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辰时埃
……
这是一座埋藏着许多故事的城，但时光把所有故事都藏了起来，
阿赖耶的光圈是一种身份的外在表现，即作为潜意识之海化身的身份。
也许过去的铿惑确实向她索要过，但她拒绝了。
这一次，阿赖耶却问起铿惑是否需要这个。
如果铿惑接下，他就要代替阿赖耶去做梦，而阿赖耶则代替他去往战场。
而这次，铿惑拒绝了，只取走了那八颗刃之核心。他伸出手，那八颗刃之核心如同归巢的飞燕，一枚接一枚地没入他的掌心。
铿惑能感觉到那八颗刃之核心在自己的身体中寻找着地方，并没有与他自己的刃之核心融合。
这是好事，并联的律者核心在爆发性输出功率上更高，这是琪亚娜的结论。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铿惑收回手。
他的能量已经补充得差不多了，刚刚的这八颗刃之核心不但把差的那一点点补好了，甚至还提高了铿惑的上限。
九为数之极，九颗刃之核心，这已经是铿惑所能容纳的极限了。
“去看看她吧。”阿赖耶看向那棵巨大的树，“你每次来都会去看她。”
铿惑顺着阿赖耶的目光望去，他大概猜到了阿赖耶话语中的那个人是谁。
阿赖耶转过头，看着发呆的铿惑出言提醒：“见了她之后，记得要说你回来了。”
铿惑没有回答，而是默默地点了点头，向那棵巨树走去。
……
越是接近那棵树，铿惑的心跳就越快。可与往常心跳快所带来的兴奋不同，这一次他心情低落，胸口憋闷。
他想快点走，又怕自己看到的是如自己所想的画面。就是在这样复杂的心情下，他穿过街道，来到了那棵树下。
这是一棵怎样巨大的树。
远远看去如同一座山，近处看去如同一堵望不到头的墙。
苍翠的树冠如同天幕，堵住了向上的视野；盘虬的根系如同微型山脉，让人无下脚之处。
莫说合抱，哪怕是几十个人手拉手，也未必能围住这棵树一圈。
它巨大得宛若一座城市，甚至能让人感觉到它的呼吸。
铿惑是很着急的，凯文还在为他争取时间。
可这个时候，他想慢一点，再慢一点，双腿没有分毫想移动的意思。
一旦迈出去，就不能再回头了，所以他想再等一等。
他所要做的事关系到所有人，他要再等一等，想清楚怎么做，想明白怎么做。
可想着想着，他的人生却如影片一样在脑海中展开。
从百年前在襄阳城里的徘徊，到十几年前在神州的游荡；到捡到爱丽莎，到被抓进天命黑狱；到加入圣芙蕾雅学园，到成为舰长。
一幕幕如时间长河中沉浮的照片，在他眼前静静流淌。
他一秒一秒地回忆着，逐帧欣赏着，每一声镌刻在记忆相片里的欢声笑语都让他为之驻足停留。
可回忆终究是有限的，他所能尽的最大努力，就是在当下把自己记忆中的每一秒都牢牢记住。
如果他能回去，迎接他的大概是久违的马尔戈斯大十字锁。
若是陌生的时间长了，连挨打都带着浓浓的甜味。
……
他继续迈步向树走去。
树皮光滑得如同少女的肌肤，明明巨大得如同洪荒巨兽，却没有丝毫粗糙之感，反而如木雕一般精致。
确实如木雕一般精致，尤其是树身凸出的那一部分。
身体也呈现出木质状态的少女闭着眼，树木与她生长在了一起，甚至半个身体已经融入树中。
铿惑甚至无法分清是少女融入了树，还是少女长成了树。
那个少女有着与地球上伏羲墓中苍玄一模一样的脸，但戴着的簪子方向却不同。
在伏羲墓的时候，铿惑没有时间停留，但在这里，可能是他最后一次能休息的时候了。
铿惑沉默着跪下，低下头去，久久未能言语。
这里安静得连风都是沉默的，树叶也努力挺直身体减少摆动。
树下摆着一排物件，仿佛贡品般列队整齐。有色彩浓烈的面具，有手工雕刻的小人儿，有不知历经多少年依旧未腐的桃子，有晶莹剔透的水晶。
这里静得像一潭水，仿佛所有的东西都睡了。眼前的绿叶成荫，却仿佛随时都会枯叶满地，叶落纷飞。
在这连呼吸声都显得沉重的静谧中，铿惑感到了安宁。
树中的少女睁开了眼，已经木化的她没有瞳孔，仿佛一尊木雕，却有了人类的活灵活现。
“唔……哈欠……早上……诶~你回来啦？”
铿惑一怔，这个声音软软的，有种甜糯的味道，时光仿佛没有在它上面留下痕迹。他抬起头，望着树中的少女，微笑。
“嗯，我回来了，这次去了好久。”
他轻声回答着。
