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坏世界:在天命当舰长的日子 第877章

作者:辰时埃

“那后来呢?”

“后来?没有后来了。”

……

无色辉火险些笑出了声,因为她想起来家里殷实得很,虽说不上富可敌国,但依旧能在宗主大寿的时候置得起满园的华食与竹笙,总不会像故事里的那个女孩子那样,只能给人一支山吹花代替蓑衣,更别说无色世家与太田家更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

所以当时的她也并不明白,为什么妈妈会给她念这样的诗。

她想起来远在极东的家里也有一个不比这里小的花园,但里面原本并没有妈妈喜欢的山吹花,只是当她上次路过极东之国,被家里派人接回去住了几天的时候,才发现花园里不知何时种上了大片大片的山吹花。

无色辉火并没有说过她不喜欢山吹花,她只知道妈妈喜欢它。她对于这些花啊,美景啊,其实都不太感冒,因为花顶多开放几个月就会飘落,快的甚至几个小时后就会闭合。如果这些花有什么想做的事,它们就只能趁着这段时间去做。

可是花在绽放的时候却只有一件事可做,就是吸引蜜蜂和蝴蝶传播花粉,为下一代的繁殖做准备。到头来,这些花根本就没有什么自由,因为它们的时间和能力只能支持它们去做这一件事。它们的色彩只是为了诱惑那些贪婪地吮吸着花蜜的昆虫,或者给人类一个将它们放在温室中的理由。

过几天她有一个任务,要前往位于神州边陲的极东支部。原本她是打算到时候直接跟着丽塔前往极东支部的,但现在她改了主意。

任务什么的,反正有丽塔去就可以了。回家看看吧,虽然说山吹花的花期过了,但她突然间想回家看看那片花田。

因为那片山吹花中间有一个秋千,她想荡秋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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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头等舱的座位上,无色辉火却蓦地感觉到了一阵后悔。

她并不是在为自己即将翘班而感到后悔,她后悔的是她要飞十几个小时才能抵达极东之国,而这花销还是她自己掏的钱。这十几个小时里,甜品的供应量有限,连不上网,只能依靠PAD里存着的剧来打发时间。

无色辉火看了看通讯器上传来的通话请求,把通讯器关掉了。

她并不害怕奥托的问责,反正她和奥托之间只不过是互相利用的关系,谁都没有资格要求对方去履行什么额外的义务——况且奥托让她前往极东地区,只是为了一件事而已。

留给那件事一天的时间就够了。

前些天大主教和她谈了一件事,让她参与一个名为【狮心】的计划。这对她来说是件好事,这意味着她在这段空白期有事可做——尽管需要和丽塔一同前往极东支部,回来了还要进行针对性的训练,可能还要和别人组成临时的小队。

走太远的路也好,和不喜欢的人共事也好,与别人集体行动也好,这些都是她不喜欢的事。

但她这段日子的开销有些大,买了一大堆的模型之后存款见底,她得帮奥托做点事赚些吃穿用度的钱来。别的女武神都是有底薪的,因为她们日常有着各种各样的事去做。但无色辉火不同,她懒得去做那些细碎繁杂的日常任务,不如以不拿底薪为条件,推掉那些会占据她时间的事情,只拿执行特殊任务的贡献金就好。

而现在……无所谓,如果奥托要扣她的贡献金就扣去吧,她现在想回家荡秋千了。

……

“秋千啊……”无色辉火躺在床上,身上盖着毛毯,身旁摆着的是加了冰的可乐,可她一口都不想动。

因为可乐真的不够甜。

她想起小时候荡秋千时的场景,妈妈坐在一旁,明明微笑着,却总是不言语。她自己一个人用腿在地上蹬来蹬去,把秋千荡得很高,希望妈妈能赞叹一句“好厉害”之类的话。

可是妈妈并没有这么说过。

小时候的她对此总是很不服气,因为她看过妈妈荡秋千的样子,并没有她荡得高,可妈妈从来都不觉得她很厉害。

可是当她长大了,成为女武神之后,才明白原来妈妈并不是不愿意称赞她,而是觉得她荡得着实不高。

女武神经常会在紧急情况下进行高空速降,而荡秋千的高度……真的就和过家家一样。

即便如此,那也是段开心的日子,妈妈在一旁念诗,给她讲诗里的故事,而她则一遍遍地提出让成年人无法理解的问题。

好像还是挺有趣的,大概。

……

她不想再去回忆那些过去的事了,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也很久没有联系过妈妈,久到她几乎只能想起来妈妈长什么样子,却想不起来妈妈喜欢什么。

