崩坏世界:在天命当舰长的日子 第842章

作者:辰时埃

而这个鼎所在的空间,显然便是方士们所塑造的“阴宇”,它会发生与“阳宇”中一样的事情,比如说下雨。

女子并没有急着将鼎盖掀开,而是先在四周仔细地检查了起来。

毕竟她知道这里是哪,也知道这个鼎的来历,更知道那些赴死之人留下这个鼎的原因,所以她不得不慎重,不仅仅是为了保护好鼎里的东西,也为了保护好她自己。

可是找了半天,她却连什么都没能找到,看来那些方士们已经做完了他们要做的事,此时已经离开这个世界,前往酆都去了。

鼎三足,有盖,表面上斑驳的铜锈将那些复杂而又神秘的纹路覆盖,似乎是一件老古董。

这个东西准确来说并不是鼎,而是一个方士炼器用的器具,她认得,只不过习惯称之为鼎罢了。那些方士们总是对她毕恭毕敬,称她为先祖。尽管她从来都不记得自己跟他们有什么关系,但总觉得自己对这个称呼习以为常,似乎很久以前便听过,或者是在漫长的岁月中渐渐习惯,却不知何时忘记了这个称呼的由来。

【赤鸢仙人】,他们是如此称呼她的,但她只知道自己的名字唤作符华,对于什么仙人,一概不知。

也许是因为她活得太久了,那些方士才会管她叫作仙人?

符华突然间觉得有些奇怪,按照她在方士祖庙里找到的信息,那些方士们留下的东西不应该发出婴儿的哭声才对。

“出了问题吗?”符华感受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她很想将鼎盖揭开看一看发生了什么,但是又不敢随意触碰。

毕竟方士们的符箓都是很精密的东西,符华并不知道如果自己乱动把它给弄坏了会发生什么。

可是……不打开的话,难道把它整个搬走?这个鼎可是有一人高,即使搬走了,她又能把它放到哪里?她在襄阳城可没有房子。

“早知如此……我晚些去……或者早些回来多好……”符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将手搭在了鼎的盖子上,她已经用自己最快的速度赶来了,但现在来看,还是晚了一步。

……

按照她在方士的祖庙中找到的信息——或者说应该是被称之为遗书的东西——她来到岘山,寻找方士们留下的最后的子嗣。

方士们并不是没有其它的子嗣,但他们只留下了这一个作为正统传人,其它的子嗣全都寄养到外人家,抹去了跟方士有关的记忆——她去调查过,发现那些孩子确实都没有关于他们父母的记忆了,他们的养父母也都守口如瓶,讳莫如深。

想来能够跟方士搭上关系的人家自然也不会简单,符华不打算在这件事上浪费时间,因为去寻找方士们留下的“遗物”是更为重要的事情。

至于她当时离开神州的原因……

她去了遥远的西方,与那个一直在另一个大陆上与妖魔对抗的组织联络。

如果不是力所不能及,她绝对不愿意出此下策,但【羽毛】的力量已经渐渐衰退,她感觉到了危机,她怕自己哪一天无法再履行守护神州的诺言,因此她必须在那种情况发生之前,为神州准备好后路。

她是仙人,她是神州的守护者,神州上千年里风调雨顺也许与她没有关系,但降妖除魔的事情她却没少干。

对了,在遥远的西方,那个名为【天命】的组织似乎将妖称作【崩坏兽】,将僵尸和入了魔的人一并称作【死士】,将妖气称之为【崩坏能】,着实有趣。在【天命】看来,妖魔来自于【崩坏】这一可以被称之为自然现象的东西,而不是传说中妖魔的故乡与鬼魅的栖息地【酆都】。

符华对此不置可否,毕竟世界上没有人知道【妖气】或者【崩坏能】真正的来源,大家都是各执一词罢了。

之前的神州因为有方士与她在守护,再加上传说中大禹所铸九鼎封锁住了神州地下妖气流动的暗河,所以并没有出现什么太大的妖魔之灾,可是现在……

在她前往欧罗巴大陆的这段时间里,方士们观测到了一件大事将要发生的迹象。

大到整个神州的方士全体聚集,在人类社会中或以假死脱身,或以退隐避世,留下的只有尚未成为战斗力的孩子,被寄养在不同人的家里,却偏偏没有留下方士们的传承,甚至还洗去了那些孩子记忆中所有与方士相关的东西。

简直像是自己要绝了自己的后一样。

虽然对于那些方士们这么做的原因符华也清楚,他们是怕方士的传承落到了为非作歹之人的手中,引起天下大乱,人魔横行,毕竟留在世间的都只是未经人事的孩子,若有人加以诱导,他们什么事都有可能做得出来。

