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辰时埃
“我……我很冷静。”铿惑不想把自己心里的不安让琪亚娜为他分担，他深吸一口气，呼出之时一切已经回归正常，“没事，你继续说。”
琪亚娜执拗地盯着铿惑：“没有，你是装的。铿惑，你在不安什么？有什么不能跟我说的吗？”
“我……”铿惑只吐出一个字便停了下来，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对琪亚娜说出真相，只好一味地重复着，“我没事，我……”
铿惑无法忘记爱丽莎的事，这个名义上的妹妹对他来说意义太过复杂，此刻他的心里五味杂陈，没有丝毫喜悦，只有怒和怨。
怨爱丽莎最开始就是抱着目的接近他，怨她在天命之战里站在了自己的对面，怨她一直都欺骗着自己。天命之战的所有计划爱丽莎肯定都知道，因为她是天命总部的主运算核心，但她就是眼睁睁地看着它发生了，还参与了。
从最开始，爱丽莎就是抱着目的接近他，这是铿惑第一次在天命总部与她重逢时就知道的事。可那时候的他输给了内心的怯懦，因为当时的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让他觉得不去追究当初的问题也没有问题。爱丽莎依旧是他记忆中的第一个亲人，无论目的如何，这都是事实。
可后来呢。
在天命总部发生的事爱丽莎可以说是全程参与，但算不上对铿惑的背叛，因为爱丽莎本来就是奥托那一边的人。
爱丽莎就算真的想帮他也没有用，因为她是生体AI。电子协议框架，底层指令和管理员权限是她无法逾越的东西，这种时候她的个人意志根本影响不了她要做的事。
可这并不意味着铿惑回原谅她，他只是……理解了她。
因为无论是亲情还是别的什么，从最开始就是假的，是并不存在的，所以自己其实并没有什么可值得愤怒的地方。一开始就是假的，但是自己骗自己那是真的。最后出了事儿，怪不得别人，就怪自己蠢呗。
有什么可值得怨的？明明就是自己一个劲儿地往人家跟前凑，人家一开始就没把自己当回事儿。充其量，只不过是过去的自己傻乎乎的，明知道自己被骗了还往圈套里钻而已。
不过说起来……还挺难为情的，但仔细一想其实没那么糟糕，道理甚至还很简单。
不就是立场不同嘛，她在天命之战里把他卖了，想杀了他。这和奥托干的事也没什么差别嘛，到时候打回去把她拆了不就得了，哪来那么多可纠结的地方。
自己之前到底在纠结个啥？见了爱丽莎之后是一声热泪盈眶的妹妹还是苦大仇深的一句还我命来？这有什么可纠结的。
琪亚娜本想抱住铿惑安抚他，可看到铿惑现在的状态，她的手反而从铿惑身上慢慢滑落。
犹豫片刻后，琪亚娜才小声说道：“要不要我先走，你一个人静一静？”
若是琪亚娜在铿惑耳边不停地安慰他，问他发生了什么，铿惑恐怕立马就会感到厌烦，心底一直压抑着的愤怒恐怕也会压抑不住。可琪亚娜主动提出让他一个人静一静，他反而不愿意让琪亚娜走了。
铿惑下意识地握住琪亚娜的手，突然间觉得心底放松了不少。他抬起头，看着小心翼翼，眉宇间满是担忧的琪亚娜，突然间笑出了声。
爱丽莎怎么了？关我什么事？
关我屁事。
爱丽莎爱跟谁跟谁，关我屁事。一段从一开始就是虚假的关系，凭什么值得自己辗转反侧？
铿惑笑声里不再有之前的压抑，反而像是放下了什么一样：“真没事儿，我刚才就是钻了个牛角尖。你刚才说，要回去拿东西和找爱酱是吗？”
琪亚娜小心翼翼地看着不知撒什么疯的铿惑，点了点头。
“那我们去吧，现在就去？”铿惑似乎真的想通了，拉着琪亚娜的手站起来，“顺便去外面吃顿好的？”
“你回来。”琪亚娜一反常态地手上一用力，把铿惑拽回了沙发上，瘪着嘴好像脾气上来了，“你给我讲讲爱酱是怎么回事，你讲好了再走。”
铿惑看着琪亚娜突如其来的任性，却愈发地觉得踏实。他挠了挠头，顺势坐下。
“这个嘛……哈哈哈哈，其实说起来还挺难为情的。这个得从我来圣芙蕾雅学园之前说起……那个时候，爱酱其实还是我妹妹来着。”
“emmm……其实就是那会儿太孤独，碰着一个相依为命的，就以为对方是我的家人了。”
第七百八十六章 不许笑！
“铿惑……你从来没对我说过你以前的事。”琪亚娜的手覆盖在铿惑的手背上，“你要是不想说的话……也可以不说的。”
