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辰时埃
巨大的机体伴随着迎面而来的强烈冲击力向后倒去，尚未失灵的平衡仪让它迅速找回了平衡——然后平衡再次被打破。
巨型机甲不会因为光学探测装置的损毁而停机，可德莉莎也不会就此罢手。她的双脚在巨型机甲的手臂上重重一踏，再度高高跃起，踩在了正在后仰的机甲的胸膛之上。
重逾一百五十公斤的巨型金属十字架在德莉莎的手中仿佛变成了一个铁锤，它的两条横臂就是锤头，在德莉莎的手中虎虎生风，疯狂地向巨型机甲的能源中枢砸去。
金属相碰，除了金属摩擦的尖锐声响，还有建筑工地打桩机般的轰鸣声，以及在黑夜中分外惹眼的火花。这些火花仿佛夜空里的烟火，大捧大捧地炸裂开，将周围的昏暗映照得纤毫毕现。
眨眼间，德莉莎抡出了少说有十几锤，如果不看摆在一旁的那两条机械臂和机械腿，谁都认不出这坨黑不溜秋的废铁就在前不久还是一个两层楼高的巨型机甲。
德莉莎对自己的杰作显然很满意，刚才她因为被突然袭击而吃了个闷亏，但很快就重新掌握了局势并完成反杀，尤其是最后的【阿波卡利斯秘传必杀技·抡锤】，把这个偷袭自己的大个子砸得它妈妈都不认识。
背对着芽衣她们的德莉莎把十字架放下，另一只手理了理自己的头发，张开嘴，刚想说什么，脸上的神色却一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了下去。
【怎么样，大姨妈厉不厉害？】
她是想说这句话的，以前每次出现类似情况的时候，她都会说一遍这句话充充场面，让大家的注意力从【学园长竟然没反应过来偷袭】转向琪亚娜的大呼小叫。
原本上扬的嘴角被迅速抚平，爬上眉梢的喜悦也悄悄退下，德莉莎把【犹大的誓约】背起，注视着前方黑乎乎的洞口：“到底是我们被发现了，还是天穹市机甲集体失控造成的巧合？”
“学园长，我们发现了一个……生命信号。”
第七百一十四章 人形电脑奸商心
“生命信号？”德莉莎意识到了这个生命信号很可能是【灰蛇】的助手，“位置呢？”
“在地下的深处……【灰蛇】很可能把仓库下面挖空了。”萩很肯定地会复道，“如果那是他的助手，我们应该能从对方的嘴里问出很多东西。”
德莉莎望向墙壁上黑洞洞的破口，背起了巨大的十字架：“出发。”
仓库中并非只有这一台巨型机甲，还有四台同样型号的巨型机甲。可是在德莉莎面前，这些战术机甲并不算得上是什么强敌，德莉莎就像带小号刷副本的大号一样轻松地平推了进去。
这些东西的出现并不出乎德莉莎的预料，毕竟按照韦德的情报，【世界蛇】是一个隐藏在世界背面的巨大组织，拥有这样的军事力量并不奇怪。
但让德莉莎感到奇怪的是，【世界蛇】为什么隐藏着自己，又为什么在这个时候蹦出来，借助琪亚娜的情报在天穹市搅起混乱。
天穹市的混乱已经是可以预期的了，圣芙蕾雅学园，逆熵和天命都盯上了这里，再加上东道主神州政府，这么多势力齐聚一处，争端很有可能会围绕着琪亚娜展开。
德莉莎并没有急着进入这个仓库的地下基地，而是先让布洛妮娅找到一个数据接入端口，尝试着解除地下基地的防御系统，否则接下来她们很可能要盯着防御炮台向下推进。
她们虽然有【灰蛇】的生物识别芯片，但这枚芯片可不能保证防御炮台也把她们当作【灰蛇】。
此刻，重装小兔身上拉出一条数据线，和仓库门口的门禁系统连接了起来。虽然布洛妮娅的大脑波段借助脑波同步头盔与重装小兔的数据流完成了同调，但她依旧可以听到外面的声音。
……