将方士的训练之法外传,但是心术不正者无法成为方士,反而入魔,屠戮百姓,这种事并不是不可能发生。

方士自古以来便有不入朝的死规矩,为的便是不让方士们所掌握的超凡之力被权势者得到,也有关于这一点的考虑。

并不是方士们淡泊名利,而是他们从来都不在乎所谓国家,所谓民族,他们在意的是【人】。

所有人,外来的,本地的,说不同语言的,不同肤色的,只要是【人】,在方士们眼中就是要保护的对象,因此他们对于朝代的更替并不在意。

或者更准确地说,是他们需要在意的东西太过重要,导致他们没有时间去关心俗世的更迭,像这个国家与那个国家的战争死了多少人这种事,他们都不在乎。

因为他们妖集中精力对抗妖魔,来自于另一个世界的怪物,那些怪物觊觎这个世界的丰饶——或许是其它的东西——想要将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人全都杀死。

所以方士们才并不在意人类的内战,因为他们的视角更高一层,早已超脱了民族与国家的界限。

……

思绪飘飞了了好远,符华险些又一次陷入回忆里。她的回忆太多太长,一旦陷入进入便很难脱身。

符华将脸上的雨水抹净,把那封全体方士的遗书拿了出来,用自己的后背为它挡雨,仔细检查了一遍。

“……酆都之门大开,妖魔即将现世,现九鼎不周,龙脉截断,无异于雪上加霜,恐神州时不久矣。唯有一法,可得周全。”

“神州方士八千一百二十二人,仿先辈再入酆都,以吾辈肉身重铸补天大阵,再现女娲娘娘神迹,阻域外天魔于彼岸,保我神州太平。此行凶险,非全体方士之力不可为……”

“然万物终有凋零,补天大阵亦如是,或百年之后,大阵破损,妖魔重现,无人可挡。”

“吾辈并非目光短浅之人,或将方士之术传于世,可阻妖魔。然世人争斗之心太盛,方士之术太重心念,稍有偏差即化为魔,若仓促授术于世人,无异于自掘坟墓。”

“故吾辈精选一子嗣,炼魂夺魄,或塑为兵人,或为麒麟,或为雷云,自诞生之刻即成形,灵窍天生,胸中所学所知皆源于吾辈。此子定嫉恶如仇,刚正不阿,由此子亲自筛选传承者,传承方士一脉。”

“此者,以除魔为己任,故名【戮魔之刃】。”

符华将这封遗书仔细地叠好,放回羊皮信封里,叹了口气,缓缓将鼎盖推开。

婴儿的哭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意味不明的咿呀声。

“【戮魔之刃】……吗?”符华轻声呢喃着,她伸出手,戳了戳那个小娃娃细嫩的脸颊,不自觉地笑了笑,“你看起来可一点都不像啊,不够凶。”

那些方士们向来都是如此自称,初听时便不禁莞尔,觉得这些人怎会如此乖张,但听的时间久了,听的次数多了,也便默默地记了下来他们在拼命时总是喜欢高呼的那句“吾辈即戮魔之刃”。

符华看了看四周,将那个婴儿抱了出来,却觉得襁褓中似乎有东西硬硬的,她摸索着取出来,却发现是一个崭新的拨浪鼓。

符华的表情愣愣的,许久未曾有过波动的情感在此刻却突然有了些许的触动,她似乎是想哭,但她脸上的坚强已经如亘古不化的冰川般冻结了不知多少年,即使想要摆出一副悲伤的表情,她也不知该怎么做出来。

符华的指尖轻轻拂过拨浪鼓粗糙的鼓面,她似乎能想到孩子的母亲将这个拨浪鼓塞进襁褓前的表情。

痛苦,眷恋,不舍,却又满怀着对未来的希望,以及对自己孩子如浓雾般挥之不去的愧疚。

世界上怎么会有母亲敢亲眼看着自己的孩子被塑造成兵人呢?

除非迫不得已,除非别无他法。

符华将襁褓掖好,不搭理那个好奇满满的婴儿,迅速地向着襄阳城奔去。

时已至秋,天气转凉,她也许并不怕这点雨,但是这个婴儿……

况且,按照方士祖庙中留下的信息来看,【戮魔之刃】应该在出世的一刻就在灵气的催生下迅速成年才对,这个小婴儿又是怎么回事?

除非……出了问题。

……

入了襄阳城,符华不自觉地将肩膀缩起,将自己的体积减小一些,似乎这样就能不引起人的注意。

可是街上的人太少了,少到了即使她再怎么隐藏自己都很显眼的程度,而符华现在最想要的就是不显眼。

绵绵细雨,年轻的女人抱着襁褓中的孩子,浑身湿透地在雨中行走,如果不是疯子,那就一定有故事。

她并不熟悉襄阳城,也不知道在哪里能找到客栈,只能沿街行走,显得彷徨而无助。

她靠在街边的屋檐下,有些担心地用手指别开襁褓,露出一条小缝,看了看那个被称为【戮魔之刃】的小婴儿。

“好难听啊……”符华低声呢喃着,她的声音很轻,仿佛融化在了风中,被雨声所掩盖,“给你换个名字吧……我带你回你的祖庙,那里有族谱,应该能找到你的名字的……吧……”

