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辰时埃
如果真的如丽塔所说，那么这里恐怕……
一种只存在于某场席卷了整个世界的战争中的建筑浮现在了琪亚娜的脑海中。
可是伴随着一阵加重感，升降梯终于停下，她们面前的大门缓缓洞开，打断了两人的思绪。
呈现在她们面前的，是难以想象的宏伟建筑。
高高的穹顶之下，是远比地上的神城医药横截面积还要大的巨大大厅。粗略一扫之下便有近千个黄色的培养罐在她们面前如商品般依次排列，环绕着最中央的平台。每一个培养罐上都连接着管道，让人一眼就能联想到《黑客帝国》中豢养人类的【矩阵】。
那些透明的培养罐里很明显地漂浮着一个个纤长的黑影，各个都有着与人类类似的外观。他们的脸上戴着呼吸面罩，身上插着连接到罐外的管道，偶尔有气泡从呼吸面罩的边缘向培养罐顶端浮去。
丽塔的呼吸急促了起来，她快步上前，与其说紧张，倒不如说是惊愕中带着愤怒地四处环视。她挨个培养罐看了过去，想要找到那些熟悉的面孔，但这里的实验体数量实在太多了，她一时之间根本看不完。
毫无疑问，每一个培养罐里，都是人类。
这是一个豢养人类实验品的，实验场。
神城医药。
这就是神城医药在做的事。
第七百三十六章 死亡编织者
出现在琪亚娜和丽塔面前的实验体身高，大小各不相同，有的体内被植入了崩坏兽的组织，体表覆盖着硅基的白色外壳，有的身体某个部位被摘走，替换成了机械义肢。
这里仿佛是一座人类博物馆，用于展示人类的躯体究竟可以被改造成什么样子。
丽塔刻意压慢了自己前进的速度，因为她怕自己如果一个放松，就会忍不住把这些亵渎人类的东西统统破坏掉。
琪亚娜悄声跟在丽塔身后，虽然说一开始把丽塔骗过来帮她做事是她耍了个心眼，但当她看到出现在面前的这一幕时，又庆幸起自己当初的决定来。
丽塔的手指抚过自己的锁骨，按在了通讯器的按钮上，她此时才注意到自己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接到亚尔薇特的通讯了。
按照她们的约定，当丽塔在通讯中发送连续三声短音的时候，亚尔薇特要回复同样的信号以表明状态正常。
在丽塔搭乘电梯向下时，她本以为是因为信号不好，所以自己才听不到亚尔薇特的会复。可当她看到这个地下实验场时，却不由得担心了起来。
而这次，亚尔薇特依旧没有回复。
“快点找到要找的东西吧。”丽塔似乎有些不愿说话，加快脚步离开了琪亚娜身边。
琪亚娜默默地跟了上去，她能看得出丽塔的凝重和压抑之下的愤怒，因为她此刻心中也是一样。
“他们还活着吗？”琪亚娜小声地问道。
丽塔的脚步顿了顿，没有回答。
但琪亚娜其实也不是在问丽塔，而是在问以符华的形象附着在她身上的那片【羽毛】。
只能被琪亚娜看到的虚影浮现在她的身边，默不作声地摇了摇头。
“是没活着还是不知道，你倒是给个准信啊……”琪亚娜小声地嘀咕着，声音却传到了丽塔的耳朵里。
“我不知道！”符华还未回答，反而是丽塔先开了口，她的声音听起来并不平静，与其说是在压抑怒气，倒不如说是一丝火药味儿已经从嘴里蹿出来了。
似乎是为了掩饰刚刚的暴躁，丽塔用极为温柔的语气立刻道了歉：“很抱歉，但即使他们还活着，我们现在也救不了他们。我们有更重要的事，快点找到我们要找的东西就离开吧。”
沉默片刻，丽塔加快了脚步，甚至有些像一路小跑着向前快步走去。她心里还惦记着那些没有给她回复的【不灭之刃】队员，如果上面真的发生了意外，那她必须立刻做完手上的事去一探究竟。
这还是琪亚娜第一次发现丽塔失态的样子。
在琪亚娜的印象里，丽塔大概是她见过的最有女人味儿的人。有时候她会暗地里把自己和丽塔比较一下，可最后却悲哀地发现自己在丽塔面前就像个假小子。
不过也正是这种无法控制自己情绪的表现，才让丽塔第一次在琪亚娜心里变得稍微有点像个人了。
在圣芙蕾雅学园，女武神们在私下里把丽塔叫作【微笑的女仆小姐】，因为她永远都保持着招牌式的微笑，却不像服务人员的那种职业化微笑，而是一种有着感染力的，发自内心的笑容。
也正是这一点，才让琪亚娜觉得丽塔有点……说是不像人有点失礼，但确实让人无法把她和不完美的人类等同起来。