“其实也不说难以启齿的事，只是……”铿惑的目光稍微黯淡些许，但很快又亮了起来，“那个时候有些矫情吧。”
“我没有小时候的记忆，我醒来的时候在一片荒野。不知道我是谁，不知道我要干什么，不知道我是否有认识的人，一无所有。”
“脑子里唯一存在的东西，就是要消灭崩坏，以及大量关于战斗的知识。”
“我在山野里晃荡了很久，遇到过一些人，可那些人一看我就跑了，还叫我变态。可能是因为那个时候我没穿衣服……咳咳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那种茫然的感觉真的很难受。找不到事做，有时候就一整天站在原地，看风吹过树叶，看鸟飞飞停停。”
“我不敢到处乱走，怕吓到别人。可是后来有警察来找我，我很害怕，就跑了，跑到了不知什么地方去。”
“就像个现代社会里的野人，周围的一切似乎都跟我格格不入。后来我实在是憋得难受，想着反正脑子里记得说要杀崩坏兽，我干脆就杀崩坏兽去吧。毕竟我谁也不认识，谁也不认识我。”
“就这么过了一两年的时间吧，一直浑浑噩噩的。期间也试着跟人类社会接触一下，但是每次都是没接触一会儿就受不了了，不想和他们呆在一起。”
“因为我觉得我和他们很不一样。他们是人，他们有亲人朋友，有自己要做的事。而我什么都没有，什么手机什么网络，什么车啊机器啊金融什么的我全都不懂，像个妖怪一样。”
“所以我就又回山里了。”铿惑突然笑出了声，“现在这么一想，我那个时候还挺可爱的。莽头莽脑，傻不愣登的。”
“后来有一天，总觉得北面有什么东西我得去找，所以我就一路向北走。走了不知道有多远，反正翻了很高的山，游过了很宽的河，还在草原上打过狼，最后到了一片能冻死人的地方。那里经常下雪，荒无人烟。”
“然后我捡到一个小女孩儿……对，就是爱酱。”
“现在看来，冰天雪地里怎么会有走丢了还没有被冻死的小女孩儿，但那个时候我也傻乎乎的什么都没想，就带着她一起生活。”
“我们一直以兄妹相称，后来过了两三年吧，她突然说要去北边看雪，我就带她一直向北走，到了当初我遇见她的那个那个地方。”
“然后她就被天命的女武神部队接走了，我没打过那会儿的女武神部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被带走，她走的时候还一个劲儿地叫我救她。那个时候我哪知道什么天命啊逆熵啊什么的，就傻不愣登地一路追一路打。到后来天命反应过来了，就变成了天命追，我跑。”
“说到这你其实也明白了，那个时候她是抱着目的接近我的。天命总部的那一战里其实暴露了一些问题，可这些问题我到现在还没有答案。”
“为了找回她，我就一路追查线索，从西伯利亚绕了个大圈，一直追到西亚那边，最后还是被天命抓住了。”
“那个时候我因为被崩坏能过度侵蚀，已经快不行了。天命抓到我之后就把我关了三年，崩坏能侵蚀竟然渐渐消退了。后来我才知道，天命关着我是为了帮我祛除身上的崩坏能侵蚀。”
“后来我被德莉莎带到圣芙蕾雅学园当了老师，因为她承诺只要我帮她建设圣芙蕾雅学园，她就会想办法帮我找到爱酱。那个时候我可不知道爱酱是休伯利安号的战舰AI，我是在很久以后才第一次登舰，见到她的时候还险些跟姬子打了一架……”
“其实我来圣芙蕾雅学园之后的事你也差不多都知道了，没啥可说的，就这样。”
铿惑挠了挠头，干巴巴地笑了两声。这段经历讲起来并不怎么有趣，他也把一些细节和各个阶段对不同人的不同看法隐去，以免琪亚娜想太多。
“这……这样吗……”和铿惑所设想的不同，琪亚娜竟然被这段经历震住了，她也不由得心事重重起来。
“哎想这个干嘛，都过去了。”铿惑强行拉起琪亚娜，“走走走，你不是说要去拿东西吗？”
“可是我现在能出去吗？”琪亚娜下意识地问道，可她话音刚落，便发现她和铿惑已经离开了房间，来到了天穹市里。
天台的风有点凉，她下意识地抖了起来。铿惑见状，将自己的长风衣解下，披在了她身上。
“你不冷吗？”琪亚娜拉开风衣，在身旁留出一个空位，似乎是想两个人一起披着。
“我还有。”铿惑从空气中又掏出一件来，“放心，神州这里很安全，你不用担心天命的追捕。况且还有我呢，你要是再被追，我们就一起浪迹天涯。”
