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辰时埃
“可直到我离开那个宅子，才知它……微不足道。”
……
“我觉得我亏大了，我也害怕极了。”
“那是我第一次离开家上街，我看到外面有那么多自己没见过的东西和没见过的人，吓得一句话都不敢说。”
“我是这一代唯一一个被送往天命的人，而到了天命……所有人都在讲我听不懂的语言，我觉得我好像是被抛弃了。”
“来到天命的第一天，我站在门口看人来人往，看了好久，却一个熟悉的人都没看到。”
“我希望妈妈来找我，哪怕是那个讨人厌的老头子也好，只要是个人能把我接回去就行。”
“我仿佛站在世界的中心，可全世界都从我身旁走过，还对我说，‘借过’。”
……
无色辉火的声音又慢慢低了下去，自嘲地笑了笑：“我好像讲偏了。”
“在我小的时候，有个仆人见我没有玩具，就买了可以拼装的机器人给我。我很开心，但我知道家里不让我有这种东西，就把它藏起来了。”
“我还听说别的孩子有叫游戏机的东西，特别好，我也想要，可我要不到。”
“最后不知道怎么回事，玩具的事还是暴露了，那个仆人再也没有来过，机器人也被拆掉了。”
“后来等我有能力自己买机器人了，我就买了很多很多，超级多超级多。而且这里又是天命总部，家里人管不到我。”
“我其实并不喜欢机器人，但我觉得我应该有，而且应该有很多，谁都不许碰，谁都不能抢走。”
“我就是买回来碰都不碰，放在角落里吃灰我也开心。因为这样让我觉得……我安全了。”
“我可以不用，可以不玩，但我一定要有。”也许是觉得自己确实有些奇怪，无色辉火在说这一句话的时候底气都有些不足，“嗯……就是……一定要有。”
铿惑深以为然地点了点头，他也知道这是种什么心理：小时候亏的。
效舒缓没玩过掌机，有经济条件了就一定要买一个。哪怕买了之后一直不玩，也一定要买一个放在那吃灰。
“嗯嗯，能理解，能理解。”铿惑点着头，“小时候亏的嘛，我也是。我现在买了一大堆游戏，全都放在家里吃灰。”
无色辉火认真地眨巴眨巴眼睛：“不要可以便宜卖给我。”
“你都快没命了，还惦记着玩儿呢？你买回那么多，结果没通关就嗝屁了，想想不就难受？”
“所以你还是想劝我试一下你的治疗方案？”无色辉火的眼底再次浮起怀疑的光。
铿惑觉得是时候了：“试一下，你可以先试着，愿不愿意继续上班随你。我这边是很期待你能尽早恢复健康的。”
无色辉火的脸色一垮：“……可你说了这么一大顿，不就是为了继续压榨我吗？”
铿惑一拍大腿：“话不能这么说！我哪压榨你了？又不是不给你发工资，你要是不满意我们可以谈具体工资啊。”
无色辉火用有些奇怪的眼神盯着铿惑，眼中的怀疑之色比起最开始的时候有增无减。
她不动声色地理了理自己的衣服，把卫衣拉链拉满。
“你听我讲了这么多废话，真的不是想泡我？”
铿惑的嘴角抽搐着，他总觉得这句话把一切都拉回了谈话刚开始的时候：“……你放心，我没有一丁点这方面的想法。”
令人始料未及的是，无色辉火竟然直接瘫下去了：“啊……我好惨啊……”
“我都快死了，到现在竟然都没有一个人想泡我……作为一个人活着没有意义，结果作为一个女生竟然都没被人看上过……我好失败啊……”
铿惑的眼中闪过一丝怀疑：“抱歉打扰一下，你总共认识几个男的？”
无色辉火皱着眉头，掰扯了一会儿手指头。
“不算家里那些我都记不得名字的亲戚……记得脸和名字的好像就你，还有个奥托，怎么了？”
“……”
第八百六十七章 丽塔，按住她
铿惑叹了口气：“你这没人追不是很合理吗……你家里人怎么可能追你，奥托不近女色，我有女朋友了……你这……”
无色辉火刚张开嘴就闭上了，似乎有话想说，却又说不出口。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铿惑并没有说错，但对象却反了。
为了更高的天然圣痕拥有者诞生率，无色家的女子并不外嫁，而是采取了和中世纪贵族类似的，保持高贵血统的方法。
这也是无色辉火想离开那个地方的重要原因之一，但无色辉火并不想跟铿惑说这种事，说出来怪丢人的。
“好吧，我们话归正题——你想死吗？”铿惑慈眉善目地问道。
无色辉火的眼神暗淡少许：“……随便。”
“这事儿怎么能随便呢。”铿惑装作苦口婆心，心里却在因即将再添一名工具人而不断压抑喜上眉梢的冲动，“生命和死亡一样，你都只能体验一次。如果你选择顺其自然地死，那就没有回头路了，这个你可要考虑好。”
“唔……可是这样做，又有什么意义？”
铿惑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把无色辉火的脑壳打开，看看里面装的究竟是不是肥肉。
“无论做什么事都需要意义吗？”铿惑反问。
无色辉火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没有意义的话为什么要做它？”
“按照你的说法，你活着本身就是没有意义的事，你为什么还要活着？”
“我说了，死亡也没有意义。”
