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辰时埃
铿惑下意识地接过木杆，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却觉得有些沉。他掂了掂，却又觉得这根木杆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铿惑看了奥托一眼，发现对方并没有做什么多余的动作，似乎只是在等铿惑挥杆，这不禁让铿惑心里更没底了。
“嗖——”
铿惑试着挥出一个击球动作，凌厉的破空之声响起。长度，重量和重心都很趁手，铿惑只是稍微挥舞了几下就大致掌握了这根有着木制杆头的高尔夫球杆作为武器的属性。
因为更多的属性铿惑也分析不出来了，他更擅长的是用这种长度的棍状物体抽爆死士的脑袋或者抽爆崩坏兽的思维中枢器官。现在让他拿着这根杆子来抽一个没有崩坏兽外壳坚硬的小球，他还真有点犯怵。
“不用想那么多，你要是不会的话，我教你——其实也没什么难的，你记得球洞的方位吧？试着用你最舒服的方式把球打进去，就这么简单。”
铿惑拿出一枚高尔夫球，放在球座上座好，用木杆比量了一下。
“抬头，挺胸。”
铿惑下意识地按照奥托说的去做了。
“看看球洞的方向，估算一下距离和挥杆的速度，击球。”
铿惑并没有多想，而是很认真地考虑了一下该如何击球。在比量了两下之后，他终于挥动球杆，猛然将高尔夫球击飞。
奥托的声音再次响起：“抬头，不要一直低着头，看一眼球座的位置就可以了。看球的轨迹，不要看地面。”
铿惑注视着那颗小球在天空中划过的痕迹，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点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再来。”奥托示意铿惑再试一次。
这一次，铿惑没有着急，而是拄着木杆，望着草坪发起了呆。
奥托并没有催促铿惑，而是静静地站在一边，等着铿惑回过神来。
这片高尔夫球场寂静无声，仅有的两个人也沉默不语。空岛上并没有动物，自然也不会有飞过的鸟儿让这片土地沾染上些许的生气。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觉得这段寂静实在是有些瘆人，铿惑竟然情不自禁地笑了起来。
铿惑并没有击出第二杆，而是继续望着广阔的草坪，目光越过树林，越过天空，越过了周围的一切。
视野很大，很辽阔。高尔夫球场的草坪上很少有障碍物，让人觉得周围四通八达，心情舒畅。
铿惑开始深呼吸，放开自己的感官，感受着这片广阔空间带给自己的异样感。
不，与其说异样感，倒不如说是释放感比较贴切。
与传统的运动项目不同，室外高尔夫球给人的感觉……很空旷，很不一样。
没错，不是安静，不是悠闲，而是空旷，甚至空旷到让人意识到自己的渺小。
因为它的终点往往不在球手的视野里。
人类的运动项目往往有一个面积范围，比如说篮球，就限制在四百二十平方米的空地上。十个人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争夺一个球，目的是将这个球放进跟它差不多大的篮框里。
在这狭窄的范围里，人们碰撞着，争抢着，甚至能闻到对方身上的臭汗。你不会离开这个狭小的范围，因为游戏规则规定了你必须身处这个小小的长方形区域里。
在这个小小的区域内，你一抬头就能看到自己的目标。它是那么的触手可及，甚至近到……让人不会再去关心更远的东西，也不会去关心身边的东西。
因为那目标太近，太小，又那么扎眼，偏偏还那么重要，谁能把它从自己的视野里移开？
而这自然也限制了人们的视野范围，让人们习惯性地将自己放在这个有限的空间里。
抬起头，是天花板；低下头，是地板；向四周望，是墙壁。
这些限制就像一个盒子，把人关在里面。人想伸展手臂，却发现处处碰壁。久而久之，人们也就习惯了被关在盒子里。
但室外高尔夫不同，它的视野极其广阔，运动量却并不算大，让人有足够的悠闲去欣赏这片与自然接触的空间。
你尽可以伸手，狂呼，奔跑，你也可以把球打飞很远，不管它是否会落到球洞附近。你尽可以将自己的肢体延伸出场地，而不必担心自己会碰壁。
