的畜生。

“把福音留给你那些骑士朋友吧,修女小姐,你这样只会干扰我对出剑准度的判断。”尤利尔在错把一记本该捅向猎犬颅骨里的一剑刺在猎犬的颈部后,他带着有些懊恼的情绪回过头看着刚刚收回施咒动作的圣修女。刚才若非一旁的佣兵眼疾手快,替他补了一剑,猎犬那生满致命细菌的犬牙就将咬穿他的小腿,也难怪他会有情绪。

索菲娅大概也明白自己好心办了坏事,所以既不争执也不辩解,只是一味地紧抿着嘴唇。此时在她眼底流露出来的失望与不甘,是尤利尔从未见过的。的确,对一个首次执行任务的圣修女而言,刚才那番斥责不免有些不近人情,但尤利尔并不后悔。一名没有经过实战考验的圣修女很有可能非但不能为团队分忧,反而会因为很多不必要的举动给其他人徒增负担。所以与其循循善诱、耐心教导她一名合格的圣修女应该怎么做,不如简单粗暴地让她直接明白利害关系:“我不指望你能帮上什么忙,只要别给我们添乱就行了——”说着,他从绑腿皮套里抽出一把匕首扔给她,然后加入两名教会骑士的行列,转身迎向那几头从马车背后飞扑出来的活尸。

“听到没,叫你少添乱。”佣兵借用尤利尔的话,一边把记者小姐正瞄准一头变异猎犬的枪口压了下来,并代劳一剑把猎犬的头骨劈成了两半。唐娜仍不死心地拔出钢剑在那头奄奄一息的猎犬肚子上补了一剑,看着灰飞烟灭的尸体才心满意足地把剑收回鞘中。

穿过街道并没有受到太多的阻碍,几头猎犬,一些活尸,间或几只活尸变异体,并不算太难缠。尤利尔很庆幸没有遇上执法巡逻队,否则他们一行人今晚就别想活着离开旧镇了。不过他也不会放松警惕,在教堂里的经验告诉他这些堕落的怪物已经提前从休眠期苏醒过来,除了原住民开辟的避难所,可以说城市里没有任何一处是安全的。

不论下一步计划如何,眼下他们都应该先撤回码头上再做打算。

尤利尔抬头看了一眼悬挂在城镇上空的深红色胚胎,那些可怕的复眼仍然处于闭合状态——他掏出怀表,发现距离上一次检查时间已经过去整整两个钟头。

祂下一次睁开眼睛,会是什么时候呢?

带着这个疑惑,他们在道路前方遇到了一条地面塌陷造成的沟壑,跨幅不足六英尺,沟壑底部流淌着腥臭的血水。尤利尔率先跳了过去,并接住蒙泰利亚人扔过来的背包,之后在他跃过来时又及时拉了他一把,让他错失了一次洗血水浴的机会。教会骑士虽然盔甲沉重,但他们腿劲惊人,一个跨步就跳了过来。队伍中的两名女性在他们的帮助下也顺利越过了沟壑。倒是费奇,蒙泰利亚人提议要搭把手时,佣兵碍于颜面严词拒绝了他的好意,并声称自己曾徒步跨越过更宽更深的沟壑,然后纵身一跃……

【跳跃鉴定(18):1D20=2+7(灵敏附加)+8(力量附加)=17,失败】

“哎呀!”佣兵哀嚎一声,噗通一下掉进了血池里。

“该死,有空看我笑话还不赶紧把我拉上去!”看着蒙泰利亚人在上面幸灾乐祸的样子,费奇骂骂咧咧地从血泊里爬起来,正准备接住蒙泰利亚人递过来的手臂,突然,脚下那片血泊噗噗冒出一连串气泡,像是有什么东西浮了上来。

见状,尤利尔大喊:“别发呆,把手给我!”他俯身一把将佣兵拽了上来,紧接着血泊里伸出来一条焦黑的野兽前肢。这条前肢拥有两个活动关节,把整个前臂分成了三段,上面稀疏分布着数撮又长又硬的灰褐色刚毛,尖锐的利爪深深抠进泥土中,猛地发力,把庞大的身躯从血泊中拽了上来。