灰蛇的地下基地最深处，一个岁数和布洛妮娅差不多大的小女孩儿如同被魔王束缚的公主，亦如一个被随意丢弃在地上的布偶，背靠着基座，像死了一样一动不动。
她的身上穿着黑白相间的特制服装，面孔被半覆盖式的面具盖住，怀里抱着一个丑丑的黑色兔子布偶。数根粗壮的电缆自她灰色的发丝间延伸出来，连接到周围巨大的计算机中。
【入侵者……】
……
已经把自身大脑波段与重装小兔同调进入【灰蛇】电子系统的布洛妮娅愣了一下，此刻的她已经进入了数据可视化状态，那个若有若无的声音让她的警惕心瞬间升满：“是谁在说话？”
【但好像不是杀死主人的凶手……】
“主人？你是谁？你是【灰蛇】的助手？”
布洛妮娅感觉到了一丝危机，她立刻提高了自身数据流的收束等级，扫描着所在的数据区块。
“数据库全面扫描开启，相关条件查询中……”
映入布洛妮娅脑海的是海量的数据资讯，没有分类，没有标签，没有索引，一切都像一团乱麻，乱糟糟地堆积在一起，犹如上个世纪遗留下来的垃圾堆。
更让人惊奇的是，这些东西仿佛都没有设防般堆在了数据空间里，仿佛门口的杂物堆，根本就不怕有人盗取。
这是什么意思？把应该放在保险箱里的东西摆在了院子里，这种设防程度简直就是个笑话。
还是说……这个基地的信息防御系统没有生效？
发现了这些数据的真相，布洛妮娅更是感到无法理解：“这个量级，这么杂乱的数据，【灰蛇】难道把整个天穹市网络上的流动信息全部保存下来了吗？他……怎么能？怎么会？为什么？”
德莉莎的询问声传入了布洛妮娅的耳朵：“入侵进去了？这么快？”
“应该是入侵进去了……信息防御系统对布洛妮娅没有设防……这是怎么回事？”就连布洛妮娅也有些搞不清楚状况，“基地里的信息对布洛妮娅完全敞开了……是因为最高权限者死亡的关系吗？”
德莉莎的眉头皱了起来，她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此刻也顾不上那个生命信号了：“有办法找到琪亚娜的资料吗？”
“不知道，也许花上几天的时间，布洛妮娅可以找到。但是现在情况紧急，我们不能在这里浪费时间。”就连布洛妮娅都有些犹豫，她的声音停顿片刻，最终还是放弃了，“我们必须立刻撤离。”
“能把所有的资料都带走吗？”
“我们没有那么大的硬盘，而且转移大量数据需要的时间很多。”布洛妮娅还在苦苦思索着解决办法，“即使是重装小兔也装不下……”
“对于一个情报贩子来说，这么不加筛选地储存信息，实在太不正常了。”芽衣也提出了自己的意见，“除非他有办法从这些杂乱数据力找到他想要的东西，比如说在重要数据上加了标签什么的……”
“不会，芽衣姐姐所说的【标签】其实和【索引】是一种东西，但是布洛妮娅发现的数据全都是未经处理的原始数据，”
“会不会存在一个AI？”一直没有发表意见的八重樱突然在通讯中提了一句，她正在外围警戒，看得出现在还比较清闲，“一个具有超高运算能力的AI，作为处理情报的工具。这样即使他的资料被盗取，偷盗者也无法轻松获取有用的信息，毕竟这些资料堆在一起太杂乱了……”
八重樱的话一出，通讯里顿时安静了不少，这份沉默让八重樱不由得有点怂，她悄悄地补充上了一句：“游戏里都是这样的……我就是随口提一下……”
“不，八重樱的意见很有道理。”布洛妮娅好像意识到了什么，“根据历史记录，所有的数据都流向了同一个接口……那个接口……”
“一个超高效率的情报处理系统？”德莉莎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如果真的是一个超高效率的情报处理系统，那她们现在面对的困境将迎刃而解。