妈妈说过她喜欢山吹花,可她从未感到妈妈真的喜欢它;妈妈说过她喜欢吃甜食,可每次她都吃很少,最后甜食都落进了自己的肚子里;妈妈说过她喜欢……

妈妈好像没有说过她喜欢其它的东西了,甚至她亲口承认过的那些她喜欢的事物,无色辉火也没觉得妈妈有多喜欢。

好像就是为了喜欢而喜欢的样子,无色家的女性长辈差不多都是这样。

她们锦罗玉衣,冬裘夏葛,排坐在敷居之外的走廊台阶上,身边摆着和菓子,观望着庭院中的枯山水。她们坐在那里讨论着诗歌俳句,秋香月烛。

可她看到的,只有缤纷的染料下一团团空洞无味,透明到分不出谁是谁的皮囊。

枯山水中的苔藓围绕着石头,犹如一个个孤立的小岛。深黄色的油土墙像幕布,协调了整个院落的色彩,让这枯涩的庭院拥有了一层淡雅的氛围。白沙勾勒出螺旋的纹理,像掷石入水的波纹,那一层层纹路笔直的白色碎石如同波浪,却没有人敢下足。

小的时候她特别喜欢那片枯山水,经常趁着没人的时候下去乱跑一气,就像在雪中奔跑一样。尽管碎石硌得脚很疼,但她却很开心,因为这片似乎被冻结了似的假海终于活了过来,拥有了本该属于“海”这个意向的生动感。

她不知道和式庭院修复一次要花多少钱,但只要妈妈出面,就不会有人说什么,反倒是有人给她端上最喜欢的和菓子,轻声细语地问她碎石有没有硌疼她的脚。

即使是当时年幼的她,也知道宗家和分家的区别。宗家的大少爷在别人面前总是盛气凌人,但每次见到了她却偃旗息鼓。她不清楚这是为什么,但妈妈说过这是因为她曾是女武神的缘故。当时的她只以为女武神是会让人尊敬的存在,因此也尤其向往着成为妈妈口中的女武神。

可当她说要成为女武神的时候,妈妈却第一次骂了她。

无色辉火翻了个身,她总是有很多事情可以去回忆。离开家太久了,时间的沉淀让这些画面都蒙上了一层焦糖的色彩,仿佛散发着诱人的甜味。她不知道这些记忆是否真的如她现在回味起的那么甜,但如果连这些回忆都失去了味道,她就真的和那些花一样了。

披上缤纷的色彩,以掩饰自身无色的透明。

……

“乘客,飞机就要起飞,请系上安全带。”

无色辉火叹了口气,把放躺的睡床重新立起,系上了安全带。

很麻烦,但不这么做的话估计更麻烦。

此刻,她的心里慢慢涌起了少量的小小期待。尽管她前不久还觉得家里很无聊,但也许这次回家就会有些不同。毕竟这么久过去了,家里总会变得有趣些吧?

在家里呆几天,会有不限量的和菓子,离开的时候再伸手要些钱,家里不会不给。因为准确地说,那一家子人都是靠她养活的,她只不过是拿走了自己的钱而已。

至于这趟回家,那些人会不会再逼着她穿那些沉到压得她肩膀发麻的传统服装……如果他们把全世界所有的甜点都摆在自己面前让自己随意品尝的话,她可以稍微考虑一下穿那么一两秒钟。

不过就一两秒钟而已,这才是公平的交易。人生苦短,当及时行乐,如果让琐事占据了正事的时间,那就亏大了不是吗?

毕竟对于她来说,如果想到的事今天不去做,明天可能就没有机会了。

Parasitism(二)

无色辉火出现在无色世家宅邸的大门前时,着实引发了一阵骚乱,没有人想过这位大小姐竟然会在这个时候回来。

无色辉火并不在意,因为她有精力去在意的东西并不多,光是那些东西就已经足以让她手忙脚乱了。

哪怕她忙的事情大多只有刷剧,吃零食,训练和出任务,但在她眼里,这些就已经足够充实她了。

“大小姐,您的卧室已经打扫干净了,宗主在正厅等您……”一个从未见过的仆人有些迟疑地问道。

宗主让她通知无色辉火去正厅见他,可她向来听说这位明明是分家子裔却被冠以大小姐之称的家族成员性格乖张不好相处,再加上宗主那严肃得仿佛下一秒就要拔刀砍人的脸和最近发生的事情,她总觉得让自己来迎接这位“大小姐”是欺负自己刚来不久好背锅。