“跑!”尤利尔回过头冲呆住的众人大喝道。他根本不用等那怪物从血泊中现身也知道他们遇上了什么,那是凭两名教会骑士也无法抵御的强大敌人。

沟壑中传出一声类似于狼嚎般低沉的咆哮声,现在不需要尤利尔来提醒,所有人都明白该干什么了——跑。

好在他们这时已经离码头不远了。是继续向城区挺进,还是安全起见返回现世,不论下一步计划是什么,只要上了船,逃回到湖面上,他们就有充裕的时间来慢慢盘算。

然而也许是老天爷注定要将这个黑色笑话进行到底,当他们返回码头,看到的不是希望,而是彻底的绝望。

“船……船不见了……”望着空空如也的码头,蒙泰利亚人绝望地跪在地上。

“是巴姆之子,巴姆之子不会让我们活着离开这里……”赖以保命的重剑和盾牌哐当落地,白斗篷骑士弗雷德情绪崩溃地抱头跪倒,窝囊地痛哭起来。他的两位同僚脸色也好不到哪去,索菲娅又开始闭目祷告,似乎是把逃离旧镇的全部希望都寄托在真主兹威霖格身上——很符合身份的举动——相较之下佣兵临时抱佛脚的祷告则多少显得不够真诚,除了邪神会张开怀抱欢迎他加入自己的阵营,不会有救赎降临在他的头上。记者小姐倒还是老样子,兴冲冲地在笔记本上记录下这有趣的一幕,小标题是:幽灵船消失事件。

不论以什么样的方式,似乎每个人都深陷在无法逃离旧镇所带来的绝望中,无法自拔,唯有尤利尔还保持着镇静。从前曾有一名战友评价他为“最善于失败的猎人”。这句话不是说他经常失败,而是指他在面对失败时所展现出来的冷静而缜密的思考能力,往往能够把失败造成的损失降到最低程度。

难道他就不好奇船为何会消失吗,不,他同样也很好奇,只不过相比于更喜欢把所有精力都用来宣泄挫败情绪的普通人来说,他的着眼点要更加长远一些。对他们一行人来说,小船为何会消失,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认清无法逃离旧镇的现实后,接下来该怎么办……

是向命运妥协,还是奋起反抗?

有意思的是,尤利尔似乎从蓝斗篷骑士汉斯欲言又止的表情中得到了问题的答案:“我们的骑士大人似乎有话想说?”

他的话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引向了骑士。

教会骑士的目光有些闪烁,一脸不安地说道:“我也只是曾经听安德里牧师提过一次……他说楠木教会曾致力于研究通往混沌空间的方法,传言在旧镇中心的楠木教会遗址还保留着他们当初的研究成果,现在教会神学院里那座星象塔就是当时为了构筑通往混沌空间的通道而建造的。”

“所以?”

“所以……”教会骑士不禁咽了口唾沫,犹疑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他知道自己接下来的一段话承载着所有人的希望。“所以只要我们能找到楠木教会遗留下来的传送阵,也许就能通过传送通道返回星象塔。”

听到他的话,蒙泰利亚人惊喜地倒抽了一口冷气。但因为惊喜过头,导致他打起嗝来,一边抹着眼泪从地上爬起来:“老天……嗝……保佑,我可不想……嗝……死在这里……”

“该死,你干嘛不早说,害我白念了那么一大通祷告词,”佣兵一听有办法能离开旧镇,亦立马收起虔诚信徒的伪装,拔剑而起,“先生女士们,我们还在等什么,与其待在这里等死,不如杀进城里去一探究竟——霍尔格,你怎么说?”

就像刚才一样,当所有人都沉溺在悲伤中,只有尤利尔在冷静地为下一步做打算。如今亦然。骑士的话带给他的不是惊喜,而是怀疑。他死死盯着骑士的眼睛,直到对方因为心虚开始躲避他的审视,尤利尔终于确信事情没有他说的那么简单:“说话只说一半可不是什么好习惯,骑士大人。”

骑士紧紧攥住拳头,从那拧起的眉头不难看出他内心中的挣扎。经历超乎寻常的艰苦历练,让圣职者拥有远超常人的坚韧意志,金钱、美酒、乃至于美丽的女性也无法动摇他们的崇高信仰,而能够让他们摇摆不定的从来就只有两样东西——生命和道义。很显然,骑士大人正在为如何抉择而苦恼着。

“我不知道你在隐瞒什么,不过我可不想在深入城区后才听到被怪物围困的噩耗。如果是这样,那么我宁可去寻找原住民的避难所,和那些没能等来救济物资的可怜家伙一起慢慢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