尽管高尔夫球场的面积也有限制，但它四周却并没有阻挡视线的墙壁。人在眺望的时候，视野会越过人为的标记范围，向着更远的方向传递。
你要盯着远方，哪怕你的目标很小，而且被树林阻挡在视线之外，但你依然知道你的目标在那里。你可以做出一些动作比如说挥杆，让球能够更加接近你的目标。但在球飞出之后，你就无法控制它，也不会知道会不会突然出现一阵风将它吹离预定的轨道。
你要抬起头，看着更加辽阔的世界，而不是低着头去关注该用什么姿势和速度挥杆。
你要意识到，你的场地是整个大地，而不是那四百二十平米的室内空间。
这种由心到身的释放感是其它常规运动所给不了的，只有这种让人觉得很装逼的运动才能给人这种无法言说的明畅感。
“不错。”
奥托背着双手，和铿惑一起眺望着远方。但这姿势并没有持续多久，他很快就转过了身，拍了拍铿惑的肩膀。
“晚饭应该准备好了，吃饭吧。”
第六百二十一章 灵魂，存在吗？
丽塔作为女仆的专业性从不让人失望，这顿晚饭铿惑吃得是极其舒心。
餐厅里，铿惑长吁短叹：“嗯，我还记得你跟我说【放你娘的屁】。不就要点东西嘛，要多了你说啊，干嘛骂人啊，当时我就想这个大主教素质怎么这么低……”
“合着只许你装傻撒泼骂人，不许我反击一下？况且那个时候的你……”奥托琢磨了一会儿才把那两个词说出来，“那时候，你既幼稚又天真。当时你只能听得懂脏话，那我就只能跟你说脏话。不过你现在倒是长大了许多，还学会拉我当挡箭牌了。”
铿惑也自知理亏，嘿嘿笑了两声便不再纠缠。反正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奥托对第一律者复制体实验显然也很在意。即使不进行律者复制体制造这种实在是有背伦理道德的实验，这些数据也可以极大地推动下一代人工圣痕的研发。
这个实验的重点并不在【律者】这两个字上，而是在于它是可以量产的。
量产！
自从人类社会进入工业化阶段以来，【量产】二字就意味着与【能够制造】截然不同的两种境界。【量产】意味着稳定的成功率，低廉的成本，短暂的生产周期和高效的生产效率。
换句话说，你以举国之力制造了一把超出时代理解的武器，和你量产这种武器的完全不同的境界，其差距之大，相当于纸带计算机与个人电脑之间的差距。
而可可利亚竟然可以量产低配版的第一律者，那么天命为什么就不可以将这种制造伪律者的量产技术用于人工圣痕的升级上呢？
到时候，人工圣痕的激活成功率更高，增幅性更强，对人体的损害程度更低，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天命】可以更大批量地培养更强的女武神，这几乎相当于一整代的科技飞跃。
“极东支部那边打过招呼了？”奥托貌似不甚在意地问道。
“打过招呼了，我说总部这边愿意接手温蒂的后续治疗过程，德莉莎也同意了，正在安排随行人员吧……”铿惑考虑了一下才回答。
“不必，我派幽兰黛尔去走一趟就好。”奥托反应平平，丝毫看不出之前还在为这件事在会议上向铿惑施压的样子，“但是我可没答应过你要给她治疗。”
铿惑的咀嚼顿了一下，随即便装作没听到。
奥托的目光稍稍收敛，表面上并没有什么变化，但他也意识到了自己刚才那句话显得有些操之过急。
他原本并不是这么打算的。
这次把铿惑叫来总部，固然是要敲打一下铿惑，但他还有别的打算。现在敲打的机会被铿惑抛出的香饽饽抵消掉，反而是奥托陷入了困境。
虽说是困境，但也没有到事情办不成的地步，只是和奥托原本的预期有些差距。如果他现在开口要求铿惑为他做一件事，就不再是铿惑为了将功抵过而积极主动地去做，而是他拜托铿惑了。
神州方士的体系是游离于现代科学体系之外的体系，奥托不想一探究竟是不可能的。
尤其是方士似乎在灵魂方面有着远超【天命】的研究深度的前提下，奥托更是迫切地想知道方士对于灵魂的研究成果。
但是奥托从来都没有急切地逼迫过铿惑交出神州方士的技术，因为铿惑也需要大量的时间来把他所知道的知识整理成文字，况且奥托也没有那个闲心和多余的精力去整理那海量的资料。
那么，为什么不让铿惑整理好了，亲自送上呢？反正自己需要的只是关于灵魂的部分而已。