夜晚的凉风吹在脸上，让人有种如追薄云的幻梦感。琪亚娜走到天台边，向下望了望，脸上突然浮现起兴奋的神色。
“铿惑……我饿了！”
……
就因为那一句话，铿惑带着琪亚娜在天穹市愣是逛吃逛吃了快四个小时。
刚刚经历过战斗的天穹市很显然还没恢复过来，但能开门的商家都已经开门。在全球经济大崩溃的当下，神州因为完整的工业体系和大量的战略储备让它保存了较为完整的生产环境。即使形成一个封闭式工业链，也能达到一个完整的循环。
这就使得实体产业焕发了新的生机，哪怕神州已经开始施行战时统一分配的制度，人毕竟还是要吃饭的，饭馆儿还是得开，只不过开的数量少了许多而已，这也是铿惑和琪亚娜逛了那么久的主要原因。
天穹市的许多街道都被破坏得不成街样儿，但还是有些地方的建筑保存状况良好。铿惑提着大包小袋的炸串刚从炸串店出来，琪亚娜就欢呼着跑向远处唯一还开着的奶茶店。
不一会儿，琪亚娜美滋滋地拿着两杯饮料走了出来，把右手的那杯往铿惑面前一探，吸管都差点插进铿惑鼻孔里。
“喏，香芋味儿的~”
铿惑没有空着的手，只能低下头吸了一大口。味道自不必说，可还没等他发出感慨，琪亚娜就把那只手收了回去，喜滋滋地喝了起来。
“我还以为那杯是我的。”铿惑盯着奶茶发愣。
琪亚娜像是上课睡觉被点名了一样，咬着吸管，有些不好意思地瞅了铿惑一眼，把左手的奶茶递了过去：“那你喝我的，哈密瓜味儿的~”
铿惑有些无奈地吸溜了一口甜得发腻哈密瓜奶昔，刚想说话，却发现琪亚娜已经从他的袋子里抽出了两根炸串杵到了他嘴边。
琪亚娜笑眯眯地等着铿惑：“啊~”
铿惑刚想问琪亚娜哪空出来的手，却发现她本该拿着香芋味儿奶茶的手正是拿着串儿的那只手。
铿惑直愣愣地盯着琪亚娜：“我的奶茶呢？”
琪亚娜张大了嘴，脸上一副想笑却又很尴尬的样子。她的目光不自然地向一旁偏斜，脸上讪讪的笑容愈发明显。
“啊哈……啊哈哈哈哈……”琪亚娜试图蒙混过关，视线不断地四处乱飘，“我一个没注意……就一个没注意，它就跑掉了……”
铿惑看着琪亚娜嘴角尚未抹去的奶茶渍，揶揄着：“跑你肚子里去了？”
本想给琪亚娜顺手擦一下，可铿惑两只手都提着袋子，空不出手来。
“你别动。”铿惑忽然俯下身，把脸凑近了琪亚娜。
琪亚娜浑身一僵，脖子下意识地就缩了起来。她有些期待地要闭上眼，但立刻就反应了过来，一把把铿惑推开。
“干嘛啦，街上那么多人呢……”琪亚娜推搡着铿惑，迅速把他推到小巷里，揪着他的衣服低声说道，“不害臊……”
铿惑莫名其妙：“你嘴角有水，我想帮你擦一下怎么了？”
琪亚娜的脖子一僵，赶紧用袖子擦了擦嘴。可做完了这一切后她才意识到自己错过了什么。
“你……你要擦不会用手啊，突然把脸凑过来干什么。”琪亚娜气鼓鼓地捅着铿惑的腰，，想起自己刚才的动作，脸上飞快地浮起一片淡淡的绯红。
自己的小心思被戳破，铿惑也悻悻然起来，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
琪亚娜委屈巴巴地看着铿惑，又看了看铿惑身后没有什么人经过的路口，瘪着嘴不说话。
“怎么了？”铿惑明知故问。
“哎？你……”琪亚娜支吾片刻，总不好意思说自己还在期待着什么。可看到铿惑呆乎乎的样子，兀自生气闷气来。
可气没生一会儿气，她便愈发觉得自己亏了。她轻轻地扭着身子，抬起了头。
“唔……你……我擦没擦干净啊？”
铿惑仔细看了看琪亚娜的嘴角：“挺干净的。”
琪亚娜万万没想到铿惑竟然给出了这么一个回答，她明明都把机会摆在铿惑眼前了，他竟然不抓住机会？
“哼！”
“哎哎怎么了怎么了？”看着突然间转身离去的琪亚娜，铿惑连忙追了上去，“去哪儿啊？”
“哼！”琪亚娜回过头来，脸上的五官都要挤到一起了，冲铿惑做了个鬼脸，也没解释。
铿惑一脸茫然：“咋了啊这是？”
“哼！”
铿惑急忙跟上，提着袋子的手牵起了琪亚娜：“哎怎么就生气了啊？”
琪亚娜嗖的把头往旁边一转：“哼！因为你笨！所以本小姐生气了！”
“都是我不对，我不好，我笨笨，宝贝不要生气了，我带你找好吃的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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