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辰时埃
可炼山是在此之上更加高阶的做法，因为它的本质不再是【借用】大自然的力量，而是【驱使】大自然的力量。方士会将金丹意志渗透入【山】的每一寸土壤与岩石中，让【山】同化为自己金丹的一部分。【山】会以信息的形式储存起来，需要用的时候在信息层面上进行降级，把信息表象降回物质表象。
两者之间的区别就在于【搬山石】是扔出去一块象征着【山】的石头，而【炼山】扔出去的……真就是一座山，而且还是侵染着金丹意志，对崩坏能有着超规格杀伤力的山。
汤加里罗山好像承受不住铿惑的侵蚀，已经开始慢慢龟裂。山的底层崩塌，变形。岩块在强大的压力下劈开，粉碎成大小不一的碎岩。铿惑对此不闻不问，因为只要他最后能够成功，这些东西都是可以慢慢修补的。
【山】的巍峨，绝大多数是建立在【大地】的支撑上的。如果离开了大地的支撑，山只不过是一堆土石块而已。尽管如此，人类对于【山】的憧憬等种种意念依旧会萦绕在这座【山】本身上，让它在意象层面拥有远超同等吨位土石块的威能。
铿惑的金丹已经扩散到几乎看不出颜色的程度，沿着他的七窍如云雾般流动了出来，化作金色的光带，将整座山峰笼罩了起来。
他的双眼已经十分钟没有闭合过，一直在用自己的天眼扫描着这座山峰在信息层面的特征码，试图找出一个可通用的规律，把汤加里罗山像数据包一样压缩成一个小包裹。渐渐的，这座山峰在他眼中已经不再是岩石和泥土，而是一条条构架，一个个节点。
铿惑看到力在碎裂的山体中传播扩散的路径，看到物质的固液气三态变化中逸散的能量，看到它的应力集中点，看到了它的历史，看到了它的灵。
万物有灵，灵可指灵魂，那么灵魂又是什么呢？
如果以现代的语言来解释，灵魂就是一连串的信息表达。每一个灵魂都有自己独特的特征编码，它与承载着它的物质相对应——但这并不是意味着灵魂与肉体互为表里，在方士的研究中，灵魂是更为高层的，本源的东西。
它不是神话传说中进入地府轮回转世的东西，但却和神话传说中一样代表着一个人的本源——人从灵魂而生，肉体只是一副可以不断更换的躯壳。
也就是说，灵魂可以简化为一串信息。
高度复杂的，不断变化的，可拆分，可组合的信息字段，就像小学时做的词语组句题一样。
方士们没有找到灵魂的本源究竟来自何处，但铿惑却有了不同的想法。这想法来自于他亲身经历过的事情，无论是在新加坡时的灵魂出窍也好，奥托让他参加的意识同步映射实验也好，这些东西都从一定程度上表明了灵魂的存在，可却没有给出灵魂究竟来自于何方的解释。
但是，在新加坡那次最接近死亡的经历中，铿惑感受到了一种类似于高维视角的感官，这让他不禁冒出了一个念头。
人是三维生物，那么一个人的身体横截面就是二维平面——那么，如果有一个四维生物，它在三维的【横截面】会是什么呢？
会不会是三维生物？
那么……如果灵魂的视角是高维视角，那么【灵魂】会不会就存在于人类的第四维？
对此，铿惑不敢妄下断言，况且现在也不是做实验的时候。他现在想做的是抽取出这座山的【灵】，得到那股异常崩坏能的来源，再将这座山炼化。
“地煞七十二术·摄魂！”
铿惑轻柔地，倒不如说是小心翼翼地从这座山峰中抽取了【灵】。这是方士们制作玉佩的技术的升级版，尽管只能从活着的东西身上摄取出【灵】，但也足够让铿惑验证一些东西了。
铿惑从格瑞丝之前的通讯中隐约猜到她那里好像遇上了麻烦，但也正因如此，他才必须从这座山上得到一些答案。而这个答案，很有可能会影响他接下来的判断。
格瑞丝那边在接应【渴望宝石】的保管者，大洋洲支部的A级女武神温蒂。铿惑知道渴望宝石是是律者核心，但根据德莉莎得到的情报，温蒂在这几年中并未表现出什么异样，因此铿惑也稍微对她放下了戒心。