“生命信号，那个……生命信号。”布洛妮娅终于弄明白了怎么回事，因为她已经穿过繁杂的数据，直达了数据库的最底端。
一个孤零零的接口摆在那里，敞开了防御机制，仿佛在欢迎布洛妮娅的进入。
“一个……赛博格。”
“Cyborg？”芽衣愣了一下，这个词在科幻小说里可不少出现，“改造人？”
【准确地说，是self-regulating man-machine system。但是这无所谓，你们是来继续交易的吗？】
布洛妮娅打了个激灵，她终于意识到了之前那个若有若无的声音的来源。这声音确实是来自数据空间之中，而对方的身份也自不必说。
“她……那个生命信号在和布洛妮娅对话。”
一听这话，德莉莎立刻戒备了起来，警惕地护在布洛妮娅身前，观察着周围的情况：“布洛妮娅，立刻退出链接！”
“不！等一等……”出人预料的，布洛妮娅竟然拒绝了德莉莎，坚持着要与对方对话，“对方好像没有恶意……”
【如果你们是来继续主人的交易，那么就请进来吧。】
一道黑漆漆的暗门在猎杀者小队面前打开，里面的灯光骤然亮起，赫然是一座电梯。
“布洛妮娅！”
【好啰嗦，你们不是来进行交易的吗？】
布洛妮娅福至心灵，顺着对方的话说了下去：“等等！我们……我们是来进行交易的，但等我们到达交易现场的时候，【灰蛇】已经死了……”
【我知道，你们是来进行交易的吗？】
对方仿佛根本就没有把那个【主人】放在心上，甚至让人有一种交易比【主人】还要重要的感觉。
【如果要继续交易，那就请进吧。顺便一说，你们刚刚拆毁了主人的机甲，需要按原价赔偿。】
布洛妮娅和芽衣的目光落到了德莉莎身上，等待着她拿主意。
“进去。”德莉莎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决定冒这个险。
一来是那个生命信号的位置并不深，这意味着路途并不远。再加上德莉莎对自己武力的自信，哪怕这是敌人的陷阱她也有信心能护住布洛妮娅和芽衣的周全。
更何况……她为此付出了那么多代价，现在琪亚娜的情报近在眼前，她怎么可能临阵放弃。哪怕这可能是一个陷阱，德莉莎也要冒险一试。
在交代了【以太小队】在外警戒后，德莉莎率领着猎杀者小队警惕地深入了灰蛇的地下基地。这里的装饰很简陋，甚至与外面的防御力量相比起来有些可笑。
简单的电梯，简单的走廊，没有装饰性的花纹，也没有任何表明身份和立场的标志，更没有任何防御设施。
简直不像是一个重要的地下基地，而像是一个……地下室。
终于，在拉开沉重的防爆门后，德莉莎找到了那个生命信号的来源。
“一个……小孩子？”德莉莎完全没想到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看起来比布洛妮娅还要小的小女孩儿。
尽管是如此严肃的场合，但芽衣的目光还是在这一瞬间产生了些许的飘忽——她下意识地觉得铿惑和这个小女孩儿没准会有共同语言。
出现在猎杀者小队面前的确实是巨大的集成服务器阵列，但这些服务器就像废品一样杂乱地堆在一起，堆成了一个如同基座一样的构架。而那个小女孩儿脸上带着半覆盖式的面具，如同端坐于废墟之上的战争遗孤，而她本身也像一个瘫坐在地的布娃娃一样，摆出丝毫不受力的姿势，坐在这废墟之上。
在昏暗的灯光下，这一幕充满了哥特式的美感。
“布洛妮娅……你看……”芽衣好像注意到了什么，拉了拉布洛妮娅的胳膊。
那个小女孩儿的头上戴着脑电波接入装置，数根粗壮的数据线将她和周围的服务器连接起来。
突然间，那个小女孩儿动了一下，让德莉莎如临大敌。但对方似乎并没有而已，她动了一下只是为了抬起手把头上的电缆拔掉。