丽塔并不知道琪亚娜的心理活动，很快就找到了数据终端的接入口，因为偌大的中央平台上只有那一个看起来像操作台的东西。
无数文件被调出，用人类无法看清的速度在屏幕上快速跳跃着。丽塔的战术目镜以极高的刷新率捕捉着这些一闪而逝的文字，将它们完成解析，统合。
只看文件名的话，战术目镜的搜索效率极高，很快就将带有【圣痕】这两个关键字的文件挑了出来。
“这是什么？”琪亚娜好奇地凑了过去，大段的文字呈现在她的面前。
“一份……”丽塔考虑着措辞，“记录？”
【圣痕，人类血脉中最宝贵的遗产。圣痕并非自然进化的产物，而是前文明生物技术的奇迹。其原理和运作方式，至今仍有许多未解之谜。】
【在前文明消亡前，他们在少数后代的胚胎中接种了复杂的崩坏抗体基因组。这些基因组会在人类体表构筑出印记，那就是圣痕。】
【携带圣痕的人类具有更强的崩坏能抗性和操控力，进而展现出种种不可思议的力量。】
【但遗憾的是，随着人类的世系遗传，基因不断变异和交换，原本完整的基因组最终消散。拼图一旦被打乱，图案的意义也就不复存在了。】
【因此，尽管每个现代人体内都携带着圣痕基因，能天然表达圣痕的人却屈指可数。天命组织曾以人工手段仿制圣痕，并且通过后天植入的方式使用。但该技术充满缺陷和危险，只是拙劣的模仿。】
【不过，在全知全能的蛇的启示下，我们的研究有了飞跃性的进展。】
【现在，我们已经知道了如何通过人工干预的方式，激活柄重组人类基因中潜藏的基因片段，使其完整表达。】
【这一过程异常艰难，无法承受的人将会死去，甚至成为行尸走肉。】
【但活下来的人，将会拥有在崩坏中生存下去的力量。】
【代价十分高昂，但这代价也十分值得……】
【目前的激活进度仍然缓慢，与预期的数量相差甚远。我们计划在一座人口稠密的城市中进行实验……】
“对整座城市进行实验？他们疯了吗？”琪亚娜忍不住说道。
她不可抑制地想起了曾在新加坡发生的事，那时可可利亚也曾想利用【静谧宝石】发起崩坏事件。两件事的相似度如此之高，琪亚娜甚至忍不住怀疑起两者之间的联系来。
“有时候，我也这么觉得。”
这句回答不是来自丽塔，也不是来自符华，更不是来自这一路上除了帮助入侵电子系统外就在装死的爱酱。
而是来自正前方，之前未曾亮起的巨大屏幕。
一个漆黑的人影出现在了屏幕上，她的身体背着光，让人难以看清她的面庞。但从对方突然出场的方式来看，很显然是神城医药的高层。
或者说，【世界蛇】的成员。
“丽塔小姐，您对这份答案还感到满意吗？还有那边的第二律者，追查了这么久的答案出现在眼前，你是否感到满足了？”
“现在，你们想要的东西已经到手……作为公平交易的双方，你们是不是该付出代价了？”
刹那间，所有培养罐中都升腾起大量的气泡，仿佛被剧烈摇晃后的碳酸饮料。
原本充满了培养罐的液体水位开始下降，露出了被浸泡在液体中的人影。
那些被改造的人类，那些与崩坏兽组织共生的人类，伴随着缓缓收起的培养罐，发出了无意识的咆哮。
因为一直以来都依靠营养液生存，空空的胃部带来的饥饿感激发了他们作为生物的攻击本能。一个接一个的异常人形从培养罐林立的高台上走下，向着散发血肉香味的丽塔和琪亚娜靠拢过去。
与此同时，场地最中央的那个超大培养罐水位也开始降低。浓稠的培养液原本遮盖了里面的人影，可随着水位的降低，那个很明显是重中之重的实验体终于展露出了她的形体。
那是一个从身材上来看年纪并不大的少女，含苞待放的身体暴露在空气中，培养液呈滴状顺着她的肌肤滑下，滚过肉体与机械连接的部位，伴随着滴答声滴落在地面上。
她的下半身已经不是人类的双足，而是冰冷的机械造物。四只巨大的金属爪抓附着地面，如同蜘蛛般可怖。她的脸上戴着半遮式的面具，
这一幕几乎让琪亚娜和丽塔的呼吸停滞，那些长着硅基甲壳的人类像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魂，向身为生者的她们伸出手，渴望着生者的气息。
“你们……”丽塔的声音里带着如凛冬冰挂般化不开的寒冷，毫不遮掩的杀意从她身上蔓延出来，“可知道挑上了怎样的对手？如果你以为仅仅靠这些东西就能消灭天命的女武神，那我可真为你感到悲哀。”