可现在格瑞丝那里出现了麻烦。如果不是【逆熵】的军队突然出现的话，那出现异状并且还能威胁到Tryfing号重型浮空巡洋舰的东西或者说人，就只有身体中埋藏着【渴望宝石】的温蒂了。
如果真的是温蒂……那么通过地底龙脉给这座活火山传输大量崩坏能的存在，除了温蒂，还能有谁？要知道，如此大量的崩坏能，除了律者还有谁能提供？
因此，铿惑必须要在下一步行动之前，通过这座山峰的【灵】探寻清楚一件事——到底是谁把它激活的。这也是铿惑第一次完整地通过地煞七十二术阅读一个【灵】，里面包含的信息量比大海还要广阔。
“告诉我……你从何而来！”
一股浩瀚的信息流从正面冲击了铿惑，在他的金丹大半都散出去炼化这座山峰的现在，这股信息流险些让他当场死机。他只来得及看到一连串的间断画面与如海涛般汹涌而又无处宣泄的情感，努力地从里面辨别自己需要的信息。
第五百七十九章 温蒂的阴谋
不同地区生活的人类的神话传说有着很奇怪的共性。比如说，都有滔天的洪水，庞然巨兽以及拯救了人类的英雄。
这些神话乍一看还好，可放到一起的话，总是很容易让人生出既视感来。
这些神话为什么都具有相通的共性？是因为巧合？还是不同地区的人们对同一种自然现象不约而同的相似解释？铿惑不敢妄下断言，但事实表明，许多看似是神话传说的东西，其实都是历史上真实发生的事情。
只不过……人们更愿意相信这些故事是编造的。
铿惑从汤加里罗山的【灵】中阅读到了海量的信息。从它最开始被人类判定为【山】，到刚刚被铿惑连根拔起的现在，这些信息都被细密地写在了汤加里罗山的【灵】里。
铿惑一眼望去，却不知自己究竟望过了多少岁月。
他看到一个红发女子的身影，她手持烈焰，将整个大陆点燃。
他看到红发女子降落在汤加里罗山上，亲手赋予了它生命，并恩赐它成为自己的眷属。
他看到群山的战斗，这些活火山们疯狂地用岩浆抢占着自己的地盘，将其它的火山驱逐。一天夜里，汤加里罗山获得了最后的胜利，其余的山峰不得已在夜晚远离了陶波湖，将这片净土留给了汤加里罗山和它的爱人，皮杭加山。
作为胜出者的汤加里罗山获得了这片岛屿的话语权，它开始完成自己的使命，将灼热的岩浆从地下吸出，夹带着火山灰和毒烟一同弥漫到大地上，驱逐着那些渺小的两足生物。
可能是因为他看到的东西太久远的缘故，铿惑觉得眼睛有些发胀发疼。可他必须睁着眼睛继续观看，因为他还没有看到他想要的情报。
一男一女两个人类徒步走上了瑙鲁霍伊火山，他们伤痕累累，风尘仆仆。那名女子对着男人笑了笑，也许这就是她的告别。
然后，她纵身一跃，跳进了瑙鲁霍伊火山的山口。
火山的活动终止，这片海岛终究还是得到了拯救。
可那个跳入火山口的女子却永远也回不来了。
……
这是毛利人的神话，可在铿惑眼中，这是切实发生的历史。
那个有着手持烈焰的红发女子形象很模糊，但铿惑依旧能通过种种证据判断出她的身份——律者，上个人类纪元的律者。
他看到大陆熊熊燃烧，看到火山肆意喷发，甚至新的火山从海底冒出，肆意地喷洒着致命的毒气——不行，还是太久远了，他需要时间点上更近一些的记录。
这些片段在刹那间闪过，大量的信息中铿惑只记住了这几幕。当时间线终于来到了现代时，铿惑找到了他想要知道的片段：
在一片黑暗中，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唤醒了它。
“沉眠的汤加里罗山啊，醒来吧。记住我的名字，这是赐予了你重生的主人的名字。当那审判来临的时刻，你要念诵着我的名字去复仇，因为这也是我的复仇。”
“我是……你新的主人。”
“我的名字是……”