随着电缆被拔掉，小女孩儿的动作顿时灵活了不少。她从基座上站起，脚步有些不稳，似乎是不太习惯用自己的肢体站立。而在她的动作吸引了众人注意力的时候，芽衣眼尖地看到一个黑乎乎的东西从小女孩儿刚才坐着的地方滚落到了服务器堆的后面。
小女孩儿的第一句话就超出了她们的认知范围：“我没时间回答小孩子的问题，让你们家大人来说话，付费标准按惯例来。”
“请不要担心，我们是和灰蛇进行交易的……生意伙伴。”德莉莎慢慢地走上前，观察着对方的反应，“我们在抵达交易地点的时候，灰蛇已经被人杀害了，我们为了完成交易而来……我们会保护你。”
小女孩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像小大人一样摩挲着自己的下巴：“保护我？确实，保护我的机甲刚刚已经被你们拆干净了，现在的我确实需要保护。”
不知是不是错觉，德莉莎总觉得对方其实是在讽刺自己。
“请和我们离开吧，这里现在很危险。灰蛇先生被人杀害了，凶手很可能会来找你。”德莉莎压制住自己的火气，尽量心平气和地与小女孩儿交谈，“这里只有你一个人了吗？你刚才说让我们继续交易，你的意思是你手上是有我们要的情报的，对吗？”
“我说过了，问问题要付费，你刚刚总共提出了个问题，现在请先把账结一下，道上规矩，先钱后货。”面对德莉莎的提问，小女孩儿默默地掏出一个POS机，脸上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现金还是刷卡？根据你们刚才提出的问题进行价值计算，费用为二十五美元，信用卡的话要付1.5%手续费，支持各国货币，按实时汇率计算，但不支持比特币。”
也许是注意到了德莉莎脸上尴尬的神色，小女孩儿顿了顿，语气虽然有些强硬，但在德莉莎听来却像是小孩子在强行解释着什么来逞强。
“别瞪我，主人的要求。”
“用这个来付账吧。”这一次，发言的既不是芽衣也不是德莉莎，而是布洛妮娅，重装小兔在她身后举起了黑洞洞的炮口，“跟我们走。”
小女孩儿看上去并没有经过什么思想挣扎，在布洛妮娅把那个炮口比她的头还大的炮举起来的时候就乖乖地走到了德莉莎身边。
德莉莎看了布洛妮娅一眼，如果布洛妮娅不威胁那个小女孩儿，她下一步也会这么做——尽管威胁一个手无寸铁的小女孩儿并不是什么值得称赞的事。
德莉莎叹了口气，走在了最前面，而小女孩儿则紧随其后，再后面是押运着小女孩儿的布洛妮娅。
“这个是你的吗？”落在最后的芽衣快步赶上来，手里拿着一个丑丑的黑兔子布偶，柔声问道，“我在你之前坐着的地方后面……捡到了这个，我们要离开了，不带着你的朋友一起走吗？”
在小女孩儿从基座上站起来的时候，芽衣就注意到了这个东西从基座上滚落。趁着小女孩儿和其他两人交谈的时候，芽衣偷偷去服务器堆的后面把它捡了回来。
小女孩儿的头下意识地转了一下，但在颈部肌肉刚刚动弹的瞬间就强行停下了动作，显得有些僵硬：“……我不认识这个东西。”
“是吗……”芽衣低下头，手指摩挲着黑色兔子玩偶的表面，常做家务的她看得出来，这个玩偶并不新，却很干净，显然是最近才被洗过，看得出它的主人应该很爱惜它，“那我们不把它带走吗？”
“不必。”小女孩儿连头都没回，似乎对这个布偶真的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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