“知道，天命精锐中的精锐，【不灭之刃】的女武神，看起来也就是这样而已。”
“走！”丽塔低喝道，她们绝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
敌人正在一个接一个地从培养罐中走出，一层一层地包围过来。这里少说也有上千个培养罐，如果那里面都是这样不知战斗力和战斗方式的异形，局面对她们来说可是压倒性的不利。
就在丽塔和琪亚娜一齐向电梯的方向冲刺时，大屏幕上的画面却一变，取代了那个黑影的，正是【不灭之刃】的队员战斗的画面。
然而就是这些天命最精锐的女武神，却在画面中那些机甲的面前节节败退。
那些机甲看上去十分眼熟，与逆熵的战术机甲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倒出来的，但是它们身上的标志却表示了它们并不属于逆熵。
那是一条首尾相接的蛇，环绕中庭的，世界蛇。
“要听听她们的遗言吗？”那个黑影很好心地说道，将画面的声音挑大。
“副队长！这里是亚尔薇特！收到请回话！我们遭到了【世界蛇】的袭击！这是陷阱！请立刻撤退！”
亚尔薇特的声音充斥着地下大厅，不难从里面听出她的疲惫和慌乱。
就是在这样的干扰之下，丽塔依旧咬紧牙关，没有作声，手上的镰刀化作收割生命的死神，围拢上来的异形没有一个是她的一合之敌。
“对手下的安危毫不关心吗？真可惜，我本来还想再介绍一下她们现在的处境——对了，差点忘了为你介绍一下，你们面前的，是特化女武神猎杀兵器，代号【死亡编织者】。”
伴随着那个黑影的声音，那个四足人身的机械怪物重重地落在了地上，震落了一身的水滴，拦在了丽塔和琪亚娜的必经之路上。
仿佛天生就有这样的本能，即使那个黑影没有下命令，那个半人半机械的怪物也锁定了丽塔和琪亚娜，两条又粗又长的机械前肢猛然抬起，向着二人压来。
丽塔面如寒霜，这个突然出现的机械怪物对她来说不足为惧，现在她只想立刻杀出一条血路，去支援自己的队员们。
可她却在这个时候突然感到膝盖一沉，身上的重量似乎变重了少许，自己有些提不动手上的镰刀。
这一动一静之间，普通人难以看出端倪，但琪亚娜却反应过来了这一点，如神来之笔，拉着丽塔疾速向侧面闪开。
“咚——”
巨大的金属爪撞击在地面上，将厚重的钢板砸出了两个凹陷。如果是人类的血肉之躯迎上这一击，必然会变成肉酱，即使是女武神也少有人能挡下这一击。
琪亚娜有些潜意地看了丽塔一眼，她知道丽塔不会闪不开的，可刚才她就有这样的直觉，如果自己不拉丽塔一把，她很可能就会死在这。
“你有没有觉得身体很沉。“丽塔低声问道，她的呼吸不知何时急促了起来。
“没有啊……”琪亚娜被丽塔突然间的异样吓得更紧张了，她干脆把丽塔背在身上，一边和那个像蜘蛛一样的半人半机械怪物绕着圈子，一边想办法向电梯的方向靠近。
“放我下来，我还能战斗……就是有些乏力，适应一下就好。”丽塔并不习惯被琪亚娜背着，再说这样也会影响两人的灵活性，干脆挣扎着跳了下来。
除了突然出现的无力感和呼吸困难，丽塔还有心跳加快和身体发热的症状，这是身体的免疫系统正在运作的表现。虽然这对她造成了不小的不适感，但只要适应一下，度过了最初的乏力期，不至于连奔跑和挥舞武器都做不到。
女武神并不仅仅是靠着崩坏能战斗的，千锤百炼的肉体和操纵武器的技艺才是她们的根基。
“终于发现了吗？”
这一次，出现的是另一个声音，似乎之前出现在大屏幕上的那个黑影离开了，换了另一个人。
丽塔的余光瞥着大屏幕上出现的另一个身影，没有言语，取出与【猎袭装·影铁】配套的防毒面具戴上。
她已经发现了，身体的无力感让她感到十分熟悉。就在前不久，她和琪亚娜战斗时，身体中的崩坏能侵蚀度超标，【苍骑士·月魂】自动为她注射了抗崩坏能药剂。
在那个瞬间，她的感觉与现在几乎可以说是完全相同，区别只在于持续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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