之前的铿惑并没有被真正地痛打过，也没有足以让他俯首帖耳的把柄握在自己手里，即使铿惑交出了资料，也难以保证铿惑所言俱是实话。
而现在就可以了。
铿惑已经被圣芙蕾雅学园牢牢牵住。他为了圣芙蕾雅学园，必须向自己妥协。再加上这次铿惑犯了大错，他还得热情地，主动地妥协。
尽管这听起来很费工夫，但总的来看，花的时间其实也不长。抛去把铿惑关在黑狱里的那几年，铿惑满打满算也就进入了【天命】的体制内三年左右而已。
五百年他都等来了，他不差这三年。
铿惑会来的，会主动来，因为他很聪明。奥托一直都相信这一点。
与其让人不情不愿地被迫合作，主动地讨好和卖力其实更让人放心。毕竟一个人如果是装作主动讨好和卖力，那其实就是不情不愿地被迫合作。
所以奥托才需要敲打铿惑，让他知道自己理亏，让他明白自己需要做些什么来弥补战场上的过失。
可是现在……局面有点微妙。
“现在我需要【渴望宝石】完成一项实验，在我看来，这个实验的优先度要高于你所说的那个复制体研究计划。”终于，奥托还是开了口，“但是如果你想当好人，我可以给你这个机会。”
前半句话让铿惑的心猛地一提，后半句话却又让他的心稍微放了放。
“什么机会？”
“你不是想救那个女武神一命吗？那就解决这个矛盾。”奥托敲了敲桌子，示意接下来的是重点，“给我一个理由，我为什么要为了留她一命而延缓那个重要的实验？”
铿惑沉思片刻，奥托话里的意思很明显，那就是【渴望宝石】在现阶段的重要性依旧超过自己带来的那些资料。
现在的情况是，如果自己想要救下温蒂，就要让温蒂的价值超过奥托想要进行的那个实验。
……或者反其道而行之。
“那个实验内容我可以问一下吗？”铿惑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道。
【渴望宝石】只是一个完成实验的条件，如果有其它的替代品，奥托心中【渴望宝石】的优先度就会下降——这其实是一个比值的过程，铿惑也许没办法让温蒂的价值上升，但他也许有办法让【渴望宝石】贬值，让它不再那么必要。
奥托果然没有回答，他碧绿色的瞳孔凝视着铿惑，似乎是在窥探铿惑的想法。
就在铿惑以为此事不了了之的时候，奥托竟然开口了，而且一开口就是重磅炸弹：“铿惑，你了解【灵魂】这个概念吗？”
此话一出，铿惑再也不能装作轻松了。他的表情立刻严肃起来，疑虑与思索的神色在他的眼中并行。
神州方士的体系放在当代科学界是很奇怪的体系，因为它绕开了基础机械科学，直接从意识与灵魂，象征性与物质之间的关系开始。在现代物理学家的眼中，这相当于空中阁楼，无根之水，直接跳过了地基的筑打，来到了楼房的高层建造阶段。
但这并非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举个例子，假设海中真的有人鱼族存在，那么在他们的科学体系很可能是跳过基础的蒸汽动力和金属冶炼过程，以【化学】为基础发展起来的。
很不可思议对吧？但是海中的洋流和海水的腐蚀性让传统的机械装置面临无法正常运转和锈蚀的危险，这意味着这样的种族需要以贝壳或石头作为工具渡过漫长的时间，直至他们弄明白如何在水底环境提炼出耐腐蚀的金属。
【电能】这个概念，甚至可能在他们明白了什么是【核能】之后才会出现。在那之前，他们能够获取稳定能源的方式只有海底火山和洋流。
而方士的发展模式也是类似，只不过他们的只是据记载乃是受识于天，直接从不可视，不可接触的东西开始了他们的研究。
以方士制作装备的方法为例，塑造装备的形体只是基础，真正重要的部分在于符文的镌刻。它们以基础符号作为基本组成元素，像现代机械一样通过各种组件组合成具有复杂功能的模组。
而在此之上，制作方士玉佩的技术听起来就更加玄学一些——方士们采摘死者的残魂，将其中最饱满的执念提炼出来，作为玉佩运行的基础添加至材料中。
而方士们从残魂中提炼出来的东西，到底是【魂】，还是【魄】，还是什么其它的东西？
都不是。
是【愿】。
是生死之间残留的，强烈到生命消逝之后都能游荡于世间的【愿】，或者说【执念】。
那么【愿】从何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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