“诶……有那么久吗……”少女喃喃着，“就睡了一觉的功夫……”
“对了，你有没有顺道去看看我姐姐？我不在她身边，她过得好不好啊？你找到Hua了吗？她们现在在哪啊？”
铿惑的心头蓦然闪过被铁索挂在石门上的苍玄：“见过她们了，Hua过得很好，但是我找到你姐姐的时候她在睡觉，我就回来了。”
“我就知道，我不在她身边就肯定会偷懒，这样怎么行呢……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好好吃饭，要是有Hua看着她就好了……”
少女喋喋不休着，她每说一句，铿惑的心就越沉一分。
“你这次去哪玩儿了啊？开心吗？”
少女的声音再次响起，明明听起来不大，却带着一股满满的慈爱。
铿惑的喉头动了动，目光扫过前方陈列的贡品。
“我……去另一座城市玩儿了，很开心。那里风很大，风一吹能把我的帽子掀飞。但是有很大的游乐场，有很好吃的烧鸭，还有很多很漂亮的小姑娘。”
少女的声音似乎有些开心：“哦……这里有第二座城市了啊？”
铿惑的眼睑微收，沉默片刻：“……嗯，我们现在有很多很多城了。”
仿佛是愣了一下，许久后才用如释重负的声音缓缓回答：“这样啊……真好。”
铿惑低着头，双手捏皱了裤子。
见铿惑不说话，少女的声音再次响起：“饿了吗？我给你结个桃子吃好不好？”
铿惑低着头，只觉得鼻子发酸。
“我……不饿，回来之前吃过了。”
少女的声音带着些许遗憾：“这样啊……累了吧？好好休息几天，给我讲讲这次旅行的见闻好不好？”
“我……”
铿惑张了张嘴，他不忍心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我给你带了纪念品回来。”
他还是缓了一口气，没把原本想说的话说出来。
“我就知道~”少女的声音忽然带上了快活的音色，“你每次回来都给我带礼物——这次你给我带什么了？”
铿惑有点慌，他第一次给琪亚娜挑礼物的时候都没这么慌过。
他在须弥袋里翻找着，一件件地摸过去，却总觉得不合适。
最后，他翻出一个小花盆来。
这件礼物不太贵重，也不是什么地方特产。
不，它是特产，它里面装着的土，是神州的土，里面埋着金银花的种子。
……
“我……”铿惑轻笑一声，“我给你带了一盆可爱的小花花。”
少女似乎非常开心：“真的呀？它长什么样子的？”
铿惑愣了一下，他抬起头，看着无瞳的少女，语气慢慢变得更加温和：“它……还没长大。”
“哦……那它什么时候会长大啊？”少女似乎有些遗憾，但并未降低她的兴趣，“诶……一定特别好看吧？”
“嗯，特别好看。”铿惑微笑着，眼泪缓缓滴落进花盆里。
“它啊……适应性很强，喜欢太阳，也能耐得住阴天、干旱和涝。小枝细长，中间是空的，一蒂会开两花。花刚开的时候是白色的，再长大会变成黄色。它很小，谁都能踩两脚，但是怎么也踩不死，哪怕在冬天也不落叶。”
“哦——”少女的声音中带着憧憬，“它会开花的，对吗？”
铿惑低着头，注视着那一盆不知会不会发芽的金银花：“嗯，只要耐心地等待，它一定会开花，因为它很顽强。无论是阳光还是阴影，是干旱还是洪涝，是酷暑还是寒冬，它都能顽强地活下去。”
铿惑小心翼翼地把花盆里的土取出，埋在了根须下的土壤里，与那些贡品并列：“我不在的时候，它可以陪你。”
铿惑的动作很慢，很仔细，仿佛每一粒土壤都要细心地摆好位置。
忽然间，他说：“我待会儿就要走了。”
“又要走啊……”这次，少女的声音带上了浓浓的失望，“这次去干什么？”
“去旅行。”铿惑笑了起来，脸上满是阳光灿烂，仿佛带着对未去之地的憧憬。
“又去旅行啊……路上注意安全，早点回来哦。”
铿惑低下头，努力让眼眶里的液体不滴落下来，让自己的喘息声听起来不像受了委屈的小孩子。
“你不在这里，都没人陪我说话的……”
“嗯，我注意安全，早点回来。”铿惑站起身，抖落膝盖上的泥土。
少女似乎看不到铿惑的动作，但经过稍许失落后的声音又再次振作了起来“嗯……早去早回啊，你回来的时候，它一定已经开花了。”
“……嗯。”铿惑轻声回答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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