婴儿并没有大声哭泣,也没有酣睡,反而像是在观察符华一样,睁着眼睛,一声不吭。

符华有些忧愁,她原本以为自己会从方士们前往酆都与现实交界处的地方找到一个充满智慧的成年人,或者一头传说中的瑞兽也行,哪怕真的变成了方士遗书中的雷云也可以……但她可从没带过孩子,更别说这个还在襁褓中的孩子。

甚至连这个孩子的反应是不是正常的都不知道。

“现在需要什么?”符华默默地抬起头,看着浓厚的雨云喃喃自语,雨水顺着屋檐的凹槽哗啦啦地在她面前滑落,让她恍然间想起了一座房子,在那座房子里,似乎有对她很重要的东西。

可是她记不得那个房子在哪了,也记不得那房子里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了,她很久以前就在神州流浪,久到了她忘记了自己来自于哪。

“总之……先得给他找吃的吧,米汤或者羊奶……对了,他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符华的左臂将襁褓抱紧,右手将鬓发中的水分挤掉,准备再出发去寻找客栈。

————————

她记得曾经有一个非常要好的人,拜托她守护名为【神州】的土地,她应了,于是便在这片土地上生活至今。

她不知道自己已经住在这里多久,并不是因为不通历法的缘故,而是她已经忘记了自己是何时来到此地的。

总之就是很久,久到连记忆中拜托她的那个人是谁都忘记了。

可她唯独还记得这个承诺,仿佛这个承诺是她的命,或者说比她的命还要重要的东西。

……

清冷的街上有一个孤零零的小摊还在摆着,摊主是一个年过半百的婆婆,也许是街上人少的关系,她也没有叫卖,而是静静地在那里坐着,将手上的珠子一颗一颗串好,身边的摊子上挂满了各种小物件,鞋底子,拨浪鼓,布老虎,都是手工制作的小东西。

婆婆看见这女子身穿着款式类似于旗袍的服装,虽然看起来价值不菲,但还是显得很单薄,况且款式与烟花女子略有类似,再加上她怀里抱着的那个孩子,这让她心里似乎想到了什么,不禁生出一股悲悯。

虽然说阔太太们也这么穿,但是她们的叉并不会开得这么高。

“姑娘……哎,姑娘!”

符华应声回头,脸上带着些许的茫然,在襄阳城里她并没有认识的人,听这个声音也不是那种不长眼的登徒子弟,而是年纪略大的老妇,这让她有些奇怪。

“姑娘,雨要大了,来避避雨吧。”婆婆把自己的身子往旁边挪了挪,腾出半个身位,“你穿得这么少,要着凉的,喝口热茶再走吧。”

老婆婆的身边摆着一个小小的灶,上面驾着一个壶,灶的侧面开着口,里面摆着炭,此刻上面的壶正咕噜噜地冒着雾气。

“不必了。”符华摇了摇头,她不愿与普通人进行太多的交流。

因为普通人的寿命太短,短到了她上次分别,下一次再见时便是白发苍苍的程度。

唯独她,似乎永生不死,不会老去,孤独地在时间的长河里等待着,等待那些一闪而逝的浪花消失,再有新的浪花飞起的时刻。

“姑娘,你可能打不得紧,但那个孩子可不一定啊。”老婆婆站了起来,伸出手向符华招着,“我看你也有些难处,老婆子没什么能帮你的,但你的孩子太小了,不能淋雨……”

孩子?符华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对方指的是怀里的婴儿。她犹豫片刻,站在了那个篷子的边缘:“不好意思,请问这里最近的客栈在哪?”

“不是本地人吧?往前走,走到街头,右拐就是了。”也许是感觉到了符华语气中的距离感,老婆婆也并没有继续执意要她稍作休息,而是坐下,像是一边回忆一边说着,“王老二家的店,那个人老实,放心得下,你要是去了,就说是街那头李老太……”

可是还没等李老太的话说完,符华便已经转身离去了。

“谢谢。”

也许是被婆婆的话触动了心里的某一根弦,她的声音很轻,轻得像在雨中飞落的叶子。

她确实不是本地人,她在所有地方都不是本地人,因为她连自己的故乡在那里都不知道,她只不过是在某一个地方居住一些年份,再换到另一个地方居住,居住的地点随着妖物出没的地点而变化。

叶子有故乡吗?有,所有事物都有它们由来的地方。

但是当树叶飘落时,它抬起头,能分得清周围郁郁葱葱的树木中哪一棵才是自己的故乡吗?

……

长生总是被君王所念,但真正的长生却是痛苦的。

就像雪峰顶孤独的石头,在风雪中年复一年地凝望着山下的风景。人来人往,日升月落,眼中所见皆为过客,桑田沧海后,白衣苍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