无色世家的族谱很长,也称得上是开枝散叶,因此才有了宗家和分家之别。大小姐这个称呼在这里应该只留给宗家的女儿,但在她成为S级女武神的消息传来后,这里所有的人都对她的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就连大小姐这个名头也让给了她。

当然,也许是因为宗家没有女儿的关系。

当然,更深一层的原因也很明显,因为天命给无色世家的经济赞助更多了。

无色辉火感到一丝厌烦,她回来只是想去花田里荡秋千,顺便看一下妈妈,如果还要见那个老头的话……自己大概要多住几天才能稍微弥补一下自己。

多住几天的话,会有更多的和菓子吃,只要没有别人来烦自己就更好了。

只不过……自从她去往天命之后,妈妈便很少再与她联系,不知这次妈妈是否还会见她。

“大小姐?”生面孔的仆人惴惴不安地看着不说话的无色辉火,生怕这位传闻中随性无礼的大小姐给自己出什么难题。

“哦,带路吧。”无色辉火从神游天外中回过神来,轻声说道。

只要去见那个老头一面就行,之后就可以去做自己喜欢的事。如果是这样的话,她觉得倒是不亏。

“那个……请先随我去更衣。”

“更衣?”无色辉火的眉头皱了起来,让人很明显地感觉到了她的不情愿。

也许是家族中的传闻太过可怕,仆人总觉得无色辉火的身上正散发着一股抗拒感,让人情不自禁地觉得自己和对方之间隔着一堵墙,甚至连空气都不是互通的。

“不换,直接去见他。”

“……大小姐。”仆人本想说些什么,但无色辉火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淡漠却让她硬生生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带路。”无色辉火重复着,她已经很久没有回来了,连找到这座宅子都花了她不少功夫,更别说还要记住这个没呆过几年的宅子的内部构造。

仆人认命地点了点头,领着无色辉火向主厅走去。木屐踩在木制走廊上发出笃笃的响声,却没有其它的声音与之相配,显得这座清冷的宅子愈发幽静。

“宗主大人,大小姐回来了。”

正厅的案前,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正坐在那里,他身上穿着茜色的大纹,无色世家的家纹以三个为一组错落有致地分布在衣服上。他面前的案上摆着茶具,两盏茶一前一后地摆放着,袅袅的水蒸气自水面升腾,似乎是刚刚摆上的。

又是她讨厌的东西。

仆人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个气氛突然间变得压抑的正厅,只留下了一老一少。

老人抬起头来,久居上位使他的目光带有一种天然的压迫感:“回家了,可以不用穿着天命的制服。”

“哦。”无色辉火正坐在案前,心不在焉地玩着手机,俨然没有把对方放在眼里。

如果不穿天命的制服,她就要穿家里那些穿起来很不舒服又很重的衣服,她宁愿多听这个老头唠叨几句。

……

在她小的时候,曾经参加过一次神前式的婚礼,新娘子身上纯净如雪的白无垢美得让她挪不开眼睛。打挂上的暗纹绣着错落却有秩的竹,让人觉得新娘子好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神女。

当时的她还想象过自己长大之后穿上白无垢,在神龛前垂首等待着意中人来迎接自己的样子。可时光荏苒,当她再一次想起神前式婚礼的时候,心里想的却是“好无聊”“结婚原来这么麻烦的吗”,巴不得马上就转身离场。

原本的她因为渴望着新娘子身上华美的衣裳而对婚礼有了柔腻的遐想,但现在不会。

因为她绝无可能穿得了那种衣服,所以才不再会有儿时的幻想。

那些素锦之裳,灿灿黼黻,在她的眼中璀璀如夏夜星火。哪个女孩子没有过镂簋朱绂的梦呢?即使是无色的辉火,也曾有过对于色彩的渴望。

她曾经是有颜色的,即使白色也是一种颜色。

她曾该是有颜色的,即便这颜色被人剥夺了。

她穿过一次十二单,那是妈妈给她定制的嫁衣——尽管妈妈对于她选择成为女武神颇有微词,但在这种事上依然没有放弃。

她还是希望无色辉火能够回来,穿上女孩子的嫁衣,结婚生子,成为一个普通地活着,普通地死去的女孩子。可是无色辉火每每想起妈妈给自己定制的十二单,都觉得那是妈妈无声的劝降。

穿上那身嫁衣,就是在向这个令人作呕的坟场低头,低眉顺眼地成为这堆墓碑脚下的腐殖质。

她不愿意,即使死,她也要死在离这个家千里之外的地方。

甚至,她想要早点死。

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