“温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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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径数公里的八卦阵图陡然浮现在半空中，内环则是不停旋转的阴阳鱼。在这阵盘之上，紫色的火焰犹如净世的业火般熊熊燃烧。在那火焰之中，汤加里罗山迅速缩小，原本巍峨的身躯渐渐变得肉眼不可见。
德莉莎沉默地看着地面上逐渐缩小的阴影和那个宛若陨石砸过一般的巨坑，心情却有着说不出的急躁。
伤亡结果并没有统计出来，但汤加里罗山的游客却有过半数受到了致命的崩坏能侵蚀，剩下的一小半也有不同程度的侵蚀状况。如果是以前，这些人已经被判了死刑，甚至女武神部队会开始着手清剿这些尚未丧尸化或死士化的活人。
可现在，她们却选择捕捉了这些游客，以治疗的名义将他们押送至浮空战舰上的隔离间。
与往日捕捉的崩坏兽和死士样本相比，这些游客大多数都未完成死士化。如果将他们关在一起，率先死士化的个体将会在隔离间制造一场极为血腥的屠杀。为此，她们只能将其中受侵蚀最严重的个体一个个铐住，单独存放起来。而其它尚能苟延残喘个几天的人们……投入囚牢之中。
这已经是她们所能做出的最好的选择，也是最快的反应了。如果铿惑拉着德莉莎跳下休伯利安号的时间再晚个几分钟，等崩坏能烟雾穿过森林来到附近的小镇，甚至搭乘上温暖的季风，那最后的伤亡结果恐怕会翻上少说几十倍。
满脸都是凝重之色的铿惑从空中坠落，重重地砸在了地面上，激起大片的尘土。他已经完成了对汤加里罗山的炼化，想要的答案也已经找到，剩下就只有即刻赶往新西兰的南岛去找Tyrfing号了。
尽管看不懂，但幽兰黛尔依然时刻关注着天空中的异状。此时见那阵盘消失，铿惑落地，她连忙确认一下现在的情况：“搞定了？”
铿惑愣了一下，随即便对幽兰黛尔露出八颗洁白的大牙：“搞定，毒烟和崩坏能浓雾也完成了回收，至少这座火山本身已经不会再对新西兰造成威胁了——多亏了你刚才那一下，把火山崩坏核心的崩坏能直接打成了惰性，要不然我还真没办法这么快就搞定它。不愧是我的Aibo啊幽兰黛尔。”
幽兰黛尔沉默了一会儿才给出回答，语气里尽是别扭：“我不是你是Aibo。”
铿惑抬起头看了看正在降落的休伯利安号，冲德莉莎招了招手，向着预定的登陆地点走去：“幽兰呆鹅，我就知道你肯定能行的。”
这一次，幽兰黛尔的声音里带上了些许的愠怒：“我也不叫幽兰呆鹅。”
铿惑满口答应，嘴上也确实按照幽兰黛尔的要求改了口：“好的艾露黛尔，没问题艾露黛尔。”
幽兰黛尔仿佛认了命，声音里满是无奈：“……我也不是你的艾露猫！”
对于幽兰黛尔的反应，铿惑的声音听起来倒是怡然自得：“你这不记得挺清楚的嘛。”
“……我才没你这个脑子有坑的同伴。”
说完，幽兰黛尔就挂断了通讯，似乎是想冷静一下再继续商谈。
见幽兰黛尔的通讯结束，德莉莎并未松下那口气：“铿惑，怎么样了。”
铿惑的表情一直都很严肃，搭配上他刚才说出口的话有说不出的违和感：“立即启程，去Tyrfing号那里……皇后镇。德莉莎，我有一个很糟糕的消息。”
德莉莎的眉头皱了皱，长叹一声：“目标律者化？”
“嗯，如果说芽衣是未能成功转化为第三律者的失败体……那么我们这次的目标温蒂，已经……”铿惑本来还想说得清楚些，但他看到已经降落等待着他们登舰的休伯利安号，终究还是摆了摆手，“路上说，用最快的速度赶往皇后镇。”
在两人登上休伯利安号之后，幽兰黛尔的声音再次从铿惑的耳麦中响了起来：“铿惑，天命总部发来了紧急通知，判定前A级女武神温蒂叛逃，现为第四律者。而且新西兰东北方向出现了【逆熵】的军队，现在情况紧急，你能……”