“我是让你别活着，又不是让你死！觉得活着没有意义你可以半死不活啊。”铿惑翻了个白眼，“你觉得收藏模型也没有意义，你为什么还要收藏？是为了满足你小时候没有得到满足的愿望不是吗？这难道不算意义？”
无色辉火没有回答，只是闷着头不说话。
“那看到这一屋子模型的时候，你满足了吗？感觉到安全了吗？”
这个问题，偏偏也是无色辉火无法回答的。
她没法否认自己在这间屋子里感到的充实和安全。
铿惑见时机成熟，便轻咳一声，准备施展尘封已久的绝学。
在逻辑的大草原上策马奔腾这一招，他有好久没用过了。
“生命没有意义吗？不，生命是有意义的，它的意义就是【生命】。你所说的没有意义，只是它其实并不具备人们给它附加的意义。”
“你仔细想想，不是吗？”
“死亡如此，收藏模型如此，它们本身是没有高低贵贱的，但是——”
“诶——”无色辉火拉长了的声音硬生生把铿惑的洗脑魔音打断，让马上就要大功告成的铿惑被迫中止，“吵死了……我做还不行吗……”
铿惑一愣，他完全没料到无色辉火竟然会直接答应。
他的马都准备好了，下一句就要把无色辉火扔在逻辑的大草原了，结果无色辉火……不玩儿了？
而且不是原路返回，而是站在自己身边直接说她迷路了。
“反正我不答应你就每天都来叨叨我吧……”无色辉火脸色暗淡，仿佛已经预见到了不远的未来，“马上都要死了，剩下的余生还得天天听人唠叨念经，我好惨啊……”
铿惑沉默片刻，在犹豫了一会儿要不要告诉无色辉火实情后，决定直接跳过这个步骤。
“我们现在就可以开始第一个疗程，把手伸过来——”
“等等，你连检查都不检查的？”无色辉火瞪着眼睛，连忙把手往袖子里缩，“怎么上来就上手啊？”
铿惑嘴一张就把无色辉火的问题说了个遍：“到了我这个层次，看一眼就知道你五内俱亏，阴阳不调，阳火衰弱，阴火虚高……你最近是不是经常犯困，视力下降，偶尔心绞痛，偶尔心律不齐；而且食欲不振，吃辛辣的东西容易闹肚子？”
若要说望闻问切是神州传统医学的基础，那么铿惑的天眼在这种诊疗手段面前就是降维打击。
一眼望去，便可看穿生物能的分布与五行能量的衰盛。
现在的无色辉火在铿惑眼中就是一捧烧得正旺的柴火，但这旺盛也不过是最后一波而已。
只要过了这一阵子，虚高的火焰降下，这捧柴火会直接被自己的重量压成粉末。
——当然，前面都是真的，后面的症状都是直接从体检报告上看来的。
铿惑苦口婆心地劝着脸色越来越奇怪的无色辉火：“试一试？不疼，甚至还很舒服呢。”
“我不信。”无色辉火默默地把卫衣按了按，确保每一分都严防死守。
“你这个表情是什么意思？”铿惑激动地拍着大腿，“不相信我的人品是不是？你出门儿去打听打听，天命总部哪个人不对我的高洁傲岸赞赏有加？”
“不，我就是觉得……在只有两个人的房间里，一个男人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说检查身体之类的话……不太靠谱……”无色辉火的手已经放在了通讯器上，只要铿惑一有动作就立刻打电话给空岛警卫队，“而且我觉得坑王之王坑穿肠不算是什么好名声。”
所谓空岛警卫队其实就是类似于军营里的监察员，凡是出现违反条例的事情都可以上报给警卫队。
比如说……某种骚扰。
铿惑倒是身正不怕影子斜，他主要是怕琪亚娜和丽塔觉得他斜……
“那这样，那我们多找几个人，在大庭广众之下进行治疗总行了吧？”铿惑思忖片刻，做出了些许让步，“而且过程也不繁琐……”
“你还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做？！”无色辉火瞪大了眼睛，面带惧色，身体下意识地向后方挤了挤，险些把沙发挤走，“你你你……你？”
“停！”铿惑及时踩住了刹车，“那我们去医疗部行了吧？！”
“你在医护中心都有专用的房间了？”无色辉火脸上的惊惧之色愈发激烈，“还是说你都用这个借口去过好几次，带不同的女孩子去了？！”
“……”
铿惑脑门上的青筋微微跳了一下。
铿惑觉得自己和无色辉火至少跨了一个天区在对话，她的脑回路自己一时半会儿是拉不回来了。
“我觉得胡搅蛮缠并不能妨碍治疗这件事。”铿惑叹了口气，脑门上的青筋鼓了一鼓，心里其实也是明白无色辉火只是在拖延时间，“无论如何，你的身体我都得治好……”
“用强？”无色辉火小小地嘀咕了一声。
铿惑脑门上的青筋终于炸了：“你脑子里到底都装了些什么啊！”
“可你就是这么说的啊……”无色辉火把视线悄然移开。
铿惑觉得这不到一个小时的对话，彻底颠覆了无色辉火在他心目中的形象。
说好的厌世丧气任性世家大小姐哪里去了！分明就是个重度懒虫加脑补帝好吗！
就在铿惑准备好好板正无色辉火的思想时，一则电话却忽然打了过来。
叮铃铃的电话铃声仿佛及时雨，瞬间暂停了铿惑正在往黑色转化的脸。
铿惑看了一眼通讯器，不得不对无色辉火做出一个暂停的手势来接电话。
“喂？丽塔啊，干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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