“我去解决第四律者，你帮我拦着【逆熵】的军队。”铿惑的脸上罕见地浮现出了杀气，“拜托了。”
然而，幽兰黛尔在这个问题上却好像有她的想法：“你去拦截【逆熵】的部队，第四律者由我来解决。”
“拒绝，我的部下正在和第四律者交战。在不知道她们的情况之前，我没法专心指挥战斗。你去拦截【逆熵】，我去解决第四律者！”
“你……”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我只是告诉你一声，我去解决第四律者。至于【逆熵】的军队谁去拦着，我不管。”
“……我知道了。”
休伯利安号正在徐徐上升，铿惑脸上的表情变得愈发严肃：“德莉莎，你还记得好几个月前新西兰爆发的大型崩坏事件吗？差不多是我去新加坡执行任务前后。”
德莉莎想都没想就答了上来：“记得，那会儿还是去年。新西兰支部付出了一名A级女武神，四十三名B级女武神以及一个装甲师的代价平定了那场崩坏事件。”
“嗯，那件事恐怕只是第四律者的实验。她在那次崩坏爆发事件里实验了自己主动引发崩坏事件的能力，并且把经验用在了这次事件里。”铿惑面无表情地制定着航线，语气很冷静，但是个人都能感觉到他冷静下喷薄欲出的愤怒，“大洋洲支部的一夜覆灭应该就是她干的，她在大洋洲支部内部引发了大规模崩坏，一夜之间推平了大洋洲支部。这次的活火山事件也是她一手做的。”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我……简单来说，我可以从死人身上获取情报。我从那座活火山的【灵】里得到了一个消息——有人通过地下【龙脉】……就是崩坏能自然泄露而在地下形成的暗河，向这座活火山灌输了大量的崩坏能，激活了它原本就存在但当时已经沉寂许久的崩坏核心。而我从【灵】里得到了一个名字……温蒂，就是我们这次目标的名字。换句话说，这次活火山事件是她向活火山灌输了大量崩坏能而造成的。”
“可是……温蒂离得那么远，她是怎么做到的？”
铿惑叹了口气：“我刚才说了，【龙脉】是崩坏能的暗河，崩坏能可以在里面以极低的损耗高速流淌。温蒂就是通过【龙脉】向远在天边的汤加里罗山灌输了崩坏能。”
德莉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如果铿惑说的这个现象是普遍而非特例，那么在以后有可能出现的律者诞生事件中应该也可以用得上：“你刚才说那座活火山自己就有崩坏核心？”
“没错。”铿惑的嘴唇紧抿，犹豫了许久才开口，“上个纪元文明的律者……它是上纪元文明律者的眷属。律者创造了它，并命令它点燃大地。当时的活火山好像被人类封印了活性，但温蒂让它活了过来。”
休伯利安号终于接通了Tyrfing号的通讯，连带着也恢复了猎杀者小队的链接。铿惑的精神为之一振，连忙接通了Tyrfing号的频道：“格瑞丝，那里现在是什么情况？”
“目标疑似律者化，刚才朝Tyrfing轰了一记狠的。”格瑞丝那边的状况听起来不太好，但口齿清晰，逻辑清楚，看起来并没有受到太严重的伤害，“Tyrfing号刚刚完成紧急迫降，目标逃遁，猎杀者小队违抗命令去追击目标了！”
铿惑险些一拳砸在指挥面板上：“休伯利安号全体听令，航速提升至最大，目标地点为猎杀者小队附近，接下来有一场硬仗要打！”
说罢，他便接通了猎杀者小队的通讯连接，那边回应的人是布洛妮娅。
“舰长……”
“布洛妮娅，立刻返回Tyrfing号。”铿惑满脸铁青地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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